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夏天,我如约去了北舞,而他也考上了心仪的北电。

    我再不奢求进了大学能和其他同学一样按部就班,一切如常,毕竟沈欢悦的手无影无形又无处不在。

    但我没想过,我们会这么快碰面。

    是她亲自找到了我们学校。

    严格来说,这算我们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

    如果我偷偷看的那次不含在内。

    不过谁能说的准,她或许也在某次遥遥偷看过我呢。

    校园外能招待她的商业场所匮乏,我们两个沿着玻璃房下的小路漫步,一路走到主楼大厅外的展板墙,她似乎并未有对我再次施加恶行的意思。

    沈欢悦只是平静地谈论着问我,“你是不是对我恨之入骨。”

    “没有”,我心如止水地讲实话,“谈不上。”

    我有自知之明:“你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沈欢悦不屑地扯了下唇,那是种有七情六欲的人都会有,但绝对不允许出现在沈宅的表情。

    四下唯有我俩,她估摸着也不稀得掩饰。

    我又不会说出去。

    况且我乱说又怎样,我连诋毁沈欢悦都没资格。

    不过那表情让我有那么一刹那晃了神。

    她又何尝不是,从囚笼中的一处脱身,又委身进了另一处。

    沈欢悦唾弃着跟我讲:“你知道吗,你这辈子都弥补不了我。”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魔怔的笑比我还疯。

    她轻声附耳,“不怕告诉你,烧死你父母的那场火,是我放的。”

    “本来你爸那天行程没有仓库。”

    “是刘叔告诉你爸,当天仓库没人,而我贪玩进了去,谁让他贪心过去。”

    刘叔,我家原心腹,沈家口中“改邪归正”的司机。

    “他想去做什么你不会猜不到吧。”

    沈欢悦脸上一抹滑稽的癫笑,“说起来很可笑,当初这件事明明是你父母一起策划的,但最后你爸那个畜牲却看上了还是个孩子的我。”

    沈欢悦的回忆被扯着走,陷入喃喃的思绪,“那会儿我才多大啊。”

    “你妈想去抓我们个现行,顺便再对我拳打脚踢一顿,发泄她管不住老公的无能狂怒。”

    “可他们没想过,当天我根本不在,而且你们家仓库紧急逃生通道不达标,还没有经过防火演练,出了事只能说咎由自取。”

    我安安静静地听,又平静着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欢悦问:“知道什么?”

    我说:“他们不是你父母。”

    她反问我:“有哪个父亲会看上亲女儿。”

    沈欢悦投下一抹漠然的蔑视,“就冲你爸做的那些破事儿,你这一生都要跟我赎罪。”

    我疯了。

    我竟然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我问她:“你想要我怎么赎?”

    她瞥我一眼,像是觉得我身上满满的都是低贱,为伍片刻都是亵渎。

    “来日方长”,她扯唇,“你拥有的,我会一点点都拿走。”

    那时我不以为然。

    我还有什么呢,一文不剩的人哪会为即将失去的明天烦忧。

    我未置可否,她尽管来拿好了。

    *

    如今我和陈明彦的两所学校相隔比当初更近。

    正如陈明彦所说,共享单车随便骑骑就能到达对方学校。

    自从沈欢悦发表了恐吓言论后,这个人倒是奇迹般地在我生活里按下擦除键。

    看新闻上说,沈家竟然破天荒地送她出国深造,去伦敦大学学院攻读哲学。

    开了沈家子女不出国的先河,而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与我在北舞苦练基本功不同的是,陈明彦所处的北影圈子功利性更加明确一些,他们崇尚出名要趁早。

    自入校起,班级大合照就被张贴全网,在微博刷出爆款头条。

    网友们每年最爱的活动之一,就是翻出这些水灵灵的长相纷纷买股,赌四年后谁能大爆。

    从陈明彦口中,我窥探到了他的圈子多浮沉多纷扰的一角。

    是和我平淡无波又安之若素的日常截然不同的两种世界。

    陈明彦依然在乎我,但他不得不投身于为前途铺路的名利场。

    他生的标志,谦虚务实,又逐渐学着来事,因而在校期间就得到了某些资本大佬的青睐赏识。

    我们携手度过了校园情侣最青春青涩的纯真时代,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

    我们去簋街吃麻辣龙虾和招牌馋嘴蛙,去冬天的什刹海滑冰,结束后在门口买五块一串的糖葫芦,你一口我一口。

    牙被酸倒,心里却如同糖葫芦般裹着的糖,只剩下甘甜的后味。

    大二冬天,陈明彦告诉我,他有个绝佳契机进组。

    导演看中他可塑性强,新人起步就是男二,还说这次是A级大制作,飞升指日可待。

    我由衷替他高兴:“那很好啊,你不一直都有这个梦想,如今终于拿到了敲门砖。”

    陈明彦慷慨激昂地握着我的手,眼中充满热血沸腾的渴望。

    少年一腔孤勇淋漓尽致,迫不及待静待收官的花开。

    陈明彦沉稳端重,一本正经地许承诺:“等我出名赚大钱了,一定像今天这样扯着你的手不放,告诉全世界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笑了笑,在意的并非这些:“没关系的,不公开也可以。”

    那时的我明事理,比当年的他更通透:“我知道你们职业的特殊性,有时候身不由己。”

    他却不赞同地摇头,固执己见地同我唱反调:“身不由己什么的都是借口。”

    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的年纪,他发出豪言壮语地畅想。

    “如果入行不能坚守初心,那这么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各执一词以我的让步告终。

    我说好,表达对他的美好祝愿:“大明星,祝你前程似锦,星途坦荡。”

    少年人眼中满含炽热,他满是郑重地讲:“我们要一起登临群山之巅。”

    那年冬日,北京的腊梅开的极好。

    一簇簇如闪光灯般的明黄色拥在街头,像是庆祝少年万里鹏程的投名状。

    陈明彦一出戏在江苏拍了很久,杀青已然是次年夏。

    尽管线上时常有联系,但他下戏晚,还偶有应酬酒席,我们之间聊的频率并不多。

    大半年没见面,再见难免生疏,我只当我们都需要个时间来适应。

    即便大学的进度条才拉了两年,可在分秒必争的赛跑者眼里,等同于临近毕业的走针不停摆。

    这期间他也没闲着。

    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影视圈的大门,覆水难收地被推着向前,出了组就危机感四伏。

    陈明彦逐步演变得比初入校园时更忙。

    忙着流连于各处酒局,和人推杯换盏,再借着酒桌上的交情利益置换。

    以前他滴酒不沾。

    可现在即便只有我俩,偶尔出门一同吃饭,他也会习惯性地开瓶燕京。

    那时剧还没上,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和我出现在街头小摊。

    不用在意恋情和作风的日子珍贵异常。

    他杀青的这部戏是个现代校园剧。

    男一女一是名校风云双学霸,陈明彦饰演的男二是男主的二流子室友。

    他的气质偏沉稳内敛。

    以我的视角来看他的形象着实和男二的角色配不上号,不过角色有总比没有强。

    或许诚如他所说,导演挑中了他多变的可塑性。

    他也开始和从前有些许不一样。

    多半沉浸式演戏时间久了,陈明彦举手投足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些混不吝的圆滑气质。

    犹如入戏太深的体验派,一时半刻改不过来。

    大三下半学年,这部戏如愿走到了上映阶段。

    陈明彦照样忙着外出找新剧组,还得分出时间精力参与宣传活动。

    我自己窝在寝室,带着耳机把这部戏从头到尾精细的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陈明彦的确是天赋型演员。

    除了起初几集青涩,后续表演如鱼得水,浑染天成。

    顺畅的连我都有些恍惚。

    依照深厚技巧真能表演至此,还是说他本人,因戏而换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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