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严嬷嬷腿直发软,竟是瘫着要往地下跪。

    好在抱玉和掬水眼疾手快,一人扶了一边。

    幸亏她俩机灵,否则婆婆的贴身嬷嬷在儿媳屋里下跪,下人之间的风言风语不说,赵氏先得把主子收拾了!

    成澜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气若游丝,“夫人,伺候夫君是本分,至于晕倒也非我所愿,您的话……我可担不起。”

    她圆圆的杏眼嵌着乌黑的瞳仁,漏出恰到好处的委屈。

    上头的眉毛像江南烟雨中的窄木桥,柔和服帖地在眼睛上方悬着,嘴唇肉肉的,让人无端生出些好感。

    人还是一模一样的长相,行事风格却截然不同。

    嫁进侯府半个月,原主上下打点,左右逢源,不也没落到好?

    人生在世,还是要活得自私些。

    赵氏只当是二儿媳心疼夫君,赶紧换上担忧模样。

    她惯会做戏,今日素面朝天,生怕别人看不出做继母的跟着担惊受怕,连素日喜欢的艳色手帕都换成了泛着光的灰色。

    “澜儿…你错怪我了,我知道我不是程儿的亲娘,难免有隔阂,这么些年我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天天盼着你们好…”

    平心而论,能坐稳侯夫人的位子,还是续弦,进了侯府快二十年,赵氏生儿育女主持中馈,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上一秒轻飘飘地甩锅,下一秒眼泪跟着来,属实演技派。

    或许这套对顺德侯陆远征管用,对原主管用,甚至对陆麒程都管用。

    但对成澜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她寄人篱下长大,十几岁孤身去北京打工闯荡,又机缘巧合入了行,在复杂的娱乐圈里安身立命,靠的绝不是皮相。

    因此,对皮相完全免疫,也不信表面功夫。

    “媳妇只是恪守本分,也怕那不知好歹的瞎编排,万一有人说您迟迟不开库房,一直拖着不给用好药是包藏祸心,纵使我娘也饶不了他们!”

    方才还打算借机卖卖惨的赵氏立马噤了声。

    青天白日,不知怎的,赵氏只感觉有股凉气沿着脊柱向上窜,直直顶自己的心口。

    成澜的娘何许人也?

    巾帼英雄董娴雅,虽没上过几次战场,却次次都精准地抓住了每场最关键的战事并取得战功。

    对付赵氏还不是易如反掌!

    凭借庶女身份能坐稳侯夫人宝座,赵氏也绝非善类,当机立断,“严嬷嬷罚半年月钱,这个月别来我跟前伺候了,去庄子上住着吧!”

    惩罚不重,甚至庄子还是赵氏的陪嫁,严嬷嬷去了只有吃香喝辣的,可赵氏身边的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心头一凉。

    不为别的,先是严嬷嬷的脸面彻底没了,再说,一个月远离侯府,谁知道底下能有多少人爬上来?

    而每次,再看到严嬷嬷,赵氏也都会想起今天被成澜摆了一道的事实。

    那边严嬷嬷已是彻底瘫倒在地,成澜却没觉得痛快,还要火上浇油几句,反倒被人抢了先。

    门口,赵氏的大丫鬟如意快步走来,急急地行了个礼,随后冲着二人郑重道,“夫人、二少奶奶,少爷醒了!”

    -

    望着赵氏步履匆匆的背影,成澜的嘴角终于扯出了个笑。

    虽然怼了赵氏,让对方借着陆麒程醒了的借口仓皇逃窜,她也高兴不起来。

    又要开始像娱乐圈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般,成天玩心眼了吗?

    虽然上辈子也参加过各种应酬场合,但还是能推则推,否则也不会“大器晚成”。

    众所周知,演技好,共情能力强,抵不过会来事儿。

    还是那个人厉害--小小年纪进圈,又考上科班,一路顺风顺水,组个班底或者踢出女主角都能说了算。

    长长地出了口气,成澜打算再躺平,丫鬟掬水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

    她身轻如燕,飘到成澜跟前汇报:揽月回来了!

    原主虽然傻白甜,陪嫁丫头却个顶个的人才,抱玉总领全局,稳重又细致;扶星通药理,又爱琢磨吃食;掬水力气最大,有武功底子。

    至于揽月,口才一流,又爱八卦,是探听消息的最佳人选。

    原主被挪出来之后,抱玉早有准备,安排揽月在两个院子之间盯着,互通信息。

    “少奶奶,少爷醒了之后很紧张,扯着自己的衣服喊了半天!”

    揽月的小脸热得红扑扑,珍惜地捧着透心凉的绿豆汤,在成澜的催促下才喝上半口。

    “围尔勋,是不是个药材?”

    “威尔逊?”

    这人…不是他的经纪人吗?

    熟悉的名字,成澜不免回忆起了穿越前的最后一刻。

    -

    “晏,跟刘先生稍微近一些,对…That''s right''!”

    外籍摄影师用蹩脚的中文发出命令,在取景框里把位置调了又调。

    拍摄宣传海报的演员们在碎石块和瓦砾中保持着得体微笑,专业地不停变幻着站位。

    这次国际电影节的主题是“蜕变”,主办方选了个废弃的厂房改装成摄影棚,演员加上各种工作人员有快二十人,把环境恶劣的现场挤得满满当当。

    仗着位置靠边,一身西装的陈晏悄悄地揉了揉肚子。

    腹部传来钝钝的疼,为了这次拍摄,已经一个月没吃碳水了,今天更是滴米未沾。

    即使知道能ps,也不能明面上太过。

    更何况是为了电影节拍摄海报,这是她转型计划中很重要的一步。

    摄影棚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今天拍摄的压轴人物终于到场。

    那人逆着光快步走来,模特般的身材被板正的蓝黑色西装衬得更加修长,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贯得体的笑。

    穆理之冲着正在拍摄的几人鞠躬,“各位老师好,刚结束一场夜戏,来晚了很抱歉。”

    其实他并不用道歉,作为电影节的特邀嘉宾,本身就不需要跟其他人一起拍照,今天是主办方临时加的环节。

    即使是这样,也不妨碍成澜转过身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

    可能是白眼翻得太投入,扯得胃又疼起来。

    手摸索到痛点,不着痕迹地按揉了几下,成澜才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冲对面微微颔首。

    那人目光灼灼,复制粘贴似的也点点头,眉头将皱不皱的样子。

    身边的老演员跟穆理之寒暄起来,经纪人瞅着空档赶紧递来水杯,成澜仰起头喝水。

    她的目光四处游走,恰巧和穆理之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狭长的眼眸专注地凝望着自己的方向,表情甚至比刚进来的时候还要严肃。

    他在生气?

    陈晏跟穆理之不对付。

    起初结下梁子是在为一部古装电影做准备的时候,大导演和名编剧的阵容,是成澜转型的重要一步,书法女工都练了个大半年。

    结果被告知对男一号穆理之打算辞演--据说是粉丝施压,觉得成澜咖位配不上自家,而且演过姐弟,没有cp感。

    结果投资方左右权衡利弊,走的是她。

    偏偏到最后,穆理之本人也辞演了。

    后来,只要是跟穆理之撞上,综艺玩游戏输,饭局拉投资也失败,陈晏直接给对方定了性:自己的对家扫把星。

    想到这,成澜强逼自己压抑住情绪--今天现场拍摄的气氛不错,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出点什么事。

    反正摄影师是个外国人,工作效率挺高,早拍完早收工。

    穆理之来了之后先拍摄的是一组单人照,动作利落、表情到位,二十分钟后便结束了所有单人拍摄。

    正当要拍起集体合照时,穆理之的经纪人带着助理提了一堆袋子从门口进来,招呼着:“穆老师请大家吃下午茶!”

    成澜也分到了个欧包,全麦无糖的,配料表很干净。

    圆圆的面团握在手里很柔软,还有点微微温热。

    胃部传来的疼痛让她暂时放弃了新仇旧恨,一屁股坐在经纪人旁边打算开吃。

    变故在刹那发生。

    先是最左边的白炽灯掉了下来,接着,废弃的工厂整个开始摇晃,尘土飞扬。

    头顶那块最大的水泥板砸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个身影扑过来挡住了自己。

    睁开眼,她就是成澜了。

    说来也巧,上辈子的“陈晏”是艺名,她的本名叫成晏。

    而很少有人知道,她最开始父母给起的名字是成澜,只不过上户口登记错了,才一直用了错误的成晏。

    成澜也好,成晏也罢,都是上辈子的事,一笔勾销。

    问题是…陆麒程。

    口误?揽星听错了?或者是同名?故人?

    无数种可能性从成澜的脑海中闪过,她原本有些昏沉的思绪变得更加纷乱,两世的记忆交叠在一起,坠得头痛。

    成澜不由自主抬起手,按压着眉心,“再去听一听,有什么消息马上报给我。”

    见主子吩咐下来,揽星当即起身,拔腿往外跑,成澜迅速又叫住她,“你别去了,让抱玉去。”

    她转身,果断道,“你去府上的大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让他们现做也没事。”

    大厨房是公用的,整个府上除了赵氏那边,有小厨房的只有刚嫁进来的成澜。

    难怪原主刚嫁进来便散了许多财大动干戈地自己建小厨房,谁不知道来了个财主?

    若是动用小厨房,意图过于明显,未免打草惊蛇。

    成澜透过纱窗,望着窗外的蓝天,慢慢平复着心绪,交代给抱玉许多注意事项。

    最后,她极为慎重地看着抱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记住,无论做什么菜,一定要有苦瓜!”

    苦瓜,不是陆麒程喜欢吃的,却也不讨厌。

    若真是穆理之……

    他一定不会吃险些让他丧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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