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阿塔塔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好似漂浮在一朵软绵绵的云上；转而身体又变得很重很重，四肢像是灌铅般向下沉。
迷迷糊糊中阿塔塔吃力睁开眼，他双手被高高绑起，整个人被吊在一个类似城墙的建筑上。身下人来人往，无数身着黄色条纹工作服的人头涌动着。
他动了动嘴唇，声若蚊呐：“水……”
耳边传来底下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阿塔塔听不真切，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严重缺水导致他口干舌燥，五脏六腑仿佛都萎缩了一般，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水……”
他无助地翕动着单薄的嘴唇，唇角干燥的撕裂感异常清晰。
忽然身边的嘈杂声渐渐没落，一个格外清晰又带着些沧桑的声音落入耳中：“孩子，张嘴。”
阿塔塔下意识张开嘴，入口是冰凉的水流，沿着喉咙一路浸润到四肢百骸。那人轻轻用手扶着阿塔塔的下巴方便他喝水，松弛的皮肤触感让阿塔塔意识到给他喂水的是个年迈的老人。
老人又喂了他几口水，突然动作就停下了。阿塔塔刚想说声谢谢，耳边却传来衣袂摩擦的声音。老人迅速跳下门边的站台，不远处似乎有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稍稍恢复了些许神志的阿塔塔将将把头抬起来一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工作服、袖口处有着红色条纹的军官模样的人——他快步朝着这边走来，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带电的长鞭，朝着方才给他喂水那位老人的面门狠狠地甩下去！
还不等阿塔塔反应过来，只听得几声长鞭划破空中的“唰唰”声，伴随着老人痛苦的叫声，老人脸上身上赫然出现几道骇人的血痕！
老人挨不住痛本能地躲避，可落下的鞭子却越发用力，带着倒刺的鞭子勾芡起死死皮|肉，每一鞭都像是打在了阿塔塔的心坎上。
阿塔塔惊愕地张开嘴，想要出言阻止，喉口却发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奋力从牙缝颤颤巍巍地挤出几个字：“住……手……”
可他阻止不了，而这位老人遭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给他喂了一点水而已。如今面对这般残酷的刑罚，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在心中决堤了，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阿塔塔咬紧牙关，声音紧得发颤：“……住手……”
“住手！”
响亮森冷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愣。身着黑衣的军官骤然停下手中的鞭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恭敬地弯下腰：“上尉！”
姜唯面色森寒，径直走上前，抬手甩了那军官一个响亮的耳光。
军官不敢抬头，低眉顺眼地站在姜唯面前：“姜、姜院士。”
“把人放下来。”姜唯冷道。
姜唯发话，那军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闫成临，见他眉头紧锁并不说什么，便也不敢怠慢，立马转身去将吊在城门前的阿塔塔放下来。
阿塔塔落在姜唯怀里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水。他浑身软绵绵的，蜷缩在姜唯怀里小小的一只，让人心生怜惜。姜唯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削瘦无比的少年，眉头微皱。
她没有过多解释什么，抱起轻飘飘的阿塔塔就往外走。余光瞥见那个被鞭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老人，她抬眼凝视着动手的军官，淡淡道：“钱少尉好大的架子，新官上任倒也不必这般急着立威作福。你说是吧，闫上尉。”
话锋一转二人目光相接，闫成临毫不避讳对上姜唯的目光，神情微微有些生硬：“他们都是低贱的尢克人，天生的罪奴。”
他略一停顿，有些奇怪道：“你不是向来最厌恶尢克人吗？”
“那你们这般做法是在干什么？有时候做人做事都得有个限度，尢克人确实是罪不可恕，但这不是你们恃强凌弱的说辞。我真正恨之入骨的尢克人现在在人类联合会上公开声名要排废水进太空，闫上尉倒是把他们抓来问罪啊？”
闫成临一噎，抿唇不语。
姜唯说完不再多做逗留，冷冷瞥了闫成临身边的钱少尉一眼，自顾自离去了。
守在车前等候的米兰见姜唯抱着昏厥的阿塔塔走出集中营，本就聪慧机敏的她早就看出了姜唯对阿塔塔的不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回事！院士，需要送去医院抢救吗？”
姜唯侧身上车坐在了后座，怀里的人吃力地抬起手，极其轻缓地拽了拽姜唯的袖子：“姐姐……水……”
姜唯没有听清，俯身凑近去：“什么？”
“水……”阿塔塔小声啜泣着，嗫嗫道：“我脱水了……”
姜唯略一思忖，抬头对启动汽车的米兰道：“回基地，直接去地下室。”
------------------------------
人类基地科研中心的地下有一个硕大的海洋模拟系统，圆柱形装置，底面圆的直径长达一点六千米，深约八千四百米。作为整个地球唯一的海洋生物圈，这里可谓是有着重兵把守，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这里的存在，除了高层研究人员几乎没有人可以随意出入。
姜唯没有过多犹豫，吩咐米兰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后便抱着阿塔塔走进隔离门。她输入指纹二次上锁，避免有人闯入其中。
面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柱形实验舱，犹如一个巨无霸泳池般藏于地下，不见天日。这么多年来，他们致力于用人造海水和收集的太阳光滋养部分海洋植物和细微的生物，像海獭这般大的海洋生物还是来第一次见。如果阿塔塔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在水里应当是活动自如；如果不是，那么等待他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她将阿塔塔送入装置入口中，来到控制台前一顿操作，随即进入模拟海洋内部的透明传送梯，控制传送梯缓缓向下移。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深海，仿佛真的置身海洋之中，幽深而又神秘。
直到传送梯下降至四十米左右的深度，姜唯依旧没有看到阿塔塔的踪影。
她确信自己方才真真切切是将阿塔塔放入模拟海洋系统中，按照传送梯的速度，就算阿塔塔垂直下沉，也不应该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模拟海洋系统过于庞大，姜唯抱着一丝希望操作着传送梯内的控制台，指尖点开望远装置放大周遭场景，直径五百米之内的事物尽收眼底。
她仔细查找着各个角落，又搜寻了相关海獭的资料，决定再深入海底一些。她操作着传送梯放慢了速度，圆柱形的装置缓缓下移。
一抹黑影倏地闯入望远装置，姜唯猛地回神，她抬眼，隔着结实厚重的传送门，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
——只见一只形似巨型鼬鼠的海洋生物正朝她这边游来，头部大部分覆着雪白的毛，后颈部渐变呈黑。一米多长的身形，前肢短而裸露，后肢长而扁平，趾间有蹼，成鳍状，在水中游行自如。特别是那双黑溜溜圆滚滚的眼睛，可爱又不失灵气，经给人一种呆萌的感觉。
姜唯心下确定，这是一只海獭，地球上最后一只未受废水污染的海獭。
黑色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姜唯的，它朝她的方向游来，扁平呈桨状的尾巴一甩一甩，掀起细小的波澜和气泡。
她心下一动，隔着厚实的传送门，也不管海中的那只海獭不听的见，兀自启合着嘴唇。
“阿塔塔。”
她凝视着海獭的眸子，再次喊道：“阿塔塔。”
小海獭似乎加快了速度，整个身躯都快要贴了上来。它歪了歪头抬起圆圆的前爪，轻轻覆在凸面的传送门玻璃上。
姜唯有一瞬的失神，鬼神神差地抬起手，照着小海獭手的位置轻轻贴上手心。
掌心传来玻璃的冰凉，夹杂着丝丝温热，好似小海獭的体温真的透过特制玻璃传过来了一般。
二人隔着一层透明的特制玻璃对望，这是姜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海獭，不是在影像资料中，而是真真切切地用肉眼看见，看见海獭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涌上来，姜唯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收回手朝着上方指了指。阿塔塔会意，摆动着后肢和尾巴朝着水面游去。
海獭在海中浅水只有四五分钟的时长，为了防止溺毙姜唯提醒他回到海面上，自己也控制着传送梯向上升去。
一离开海面姜唯便立刻开始对比阿塔塔和传统海獭的各类指标，她一边敲着键盘，有些狐疑地一挑眉：“百年前的资料显示，海獭离开海水三天内会脱水，你这也没到三天啊。”
阿塔塔有些局促地低下头：“那是因为……我从出生起就被养在实验舱里，基本上没有离开过海水……所以可能有点不太适应……”
“你既然真的是海獭，那拍卖会上那只被三亿五千万拍下来的海獭又是从哪里来的？”
阿塔塔略一沉吟：“它是我的克隆体。”
看见姜唯半信半疑的神情，阿塔塔停顿片刻继续道：“其实在孕育我之前，潶河的科学家们就有研究过克隆技术……他们用我的母亲进行实验，但结果并不理想，克隆体很快夭折，连同我的母亲也遭到了重创……后来他们孕育了我，因为我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海獭，他们不敢直接在我身上做实验，所以利用先进的技术复制出了一个克隆实验体……”
“所以这次拍卖会上的海獭，只是一个实验体？”姜唯眉头紧皱：“是因为你的出逃导致他们临时动手，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还是说从一开始，潶河的人就是想要用实验体顶着你的名头去进行拍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实验体身上究竟携带了些什么，外人也不得而知。
“潶河的实验室出现了严重的纰漏，有放射性物质在实验室中意外泄露，导致实验室内部部分实验体受到污染产生变异，这才酿成了惨剧。不过你也是因祸得福，趁乱逃了出来——”
姜唯抿了抿唇：“如果那只海獭实验体也受到了污染，那问题可就大了。”
“应该不会的，受到污染的生物不是会变异吗？但我看那只海獭实验体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阿塔塔分析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姜唯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突然耳边传来破水而出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闻声看去，浑身湿漉漉的阿塔塔赤|裸着身子从海洋系统入口中爬出来。少年劲瘦的手臂攀在冰冷的海池边缘上，蓝色的海水衬得他愈发的白净。
姜唯僵住一瞬，默默别开头。
阿塔塔刚一上岸便被一张浴巾遮住了视野。他扒拉着浴巾露出头，只见姜唯重新扔给他一套衣服：“擦干净身子换上。”
说完便直挺着背脊，有些生硬地转过身去。
似乎是怕他不放心，又安抚道：“快些吧，放心，我不看你。”
阿塔塔：“……”
内心OS：姐姐为什么不看我？姐姐是不喜欢阿塔塔了吗？阿塔塔哪里做的不够好让姐姐嫌弃我了吗嘤嘤嘤嘤……
即使内心慌得一批，但阿塔塔面上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吸了吸鼻子乖乖擦拭着身子。
很快便打理好了一切，他手指捏着微微有些长的衣角缓缓走到姜唯身后，低声喊她：“姐姐……”
姜唯神情淡然：“嗯，收拾好了就出去。按照你的身体指标，最好是每隔十二个人小时就泡水一段时间。这样，每天晚上我亲自带你来，虽然有些麻烦，但暂时也只能先这样将就一段时间了。”
“我会给你提供食物和住所，保证你的安全和饮食起居，不过前提是，你必须乖乖配合我的研究。”
阿塔塔并不清楚她口中的研究到底是什么，只是沉思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我答应的话，可以去那个叫‘集中营’的地方看看吗？”
迷迷糊糊中阿塔塔吃力睁开眼，他双手被高高绑起，整个人被吊在一个类似城墙的建筑上。身下人来人往，无数身着黄色条纹工作服的人头涌动着。
他动了动嘴唇，声若蚊呐：“水……”
耳边传来底下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阿塔塔听不真切，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严重缺水导致他口干舌燥，五脏六腑仿佛都萎缩了一般，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水……”
他无助地翕动着单薄的嘴唇，唇角干燥的撕裂感异常清晰。
忽然身边的嘈杂声渐渐没落，一个格外清晰又带着些沧桑的声音落入耳中：“孩子，张嘴。”
阿塔塔下意识张开嘴，入口是冰凉的水流，沿着喉咙一路浸润到四肢百骸。那人轻轻用手扶着阿塔塔的下巴方便他喝水，松弛的皮肤触感让阿塔塔意识到给他喂水的是个年迈的老人。
老人又喂了他几口水，突然动作就停下了。阿塔塔刚想说声谢谢，耳边却传来衣袂摩擦的声音。老人迅速跳下门边的站台，不远处似乎有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稍稍恢复了些许神志的阿塔塔将将把头抬起来一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工作服、袖口处有着红色条纹的军官模样的人——他快步朝着这边走来，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带电的长鞭，朝着方才给他喂水那位老人的面门狠狠地甩下去！
还不等阿塔塔反应过来，只听得几声长鞭划破空中的“唰唰”声，伴随着老人痛苦的叫声，老人脸上身上赫然出现几道骇人的血痕！
老人挨不住痛本能地躲避，可落下的鞭子却越发用力，带着倒刺的鞭子勾芡起死死皮|肉，每一鞭都像是打在了阿塔塔的心坎上。
阿塔塔惊愕地张开嘴，想要出言阻止，喉口却发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奋力从牙缝颤颤巍巍地挤出几个字：“住……手……”
可他阻止不了，而这位老人遭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给他喂了一点水而已。如今面对这般残酷的刑罚，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在心中决堤了，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阿塔塔咬紧牙关，声音紧得发颤：“……住手……”
“住手！”
响亮森冷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愣。身着黑衣的军官骤然停下手中的鞭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恭敬地弯下腰：“上尉！”
姜唯面色森寒，径直走上前，抬手甩了那军官一个响亮的耳光。
军官不敢抬头，低眉顺眼地站在姜唯面前：“姜、姜院士。”
“把人放下来。”姜唯冷道。
姜唯发话，那军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闫成临，见他眉头紧锁并不说什么，便也不敢怠慢，立马转身去将吊在城门前的阿塔塔放下来。
阿塔塔落在姜唯怀里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水。他浑身软绵绵的，蜷缩在姜唯怀里小小的一只，让人心生怜惜。姜唯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削瘦无比的少年，眉头微皱。
她没有过多解释什么，抱起轻飘飘的阿塔塔就往外走。余光瞥见那个被鞭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老人，她抬眼凝视着动手的军官，淡淡道：“钱少尉好大的架子，新官上任倒也不必这般急着立威作福。你说是吧，闫上尉。”
话锋一转二人目光相接，闫成临毫不避讳对上姜唯的目光，神情微微有些生硬：“他们都是低贱的尢克人，天生的罪奴。”
他略一停顿，有些奇怪道：“你不是向来最厌恶尢克人吗？”
“那你们这般做法是在干什么？有时候做人做事都得有个限度，尢克人确实是罪不可恕，但这不是你们恃强凌弱的说辞。我真正恨之入骨的尢克人现在在人类联合会上公开声名要排废水进太空，闫上尉倒是把他们抓来问罪啊？”
闫成临一噎，抿唇不语。
姜唯说完不再多做逗留，冷冷瞥了闫成临身边的钱少尉一眼，自顾自离去了。
守在车前等候的米兰见姜唯抱着昏厥的阿塔塔走出集中营，本就聪慧机敏的她早就看出了姜唯对阿塔塔的不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回事！院士，需要送去医院抢救吗？”
姜唯侧身上车坐在了后座，怀里的人吃力地抬起手，极其轻缓地拽了拽姜唯的袖子：“姐姐……水……”
姜唯没有听清，俯身凑近去：“什么？”
“水……”阿塔塔小声啜泣着，嗫嗫道：“我脱水了……”
姜唯略一思忖，抬头对启动汽车的米兰道：“回基地，直接去地下室。”
------------------------------
人类基地科研中心的地下有一个硕大的海洋模拟系统，圆柱形装置，底面圆的直径长达一点六千米，深约八千四百米。作为整个地球唯一的海洋生物圈，这里可谓是有着重兵把守，甚至很少有人知道这里的存在，除了高层研究人员几乎没有人可以随意出入。
姜唯没有过多犹豫，吩咐米兰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后便抱着阿塔塔走进隔离门。她输入指纹二次上锁，避免有人闯入其中。
面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柱形实验舱，犹如一个巨无霸泳池般藏于地下，不见天日。这么多年来，他们致力于用人造海水和收集的太阳光滋养部分海洋植物和细微的生物，像海獭这般大的海洋生物还是来第一次见。如果阿塔塔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在水里应当是活动自如；如果不是，那么等待他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她将阿塔塔送入装置入口中，来到控制台前一顿操作，随即进入模拟海洋内部的透明传送梯，控制传送梯缓缓向下移。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深海，仿佛真的置身海洋之中，幽深而又神秘。
直到传送梯下降至四十米左右的深度，姜唯依旧没有看到阿塔塔的踪影。
她确信自己方才真真切切是将阿塔塔放入模拟海洋系统中，按照传送梯的速度，就算阿塔塔垂直下沉，也不应该连个影子也看不见。
模拟海洋系统过于庞大，姜唯抱着一丝希望操作着传送梯内的控制台，指尖点开望远装置放大周遭场景，直径五百米之内的事物尽收眼底。
她仔细查找着各个角落，又搜寻了相关海獭的资料，决定再深入海底一些。她操作着传送梯放慢了速度，圆柱形的装置缓缓下移。
一抹黑影倏地闯入望远装置，姜唯猛地回神，她抬眼，隔着结实厚重的传送门，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
——只见一只形似巨型鼬鼠的海洋生物正朝她这边游来，头部大部分覆着雪白的毛，后颈部渐变呈黑。一米多长的身形，前肢短而裸露，后肢长而扁平，趾间有蹼，成鳍状，在水中游行自如。特别是那双黑溜溜圆滚滚的眼睛，可爱又不失灵气，经给人一种呆萌的感觉。
姜唯心下确定，这是一只海獭，地球上最后一只未受废水污染的海獭。
黑色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姜唯的，它朝她的方向游来，扁平呈桨状的尾巴一甩一甩，掀起细小的波澜和气泡。
她心下一动，隔着厚实的传送门，也不管海中的那只海獭不听的见，兀自启合着嘴唇。
“阿塔塔。”
她凝视着海獭的眸子，再次喊道：“阿塔塔。”
小海獭似乎加快了速度，整个身躯都快要贴了上来。它歪了歪头抬起圆圆的前爪，轻轻覆在凸面的传送门玻璃上。
姜唯有一瞬的失神，鬼神神差地抬起手，照着小海獭手的位置轻轻贴上手心。
掌心传来玻璃的冰凉，夹杂着丝丝温热，好似小海獭的体温真的透过特制玻璃传过来了一般。
二人隔着一层透明的特制玻璃对望，这是姜唯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海獭，不是在影像资料中，而是真真切切地用肉眼看见，看见海獭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涌上来，姜唯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收回手朝着上方指了指。阿塔塔会意，摆动着后肢和尾巴朝着水面游去。
海獭在海中浅水只有四五分钟的时长，为了防止溺毙姜唯提醒他回到海面上，自己也控制着传送梯向上升去。
一离开海面姜唯便立刻开始对比阿塔塔和传统海獭的各类指标，她一边敲着键盘，有些狐疑地一挑眉：“百年前的资料显示，海獭离开海水三天内会脱水，你这也没到三天啊。”
阿塔塔有些局促地低下头：“那是因为……我从出生起就被养在实验舱里，基本上没有离开过海水……所以可能有点不太适应……”
“你既然真的是海獭，那拍卖会上那只被三亿五千万拍下来的海獭又是从哪里来的？”
阿塔塔略一沉吟：“它是我的克隆体。”
看见姜唯半信半疑的神情，阿塔塔停顿片刻继续道：“其实在孕育我之前，潶河的科学家们就有研究过克隆技术……他们用我的母亲进行实验，但结果并不理想，克隆体很快夭折，连同我的母亲也遭到了重创……后来他们孕育了我，因为我是世界上最后一只海獭，他们不敢直接在我身上做实验，所以利用先进的技术复制出了一个克隆实验体……”
“所以这次拍卖会上的海獭，只是一个实验体？”姜唯眉头紧皱：“是因为你的出逃导致他们临时动手，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还是说从一开始，潶河的人就是想要用实验体顶着你的名头去进行拍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实验体身上究竟携带了些什么，外人也不得而知。
“潶河的实验室出现了严重的纰漏，有放射性物质在实验室中意外泄露，导致实验室内部部分实验体受到污染产生变异，这才酿成了惨剧。不过你也是因祸得福，趁乱逃了出来——”
姜唯抿了抿唇：“如果那只海獭实验体也受到了污染，那问题可就大了。”
“应该不会的，受到污染的生物不是会变异吗？但我看那只海獭实验体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阿塔塔分析道。
“你想得太简单了。”姜唯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什么，突然耳边传来破水而出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闻声看去，浑身湿漉漉的阿塔塔赤|裸着身子从海洋系统入口中爬出来。少年劲瘦的手臂攀在冰冷的海池边缘上，蓝色的海水衬得他愈发的白净。
姜唯僵住一瞬，默默别开头。
阿塔塔刚一上岸便被一张浴巾遮住了视野。他扒拉着浴巾露出头，只见姜唯重新扔给他一套衣服：“擦干净身子换上。”
说完便直挺着背脊，有些生硬地转过身去。
似乎是怕他不放心，又安抚道：“快些吧，放心，我不看你。”
阿塔塔：“……”
内心OS：姐姐为什么不看我？姐姐是不喜欢阿塔塔了吗？阿塔塔哪里做的不够好让姐姐嫌弃我了吗嘤嘤嘤嘤……
即使内心慌得一批，但阿塔塔面上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吸了吸鼻子乖乖擦拭着身子。
很快便打理好了一切，他手指捏着微微有些长的衣角缓缓走到姜唯身后，低声喊她：“姐姐……”
姜唯神情淡然：“嗯，收拾好了就出去。按照你的身体指标，最好是每隔十二个人小时就泡水一段时间。这样，每天晚上我亲自带你来，虽然有些麻烦，但暂时也只能先这样将就一段时间了。”
“我会给你提供食物和住所，保证你的安全和饮食起居，不过前提是，你必须乖乖配合我的研究。”
阿塔塔并不清楚她口中的研究到底是什么，只是沉思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我答应的话，可以去那个叫‘集中营’的地方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