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几棵老树身上,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我管他们信不信,只要宾州城的百姓信了就行。”

    谢月凌的目光在几个道士的脸上一一扫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我没猜错的话,明天你们几个也在法事的名单里吧,你们弄几个假道士学了一招半式,再派几个自己人捧捧场,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你到底是谁!”那假道士盯着谢月凌说。

    “贫道只是一个游方在外的心善小道士而已,算的明日你们有大灾,要中了刺史的圈套,特来提醒你们一二。”谢月凌掐着手指说道。

    “你如何晓得,明天是圈套,你在刺史府里有路子?别和我说什么算出来的,老子不信这个。”举着刀的男人根本不信她这一套。

    “其实连算也不用算,但凡了解些卜算的,都晓得明天不是做法事的好日子,昨天才是,要做什么法事早就做了。说什么明日,就是为了诓你们这群假道士入瓮罢了。”

    “......小道长是如何看出我们是假的。”那假道士还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怎么看出来的?一看就看出来了,这画的也太丑了吧。”谢月凌从手里抽出之前偷得那张符箓和捡到的那张符箓,放在他们面前摆了摆。

    “这不是差不多嘛,我们都是照着书上画的。”假道士低声辩解,语气中有些不甘。

    “差的很远好嘛,你瞧这纹路,瞧着落笔,若是我画成这幅样子,早被师父打手心了。”谢月凌看着手中的符箓嫌弃道。

    谢月凌看着他们郑重道:“总而言之,连我都能发现你们,刺史的人估计也早发现你们了,等着明天一网打尽呢。不想死的话,明日作罢,另想方法吧。”

    “怎么小道长,你有什么高招不成。”

    “我能有什么高招,我前日进城,昨日才接了这场,连这宾州城的路都没认清楚。”

    院子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这份宁静。

    “我们一路走来,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事到如今,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活了。”那个魁梧的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决绝。

    赈灾粮运到茺州要经过宾州,刺史仗着背后的王家,和宾州的官员吞了大半的赈灾粮。不仅如此,王刺史还暗地里贱并收了灾民的地,收了不少灾民做隐户,自己却在府中安享富贵。

    “罢了罢了,诸位不若告诉贫道事情的始末,若有法子,贫道自当尽力。”

    “我们是茺州临山县人,临山县是下县,平日州里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我们。其实原也能凑合着温饱,可这旱灾说来就来,大家伙没半点防备。”

    大家都收不到粮食,粮铺的价又涨到天上去了,县里饿死了不少人我们全整个村也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可后来我们才晓得朝廷是发了赈灾粮,可这赈灾粮一粒也没到我们手上,全让这些狗官给贪了。

    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原本想着杀了这些狗官,把粮食银钱都给抢回来。”

    拿着刀的男人看着手里的横刀,眼神里的恨都快涌出来了。

    “是谁告诉你们是王刺史贪了赈灾粮的?又是谁将你们带到此地的。”

    “有个大人告诉我们的,他不忍见我们落难,还给了我们银两。”

    “这就信了?”谢月凌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们原也是怀疑的,所以特意来了宾州,我们瞅了好几日,抓了刺史身边的一个什么官,逼问了他好几日,他才说出来是那个狗官扣了大把的粮食。赈灾粮运到茺州要经过宾州,刺史仗着背后的王家,和宾州的官员吞了大半的赈灾粮。不仅如此,还暗地里贱收了灾民的地,收了不少灾民做隐户,自己却在府中安享富贵。”

    “那你们如今打算如何?”

    “照旧,是死是活看天意。”拿刀男子抬头望了望天,今日晚上的星星很多,想来明日是个好天气。

    谢月凌摩挲着手中的一块玉佩,这玉是许多年前得的,玉料细腻油润,柔光莹莹,赏心悦目。

    过了许久谢月凌才说道:“不怕死么,如今人方为刀俎,你们为鱼肉,去了可就没有回头路。”

    “怕啊,谁不怕死呢,可我们一想到家人饿的瘦骨嶙峋之时,那些狗官却在酒池肉林里饮酒作乐,也就没这么怕了。”

    “我说今日怎么会有破财之灾。”谢月凌看着手中这块玉摇了摇头。“如今路有三条,一则,我将这玉给你们,你们拿去当了,少说也有个百来两银子,你们拿回去安稳度日,做生意也好,买田置地也好,哪怕做道士也行。

    二则,拿着这些钱,上京告状,若你们能告成,凡与此时有牵连的人都跑不了,但你们也未必能活下来。

    这最后一条,就是按你们原本的计划,看天意,赌一把运气,不过这玉我可不给啊。”

    “...道长说的第二条路,可行?我们自然是想让所有贪官都跑不了。”

    “你们若要上京告状,就得找证据,你们之前扣的那人也算是个人证。若要告状,得先找人替你们递状纸,你们再击登闻鼓伸冤。这人需得有权有势,直面天威,你们才能不半道就被人做掉。”

    谢月凌顿了顿继续说:“此人不能是王家人,也不能是王家姻亲,最好于王家有仇。”

    “那定得找谢家的人来。”假道士插话道,王谢两家恩怨已久,天下皆知。

    众人也觉得对,纷纷点起头来。

    “其实,找谢家的人也行,但可千万别找谢国公之子,他与王家旁支王兼松之女成亲了。”

    “这位谢公子是谁啊,竟然能顶着两家恩怨和王家女成婚,啧啧啧。”

    “此事并不重要,我算过了,此行不会很顺利,祝愿诸君一路顺风。”谢月凌将玉佩交给他们,拱手作揖拜别。

    “在下周后,敢问道长尊名。来日若有机会,定结草衔环报之。”

    “贫道道号云渺,结草衔环就不必了,来日若还能再见,我请你们喝茶啊。”

    “好!”对面的人也纷纷拱手拜别。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月光依旧静静地洒在每个人的身上。谢月凌不多留,转身离去了,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

    谢月凌走出院子,夜色已深,月光如水。她抬头望向夜空,墨色如洗,繁星点点。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让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她并不意外地看到昕寒站在不远处,她早猜到这小瞎子会出来找她,估计是担心她撂挑子不敢吧。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树下,长身如玉,身影在树影下显得格外孤独。

    谢月凌轻步走向昕寒,她的脚步轻盈,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她好奇地看着他,心中暗想,这小瞎子是怎么找过来的。

    “吼!”谢月凌躲在他背后,特意吓了他一下。

    昕寒似乎真是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睛紧紧的闭着,似是在闭目养神,许是伤好的差不多,脸上也透着些粉色,紧紧抿着的嘴唇也有些微红。全身上下都在表达四个字:我生气了。

    “怎么,生气了?”谢月凌转过身问道,语气中满是调侃。

    昕寒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她,紧握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指节有些泛白。他听谢月凌也不说话,想是心中气得很,转身就走。

    谢月凌连忙上前轻轻地提拉住他的袖子,然后牵着他走。“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我要跑路不带你去雍州了,我又岂会是这种人,答应的事我不会毁诺的,况且我钱还没拿到呢。”

    谢月凌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间,还是有些惋惜的,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更好的玉了。

    昕寒一句没说话,显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依旧自顾自的走着。

    谢月凌想:男人心也是难猜啊。不过人家还给钱呢,还是得哄哄,生意可不能黄了。

    “噢噢,我想起来了,我说了要给你带吃的,我没忘的,咱们现在就去。”谢月凌牵着他的袖子往夜市走去,天色虽晚,但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昕寒的眉头微微舒展,但他还是有些生气,脸上的表情依旧紧绷。他慢慢地走着,妥协地任由谢月凌牵着他的手,缓缓向前行去。谢月凌跟在他身边,一边走一边哄着他,就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街边的树影交织在一起,小巷两边是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街边的老槐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更显得这夜色的宁静与祥和。

    他们来到了夜市,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种小吃的香味扑鼻而来,让谢月凌的肚子不禁咕咕叫了起来。光顾着劝人向善了,亏待了自己的五脏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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