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兮叫不出来,脚想站起来,又被几个丫鬟拿绳子绑在了椅腿上。

    这下彻底闹不了了。

    或许是被强迫的恐惧,她心里知道不会有人伤害她,可还是害怕地流出了眼泪。

    眼泪将视线完全模糊了。

    春种和夏婵站在她身旁,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似乎是听到屏风后没有声响了,宴氏的声音在厅堂前响起,“刘妈妈,去将他们请进来吧,大小姐已经到了。”

    “是。”

    脚步声离去,厅堂上暂时安静了片刻。

    她止了哭声。

    没一会儿几个模糊的人影从门外进来,走在前面的看身形是个女人,而后面稍壮一些,身形瘦高的是个男子。

    那女人带着男子见礼:“民妇携子见过侍郎大人,魏夫人。”

    “这位……”

    女人望着宴止钲不知道怎么称呼。

    宴氏笑着介绍:“这是我娘家侄子,钲儿。”

    女人想了想,似乎还是不知道这是何人,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却已经率先拜下了,“下官见过宴大人。”

    宴止钲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看着那男子:“赵公子认识我?”

    男子似乎很自得。

    “宴大人是禁卫军统领,下官有幸见过几次,但都没有机会同大人说上几句话。”

    宴止钲并不理他后面的话,男子却异常热情。

    “大人这般年纪便已是陛下身边的得力之人,下官与同僚仰慕已久。不知大人若有空,可否赏脸让下官与同僚们做东一次,好同大人请教一二。”

    话音落下。

    空气静了许久,宴止钲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坐在一旁的宴氏眼瞧着气氛不对,忙笑着打圆场。

    “夫人和赵公子一路过来实在辛苦,还是先坐下喝口茶,我们再说其他的吧。”

    刘嬷嬷上前将赵夫人引到了对面的座椅上坐下,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兮坐在屏风后静静看着,眼睛垂下装作打瞌睡的样子,身旁的春种和夏婵没注意她,只听着前厅的动静捂嘴偷笑。

    魏培泉对于方才的情形,心里有一丝丝不满。

    但宴止钲的身份,即使是在如今这些门阀贵族里也是天之骄子,不仅是皇帝身前的红人,还有一个大姑母是当今皇后,父亲既是国舅也是辅国大将军。

    他自己年纪轻轻去过西北领兵,现在又领着大内禁卫军统领一职。

    这满梁京,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宴家还炙手可热的门庭。

    魏家能有如今的繁荣,一半是他娶了宴家女的原因,所以即便是他,也不会去得罪这个侄儿。

    魏培泉笑笑,按下心中那一丝不快。

    “今日夫人与赵公子一起过来,兮儿也是等候了多时,现下正坐在屏风后。”

    他抬手指引着大家往屏风后看。

    赵廷早知道这魏家大小姐在梁京的名声,痴傻之名无人不知,但今日从屏风后看去,人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异常。

    他心下诧异,难道那些留言都是假的?

    如此一想,倘若只是有些反应迟钝,那他这个婚事岂不是稳赚不赔。

    心下大喜,连方才在宴止钲那里被无视的恼怒都忘得一干二净。

    赵廷嘴角的高兴藏也藏不住,从座椅上起身,朝着屏风后的魏云兮抬手揖道:“不知魏小姐在此,赵某失礼了。”

    魏云兮被塞住了嘴,本想呜呜叫两声让那人看出端倪。

    可刚准备开口,一旁的丫鬟忽然轻轻“嗯”了一声,回答了他。

    赵廷听到回复,惊喜地扯起嘴角。

    魏云兮望着一旁的丫鬟,再看看外面坐着的魏培泉和宴氏,显然是他们安排的。

    她咬了咬牙,为了将她嫁出去从此再不用见到她这个人,两个人不惜想出这种法子骗那赵公子。

    一种无力感涌上来,曼向全身。

    连眼泪都忘了流。

    而此时,在众人不注意的地方,宴止钲端着茶杯,眼神在赵廷嘴角的笑上顿了一下,敛下眼睫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像这般趋炎附势到如此明显地步的人,他一向是不屑多给眼神。

    可偏偏今日他来找人,很不巧撞在一起,魏培泉又强留,不然怎会耐着性子坐在这里听她们唱戏。

    想起那日在城门外的场景。

    他接到探子密报出京处理事务,匆匆赶回来时竟然正好遇到她。

    人倒在雪地里一言不发,可看向他的眼神与从前在魏府遇到时的眼神截然不同。

    他为急事来不及当场弄明白,事后急忙让属下去查,便知道了所有事。

    虽不清楚她的病为何突然好转。

    但对他来说,一条本来被他放弃的路,突然又燃起了希望,他几乎比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都更高兴。

    喝完茶回神。

    宴氏同赵氏母子高兴寒暄时,一个不不冷不热的声音缓缓传出。

    “表妹……似乎有话要说?”

    语气漫不经心,还带着点轻笑,好似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

    众人抬起头望着宴止钲,循着他的视线往屏风后看过去。

    魏云兮惊了一瞬,身旁的丫鬟们也都慌忙对望,仿佛下一刻宴止钲便会将屏风扯开,露出这里的一切。

    魏培泉是知道这个侄儿的行事的,为了不让他坏了今日的事,忙转头跟一旁的宴氏使眼色。

    宴氏领会过来,笑着将茶杯放下。

    “钲儿,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你表弟近日总是吵着要找你玩儿,他那个性子你也知道,我一会儿不在恐怕就要翻天,钲儿同我一起过去看看他?”

    宴止钲不理会她的话。

    慢慢从座椅上起来,视线紧紧盯着屏风,脚步靠近,停在了她几步之外。

    若不是这屏风挡着,两人已经离得极近。

    从上面微微透明的布料穿过,魏云兮看见他嘴角含着的浅浅笑意。

    那笑意仿佛是在看一只炸毛的小猫。

    可在她看来,明晃晃彰示的只有一个意思,他知道她的所有。

    她心猛地一滞,仿佛被人捏住脖子快要窒息一般。

    宴止钲在屏风前停好一会儿。

    魏培泉和宴氏都止了呼吸,两人都做好了被揭穿一切的准备。

    可下一刻,他忽然转身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姑母?不去看表弟了?”

    宴氏顿了顿神,终于笑道:“是是。”

    随后向着赵氏母子赔礼。

    “真是对不住,我那个混小子很是闹腾,今日招待不周,来日,定邀赵公子和夫人好好叙叙。”

    赵氏母子很识趣地摇摇头,“哪里哪里,魏夫人去便是,不必顾忌我们。”

    宴氏点点头,吩咐一旁的刘妈妈,“好好伺候赵夫人和公子。”

    说完,和宴止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人走的没影了,厅堂气氛尴尬了片刻。

    魏培泉笑着糊弄了几句,把方才宴止钲闹过的这一番动静熄下,才将那对母子送出了门。

    待人终于都走远了。

    魏培泉从屏风前绕过来,站在她面前。

    魏云兮动了动手脚,被绳子捆住的手,指尖已经失去知觉。

    余光扫到面前的一角衣摆,没有抬头看他,继续挣扎手上的绳子。

    隔了片刻,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气,“将小姐手上的绳子解开,好好送回西院仔细看着。”

    “是。”

    丫鬟福身领命,那人再没停留,转身朝主院走去。

    绳子解开后,她手腕和脚踝上显出大块红色的印记,因从前一直被关在屋里极少晒过太阳,所以红印更加明显。

    春种和夏婵扶着她从座椅上起来,几人就这么将她从厅堂送回西院。

    离开了主院那边人的眼睛,几个丫鬟开始毫无顾忌地议论起方才的事来。

    “那赵公子也实在好笑,我方才差点没忍不住。”春种捂着嘴。

    “声音小点。”夏婵好心提醒,“不过也是,他也不打听打听,这满梁京想巴结表公子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哪儿轮得到他。”

    秋莲疑惑,“这赵公子看着也不怎么样,为何老爷和夫人很希望他娶小姐似的。”

    夏婵想了想:“赵公子虽家世不好,但也是新科进士,往后还是有大好前程的,小姐嫁过去反正不至于受委屈就是了。”

    几人点点头。

    魏云兮被强拉着走,听到这些话,也没心思挣扎了。

    倘若如她们所说,那这赵公子娶她确实是有许多好处。这样一来她若想毁掉婚约,那赵氏母子又岂会轻易放手。

    回到西院,丫鬟和嬷嬷各自忙活各自的事去了,没人再看着她。

    魏云兮趁着机会,从院门偷跑出去,想看看那赵氏母子是不是真的走了,偷偷听看他们说话,说不定能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为了避人耳目,她特意绕了远路,从花园一路绕去前院。

    梁京的冬会下很多雪,花园里种的都是些不会掉叶子的常青树,白雪在树顶积了厚厚一层,很好遮蔽身影。

    四周寂静,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上,雪噗呲噗呲的声音响在耳边。

    正在她快要走出这片树丛时,眼前一颗树干后忽然闪出一个黑影,黑影身手迅捷,在她下意识准备喊叫的同时一手将她嘴捂住。

    事情发生的太快。

    魏云兮脑子还没回神,人已经被那黑影制住,将双手别在身后。

    她心快要跳出胸膛,来不及思考这是贼人还是别的什么人,壮起胆张嘴就要咬那双手。

    可背后那人却像是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迅速变换手势,手指掐住她的下巴躲过去了。

    那双手力气极大,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身后传来一个让人脊背发凉的声音,“魏小姐再动,我可保不准不会伤到你。”

    她僵住了身子,停了挣扎的念头。

    “瞿安。”

    面前的树影后又走出一个黑影。

    魏云兮被身后的黑衣人带着头扬起,还没看清那人的样貌。

    可这个声音和语调,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宴止钲走了几步,终于停在了她面前。

    他抱着胳膊,歪头看过来,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些高兴。

    只是魏云兮没看明白他在高兴什么。

    “力度轻些,一会儿还要将人送回去,被问起脸上的红印,总是麻烦。”

    “是。”

    身后的黑衣人应声,将掐住她下巴的手松开了。

    魏云兮当即疼得哭出来,一边抽泣一边摇头,“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不要…”

    宴止钲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很是悠闲地看她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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