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豪华的游船靠了岸,琴声乍然停止,一双指间涂着红色蔻丹的纤纤玉手拂开了船上薄纱,一个生姿绰约绝妙的佳人款步走出,“公子可是等奴家?”

    傅晏清如沐春风,脸上比桃花笑的还要灿烂,将刚刚的生气抛置在脑后,惊喜道:“倩倩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是我呀!”任时今的大脸从倩倩的身后探出来,面若菊花闪瞎了傅晏清的眼。

    傅晏清有些意外在这里能看到任时今,眼睛往下面一瞄啧啧道:“你的屁股好了?”

    傅晏清只是听说任时今被带回去之后,他的父亲可是往死里打,任府半条街都能听到他的哀嚎声,光是听人描述他心里面发怵。

    “哼。你就看我笑话吧,我这朋友做的够仗义吧,做了一回铁骨铮铮的汉子,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我把事情都揽下来了。”任时今身为傅晏清出坏水的跟屁虫还能说什么,只能是原谅他。

    傅晏清竖起了大拇指,“你真英雄。”

    “倒是君尘你这是被吓破胆了吗?竟然跑到这里藏起来了。”任时今挑挑眉调侃道。

    傅宴清无力反驳,他要是太放肆真传到父皇的耳朵里面,惹他老人家生气了,倒是真是罪人了。

    姑娘用帕子掩着嘴偷笑,很快傅晏清撩起衣摆顺着船板上了游船,很快船重新远离了岸边,琵琶声悠扬婉转的从江面上远远传来。

    有那么一瞬间,柳绵绵感觉船上薄纱后,一道视线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荒唐死了。”柳绵绵蹙着眉毛,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能文能武的太子殿下的亲弟弟吗,一母同胞简直是两个极端,这位行为让人鄙夷不齿。“这样的人你们还会喜欢?”

    “怎么不呢。”侯府小姐笑柳绵绵的板正,“瑾王与上京的各个权贵又点不同,几个儿子中当今陛下独宠他一个,听说他小时候可是坐在陛下膝头听朝臣议事的,谁人能做到?太子又是下一任圣主,他真真的是被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那一个,再说上京中的公子有几个不荒唐,但没有一个是他这般背景的,谁能约束得了他?”

    柳绵绵想起燕少煊去堵他的时候,溜得比兔子还快,真不见得是没人约束他。

    不过,对这位瑾王的行径嗤之以鼻,不学无术的放纵,不管是有多少钱、多少人为他的荒唐撑腰,护他一时护不了他世。

    “反正我就不喜欢。”柳绵绵小声说着,脑海中浮现的是沈岁年与她在长亭赏万里江山图,少年一身白衣,周身轮廓带着些晕光,说的每一个字每句话让她悦心。

    “那个游船上的姑娘你们可知是谁?”有人突然插了一嘴。

    “名震上京的才女苏倩,他父亲也是京官,只因为办错了事,苏家男丁的全部流放西北,女的全部充妓,苏倩当年在名满上京求取的人踏破了门槛,现如今也只得这个下场,日日在这游船上卖笑。”

    姑娘们听着唏嘘不已,哀哀的叹道:“若是我就自己吊死绝不受辱。”

    柳绵绵只觉得世事无常,要死哪有那么容易,死方法千百种,但是活着不是更需要勇气?她为这位叫苏倩的姑娘感到惋惜,深宅没能控住她的才气,这江上的游船彻底折了她的翼,真是很难想象怎么能挺过那落差。

    她们一行人最后是说累了,看着日头不早了才依依道别,柳绵绵也是着急坐上了马车,这个时候国子监要放学了,若是赶巧的话正好是在路上能遇上。

    随行的嬷嬷就像是压着柳绵绵的大山,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时不时的想撩起帘子看看外面,总是被那嬷嬷言辞激烈的制止了?

    在嬷嬷看来出阁前的姑娘要格外的注意行为举止,免得成为人人诟病的对象,她知道妇人的嘴很毒,诋毁便可以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正因为如此,她便出手约束着。

    说来也是巧,她们回家的路正好经过国子监,因为遇上国子监的学生下课,这条路便异常的拥挤,时不时的要停下来与迎面来的车子避让一下。

    柳绵绵可不打算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她早在出府前在马车上挂了一个自己打的络子,若是在街上遇到沈岁年定是能看见的,柳绵绵心中十分的焦急,心中想着若是碰不到怎么办,若是错过了、他今天请假哪又怎么办。

    胡思乱想的功夫,忽然马车外面一声男声响起:“请问这是否是柳小姐的马车。”

    柳绵绵一听是熟悉的声音,激动的差点钻了出去,恨不得马上看见沈岁年,与他在一起说说话。

    嬷嬷掐住了柳绵绵的手臂,眼睛瞪着柳绵绵,刻意不让她见沈岁年磨磨她的性子:“姑娘人来人往的不要逾矩了。”

    这一下扯住了柳绵绵所有的动作。

    只听见车夫道:“沈公子,这是小姐的马车。”

    沈岁年听到了里面嬷嬷的声音,也就知道柳绵绵定是被拒着,于是从自己书匣子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劳烦将这个盒子转交给你家小姐。”

    柳绵绵听着心中满是期待,他们两个想到一处去了,她也给他备了礼物,柳绵绵祈求的看了一眼嬷嬷,说道:“我借了他的书,让我还给他。”

    僵持了一会儿,嬷嬷才答应,只不过也是转交。

    柳绵绵马车压低声音道:“希望能帮到一些忙。”

    沈岁年收到柳绵绵的回礼,心里面乐的开了花,想要拆来看看又觉得当街尘土飞扬污了心疼,当宝贝收好了。

    柳绵绵看着盒子幸喜的打开,是一块通体乌黑发亮的墨条,墨香浓郁,这墨条一看不便宜沈岁年一定寻的辛苦,墨条顶端为她专门刻的瘦金体一个绵字,但是这些小细节透着有心。

    “我很喜欢。”

    柳绵绵声音从帘子传出,不大不小刚好传入沈岁年的耳朵里。

    嬷嬷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不等沈岁年回复,打断道:“沈公子,我们家小姐要回家,你不要挡着路。”

    沈岁年这才无奈的往后又退了退,终是嘴里面的话没说出口,看着马车走远。

    *

    天和四十八年,太宣殿上慧文帝猛地的将手中的笔投到柳嗣脚下,笔尖落地溅起的墨水污了他的官袍,柳嗣赶忙跪下请罪。

    “你自己看看最近的状子,全是说万江决堤这件事,不是上年才拨银子修过吗?这才雨季刚来就决堤了。”

    皇帝的突然发难着实让旁边伺候的傅晏清吓了一跳,平时他在的时候陛下甚少这么动气,他第一次见陛下朝着臣子投掷东西。

    筑牢堤坝这事他有印象,不过也不能全怪柳嗣,当时柳嗣提议为了一劳永逸大修海塘,当时国库丰盈慧文帝同意了,只是举荐人才方面柳嗣完全没有插上话,是首辅高诚武举荐的工部郎中李洲去修的。

    当时江东的大矿正是加固最关键的时候,柳嗣每天在工部忙晕了头,有些话没能说出口就被高诚武全部说了,点的人也没什么问题,工部老人善水利,平时有很多好点子,只是没想到现下出现了这种事。

    “百万两的银子就修出来这种结果?”

    万江的水一直让人头疼,潮水来时冲毁堤坝,十几公里良田全部泡水里,接踵而至的就是饥荒,年年如此,三成收入全投进去见不到一点水花,这让惠文帝下了决心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臣有罪。”现在还能说什么,事办砸了等着问责,只是有苦难言。

    傅宴清盯着太宣殿上的荔枝图出神,四周什么时候静下来的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惠文帝声音算不上好,但是对傅宴清还是尽可能缓和声音。

    “父皇,儿臣刚刚看到那个荔枝图,想去看看岭南的荔枝快熟了没有。”

    傅宴清这一句话直接搅乱了刚刚气氛,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只是话一出焦点全落在他身上,决堤这事没继续说。

    惠文帝盯着傅宴清道:“朕倒是忘记过问你的功课了,府里面的老师恐怕是管不住你,我另给你请一个。”

    傅宴清张嘴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当时只是觉得只有两个结果让他去,或者不让他去,没想过惠文帝闲他功课太少闲的慌,他有点后悔了。

    柳绵绵刚举行完及笄礼,这上门的人就开始多了,都是为她说亲的,柳绵绵一直等着沈家能早一点有所动静,可是春桃一直打听都没听到登门。

    春桃看自家小姐魂不守舍的,宽慰道:“小姐不要急,你和沈公子的事情是老爷夫人早就说好的,不会有什么变数的。”

    柳绵绵对此也是深信不疑,只是沈岁年以前念叨过一句自己要有傍身的功名,这样才能给她最好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岁年的胆怯她又不是不知道,也是心疼他压力大。

    柳绵绵跑去母亲的房中打探消息,刚走到屋檐下,就听见父亲与母亲在屋内谈话。

    柳魏氏关切的问询:“是不是朝中的事情不顺利?”

    柳绵绵本要踏进去的脚停了一下,默默的听着。

    “今日陛下生气了。”为了防止妻子以后听到什么传言胡思乱想,柳嗣还是老实的说了。

    “你们不是总是埋头苦干,怎么会惹圣怒?”

    “万江的工事没修好,被陛下训斥了。”柳绵绵心中疑惑就听见柳嗣接着说道:“瑾王当时殿上说要去岭南看荔枝,陛下才未再发动被转移了注意,我这几日会很忙很难回来,不要太担心。”

    柳魏氏松了一口气道:“无事就好,我给你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

    柳嗣知道,瑾王哪里是想看荔枝熟没熟,就是想看那堤坝怎么回事,若是陛下真的应允了,那事情调查清楚了他不用受这份牵连了,只是看陛下那样子没有同意。

    亏他在那种地方说的出来,柳绵绵觉得这次总算是有人收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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