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信
刚过秋雨，青石板上还残着几缕湿润的气息。
远处一股车轮碾压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悠悠传来。脚夫们行至门口，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便上前扣了扣门：“楚先生，书到了！”
闻声，楚婉令温雅、杨朗二人替了自己，便提起裙摆，匆匆行了出去。
“有劳了！各位帮我抬进书房里就好！”
闻声，脚夫们便纷纷开始弯腰拾书。楚婉刚要上前帮忙，便被几个脚夫拦了下来：“楚先生快歇着吧，我们这差事还是你找的嘞，我们来就好！”
说着，几人一人扛起半人高的书来，便纷纷放置桌上。
楚婉见状，忙去寻了几个大碗，舀了些凉水来，待脚夫们忙完，便可直接咕噜喝起来。
脚夫之中，也有不少儿女在楚婉这学书，平日里待楚婉也是极为热情。几人搬完着书，也不忘唠嗑，问楚婉：“先生怎么买了这么多书？我见这些书与你平日订的，好似都不大一样。”
除了出钱的时候肉疼，这会子看到东西，楚婉即刻笑呵呵道：“这是从京城采购来的。圣上开通了女子乡试，这是分发的专书。”
“女子乡试？”脚夫们顿了顿，“我有些不太懂，先生的意思是，这是专为女子设的考试科目？”
“对。”楚婉笑道：“你家姑娘学得很好，明年，我便打算送他们去考。”
脚夫一听，即刻喜上眉梢：“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没想到竟然也能去当官！楚先生！太感谢你了啊楚先生！”
楚婉听着，急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一定会当官！是考试！能否做官，还得是圣上说了算的。”
“就算做不了，能有这个机会，给我家出个秀才，那也是光荣事一件呀！多谢楚先生！多谢楚先生！”
说着，脚夫们浩浩荡荡上来答谢。楚婉应接不暇，额上尽是虚汗，也不管纠正乡试考中是举人的说法了，一会儿又是劝那个别留礼物，一会儿是劝这个别行礼发誓，忙活了半响，脚夫们才匆匆回去。
楚婉说得口干舌燥，刚要回房喝口茶润润嗓，便见那几叠半人高的书册，立马又秧了。
果然买些东西只有到手的时候是开心的，付钱和修整不是心疼便是身体疼。
楚婉无奈叹息。正要撸起袖子开始搬书，便见不远处温雅、杨郎、张永思三人正说笑走来。
随后，楚婉笑了，他三人哭了。
待天边逐渐暗了下去，这书册才陆续整理完，四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婉拖着疲惫的身子舀了几碗凉水，又拿了一扇蒲扇出来悠悠扇着。
温雅干了一碗水，凑在楚婉身旁蹭着风，说道：“先生你可真不厚道。带他们逛庙会也不带我。”
楚婉闻声眨了眨眼，凑在她耳侧轻声说道：“是嘛，那你桌上的东西都归我了。”
“别别！先生我错了。”一想到那满桌的发饰、耳坠，温雅瞬息投降了。
楚婉微微抬颚，视线逐渐放在另两人身上。
此刻那二人，一个正坐在椅子上累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一个累得气喘吁吁站在一旁，以手做扇，为他扇风。
“这么悲壮嘛。”楚婉扑哧笑出声来，随后缓缓走到书桌后，从抽屉中拿出一块红色的玉佩来。
杨郎缓了缓，抬头一望，眼底疲倦瞬时消散，惊喜道：“先生！这东西，你是从何而来。”
楚婉眨了眨眼，“自然是花钱买来。”
她笑了笑：“听说这东西曾经是你爹的吧，你既然帮了先生的忙，先生自然要帮你的。”
说着，她便将那玉佩递了过去。
杨郎轻轻接住，虽然这玉佩并非价值连城，但此刻在心中却千金难却。
杨郎鼻子一酸：“多谢先生！先生帮了我许多，我却不知该怎么报答先生。”
楚婉笑道：“若真要谢，那便好生读书吧，待明年再摘得甲子，也好让你爹也一同乐乐。”
杨郎抱着点头。
见杨郎热红的脸消了不少，张永思于是拖了个椅子过来，直接瘫在了上面。
楚婉见状，轻轻笑了笑，随后问道：“张永思，这回你也摘得了三甲，可有想要的奖励？”
张永思似艰难地举起手摆了摆：“先生，你那点钱还是留着办学堂吧，有什么东西我去买。”
楚婉无奈笑了笑。
虽说她与张永思都出自于张氏望族，但楚婉毕竟从未去过家族，现下又是逃婚而来，身上虽带了不少金银珠宝，但这五年也嚯嚯地差不多了。
和张永思对比起来，确实寒酸了不少。
楚婉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叹，同是张氏望族，她便没落成这副样子，太感叹了。
想着，门外忽然行了一个侍卫。这侍卫楚婉认得，是张焕身边的。
楚婉起步行礼。那侍卫也赶忙说道：“楚大人不必多礼，张大人说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自她从省城回来以后，已经许久没有与张焕联系过了，这下唤她，她也一时没想明白。
“知晓了。”楚婉虽然心中疑惑，还是扭头向那三人说了些事情，又摆出一些糕点，这才匆匆朝县令府赶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也到了下休的时刻，县令府内的官员都走的走散的散，除了几个值班的侍卫，现下也没什么人影了。
外头还有几点灯火星子和几个小贩，而县令府已经空得不能再空了，若不是楚婉知晓除却忙事，平日里张焕从不让手下人多留一刻的习惯，否则还会以为土匪窝子又打过来了。
楚婉微微感叹，便轻车熟路地朝书房行去。
果然，那个敬业的张大人此刻正挑着白烛看着书册。
楚婉行了过去，轻轻扣了扣房门：“老爷子，再不歇息，你这身体可受不住了！”
楚婉幼时便与张焕关系亲近，他二人之间即是叔侄，又是师生，关系可谓亲近。这五年来，楚婉又兼任了张焕的账房，也算是张焕的同僚了，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够楚婉将这份情谊拾起来了。
张焕听了，见是她来，也放下了沉重的书册，抬头扬起笑来。
“坐。”
楚婉应了声，便寻了个椅子，坐在张焕对面。方一坐下，她便瞧见了书册上那极为显眼的“转交”二字。
楚婉顿了顿：“阿舅，这是？”
张焕也不遮，便大大方方地展在楚婉面前，指着上面说道：“你当我这几日是在忙什么呀，我的楚姑娘。”
楚婉还是有些不解：“可是，阿舅你也还没到致仕的时候呀，这是发生何事了？”
谁知，她这话出，张焕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舅，你笑什么？”楚婉有些不耐，分明是她关心来着，怎么还笑起来了。
张焕却悠悠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木盒来，里面工工整整地放了一张上等的金色丝绸。张焕将其一一展开，楚婉才发觉，这竟然是一张圣旨。
楚婉瞪大了双眼，咻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虽母族高贵，但这些年来阿娘从未带她回过母族，楚婉还从未到过京城，更未见过圣旨。现下这一张金色的丝绸便这样展在身前，在一点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楚婉愣了半响，才悠悠问道：“这……这是……”
她这一声刚问出口，便见到金绸黑字上清清楚楚写着“令祭酒张焕前去探查”。
楚婉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据她所知，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祭酒吧。
那张焕？这几个月都不见外乡人的山窝窝里竟有一个正三品官？国子监祭酒？！
楚婉霎时顿住了。她一想到这五年来因为账簿和支出问题老是指着张焕鼻子骂的场景了。
这这这……
也就在楚婉内心掀起波涛汹涌的时刻，许久不见的系统忽然冒了出来。
只听耳侧传来一阵轻笑，楚婉便听到那该死的系统乐呵呵道：
【看来张大人在脾气上颇有建树。】
楚婉：“……”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
而张焕此刻却是笑眯眯地盯着楚婉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看着。见楚婉实在面色难看，这才忍笑开口道：“怎么了？谢允将军这个正三品官成日在你面前晃悠，也不见你这副模样呀。”
这话倒是点醒了楚婉。
若不是张焕这么一说，楚婉也险些忘记了谢允方才上任怀化大将军一事。
只是，她却从未感到与谢允之间的隔阂，这个官职往往也被她给忽略掉了。如今看到这张圣旨，楚婉才意识到正三品官是何等概念。
那是一令下千人呼，每日都要上朝见着圣上的人。又哪里是她这样的边陲先生可比？
想到前几日谢允陪着她到处游玩，也怪不得他人会传出他二人生有情愫的话来了。
楚婉捏了捏眉心，有些极不自然说道：“那是个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张焕却笑了笑：“是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的那种意外？”
“不……”这话入耳，楚婉霎时耳尖一红，长睫微颤，险些热昏了脑袋。她忙道：“并非如此……”
越说，楚婉心里越没底。虽不知谢允对她是何情谊，但她对谢允却是真真的生有企图。
想到这，楚婉头都要大了，她忙道：“阿舅，你此次唤我来，定然不是为了打趣我吧。”
说到这，张焕敛了笑，他也确实不是为这事。想着，张焕干脆利落地又拿出一叠书信来，“这些是我派人整理的京城图纸，里面详细记载了各地市集和学子云集的地方。”
说着，他又拿出了几叠纸来：“这些，是近十年来京城有关的学府信息。其中包括学府大小、人数、中过多少人、分别是什么的记载……”
说着说着，楚婉便莫名其妙接了一堆有关京城书院的信息。直到她快要抱不下了，张焕才停下，认真说道：“这些，你这几日都好好看看。”
楚婉好似明白了，她有些不确定问道：“阿舅这是……”
张焕却郑重地点头道：“我想，你对京城应当也很感兴趣。”
“十日后，新来的县令便要下车了，届时我便要启程回朝述职，可以向圣上谏言你的功勋。”
楚婉心头一跳，心中燃起一股热气。
她听见张焕接着道：“想必女子乡试开办一事你也清楚了。你若抓好时机，成为圣上试验的第一把刀，便有机会将整个学堂一跃搬至京城。若到时日能得到圣上青睐，也许你也会来国子监与我成为同僚。”
这些，也便是楚婉想要的。
办好学堂，走到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有圣上的支持，女子学书一事定然能得长久。而女子能读书了，那离仕途还远吗？
楚婉想！楚婉太想了！她当年也便是为此事逃婚而来，她不愿女子只能成为家中累赘，不愿女子只能做为和亲的工具。
“但你也要清楚，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十七年前的风波方才过去，那些老头子们定然会驳你。若是事态严重，也许我都不能站在你这一边。”
楚婉却道：“我知晓，但我愿意。”
张焕微微有些诧异：“首当其冲，众矢之的，你也愿？”
楚婉扭头看向他，瘦小的身躯却站得笔直，她目光炯炯，坦然道：“愿意！”
远处一股车轮碾压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悠悠传来。脚夫们行至门口，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便上前扣了扣门：“楚先生，书到了！”
闻声，楚婉令温雅、杨朗二人替了自己，便提起裙摆，匆匆行了出去。
“有劳了！各位帮我抬进书房里就好！”
闻声，脚夫们便纷纷开始弯腰拾书。楚婉刚要上前帮忙，便被几个脚夫拦了下来：“楚先生快歇着吧，我们这差事还是你找的嘞，我们来就好！”
说着，几人一人扛起半人高的书来，便纷纷放置桌上。
楚婉见状，忙去寻了几个大碗，舀了些凉水来，待脚夫们忙完，便可直接咕噜喝起来。
脚夫之中，也有不少儿女在楚婉这学书，平日里待楚婉也是极为热情。几人搬完着书，也不忘唠嗑，问楚婉：“先生怎么买了这么多书？我见这些书与你平日订的，好似都不大一样。”
除了出钱的时候肉疼，这会子看到东西，楚婉即刻笑呵呵道：“这是从京城采购来的。圣上开通了女子乡试，这是分发的专书。”
“女子乡试？”脚夫们顿了顿，“我有些不太懂，先生的意思是，这是专为女子设的考试科目？”
“对。”楚婉笑道：“你家姑娘学得很好，明年，我便打算送他们去考。”
脚夫一听，即刻喜上眉梢：“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没想到竟然也能去当官！楚先生！太感谢你了啊楚先生！”
楚婉听着，急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一定会当官！是考试！能否做官，还得是圣上说了算的。”
“就算做不了，能有这个机会，给我家出个秀才，那也是光荣事一件呀！多谢楚先生！多谢楚先生！”
说着，脚夫们浩浩荡荡上来答谢。楚婉应接不暇，额上尽是虚汗，也不管纠正乡试考中是举人的说法了，一会儿又是劝那个别留礼物，一会儿是劝这个别行礼发誓，忙活了半响，脚夫们才匆匆回去。
楚婉说得口干舌燥，刚要回房喝口茶润润嗓，便见那几叠半人高的书册，立马又秧了。
果然买些东西只有到手的时候是开心的，付钱和修整不是心疼便是身体疼。
楚婉无奈叹息。正要撸起袖子开始搬书，便见不远处温雅、杨郎、张永思三人正说笑走来。
随后，楚婉笑了，他三人哭了。
待天边逐渐暗了下去，这书册才陆续整理完，四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婉拖着疲惫的身子舀了几碗凉水，又拿了一扇蒲扇出来悠悠扇着。
温雅干了一碗水，凑在楚婉身旁蹭着风，说道：“先生你可真不厚道。带他们逛庙会也不带我。”
楚婉闻声眨了眨眼，凑在她耳侧轻声说道：“是嘛，那你桌上的东西都归我了。”
“别别！先生我错了。”一想到那满桌的发饰、耳坠，温雅瞬息投降了。
楚婉微微抬颚，视线逐渐放在另两人身上。
此刻那二人，一个正坐在椅子上累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一个累得气喘吁吁站在一旁，以手做扇，为他扇风。
“这么悲壮嘛。”楚婉扑哧笑出声来，随后缓缓走到书桌后，从抽屉中拿出一块红色的玉佩来。
杨郎缓了缓，抬头一望，眼底疲倦瞬时消散，惊喜道：“先生！这东西，你是从何而来。”
楚婉眨了眨眼，“自然是花钱买来。”
她笑了笑：“听说这东西曾经是你爹的吧，你既然帮了先生的忙，先生自然要帮你的。”
说着，她便将那玉佩递了过去。
杨郎轻轻接住，虽然这玉佩并非价值连城，但此刻在心中却千金难却。
杨郎鼻子一酸：“多谢先生！先生帮了我许多，我却不知该怎么报答先生。”
楚婉笑道：“若真要谢，那便好生读书吧，待明年再摘得甲子，也好让你爹也一同乐乐。”
杨郎抱着点头。
见杨郎热红的脸消了不少，张永思于是拖了个椅子过来，直接瘫在了上面。
楚婉见状，轻轻笑了笑，随后问道：“张永思，这回你也摘得了三甲，可有想要的奖励？”
张永思似艰难地举起手摆了摆：“先生，你那点钱还是留着办学堂吧，有什么东西我去买。”
楚婉无奈笑了笑。
虽说她与张永思都出自于张氏望族，但楚婉毕竟从未去过家族，现下又是逃婚而来，身上虽带了不少金银珠宝，但这五年也嚯嚯地差不多了。
和张永思对比起来，确实寒酸了不少。
楚婉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叹，同是张氏望族，她便没落成这副样子，太感叹了。
想着，门外忽然行了一个侍卫。这侍卫楚婉认得，是张焕身边的。
楚婉起步行礼。那侍卫也赶忙说道：“楚大人不必多礼，张大人说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自她从省城回来以后，已经许久没有与张焕联系过了，这下唤她，她也一时没想明白。
“知晓了。”楚婉虽然心中疑惑，还是扭头向那三人说了些事情，又摆出一些糕点，这才匆匆朝县令府赶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也到了下休的时刻，县令府内的官员都走的走散的散，除了几个值班的侍卫，现下也没什么人影了。
外头还有几点灯火星子和几个小贩，而县令府已经空得不能再空了，若不是楚婉知晓除却忙事，平日里张焕从不让手下人多留一刻的习惯，否则还会以为土匪窝子又打过来了。
楚婉微微感叹，便轻车熟路地朝书房行去。
果然，那个敬业的张大人此刻正挑着白烛看着书册。
楚婉行了过去，轻轻扣了扣房门：“老爷子，再不歇息，你这身体可受不住了！”
楚婉幼时便与张焕关系亲近，他二人之间即是叔侄，又是师生，关系可谓亲近。这五年来，楚婉又兼任了张焕的账房，也算是张焕的同僚了，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够楚婉将这份情谊拾起来了。
张焕听了，见是她来，也放下了沉重的书册，抬头扬起笑来。
“坐。”
楚婉应了声，便寻了个椅子，坐在张焕对面。方一坐下，她便瞧见了书册上那极为显眼的“转交”二字。
楚婉顿了顿：“阿舅，这是？”
张焕也不遮，便大大方方地展在楚婉面前，指着上面说道：“你当我这几日是在忙什么呀，我的楚姑娘。”
楚婉还是有些不解：“可是，阿舅你也还没到致仕的时候呀，这是发生何事了？”
谁知，她这话出，张焕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舅，你笑什么？”楚婉有些不耐，分明是她关心来着，怎么还笑起来了。
张焕却悠悠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木盒来，里面工工整整地放了一张上等的金色丝绸。张焕将其一一展开，楚婉才发觉，这竟然是一张圣旨。
楚婉瞪大了双眼，咻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虽母族高贵，但这些年来阿娘从未带她回过母族，楚婉还从未到过京城，更未见过圣旨。现下这一张金色的丝绸便这样展在身前，在一点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楚婉愣了半响，才悠悠问道：“这……这是……”
她这一声刚问出口，便见到金绸黑字上清清楚楚写着“令祭酒张焕前去探查”。
楚婉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据她所知，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祭酒吧。
那张焕？这几个月都不见外乡人的山窝窝里竟有一个正三品官？国子监祭酒？！
楚婉霎时顿住了。她一想到这五年来因为账簿和支出问题老是指着张焕鼻子骂的场景了。
这这这……
也就在楚婉内心掀起波涛汹涌的时刻，许久不见的系统忽然冒了出来。
只听耳侧传来一阵轻笑，楚婉便听到那该死的系统乐呵呵道：
【看来张大人在脾气上颇有建树。】
楚婉：“……”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
而张焕此刻却是笑眯眯地盯着楚婉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看着。见楚婉实在面色难看，这才忍笑开口道：“怎么了？谢允将军这个正三品官成日在你面前晃悠，也不见你这副模样呀。”
这话倒是点醒了楚婉。
若不是张焕这么一说，楚婉也险些忘记了谢允方才上任怀化大将军一事。
只是，她却从未感到与谢允之间的隔阂，这个官职往往也被她给忽略掉了。如今看到这张圣旨，楚婉才意识到正三品官是何等概念。
那是一令下千人呼，每日都要上朝见着圣上的人。又哪里是她这样的边陲先生可比？
想到前几日谢允陪着她到处游玩，也怪不得他人会传出他二人生有情愫的话来了。
楚婉捏了捏眉心，有些极不自然说道：“那是个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张焕却笑了笑：“是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的那种意外？”
“不……”这话入耳，楚婉霎时耳尖一红，长睫微颤，险些热昏了脑袋。她忙道：“并非如此……”
越说，楚婉心里越没底。虽不知谢允对她是何情谊，但她对谢允却是真真的生有企图。
想到这，楚婉头都要大了，她忙道：“阿舅，你此次唤我来，定然不是为了打趣我吧。”
说到这，张焕敛了笑，他也确实不是为这事。想着，张焕干脆利落地又拿出一叠书信来，“这些是我派人整理的京城图纸，里面详细记载了各地市集和学子云集的地方。”
说着，他又拿出了几叠纸来：“这些，是近十年来京城有关的学府信息。其中包括学府大小、人数、中过多少人、分别是什么的记载……”
说着说着，楚婉便莫名其妙接了一堆有关京城书院的信息。直到她快要抱不下了，张焕才停下，认真说道：“这些，你这几日都好好看看。”
楚婉好似明白了，她有些不确定问道：“阿舅这是……”
张焕却郑重地点头道：“我想，你对京城应当也很感兴趣。”
“十日后，新来的县令便要下车了，届时我便要启程回朝述职，可以向圣上谏言你的功勋。”
楚婉心头一跳，心中燃起一股热气。
她听见张焕接着道：“想必女子乡试开办一事你也清楚了。你若抓好时机，成为圣上试验的第一把刀，便有机会将整个学堂一跃搬至京城。若到时日能得到圣上青睐，也许你也会来国子监与我成为同僚。”
这些，也便是楚婉想要的。
办好学堂，走到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有圣上的支持，女子学书一事定然能得长久。而女子能读书了，那离仕途还远吗？
楚婉想！楚婉太想了！她当年也便是为此事逃婚而来，她不愿女子只能成为家中累赘，不愿女子只能做为和亲的工具。
“但你也要清楚，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十七年前的风波方才过去，那些老头子们定然会驳你。若是事态严重，也许我都不能站在你这一边。”
楚婉却道：“我知晓，但我愿意。”
张焕微微有些诧异：“首当其冲，众矢之的，你也愿？”
楚婉扭头看向他，瘦小的身躯却站得笔直，她目光炯炯，坦然道：“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