“王善喜家的,你看看奶奶这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与二爷甚是般配呀!”

    从进屋起就未开过一次口的王善喜家的媳妇终于有了些存在感,她仔细端详着李簪雪,容貌极佳,恰似芙蓉。

    一双水眸似悲似喜,犹如一尊观音像。略显单薄的身躯上下起伏着,再抬眸时,羞怯的情绪显露于眸底,丝毫不见刚才的凌厉强势。

    目光在宋姨娘、谢司珩和李簪雪三人身上来回游移,心神微动,笑道:“这性子也很是配咱们二爷,寻常家闺阁女子都比不得奶奶半分。”

    话未说尽,王善喜家的不由得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些活泼善变的性格。

    宋姨娘满意地点头,不过她看了眼芸香,面露难色:“这芸香也跟了我好久,左右不过是个妾室……”

    没等她说完话,谢司珩仿佛是受到什么刺.激般,捂着心口处便是一脸痛苦,躺在觉哉的怀里,强撑着虚弱的力气欲要张口言语,可一言未说,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接住谢司珩的身体,觉哉十分配合地哭喊一嗓:“二爷!”他皱着脸,对欲言又止的宋姨娘说:“姨娘您先在这儿坐着,我这就去给二爷找个郎中来。”

    觉哉未有所动作,便注意到宋姨娘悻悻然道:“罢了,今儿是喜庆的日子,我也就不添堵了。王善喜家的、芸香,咱们走,省得落了埋怨。”

    语毕,她作势起身要离开永宁阁,方走几步,察觉孙妈妈有阻拦之意,不大爽利地冷哼一声,只瞧李簪雪盈盈过来,递给自己一支金钗,和婉道。

    “芸香的伤还望姨娘多多照看,拿了这个换成银钱,也足百两,全当是我和二爷孝敬你的,刚巧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夫人对原主谈不上多好,但也从未苛待过,知晓她要嫁去齐国公府,就让首饰铺和成衣铺定制了些奢贵的东西送来,无论是为了面子还是旁的,这两样东西在李簪雪看来,是最为值钱的,并且再无可与之比拟的物件儿。

    接过金钗的手臂一顿,宋姨娘略带奇道:“什么事?”

    李簪雪掩去眼中的凉薄,轻叹道。

    “我有个陪房丫鬟叫做春纤,她心性骄横,虽做事井井有条,但难免会使小性子,连我都管不住她。我知姨娘过往经历,想让你亲自调.教春纤,也算是磨了磨她的性子。”

    “春纤”二字落入孙妈妈耳中,心尖一颤,双眸微睁,不禁思忖:这人不是尸骨无存了吗?莫不成奶奶还要将她吃得连渣都不剩?

    宋姨娘不疑有他,在李簪雪的恭维顺从下,噙着得意笑言:“调.教人而已,能有多大难事?不过我不得闲,恐怕有负期待。”

    知她隐晦的意思,李簪雪将另一支鸳鸯双栖金钗取下,说:“这两支本来就是一对的,不好分开,否则就有违其意了。”

    一对金钗尽收囊中,宋姨娘满意地拉着她的手,亲昵地说。

    “今儿我就帮你把人调.教好了,至于芸香……你也别生气,全是她自作主张的结果,我心里门儿清,定会给你个交代。”

    原以为自己有个靠山的芸香,闻此言,本就苍白的小脸又白了几分,带有祈求的眼眸望向王善喜家的,谁料王善喜家的竟然扭过头去,心知无果的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良久,二人闲聊几句便散了,徒留李簪雪和躺在觉哉怀里的谢司珩几人。

    视线停在谢司珩身上几瞬,她勾着清浅的笑意说:“既然二爷病了,那你还不快去找郎中为其治病啊!”

    觉哉微怔,看看衔起忧心神情的李簪雪,再看看装死不理人的谢司珩,他略带一丝窘态,顺着她的话弦,硬着头皮地附和道。

    “奶奶说得对,是我一时考虑不周,这就遣人去请郎中。”

    李簪雪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此前还对孙妈妈说。

    “一会儿给二爷备上碗暖胃的汤羹,他是个新郎官,肯定会被人灌了好多的酒,容易伤身伤胃,还是要细心照料才好。”

    让人暖流涌出的话渐渐消匿在黑夜的寒冬里,觉哉情不自禁叹道。

    “奶奶还挺自来熟的,人还没怎么相处呢,就先挂念起二爷的身子。”

    言罢,怀里的谢司珩猛地推了觉哉一把,屁.股接触地板的刹那间,有种难以启齿的疼意使他咬紧牙关,随后站起身,脸上没有半点阴霾,极为谄媚地扶着自家主子坐下。

    “快给我找些吃的过来,我都快饿死了。”

    谢司珩摸着早已饿扁的肚子,懒洋洋地吩咐着。

    觉哉应声下去后,他散漫的黑眸于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透出稍许捉摸不透的味道,睫羽倾覆下来的瞬间,又恢复一阵清明,且稍带困倦。

    深夜,黑压压的天空洒下鹅毛飞雪,旧去新来,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痕迹。

    孙妈妈起夜时,顿觉饿意,打算去厨房搜刮一些吃食来。

    刚出西角门,便瞥见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经过,看着背影有些眼熟。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提着灯笼凑近,而此时那人正好露.出侧脸,她尤为震惊。

    那不是春纤吗?

    零零碎碎的片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孙妈妈眼底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呆愣在原地片时,凝望着春纤离去的方向,疑心骤起,毕竟她是亲眼看着春纤的尸体化为灰烬的。

    是人是鬼,犹未可知。

    “啊!”

    一时半晌,一声凄惨的尖叫响彻在福熙院的各个角落内。

    恐怖阴森的气息袭来,迫使跟踪而来的孙妈妈害怕得瞠目结舌,从而重心往后倒去,跌倒间不小心崴了脚。

    “嘶,疼……”

    翌日清晨,铜镜前的美人正用篦子梳头,眼神从镜子划向站在身侧的婢女,这人是孙妈妈的干女儿,名字叫棉雾。

    她的五官单拎出来个个完美,但凑在一起却并不惊.艳,比起仗着姿色就自视清高的春纤,面前的这个人多了几分耐看。

    察觉棉雾的紧张,李簪雪收回打量的视线,敛下思绪,关切笑言:“孙妈妈怎么样了?”

    棉雾回答:“妈妈受惊之下,不小心崴了脚,只需休息些时日便好。”

    话落不久,她亦随之放心许多,嘱咐道:“我虽刚进国公府的大门,但之前略有些耳闻,知晓二爷最是看重孙妈妈。你去告诉郎中,要用最好的药给她,万不能耽误病情。”

    棉雾眉眼聚起感激之色,朝着李簪雪福了福身,语气含.着喜色:“多谢奶奶。”

    轻轻点头后,示意棉雾过来为自己绾头发,她接过篦子,看向李簪雪的脸蛋,思索道。

    “奶奶的脸小,人又清丽,不如梳个云髻?再配上淡色的袖衫长裙,定会如出水芙蓉般,显得您娇美如花,更令二爷移不开眼呢。”

    棉雾的嘴格外得甜,再加上她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哪怕李簪雪不喜油嘴滑舌,在这时,也不禁多瞧上几眼。

    “我对这事不算精通,全由你拿主意便是。”

    听到这话,棉雾眼中隐似流出蠢蠢欲试的味道,看得李簪雪犹然想起故人。

    不合时宜的感伤流入心头,犹如鸟雀上的一片羽毛般,轻轻的顺着血液流动的方向而至,还没来得及回味思念的感觉,就戛然而止在中途。

    透过镜子,她瞥见了一道青色的身影,一晃一摇的行路姿势,让谢司珩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相碰声。

    彼此靠近时,还能嗅到其身上的独活香,幽香之余,亦有淡淡的苦味在其中,扫去心中的躁意,能得片刻的宁静舒适。

    跟在他后面的觉哉手里端着食盒,手脚麻利地放在圆桌上。

    “一会儿要去给父亲母亲敬茶请安,顺便见一见兄长,聊聊家常。其间恐有不便,也食不了多少东西。

    如今孙妈妈需要静心修养,旁人也想不到这层。你我现在已成夫妻,彼此照顾对方是应该的。我特意带了些糕点和米粥,让你垫垫肚子,免得饿坏了自己。”

    无需等觉哉开口,谢司珩就自己主动交代,熟稔的语气,颇有种两人相伴多年的感觉,没有其他新婚夫妇初见面的尴尬与客套,仿佛一切都行云流水,却又时时透着浮于表面,虚实的景象让人看不透。

    “多谢二爷体恤。”

    说话的功夫,棉雾已经绾好了发髻,随后扶起李簪雪落坐一旁,看着眼前的几盘精致的糕点,每盘不超过三块,并摆好盘用薄荷叶做点缀。

    她对糕点向来不感兴趣,就算味道再好,也不过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反而是旁边不起眼的米粥,更合心意,且能养胃健脾。

    瞧李簪雪端起米粥,作势要食用,谢司珩的唇畔微微上扬,盛着三分笑意的眼眸移向那华而不实的糕点时,若有若无地掠过嫌弃之意。

    待她饮完米粥后,二人相默无言。

    氛围在外人看来是有几分尴尬的,但在当事人眼里,他们相处得还算融洽。

    在李簪雪换衣裳的过程中,谢司珩自顾自地走到床榻边,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竟然没有,轻佻下眉,升起稍许讶异。

    觉哉上前,轻声说道:“二爷,您在找什么?”

    看他一副做贼模样,谢司珩气不打一处来,“放在上面的白喜帕呢?”

    “这…”觉哉语塞。

    二人的动静,引得李簪雪的注意,她换好衣服走到其身畔,状似不解地问:“二爷是要这个帕子吗?”

    一块沾满血污的白喜帕从李簪雪袖口里拿出,见此,谢司珩惊她为何会随身携带,又疑这上面的血迹为何那么多?

    看出他想法的李簪雪脸颊染上粉晕,羞涩道。

    “我听人说这帕子是检验女子忠贞的重要之物,你我二人并未在昨夜行周公之礼,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可眼下二爷好像并不开心,莫不成是我做错了?”

    谢司珩轻咳一声,掩去面上的不自在,“你做得很好,只是这帕子也着实用不了那么多的血迹。”

    这话落入尾处时,李簪雪的羞意更盛,声音小得险些都听不清楚。

    “我是第一次做这个,有些不太懂,家中无长辈同我讲,就连身边的侍女都轻视我。”

    听她提起“侍女”二字,谢司珩眼睛微眯,向来充满朝气的嗓音漾起几分显而易见的惋惜。

    “昨夜发生了件大事,春纤和芸香发生口角,一死一伤。待会儿母亲必会过问,你如实说便好,左右也怨不得咱们。”

    李簪雪面染哀色。

    “这事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原想让春纤到宋姨娘那儿学几日规矩,免得日后冲撞了贵人,却不曾想她如此不服管教,竟敢顶撞宋姨娘,还一气之下跑到外面,并与芸香起了争执。”

    语气一顿,抬眸看向谢司珩,声音里含.着不忍之意,接连轻叹。

    “虽说芸香差点进到福熙院,成为二爷的侍妾,但她到底也不曾得罪过我。而今遭此祸事,余生都将伴随着病痛,实属不幸。”

    这番话,从相思堂传到嘉荫堂,落到齐国公和谢夫人等人的耳里。

    原来,方才李簪雪和谢司珩简单谈了几句后,便携手去了嘉荫堂,给齐国公和谢夫人敬茶请安。

    期间,谢夫人问起此事,她才将与谢司珩说得那些言辞,再次诉说给了在场的诸位。

    “大喜之日竟发生了这等晦气的事情,是不是老天在警示着什么?想想砚清和昀疏二人成婚的时候,十里红妆,梅花相送,亦是得圣上看重。

    前前后后相差三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莫不成是司珩整日办自己的丧礼,折了福气所致?”

    谢夫人面上挂着慈母的关怀,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带刺的,让齐国公深深皱眉,手中的茶放下,眼中似有不满。

    “行了,今儿是二郎带着新妇敬茶的日子,切勿说些不体面的话,惹人非议。”

    见他维护谢司珩,谢夫人脸色微僵,挤出一抹笑容道。

    “老爷说得对,是我考虑的不周。但身为人母,难免会忍不住多叨唠几句。大郎未到满月,就被送到卧佛寺。

    一去便是十余载,成婚时方还俗归家。这些年,幸得二郎和其他姑娘陪在我身旁,心里才稍稍宽慰。现今正是阖家团圆之际,我怎能不去多想呢?”

    被突然提到的谢砚清身形微顿,似又恍若未闻,继续捻着手里的血珀佛珠。

    坐在他旁边的是李昀疏,她神色貌如牡丹,朱唇扬起,眉眼间的张扬肆意,尤为鲜活。

    不过她在看到李簪雪时,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

    “哎,罢了。你这些年来操持家里,确实不容易。现如今大郎媳妇和二郎媳妇都已进家门,你大可放权由她们管理,也省得因为这些琐事就夜不能寐。”

    齐国公面色稍霁,关于谢砚清去卧佛寺一事,他心有愧疚,自不与谢夫人多辩。

    于是顺着其意接着说,哪知话弦抛在她身上的时候,浓眉一攒,但也耐着性子去听,不想二人的争执弄到小辈面前。

    “说到管家之权,我还正想要与老爷您商量呢。目前国公府的子嗣不丰,不如先让她们诞下一儿半女,再掌家。届时,长孙已有,也省去祸患。以示嘉奖,那管家之权自会落入长孙的母亲手中。”

    起初听到这个建议时,谢夫人是不愿意放权的,但她也知自己明说会惹齐国公不喜,倏地,便想到了个折中的法子,不曾想齐国公并未接话。

    “昀疏,你是大郎的新妇,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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