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得瑞在卫生间磨蹭了好半天，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食盒在水流下被冲的干干净净，却依旧一遍又一遍接受强力水流冲洗。
直到两个女生迈进来，脚步声把尹得瑞从焦虑中拉出来，她猛然想起，要是等会人多了，被别人看见自己拿着白怀瑜的食盒，似乎也很尴尬。
她轻叹一声，决定回到教室。
半路上，一群女生迎面走来，为首的那个人是刘沫，平时太过张扬，很少有人不知道她。
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刘沫喜欢白怀瑜，喜欢到狂热的地步。
想到这里，尹得瑞不禁抱紧了怀里的食盒。
她和那群人迎面走着，越走越近，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步伐更快，目不斜视，也因此，尹得瑞没有看到刘沫像是淬了毒一样的眼神。
赶到教室，尹得瑞把食盒还给白怀瑜，“谢谢。已经洗干净了。”
白怀瑜笑容里有几分玩笑意味，“不是应该我说谢谢吗？”
“喔……好吧。”尹得瑞笑笑，不知说什么好，她其实还是在谢他请她吃饭的事。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来齐了，班主任还没有到，几个任课老师倒是过来，交代课代表把暑假作业收齐。
本来就闹哄哄的班里更乱了，几个课代表在过道里来回穿梭，大声嚷嚷把作业本交上来。
不少忙着说闲话的同学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开始补作业。
数学课代表李雪抱着一堆作业，走到两人座位旁，“交作业了。”
尹得瑞把手边的作业本交上去，然后是白怀瑜的。
看清楚写了白怀瑜名字的本子，李雪瞪大眼睛，忍不住抚了抚皱巴巴的边角。
她过分亲昵地问，“你作业本怎么了？”
尹得瑞心里又涌起歉意，脑袋低了低。
“不小心撒上水。”
如果不是知道作业本是自己弄皱的，尹得瑞几乎要相信他说的话了。
原来教养极好的他，也会说些为了保护别人的慌言。
以前的白怀瑜，对尹得瑞来说就像天边的月亮，可望不可及。世人对月亮的印象模板化，都觉得它皎洁美好，却观察不到它不为人知的一面。
直到现在，尹得瑞觉得自己是走到了月亮面前，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意识到它不完美，对它的爱意却有增无减。
作业本还没有收齐，班主任王林国已经进了班，嗓门压过整个班的学生，示意所有人安静。
“出来几个男同学，把书搬过来发了。”
此话一出，几个高个子男同学跃跃欲试，前面的陈子中走过来，笑着招呼道：“走啊，怀瑜，搬书去。”
白怀瑜应了一声，尹得瑞赶忙起身，想给他让道，刚起来就被压了回去。
白怀瑜的手轻压在她肩膀，示意她好好坐着。尹得瑞不解，抬头望过去，少年低下头，温和一笑，“不用站。”
说完，他从后边足够大的空隙离开。
尹得瑞回头，看着后边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距离，脸上浮起压不住的笑意。
开学第一天，没有正课，下午把书发齐，就让学生各回各家了。
尹得瑞急着回家，她还要和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明天的早点食材。
她到家的时候，妈妈在热今早上剩下来的包子油饼。看她回来，尹妈妈笑道：“今天这么早。饭马上好了。”
“嗯。今天没正课。”尹得瑞洗好手，准备吃饭。
家里地方很小，没有专门书桌，弟弟尹康趴在餐桌上写作业。白嫩的脸颊肥嘟嘟的，看起来让人想捏一把——尹得瑞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双手捏住弟弟的小脸颊，动作虽轻，却引得尹康的小脸皱成一团，他不满道：“你捏疼我了。”
“谁让你太可爱了呢。”尹得瑞笑得灿烂。
“少来。别打扰我写作业。”尹康把她的手拿开，低着头继续写。
或许是作业太难，他秀气的眉头皱着，稚气的脸上是同龄人没有的忧愁。
尹得瑞在心里叹口气，他们姐弟二人，都没有该有的那种理直气壮的快乐。
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担子压在身上，每天都是负重前行。
“吃饭咯。”
妈妈把饭菜端上桌，语气欢快，仿佛有一场盛宴在等着他们，但其实是很简单的晚饭。
早上的油条，包子，油饼，还有一盘炒青菜。这样的晚餐，他们吃了很多年。
看着桌上的剩饭，尹得瑞突然想到食盒里那些精美的食物，躺在精致的碟子里，等待与它相符的主人。
就像两个世界的饭，天差地别。
尹得瑞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却格外心酸，她甩甩脑袋，不允许自己再这么想下去，她为自己的那一丢丢虚荣心感到可耻。
别墅区向来宽阔，面积虽大，来往的住户却不多，很容易显出冷清。
白怀瑜到家的时候，恰逢落日西斜，余晖照在草坪上，早没了正午时的热力，一天又这么结束了。
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的微微扬起，他低头输入密码，智能锁嘀嗒一声。
推开门，和往常一样，偌大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白怀瑜习以为常，这就是他的家，表面气派光鲜，其实内里空洞，没有一点人气。
他突然很想到热闹的地方看看，去一个有烟火气的地方，而不是坐在这么冷清的房间里，一个人吃热了无数遍的晚饭。
小时工彭嫂从厨房走出来，看见白怀瑜，很热情地招呼道：“少爷，晚饭做好了，在微波炉里热着呢。”
白怀瑜“嗯”了一声，反应平淡。
彭嫂觉得他不喜欢自己叫他“少爷”，但就是改不掉这么咯噔的称呼。
彭嫂很喜欢这么叫白怀瑜，她是农村来的，第一天到这里做工时就被这么体面的一家人给震慑住了，哪怕在城里，也不是人人都光鲜亮丽，有的人在她看来，还没自己过的好。
可这一家人，一个个都那么体面，长的好看，穿的好看，房子也这么好看。哪怕对自己这样的乡下人，说话都很有礼貌。
她这么喊白怀瑜，一方面是觉得这个小东家比电视剧里的“少爷”都像少爷，一方面带了自作主张的讨好。
她是小时工，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在这家做久了，也渐渐发现些有钱人的无奈来，她就没怎么见过一家三口凑在一起吃顿饭的时候。
注意到彭嫂胳膊上挎着的菜篮子，白怀瑜心念微动，“去买菜吗？”
“是啊。”彭嫂连忙回应，“我和菜市场的小刘说好了，今天刚杀好的牛肉，新鲜的很，我取回来先炖上。”
白怀瑜在鞋柜旁的矮几处坐下，俯身系鞋带，边系边说：“您先别走，等会带上我。”
彭嫂一脸懵，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的孩子怎么了？都开始流行到菜市场找乐子了。
彭嫂起初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出去买肉，而是磨洋工，后来到了菜市场，在菜摊红的绿的灯光之下，那双眼睛流光溢彩。
她叹了口气，也怪可怜的，长这么大，菜场都没去过。
晚上的菜市场格外热闹，因为摊位太多，各个菜摊挤挤挨挨的，小商贩在堆满的蔬菜后大着嗓门吆喝，也有人用喇叭录好招揽顾客的话，远远就能听见来回重播的吆喝声。
来买菜的人也很多，不少人站在摊位前，高声和老板砍价，人声鼎沸，世间百态在眼前展开。
彭嫂来到卖牛肉的摊位前，语气熟稔：“小刘，那块牛腩给我留着呢吧？”
正在砍肉的中年男人停了动作，满脸是汗，指了指桌案上红色的袋子，“今下午刚杀的牛，新鲜着呢！”
他抬头时注意到，今天的老主顾不是一个人来，旁边的男孩太扎眼，高而挺拔，白衬衣干净的反光，与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笑呵呵问道：“彭嫂，这你儿子啊？”
彭嫂连忙摆手，“我养的出这么俊的儿子啊？这是我少东家。”
小刘看向白怀瑜的目光瞬间多了分敬意，财富天然地给人地位加成，哪怕对方是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小伙子。
“你这块肉成色看着就不错。”彭嫂指着桌上一块切好的肉称赞，“帮我切一点。”
小刘面露难色，“巧了，这块肉也是留给一个老主顾的，她要的量大。”正说着，他往后看了一眼，脸上堆起笑，“这不，人来了，你问问能不能分点给你。”
尹得瑞拎着大包小包的肉类和蔬菜，跟在妈妈身后，时刻注意着手里的东西，以免被拥挤的人群撞掉，炎热和劳累使她头昏脑胀，所以猝不及防与那双熟悉的眼睛对视时，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然而当距离越来越近，她终于确定，离自己几步远的人正是白怀瑜。
她身上所有感知瞬间集中在大脑，连手上的袋子都轻了不少。
彭嫂见人来了，高声询问能不能分给她一点牛肉，态度热络。
早点铺用来做包子的肉向来是算好的，按照以往经验，多了卖不完，少了不够卖。外人不了解情况，尹妈妈做了多年小生意，却还是老实讷言，不太好意思拒绝，只笑着说好。
听着两人交谈，尹得瑞不好也不会插嘴，只是垂着头站在妈妈身后。
白怀瑜很高，哪怕隔着几个人，还是能看见女孩，垂着脑袋，安安静静。
仿佛她才是桌案上的牛肉，任人宰割。
不知怎的，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当小刘准备下刀时，一道独属少年人的嗓音落下来，“别切了。”
在吵闹的菜市场里，他的嗓音并不大，却让小刘生生停了刀。
彭嫂听他这么说，赶忙改口道：“别切了别切了。”
他太年轻，说话又太管用，尹妈妈有些惊奇。
回去的路上，尹妈妈开着电动车，后边坐着尹得瑞，前边的车篓和脚踏板上，都是沉甸甸的菜和肉。
迎着晚风，尹妈妈开口，“刚才那个孩子，家庭条件肯定很不错吧。连牛肉都不爱吃。”
在他们家里，卖剩下的牛肉包子，是餐桌上来回谦让的美食。
可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呢？尹得瑞不理解，爱不爱吃牛肉，和家庭条件好不好，看起来就八竿子打不着。
她知道，妈妈不是从爱不爱吃牛肉这件事上，看出来的端倪，是一个人的气质，或者说是气场的指示，说不清道不明，却无比准确。
风太大了，灌进眼睛里，让尹得瑞的眼睛发红疼痛。
菜市场离家有点远，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区年久失修，楼道里的感应灯不太灵光。刚开始两人走得很慢，害怕踩空，走着走着，男人高声怒骂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母女二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尹得瑞气得口不择言，“那个混蛋又来了！”
弟弟还在家里，她们几乎是跑着冲到了家门口。
直到两个女生迈进来，脚步声把尹得瑞从焦虑中拉出来，她猛然想起，要是等会人多了，被别人看见自己拿着白怀瑜的食盒，似乎也很尴尬。
她轻叹一声，决定回到教室。
半路上，一群女生迎面走来，为首的那个人是刘沫，平时太过张扬，很少有人不知道她。
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刘沫喜欢白怀瑜，喜欢到狂热的地步。
想到这里，尹得瑞不禁抱紧了怀里的食盒。
她和那群人迎面走着，越走越近，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步伐更快，目不斜视，也因此，尹得瑞没有看到刘沫像是淬了毒一样的眼神。
赶到教室，尹得瑞把食盒还给白怀瑜，“谢谢。已经洗干净了。”
白怀瑜笑容里有几分玩笑意味，“不是应该我说谢谢吗？”
“喔……好吧。”尹得瑞笑笑，不知说什么好，她其实还是在谢他请她吃饭的事。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来齐了，班主任还没有到，几个任课老师倒是过来，交代课代表把暑假作业收齐。
本来就闹哄哄的班里更乱了，几个课代表在过道里来回穿梭，大声嚷嚷把作业本交上来。
不少忙着说闲话的同学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开始补作业。
数学课代表李雪抱着一堆作业，走到两人座位旁，“交作业了。”
尹得瑞把手边的作业本交上去，然后是白怀瑜的。
看清楚写了白怀瑜名字的本子，李雪瞪大眼睛，忍不住抚了抚皱巴巴的边角。
她过分亲昵地问，“你作业本怎么了？”
尹得瑞心里又涌起歉意，脑袋低了低。
“不小心撒上水。”
如果不是知道作业本是自己弄皱的，尹得瑞几乎要相信他说的话了。
原来教养极好的他，也会说些为了保护别人的慌言。
以前的白怀瑜，对尹得瑞来说就像天边的月亮，可望不可及。世人对月亮的印象模板化，都觉得它皎洁美好，却观察不到它不为人知的一面。
直到现在，尹得瑞觉得自己是走到了月亮面前，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意识到它不完美，对它的爱意却有增无减。
作业本还没有收齐，班主任王林国已经进了班，嗓门压过整个班的学生，示意所有人安静。
“出来几个男同学，把书搬过来发了。”
此话一出，几个高个子男同学跃跃欲试，前面的陈子中走过来，笑着招呼道：“走啊，怀瑜，搬书去。”
白怀瑜应了一声，尹得瑞赶忙起身，想给他让道，刚起来就被压了回去。
白怀瑜的手轻压在她肩膀，示意她好好坐着。尹得瑞不解，抬头望过去，少年低下头，温和一笑，“不用站。”
说完，他从后边足够大的空隙离开。
尹得瑞回头，看着后边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距离，脸上浮起压不住的笑意。
开学第一天，没有正课，下午把书发齐，就让学生各回各家了。
尹得瑞急着回家，她还要和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明天的早点食材。
她到家的时候，妈妈在热今早上剩下来的包子油饼。看她回来，尹妈妈笑道：“今天这么早。饭马上好了。”
“嗯。今天没正课。”尹得瑞洗好手，准备吃饭。
家里地方很小，没有专门书桌，弟弟尹康趴在餐桌上写作业。白嫩的脸颊肥嘟嘟的，看起来让人想捏一把——尹得瑞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双手捏住弟弟的小脸颊，动作虽轻，却引得尹康的小脸皱成一团，他不满道：“你捏疼我了。”
“谁让你太可爱了呢。”尹得瑞笑得灿烂。
“少来。别打扰我写作业。”尹康把她的手拿开，低着头继续写。
或许是作业太难，他秀气的眉头皱着，稚气的脸上是同龄人没有的忧愁。
尹得瑞在心里叹口气，他们姐弟二人，都没有该有的那种理直气壮的快乐。
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担子压在身上，每天都是负重前行。
“吃饭咯。”
妈妈把饭菜端上桌，语气欢快，仿佛有一场盛宴在等着他们，但其实是很简单的晚饭。
早上的油条，包子，油饼，还有一盘炒青菜。这样的晚餐，他们吃了很多年。
看着桌上的剩饭，尹得瑞突然想到食盒里那些精美的食物，躺在精致的碟子里，等待与它相符的主人。
就像两个世界的饭，天差地别。
尹得瑞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却格外心酸，她甩甩脑袋，不允许自己再这么想下去，她为自己的那一丢丢虚荣心感到可耻。
别墅区向来宽阔，面积虽大，来往的住户却不多，很容易显出冷清。
白怀瑜到家的时候，恰逢落日西斜，余晖照在草坪上，早没了正午时的热力，一天又这么结束了。
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的微微扬起，他低头输入密码，智能锁嘀嗒一声。
推开门，和往常一样，偌大的客厅里空无一人。
白怀瑜习以为常，这就是他的家，表面气派光鲜，其实内里空洞，没有一点人气。
他突然很想到热闹的地方看看，去一个有烟火气的地方，而不是坐在这么冷清的房间里，一个人吃热了无数遍的晚饭。
小时工彭嫂从厨房走出来，看见白怀瑜，很热情地招呼道：“少爷，晚饭做好了，在微波炉里热着呢。”
白怀瑜“嗯”了一声，反应平淡。
彭嫂觉得他不喜欢自己叫他“少爷”，但就是改不掉这么咯噔的称呼。
彭嫂很喜欢这么叫白怀瑜，她是农村来的，第一天到这里做工时就被这么体面的一家人给震慑住了，哪怕在城里，也不是人人都光鲜亮丽，有的人在她看来，还没自己过的好。
可这一家人，一个个都那么体面，长的好看，穿的好看，房子也这么好看。哪怕对自己这样的乡下人，说话都很有礼貌。
她这么喊白怀瑜，一方面是觉得这个小东家比电视剧里的“少爷”都像少爷，一方面带了自作主张的讨好。
她是小时工，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在这家做久了，也渐渐发现些有钱人的无奈来，她就没怎么见过一家三口凑在一起吃顿饭的时候。
注意到彭嫂胳膊上挎着的菜篮子，白怀瑜心念微动，“去买菜吗？”
“是啊。”彭嫂连忙回应，“我和菜市场的小刘说好了，今天刚杀好的牛肉，新鲜的很，我取回来先炖上。”
白怀瑜在鞋柜旁的矮几处坐下，俯身系鞋带，边系边说：“您先别走，等会带上我。”
彭嫂一脸懵，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的孩子怎么了？都开始流行到菜市场找乐子了。
彭嫂起初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出去买肉，而是磨洋工，后来到了菜市场，在菜摊红的绿的灯光之下，那双眼睛流光溢彩。
她叹了口气，也怪可怜的，长这么大，菜场都没去过。
晚上的菜市场格外热闹，因为摊位太多，各个菜摊挤挤挨挨的，小商贩在堆满的蔬菜后大着嗓门吆喝，也有人用喇叭录好招揽顾客的话，远远就能听见来回重播的吆喝声。
来买菜的人也很多，不少人站在摊位前，高声和老板砍价，人声鼎沸，世间百态在眼前展开。
彭嫂来到卖牛肉的摊位前，语气熟稔：“小刘，那块牛腩给我留着呢吧？”
正在砍肉的中年男人停了动作，满脸是汗，指了指桌案上红色的袋子，“今下午刚杀的牛，新鲜着呢！”
他抬头时注意到，今天的老主顾不是一个人来，旁边的男孩太扎眼，高而挺拔，白衬衣干净的反光，与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笑呵呵问道：“彭嫂，这你儿子啊？”
彭嫂连忙摆手，“我养的出这么俊的儿子啊？这是我少东家。”
小刘看向白怀瑜的目光瞬间多了分敬意，财富天然地给人地位加成，哪怕对方是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小伙子。
“你这块肉成色看着就不错。”彭嫂指着桌上一块切好的肉称赞，“帮我切一点。”
小刘面露难色，“巧了，这块肉也是留给一个老主顾的，她要的量大。”正说着，他往后看了一眼，脸上堆起笑，“这不，人来了，你问问能不能分点给你。”
尹得瑞拎着大包小包的肉类和蔬菜，跟在妈妈身后，时刻注意着手里的东西，以免被拥挤的人群撞掉，炎热和劳累使她头昏脑胀，所以猝不及防与那双熟悉的眼睛对视时，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然而当距离越来越近，她终于确定，离自己几步远的人正是白怀瑜。
她身上所有感知瞬间集中在大脑，连手上的袋子都轻了不少。
彭嫂见人来了，高声询问能不能分给她一点牛肉，态度热络。
早点铺用来做包子的肉向来是算好的，按照以往经验，多了卖不完，少了不够卖。外人不了解情况，尹妈妈做了多年小生意，却还是老实讷言，不太好意思拒绝，只笑着说好。
听着两人交谈，尹得瑞不好也不会插嘴，只是垂着头站在妈妈身后。
白怀瑜很高，哪怕隔着几个人，还是能看见女孩，垂着脑袋，安安静静。
仿佛她才是桌案上的牛肉，任人宰割。
不知怎的，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当小刘准备下刀时，一道独属少年人的嗓音落下来，“别切了。”
在吵闹的菜市场里，他的嗓音并不大，却让小刘生生停了刀。
彭嫂听他这么说，赶忙改口道：“别切了别切了。”
他太年轻，说话又太管用，尹妈妈有些惊奇。
回去的路上，尹妈妈开着电动车，后边坐着尹得瑞，前边的车篓和脚踏板上，都是沉甸甸的菜和肉。
迎着晚风，尹妈妈开口，“刚才那个孩子，家庭条件肯定很不错吧。连牛肉都不爱吃。”
在他们家里，卖剩下的牛肉包子，是餐桌上来回谦让的美食。
可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呢？尹得瑞不理解，爱不爱吃牛肉，和家庭条件好不好，看起来就八竿子打不着。
她知道，妈妈不是从爱不爱吃牛肉这件事上，看出来的端倪，是一个人的气质，或者说是气场的指示，说不清道不明，却无比准确。
风太大了，灌进眼睛里，让尹得瑞的眼睛发红疼痛。
菜市场离家有点远，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区年久失修，楼道里的感应灯不太灵光。刚开始两人走得很慢，害怕踩空，走着走着，男人高声怒骂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母女二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尹得瑞气得口不择言，“那个混蛋又来了！”
弟弟还在家里，她们几乎是跑着冲到了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