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高涨灯火,里坊遍开。目光所及,尽是一片银花火树,软红十丈,人声鼎沸。酒肆花窗上倒影着觥筹人影,茶棚间烟雾升腾。浓郁的烟火气铺满整个街市。

    谢月凌拉着昕寒,来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前。

    “老板,来一串糖葫芦。”谢月凌笑着对老板说。

    老板笑着递过来一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果被糖衣包裹着,在灯笼的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谢月凌拿起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昕寒面前。

    若问她为什么不买两串,当然是因为她现在饿的很,糖葫芦是消食的,她不太想现在吃。

    昕寒接过糖葫芦,轻轻地咬了一口,果然如谢月凌所说,酸甜可口。

    “很好吃。”昕寒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谢月凌有心想逗逗他,便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颜色吗?”

    “不知道。”昕寒微微低下头,继续咬了一口。

    谢月凌见状,看着糖葫芦上那层晶莹剔透的糖衣,解释道:

    “这是红色,过年挂的红灯笼,放的炮仗也是红色的,新人成亲的时候也穿着红色,就像夕阳映照下的天空,也像冬日里温暖炉火旁脸颊上泛起的红晕。”

    接着,谢月凌拉着昕寒来到了一个炸年糕的摊位前。摊主将年糕切成薄片,放入滚烫的油锅中,年糕在油中翻滚,逐渐变得金黄酥脆,接着捞出炸好的年糕,撒上些许芝麻和白糖。

    炸年糕的香气四溢,金黄的色泽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谢月凌买了两块炸年糕,递给昕寒一块。

    “这是炸年糕,它的外表是金黄色的,里面是白色的,软软糯糯的,就像天上的月亮。”谢月凌一边说,一边吹凉年糕,然后了就咬了一口年糕,享受着外酥里嫩的口感。

    昕寒是第一次吃炸年糕,也许以前吃过,只是不认得样子,不记得味道了。小的时候好像也有一个女人带他来过市集,给他买过吃的,可太远了,他已经记不得那人的声音,也不记得她是谁了。

    再后来,被人带走,就在没来过集市上买东西了。哪怕后来杀了那个人,得了自由也在没来过。吃饭的事,他一向是应付的,小的时候是因为没东西吃,有什么就吃,待到现在,也是有什么就吃什么。

    随后,他们又来到了一个卖豆腐花的摊位坐下,他们来得晚,还得等一下。

    摊主将嫩滑的豆腐花盛在碗里,撒上葱花、香菜,再淋上多多的糖浆。豆腐花的香气与之前的糖葫芦、炸年糕截然不同,它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摊主是一个三十多的女子,面上看起来温柔和善,做起事来很是干练。

    谢月凌看着摊主熟练地操作,眼中闪烁着慢慢期待。她转头对昕寒说:“这是豆腐花,白白嫩嫩的,又香又甜。”

    “你吃过豆腐吗,听说这豆腐花就是未成形的豆腐,相比之下更有一番风味。”谢月凌见他一脸迷茫,接着说:“下次有机会带你去吃麻婆豆腐,听说非常好吃,不过我也没吃过。”

    “好,下次...是什么时候。”昕寒抬头望向她。

    “下次就是下次,你放心好了,我最讲信用了。”

    一旁的摊主将做好的豆腐送上桌:“姑娘这可说错了,这豆花可不是不成的豆腐,它和豆腐虽是同源,却各有千秋,风味大不相同。豆花讲究的是一个‘嫩’字,入口即化,而豆腐则讲究一个‘实’字,口感更为扎实。”

    谢月凌闻言,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夜色已深,摊上的生意也渐渐少了,摊主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和客人说起闲话来。

    “二位是初次来宾州吧,看着脸生,口音也不似这的。”来宾州做生意的商旅不少,摊主也见多了外乡人。

    见摊主热情,谢月凌也和摊主说起话来:“我二人从南而来,不做生意,算是游历四周,闯荡江湖。”

    “二位是兄妹?”

    “我和他?算是朋友吧。”谢月凌想了想,觉得朋友二字最是合适,不近也不远。

    摊主看着他们说:“真是羡慕啊,我年少时也曾做过当女侠的梦,不过到底连这宾州城们也没怎么出过。”

    “那为何不当?”谢月凌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她。

    谢月凌自幼想做什么便一定要做成,不过是费些时间和力气。

    摊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那时候家里穷,女孩子家家的,哪有什么机会去闯荡江湖。后来嫁了人,就更没有机会了。”

    谢月凌静静地听着,她的目光落在摊主的侧脸上,她的眉眼间有着一股生活的恬静。

    “不过,我现在也挺好的。”摊主笑了笑,继续说道,“虽然没能成为女侠,但我的豆腐花可是这来宾州一绝,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不错不错,这豆腐花做的确实好,我要再来一碗!”

    “好,要多少有多少。”摊主拿着碗忙不迭的去盛了。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夜色已深沉如墨,万籁俱寂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更人的更鼓声。

    次日清晨,天边初露鱼肚白,宾州城还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只有偶尔几声鸡鸣犬吠打破这份沉寂。

    谢月凌身着一袭旧道袍,衣袂飘飘,头戴道冠,腰间挂着几枚铜铃,这是她前天置办的行头。

    街道两旁,百姓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挑着水桶,有的推着装满蔬菜的小车,偶尔有人抬头望向这位小道士,眼中满是好奇。

    刺史府门前,早已是人头攒动,官员、百姓、道士们纷纷聚集,议论声此起彼伏。谢月凌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骚动,管家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引领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步入府内。

    府内,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已经摆放好了各种法器:香炉、符纸、八卦镜、铜铃……一应俱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火气息。

    谢月凌环视四周,发现昨日遇到的那些假道士都不在,心中暗想,他们如今应该出城了吧。

    随着刺史大人的一声令下,法事正式开始。慧远法师登上高台,先是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桃木剑轻轻挥动,划出一道道玄妙的轨迹,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沟通。

    随后,他点燃一炷香,插入香炉,香烟袅袅升起,伴随着他低沉而有力的诵经声:“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我神通……”

    台下的百姓屏息凝视,不少人低声祈祷着。

    谢月凌作为众多道士中的一员,身着朴素道袍,站在台下,和其他道士齐声诵念经。

    法事进行到一半,老天也给面子,天空中乌云密布,雷声隆隆。慧远将一张特制的符纸抛向空中,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耀眼的光芒,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洗涤着尘世的一切污秽。

    法事在高台之上如火如荼地进行,雨势亦愈发猛烈,如银河倒挂,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之中。

    雷光偶尔划破天际,照亮了刺史府内错落有致的布局,香炉中的香烟在风雨中摇曳生姿,仿佛是天地间唯一不变的纽带,连接着凡尘与超脱。

    随着慧远法师最后一句经文落下,雨势也随之渐渐收敛,只余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为这场盛大的仪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刺史府是有留饭的,谢月凌也在刺史府用了饭,收了管家封好的钱便打算走了。

    就在将行的时候,慧远法师躲过众人来到谢月凌面前,他上下打量了谢月凌一番,略有所思,随即道:“小友,你可知你今日之举,已引起了不少波澜?”

    谢月凌闻言,目光直视慧远法师,若是别人,她还可以扯些闲话避过此事。但若是慧远法师却不避瞒着了,直接道:“法师所言,是指我通知了那些假道士。”

    慧远法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小友果然聪慧过人。不过,你大可放心,我等并无意插手此事。世间万物,自有其因果循环,我等只需顺应天道,便可安身立命。”

    说罢,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月凌,道:“不过,小友你的命格,却是极为罕见。我观你面相,命贵不可言。定能享尽一世荣华富贵,权倾朝野,福泽绵长。”

    谢月凌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差异,随即笑道:“法师此言差矣。我辈修道之人,追求的乃是心灵之自由,天地之广阔。若为一己之私,放弃心中道义,岂不枉费了这身道袍?再者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心中的道义与追求,才是永恒。”

    慧远法师闻言,点头笑道:“小友果然是个有主见之人。贫僧佩服。只是,世事无常,还望小友日后行事,多加小心。”

    谢月凌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法师提醒。我自有分寸。”

    言罢,她转身欲走,却在迈出几步后,被慧远叫住。

    慧远法师问道:“小友为何修道?”

    谢月凌微微侧首,轻声回答:“我修道,只是因为想修,若有一天,我不想做了,也就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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