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珩当即愣住。

    这个女人明明话都不能讲出口,却刺得他面上青白不接。

    生在帝王之家,他自幼便被先生教导“民生多艰”,他也能大言不惭地在姜眉面前说一句:“只是在意民生多艰。”

    她说的对,在意又如何,因寒灾冻毙大周治下的百姓就能活过来了吗?寒灾之后死于战事重税的百姓们就能活过来了吗?

    可笑他虚有天子之名,却从来不配这万人之上的宝座。

    姜眉见他忽而陷入沉思,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太重的话,惹得这位好心又有些不谙世事的公子不快了。

    她转而小心地写问道:“公子为什么问这个,可是你对当今天子有意见?”

    姜眉从前只是听说过当今天子顾元珩是仁厚之君,后来又从顾元琛口中得知了关于他的宫闱秘事,如今只觉得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罢了。

    “……姑娘说得很对,当今天子无能,致使百姓遭难,楚某的确不满。”

    姜眉只觉得他眉宇间的懊恼远胜于不满,猜想他或许是为了自己方才愤懑之语才如此言说。

    故而思虑片刻后写道:“去年的寒灾百年难得一遇,也是造化弄人,他既然并无过错,你也不必再为此事烦恼。”

    “人总会活下来的。”

    分外熟悉的言语勾起了顾元珩的回应,他瞧着对面之人的面容,不禁眼眸一热。

    姜眉继续写道:“你应当没见过吧,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去过青州,那一年青州大旱。”

    “我坐在马车里,偷偷掀开帘子,外面都是灰的,路边都是人。”

    “地是灰的,人的衣衫是黑的,棉衣里翻出来的棉絮是黄的,骨头也是黑的。”

    “我当时就想,是不是我们都要死了,这样的世道,人还要怎么活呢?”

    姜眉鼻尖一酸,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可是我也还是活到了现在,去年寒灾的时候,我也见过,死的人也是一样的多。”

    她抬起手臂,隔着纱衣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堆叠的伤痕:“总会有人活下来的,像是土里的野草一样。”

    她告诉面前有些迷茫的楚澄公子,她方才的话说错了。

    “天子从来不得万岁,可是千年万岁,百姓从来都是如野草一般,只要有一片田地,总能活下来,百姓可不在乎什么陛下。”

    顾元珩会心一笑,面向姜眉拱手郑重一拜。

    他垂眸轻声道:“都是楚某的过错,姑娘比我遭逢更多不易,却反而要让你来安慰我了——你放心,今后你不会再受伤了。”

    这是两人相遇以来,顾元珩第一次说得有些失了分寸的话,姜眉却并未察觉,她的心情似乎明快了些许,倚靠着厢舆阖目养神。

    马车到了。

    冯金轻唤了一声:“公子,我们到家了。”

    车厢内却无人回应,他掀开前帘子,才欲说“陛下”二字,便被顾元珩抬袖阻拦。

    “朕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玉润的侧脸如同冬雪初霁,难得万千柔逸,却又藏不住眼中的哀然。

    冯金看着熟睡的姜眉和小怜,顿时明白了,轻轻放下帘子离开。

    *

    之后一连数日,姜眉都没再见过楚澄,反而是每日都要见不少郎中,这些郎中也与她从前见过的不一样,医术高明,却并不爱言谈。

    两人住的偏院很大,小怜很喜欢这里,姜眉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小鸟雀一般跑来跑去,心中积郁的悲痛也消散不少。

    这些日子,她梦见顾元琛的时候愈发少了,这是一件好事。

    若说是有什么不好的,便是身子养好了,体内的胭虿散又萌动欲发,姜眉默默忍耐着,因他不想再亏欠楚澄更多,也不想让他知晓自己的过往。

    只是她却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又或许是身上其他的伤痛持续太久,让她忘记了胭虿散是何等蚀人百骸,终于是在芒种那日的夜深时被起夜的小怜撞了她癫狂可怖的模样。

    小怜被她痛苦的呼吸声和呻吟声吸引,掀开帘子去瞧,却被她那毒发时不人不鬼的模样吓坏了。

    她还这样小,却要接触到这样丑恶的事情,姜眉自觉惭愧,无所遁形。

    可是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伸手抱一抱小怜,安抚她,保护她,只能看着她惊恐地逃往屋外,消失在视线尽头。

    顾元珩很快就带着小怜回到了她身边,他应当是已经睡下了,身上只松松披穿着一身杏色的寝衣。

    姜眉烧得厉害,小怜跑出去的时候,她尚还能有些残存的意识,努力压制着对解脱的渴望,如今却已经全然屈服于胭虿散的毒性,用手指在颈上抓挠出一道道红痕。

    顾元珩微凉的手隔着纱帘覆在她的腕口,留给她被灼烧一般的意识最后一点保留意识的可能,支撑着她等到了太医到来。

    小怜已经由冯金哄着睡着了,顾元琛点着灯坐在了姜眉的书案前,看着她闲时教小怜写字留下的笔墨,懊悔这几日疏于前来探望。

    太医前后忙碌了很久,终于让姜眉的情况有所好转,擦了擦额前的汗。

    虽不知这是什么毒药,但是下毒之人绝对是用心险恶至极的。

    “给太医赐茶——坐下说话吧。”

    太医谢过圣上隆恩,坐下复命道:“陛下,姜娘子已经睡下了,如今并无大碍,她身上所中应当是一种极易让人上瘾的毒药,微臣无能,一时不能查明究竟是何物。只是此中症状与北蛮人调养蛮奴所用的鼠耳草十分相似,待微臣再为姑娘医治几日,想必一定可以找到医治之法。”

    “鼠耳草,北蛮?”顾元珩不由得蹙眉,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是,此种药草原本生于北蛮境内,用作医治麻醉,本是良药,可是被图拓人另做他用,取百斤碾磨成泥,加沸水炼化最终所得膏脂一斤,北蛮人发现奴隶服用这鼠尾膏之后,愈发身强力壮,身负重伤仍能骁勇无敌,数十日不用便周身奇痒无比,生不如死,因而——”

    “好了,不必说了,朕明白了……”顾元珩似乎是回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不忍再听。

    冯金见状,连忙为太医续上热茶。

    “她已经在此处安养多日,可是身体却不见好转,可是与这药物有关。”

    “回禀陛下,微臣不敢一时断定,还需再为姑娘诊治几日……可否容微臣斗胆一问这位姑娘的身世?”

    “孤女一人,并无什么身世。”

    太医垂了目光,回答时更加谨小慎微起来。

    “姑娘的身子似乎受过极重的伤,绝非仅仅是小腹上的烙刑、背上的鞭刑还有手臂反复脱臼……应当在此之前,她就已经身负重伤,从外看起,肌理或许已然无碍,可是肺腑受损,依然是不能挽回了。”

    顾元珩的手指压在茶盏上,盖缘与与碗口发出细细的摩擦声,太医平日里见惯了和蔼仁厚的顾元珩,此时便更是噤若寒蝉。

    自入夏以来,众人都说陛下比从前严厉数倍,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何人……唉,可是他一个小小太医又能如何,这女子的病情,即便是华佗在世,也不能挽留。

    “什么叫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伤了肺腑……你说得再明白些,朕并无责怪之意,说吧。”

    “陛下容臣打个比方,人虽顽强,可是事实上与器物无异,一件瓷瓶打碎了,即便是宫里最好的工匠修复好,看不出一丝痕迹,可这瓷瓶终究不再完整,人亦如此——陛下可还记得先帝时的大理寺少卿胡凌胡大人吗?”

    顾元珩怎会不知,胡凌受学生牵连,蒙冤入狱,惨遭酷刑,虽在三月内平反,先帝特许太医住入府上精心医治,原本身强体健的胡凌,也不过再续了两年性命。

    “她还有多少时日?”

    “这位娘子是意志坚强之人,依微臣之间,若是能精心养护,早日接除所中之毒,想来姑娘还有十余年光阴可以享福。”

    在手指的重压之下,茶碗的盖缘终于在碗口划出了一声尖利的刺响,掩盖了顾元珩口中发出的嘶叹声。

    “十余年……可是她还不到二十岁?”

    “陛下,微臣与太医院同僚必定拼劲全力医治这位娘子!”

    顾元珩不想为难太医,向冯金摆了摆手,让人送他离开。

    他走到姜眉的床边,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只是掌心的冷汗还未干透。

    这是顾元珩第一次紧紧握住姜眉的手,在她熟睡毫无觉察的时候,与她十指相扣。

    随后他用手背抚过她几乎被抓出血痕的颈侧,她清冷坚韧的面容,还有她散落一团的鬓发。

    这几日他并未前来看望姜眉,不仅是因为忙碌,更是因为他让人去查探了姜眉的身世,知道了她从前是反贼组织里的杀手,失踪数月余,想来是被北蛮人所擒,落得这一身伤痕。

    他不来见姜眉,并非是因为对她的身世有所忌惮,因为嫌恶她,提防她。

    是他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可是如今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你还这样年轻,理应好好享受大好年华,朕会一定医治好你的。”

    “这一次,朕不会放手了。”

    *

    “王爷,这里有一封陛下加急送来的书信,老奴为您读一读?”

    何永春将手中新鲜切好的瓜果放下,走上前为顾元琛换上了一块新的浸满药水的布巾。

    那日姜眉与顾元珩雨中决裂,发誓与他今生今世都不再见之后,顾元琛大病一场,养好身体之后竟然双目浑浊,时常看不清东西。

    众人严防死守才压住了这消息,不曾传到京城之中为陛下所知。

    万幸有鸠穆平随行,及时为他医治,如今顾元琛已经恢复了许多,待到回京之时,想必一定能康复无虞。

    众人都为他感到高兴,可是只有何永春对此担忧不已,这些时日,自家王爷就连一次都没有提起姜眉,因而何永春知道,他一定没有放下姜眉。

    自家王爷这一双眼睛,哪里是因为操劳过度,分明是因为那日悲痛欲绝,又一直寻不到姜眉的下落罢了,若是解不开心结,恐怕今后还有失明的风险。

    顾元琛并未回答,何永春因而更加担心,拿起扇子为顾元琛扇凉,劝解道:“王爷,您有什么心事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再一个人伤心落泪了,您看您还敷着药呢,老奴也看不见您……”

    自觉顾元琛的呼吸急促了些,何永春忙住了口。

    “陛下为何突然写信来?”

    何永春打开后仔细看了看,便道:“并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些问候王爷的话,别的……似乎就是让王爷会京时带上一些草药,另附了一页书信。”

    “就这些?”

    顾元琛冷哼了一声。

    “加急送来的书信,就是为了这个?本王还以为陛下终于肯放我一马呢,去办吧,岂敢怠慢呢?”

    “是,”何永春将果盘往顾元琛的身边推了推,“王爷,这地方天气愈发燥热,又没有冰库,您吃点,以免中了暑气,这都是井里放了一夜的。”

    “拿走,你也出去。”

    何永春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太阳底下的鸠穆平,一时面露难色。

    顾元琛冷冷道:“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很好,但是没有用,让他等着。”

    “王爷……鸠医师他毕竟是个文弱人,这已经一个时辰了,今天日头正毒呢,他平日里是倔强了些,您就算是心里不痛快,也不必为难他啊!这一会儿把人晒得不行了——”

    “那就给他把伞,让他打着——黑心的人太阳晒晒就要死要活了,好啊,本王今日也是见识了!”

    *

    何永春本就想到了顾元琛不会毫无征兆为难鸠穆平,闻言已经知晓三分,面上不再嬉笑,让人寻了一把大一点的伞交给鸠穆平。

    他走上前问道:“鸠医师,王爷还是不让你进去,你平日里是谨慎的人,从来没做错过事,今日这究竟是怎么了?”

    听了何永春复述顾元琛的话,鸠穆平面色更为煞白,攥拳沉默了片刻,挺身便要去撞院内的假山石,万幸被人拦下。

    顾元琛听见喧闹声,揭下了自己眼上的布巾,用清水洗去药液。

    一连数日不见太阳,一时还有些不大适应,他也分不清是活在黑暗中默默忍受相思之苦好,还是活在这一片虚妄的光明里好。

    他让何永春带了人进来,跪在自己的脚边,责令闲杂人等一律离开。

    鸠穆平的额角撞出了血痕,跪地啜泣着,顾元琛很是有耐心,将盘中的瓜果来回拨弄了一遍,只挑了一颗不大不小的青葡萄吃掉。

    “王爷,小人错了!小人知罪,求您杀了小人吧!”

    “杀了你?”

    顾元琛抬眸,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地问道:“哦,你是怕本王把你带回京去交给洪英,生不如死,所以求个痛快?”

    “不,不是的!小人不敢这样想啊,小人只是真心感到愧对于王爷!”

    “愧对?”

    顾元琛冷晲鸠穆平,用冰冷的语调表达“感激”。

    “你为本王医治寒症,已有数年,让本王免于病痛,你何罪之有呢?”

    “小人——”

    “这几日你大可以弄瞎了本王这双眼睛,你没做,本王是不是应当感激你呢,嗯?”

    何永春原本还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反应过来,指向鸠穆平颤抖地问道:“是你?你是走漏王爷身边消息的叛徒!”

    “怎么会是你啊!”

    顾元琛不禁笑道:“他哪里是叛徒,人家自始至终都是太后的人!”

    鸠穆平无法辩白半分,一时又羞又愧,在地上不停磕头,额角鲜血直流,可是顾元琛却并不领情。

    “想学名士以头抢地?你不是吧,杏林中人,医者仁心,弄得这样鲜血淋漓的做什么?”

    何永春会了顾元琛的意,提点道:“别折腾了,王爷要问你话了,你还没想明白吗,若不是王爷已经留给你几分情面,你如今还能有个全尸吗?”

    鸠穆平止了哭泣,怔怔望着顾元琛。

    “从前平日所用医药,你可有动过手脚,害过本王?”

    鸠穆平才要开口,顾元琛用眼刀将他呵住,自言不想听到他的声音,让他只要摇头点头,回答是与不是便可。

    鸠穆平摇头。

    “王府中人呢?”

    他仍是摇头。

    顾元琛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折扇。

    “那她呢,可有真的好生医治照料过?”

    鸠穆平愣了刹那,才想到这说的是姜眉,便更猛烈地摇头否定。

    “好,这是本王最后一次信你,经你调养,本王的身子比从前好了许多,这就够了,本王会对外称你病死军中,你可以回到太后身边去,也可以寻一处富庶之地颐养天年。”

    “你现在可以滚了——何永春!”

    积攒着满腔怨火,何永春上前来拖鸠穆平离开,可是鸠穆平却奋力挣脱上前哭求顾元琛不要赶走他,称自己自从大周军与北蛮军正式开战之后,便已与太后断了往来。

    “王爷!小人从前也是误信了太后娘娘之言,以为王爷是小人的杀父仇人,可是自从追随王爷,小人逐渐得知真相,再想脱身时已然是身不由己,小人唯一的老母在太后娘娘手中!”

    顾元琛抬了抬手指,让何永春放开了他。

    “小人自知愧对王爷……可是自小家境贫寒,老母含辛茹苦将小人养大,不知受了多少白眼,饱经风霜,才有了小人今日——”

    顾元琛打断了他,冷漠地说道:“哦,这便是本王的错了。全怪本王这些时日卧病在床,想到了也只有你会走漏本王身边的消息,让本王在前往北边路上一路遇险,更在关城之中屡遭暗箭。好啊!都是本王的错处了,本王不让你在身边,害了你的母亲!是吗?”

    何永春看顾元琛动怒,连忙上前端了些温水来为他解渴。

    “小人真的不敢这样想啊,母亲她去年冬天已经冻死了……太后娘娘从来没接她入宫,去年才下第一场雪时,母亲就已经活活冻死了!小人也是来了北边之后才得知此事的!小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与太后娘娘斡旋,只因小人为王爷所折服,愿意追随王爷啊!”

    听闻冬天二字,顾元琛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更添上几分悲凉。

    可是,一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对鸠穆平的信任,想到对太后的恨,他就不愿意松口。

    他好累,他不想再信任任何人了。

    何永春见顾元琛正沉默着,上前踢了鸠穆平一脚,让他住口,随后对顾元琛低声道:“王爷,赶他走终归是太便宜了他,谁知道这小子还有什么坏心思,不如把他关起来,好好把勾结太后的事交代清楚。”

    鸠穆平抹了脸,爬上前连忙说自己愿意,顾元琛被他惹得心烦,喊人将他拖走。

    “王爷!小人还有一事要禀告,是关于,姜姑娘的……”

    见顾元琛允许他说下去,他颤抖着说道:“王爷曾经问过小人姜姑娘的身体是否能调理得好,小人撒谎了。”

    “你说什么?她怎么了!”

    “是姜姑娘,她蕙质兰心,自知时日无多,知道王爷忙于战事,不想让王爷分心,故而不让小人告知王爷事情,小人才告诉王爷姜姑娘的身体还能调养好……”

    “什么叫时日无多,说啊,她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本王!”

    “姜姑娘从前伤得太重了,又因为中了那胭虿散,难以恢复,即便是今后细心呵护照料,也就只有不到十年光景了,她说王爷有更要紧的事,这样的小事就……”

    “滚出去,你提她做什么,滚!”

    姜眉如今是顾元琛在自己心上插得极深的一根刺,何永春连忙让鸠穆平出去,回首时被顾元琛也推出了内屋。

    他转过身滑落在地上,这样热得炫目的天,地上却还是这么冰冷。

    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告诉他。

    若是告诉了他这件事,他一定不会让她有半分可能深涉险境,他会更珍惜她爱护她,他们从前明明还有那么多遗憾……

    她那日拖着重伤之躯回来,又看到他和宗馥芬纠缠,必然是伤心到了极点,她说今生都不要再见到他,那便是真的至死不复相见!

    “我说要把你送到陛下身边去,只是最初见你,又恨你杀了康义时的气话,我今后再也没有想过这样做,我怎么会舍得呢?”

    顾元琛对着空荡荡的内室呢喃,环抱着双膝轻声啜泣起来。

    何永春一直守在门外等顾元琛传他,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已至黄昏。

    顾元琛面色如初,似乎是心情大好,晚膳比这一连几日吃得都多了一些,入夜后还不忘带上何永春前往关城外的原野上,于月下纵马。

    只有朔风扑在面上,刺得面目生疼之时,顾元琛大抵才能觉得自己眼中的泪与心底的泪一同流干了。

    “王爷,天凉了,我们回去吧。”

    何永春是最懂自家王爷的,他知道顾元琛如今心中并不痛快。

    “是本王伤她那么重的,是不是她不曾遇见本王,这一生会过得更好。”

    “王爷,您不要这样想,从前怎么会知道将来如何,就算是造化弄人,只要人还在,总会有弥补的机会的!”

    “不……方才本王在想,如果能重来一世,记得今世的遗憾,似乎最好是不要遇见她。”

    何永春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总前总说姜眉是来到顾元琛身边的冤孽,可是如今回想起来,这又如何不是福祸相依。

    伴随着边塞清寒的沉寂,顾元琛回到府上,外出查探消息的秘卫也已经等候多时。

    “王爷,您要找的姜姑娘的妹妹,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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