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到十四,时间犹如白驹过隙,眨眼就度过。

    年十一,司徒墨带着众人来到军营,卢怀瑾正愁没有人切磋,拽过王栋要比武,军营里也举办了小型比武大赛,结果卢怀瑾一人打赢了来比试的所有人,卢姝被几个小辈撒娇恳求上场比试,不出十招打败卢怀瑾,得到全场的喝彩欢呼。

    几人还在林中打猎野味,可惜刚过寒冬,鲜少有动物,好在没有空手而归,军营里晚膳加餐烤兔肉。

    年十二,商王府大摆宴席,郑昱行受邀赴宴,见过卢家几位小辈,几人坐在还未彻底化冰的后花园里,一边烤火炙鹿肉一边聊天喝着烧酒,卢勉突然想要作画,卢亦玦便陪他一起,不过卢勉画的是冬园雪松,卢亦玦画的是亭子里吃酒聊天的众人。

    年十三,郑昱行留在商王府陪着小辈们玩叶子戏,卢姝上午练过兵,下午也回到府中,两个长辈倒是较起劲来,在牌桌上谁也不让谁,颇有针锋相对的意思,最后郑昱行依靠过人的头脑赢下卢姝三十两,给卢姝气得要拿剑去劈这得意忘形的舅父。

    郑昱行也没想到,卢姝这暴脾气输了钱是毫无牌品,怎么还要翻脸打人,吓得他躲无可躲,最后还是卢怀瑾把郑伯伯抱起来,使用轻功送出王府。

    卢姝后来经几人的劝说也明白自己行为欠妥,乔装打扮,亲自找到刺史府给郑昱行道歉。

    郑昱行见是卢姝,推说不想出门,要打发他们回去,郑夫人说她来会会这母夜叉,卢琤琤第一眼见到司徒墨的舅母,那惊为天人的气质,颇具神性的面容,竟有几分像古画中的观音,美的不似凡人的女子别说卢琤琤了,卢姝也是头一回见。

    郑昱行一直赢钱害卢姝输掉三十两巨款的事立马翻篇,卢姝和郑夫人竟然相谈甚欢,离开时约好明日年十四在刺史府用午膳。

    年十四,和“老奸巨猾”的郑昱行还有貌美似天神下凡的郑夫人款待下,用过午膳,郑昱行聊起年轻时的旧事。

    “当年上元节,岚茵带着我和小瑕逛庙会买玉露团,她带的钱不够,让长随回去取钱来,结果碰上猜灯谜,连续猜赢两个摊上所有灯谜,老板还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甚至拿家伙式要赶人,谁曾想岚茵不和他们计较,让他们付款请我们吃玉露团,摘下一盏花灯送给小瑕,我们就离开了。先皇曾说过,他当时在场,对岚茵一见钟情……”

    吴瑕去屋里把花灯拿出来给司徒墨看,那是一盏画着花鸟纸扎的小灯,甚至算不得精美。

    司徒墨看着这灯,想到已经故去的母后,那绝世才情,和一颗七窍玲珑心,最后却被父皇所辜负,落得惨淡收场。

    母后也曾年轻过,也曾是贤名在外的贵女,有着喜怒哀乐,也曾为太学的课业发愁,是那样鲜活可爱的人儿,她聪明一世,可有算到自己会永远困于深宫?

    司徒墨不再去想,他现在无比想回到阿兄身边,阿兄应该和他一样,总是会怀念先皇后,怀念母亲还在的时光。

    “司徒墨,我们来做孔明灯吧。”卢琤琤出声打断回忆,把司徒墨的思绪拉回现实。

    “上元节有放孔明灯的习俗,正好咱们一人做一盏灯,把心愿写上去,给明年一年讨个好彩头。”郑昱行和长随吩咐下去,不一会做孔明灯的竹篾、薄纸还有浆糊就找过来。

    长随摆上五张大桌,人们分桌入座,开始制作孔明灯。

    在上元节这样盛大的灯节,亲手做孔明灯放飞升空,证明人心诚,那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卢琤琤很自然地跟司徒墨分在一组,她刚才强行打断司徒墨陷入回忆,只是不想他再如此感伤,孔明灯可以寄托对逝者的哀思和对生者的祝愿,希望孔明灯升空的时刻,能把司徒墨的悲伤全部带走。

    卢琤琤也想自己的姥姥,在玉国,她有新的家人,每个人都爱她,对她好,可是在现代她唯一的亲人姥姥还在等着她回家。

    她要在孔明灯上祝现代的姥姥,和卢府的祖母,这两位老人能够健康顺遂,无病无灾。

    做孔明灯最主要的是灯骨,需要用竹篾组合拼接,用细绳绑在一起,因着要让孔明灯升空,所用的材质都不可以有重量,必须轻盈。

    司徒墨和卢琤琤二人累得满头大汗,灯骨也才只扎了一半。

    期间两人嘴还没闲着,一直在打嘴仗。

    “你这不行,你得按照图纸上的做。”

    “我觉得这样可行,和图纸画的大差不差。”

    “什么大差不差,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卢六,你至于咬文嚼字地说我?”

    吵得边上几位不胜其扰,连舅舅郑昱行都带着舅母搬桌子去隔壁院做灯去了。

    吵着吵着,整个院子就剩下这俩冤家。

    他们倒是越吵配合越默契,嘴上不闲着手上也不闲着。

    最后一个灯骨十字处要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来绑绳结,二人聚在一起,对付小小的竹篾。

    司徒墨鼻尖全是汗,顾不上擦,只等这灯骨做完,要好好歇一歇。

    “你捆紧点!”

    “我晓得!不要再说我啦!”卢琤琤抓狂,她才不想和处处指手画脚的笨蛋王爷一组!刚才那点同情化为乌有。

    “哎,你打算……写什么愿望?”

    “咱们做的灯这么大,我决定写两面,一面写给祖母,祝愿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一面写个阿娘阿耶,祝他们升官发财。”

    “你就没给自己留一个愿望?”

    “我……没有别的愿望啊!别光问我,你呢,你准备写什么?”

    “我比你贪心,我要写三面。”

    “嚯,说来听听,怎么个贪心法?”

    “一面写给阿兄,祝国运昌盛,阿兄心想事成。一面写给母后,望母后投生好人家,一辈子无病无灾……”

    “还有呢?不是还剩一面嘛,写给自己的?”

    “一面写给卢琤琤,希望她永远开心。”

    卢琤琤心中一颤,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司徒墨愿望中的一项,司徒墨只希望她好,希望她永远快乐。

    她抬起头去看司徒墨,不小心蹭到了对方的鼻子。

    司徒墨显然也没想到两人的距离如此近,神情一怔。

    对视间,莫名的情愫在涌动,卢琤琤的心犹如惊涛骇浪,正在翻涌着,让她快要喘不上气来。

    司徒墨薄唇微启,齿贝无意识地咬住下唇,似是下定决心,俯身吻下来。

    唇和唇的触碰,让周身的一切感知都变得蒸腾,卢琤琤能闻到他身上袍衫被熏香过残留的余香,还有做灯骨折腾出的汗细密地布满额头,淡淡的皂香味。

    温热的触觉让她呆愣在当场,身体僵住,脑子却在过载地运转着。

    司徒墨亲了我?他为什么要亲我?

    不对!我又没同意!

    卢琤琤刚要扬手去扇对方一个耳光,司徒墨好像才回过神,捂着嘴跳离八丈远。

    “唔唔唔唔?”(我亲了你?)

    “唔唔唔唔唔唔唔啊!”(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只见司徒墨嗷一嗓子,捂着脸跑出院子。

    “不是……该叫的是我吧?”卢琤琤指指自己,十分不解。

    在隔壁院子做孔明灯的几人赶过来,都聚在门口看热闹。

    “阿琤,你怎么商王了?我见他捂着脸头也不回地跑出刺史府……”

    “二姨母……你听我解释,这全是误会!”

    “噢~误会啊~”众人异口同声的揶揄。

    “你们真是坏!”气得琤琤原地直跺脚。

    卢琤琤自己把两个灯骨用浆糊糊上纸,还未写字的那盏也拿回王府。

    刚回到王府,就听胡朗说司徒墨得了寒症。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王爷回府就说要洗冷水澡,奴劝他不能全用冷水,他便要罚奴,最后奴只得给他挑去两大桶水缸里的冷水,有一桶还带冰渣呢,王爷就这么用冷水洗完了,结果现在发起热来,已经叫府医去看过,正在熬药。”

    卢琤琤想到什么但又没想明白……为什么亲过她后捂着脸逃跑回家要用冷水洗澡,是大脑一激动给烧坏了吗?

    摇摇头不再去想,顺手把糊好还未晾干的孔明灯交给胡朗,让他拿去王爷的寝室里。

    上元节当天,早早地卢怀瑾就叫亦玫亦玦还有琤琤起床。

    “走走走,我们去买元宵馅,既然是来商州游玩还没逛过商州大集呢。”

    商州城的早集市挺热闹,姐妹四人找了早餐摊吃过鸡肉馄饨,这才开始采买做元宵的材料。

    一部分人昨日就已经做好元宵备用,一部分人和她们一样当天才来准备,所以糯米和胡麻还有花生豆供不应求,走过一条街都没买到胡麻,做不成黑芝麻馅,琤琤心情有点郁闷。

    好在花生能买到,又买些红糖核桃和栗子,琤琤准备自己研发个新口味,几位姐妹也都图新鲜陪着她胡来。

    回到家后,见到司徒墨和卢勉在练剑,琤琤目不斜视,一个眼神都没给司徒墨。

    司徒墨这边慌了神,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昨天的事,但是又觉得他必须说点什么,让胡朗找蹩脚的借口把琤琤叫来书房。

    琤琤一进书房:“有事就说,没事我走了。”

    “别、别走!本王有很重要的事要讲。”

    卢琤琤抱着双臂,上下打量司徒墨:“昨日不是洗冷水澡感染寒症,今日倒是挺健康!”

    “我司徒墨为昨日不辞而别道歉!本王不是有意要跑开是不得已而为之,细节不便赘述,但总归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不该留你一人在原地,禁受众人的盘问。”

    “这还差不多,所以到底是何急事?解决了没?”

    司徒墨无声地望一眼裆部,飞快撇开头:“早已解决。”

    “没事我就走了,忙着做元宵呢。”卢琤琤见着事已说开,转身要走。

    一只手抓住琤琤的上臂,把她往回拉:“你、你别走……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正经事……”

    卢琤琤有强烈的预感,她耳边都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你……说啊,什么事……这么严肃……”

    “昨日我亲你,是想确认一件事……我不知自己对你究竟是同窗好友的情谊,还是要与你做夫妻的感情……现在我万分确定,我司徒墨心悦卢琤琤。”

    “那你怎么都不问我同不同意你就亲上去,这样真的很冒犯!”

    “抱歉……我会尽我所能,求得你原谅。”

    “好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做这种事提前说一声,真的会吓到我!”

    “好。所以……你对我是何感受?”

    “我、我不太清楚,我觉得同窗友谊更多些吧。”

    “那个吻,你心中毫无触动?”

    “对,只有惊吓。”

    “可我见你脸红了……”

    “你、你胡说!谁脸红?猪才脸红!你、你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强迫我也喜欢你!我可是独立的有思想的人,感情这事由不得你勉强!”

    “墨没有要勉强你,墨只是确认了,将来想要向阿兄求个赐婚。”

    “赐婚?什么意思?”

    “向阿兄表明我心意,我要求娶你,由阿兄下旨赐婚,让你名正言顺地做我的王妃。”

    “慢着!我没说我同意你找圣人赐婚。没想到你竟如此自私,从未考虑过我的心情。”

    “墨怎就算自私?求阿兄下旨赐婚,是给卢家一种荣耀啊。”

    “我们卢府是女子做家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能找入赘的夫婿,不能外嫁。”

    “那我向卢老夫人求情,让她成全你我……”

    “是我自愿不外嫁的,我生是卢府的人,死也要为卢府增光添彩,祖母和阿娘对我悉心栽培,我和一众兄弟姐妹受到同等待遇,就是为着卢府女郎全部作为家主的候选人,谁更有能力便选谁。

    如果因着和你的感情,要我抛弃生我养我栽培我的卢府,我卢琤琤做不到,你我本就不合适,你值得更好的女郎来做你的王妃,还请王爷另寻佳丽。”

    “你的意思是若我想要同你结婚,必须入赘进卢府?”

    “你舍得商王的头衔吗?你舍得司徒家五皇子的身份吗?选择我,就只能为我放弃这一切,我想你舍不得,这些都是你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

    “你我不合适,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要再提,你若是现在放手,你我还可以做回同窗好友,还要痴缠不休,那就只能断绝来往。”

    “卢六,你为何这般绝情?”

    “抱歉,我有我要坚守的东西,重振卢家是我们全家族的心愿,不能从我这里拖累她们。”

    司徒墨见女郎意志坚定,此事应是不能更改,他不想失去和卢琤琤的联系,虽然不甘心,还是退后一步做回好友:“好,我知晓。”

    琤琤不敢再看司徒墨,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琤琤离去的背影,司徒墨紧攥的手骨节咯咯作响,像是被人一记闷拳打在胸口,那钝痛从心口蔓延至整个上身,他跌坐在圈椅中,悲伤让他口不能言。

    得未曾有的不甘,随着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泪打湿领口,裤腿,司徒墨疲惫地撑住脑袋。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结果,卢琤琤一句话断绝他日思夜想快半年的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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