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潘纯钧一个措手不及的,大概只有谢巾豪的美人计。

    谢巾豪心满意足地望着地毯上互相给对方舔毛的两小只,感叹偶尔出卖一下色相也无伤大雅,何况是为了这样可爱的存在。

    她这几天下班的消遣就是一手撸猫,一手读信。

    那些信真的很有趣,从他初走那年对她不来机场送自己的愤怒控诉,到几个月之后真情实感的忆往昔,再到未满一年就开始情真意切地好奇她的近况。

    这日她照旧在依照时间顺序往后读信,何辞勇给她打来了电话,说自从出来后还没好好感谢她对家人的照顾,提议说如果她有空就请她吃个饭。如果她愿意,下班了在她单位附近找个像样的饭店,她直接过去就行。

    谢巾豪答应得爽利,她不想师傅破费,特意选了刀姨的馆子。这样既能照顾师傅的经济状况,又能照顾刀姨的生意,一举两得。

    她以为师傅会把放暑假的女儿和父母都叫上的,结果只有他一个人来赴宴。问及原因,他说父母年纪大了不爱出门凑热闹,至于女儿小风。她自从上了大学,愈发不爱和他联系了。这个假期知道他出来了,更是不回家直接留校了。

    他知道她心里有恨,恨他为工作能奋不顾身,恨他一次次进出戒毒所逼疯了母亲,恨他心里一点不考虑家人……换位思考,他何辞勇也不会原谅这样的一个父亲,他又凭什么奢求女儿的宽容?

    “师傅,你别难过,小风她这些年过得比同龄人辛苦许多。或许等她长大一点,心结就有解开的机会了。”

    话虽如此,谢巾豪在心里自问,如果这是她的父亲,她能原谅他吗?她自问做不到。

    但换成她的师傅,她又能共情他。

    人真是双标,一个人的牺牲如果停留在家人以外的层面,或许你会给他唱赞歌,会为他做所有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如果这种牺牲更进一步,伤害到了作为家人的情感和切身利益,那便无法做到置身事外的大度了。

    师徒二人暗自神伤之时,刀姨进了包厢,和蔼地问道:“怎么样,叶子,今天菜还可口吗?有什么不一样吗?”

    “和往常一样好吃啊,刀姨你出手什么时候失手过?”

    “就没一点不一样?咸淡口也刚好?”

    “没有啊,怎么了,刀姨?”

    刀姨神秘一笑,鼓了两下掌,向着后厨的方向宣告道:“可以了,你已经出师了。”

    帘子掀开,刀姨退了出去,走进包厢的竟然是系着围裙的潘纯钧。

    “你怎么在这?”谢巾豪对这个她到哪他就到哪的跟屁虫简直无语,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给自己身上安GPS了。

    “当然是来找刀姨偷师,你不是最爱她的手艺吗?等我学会,你就不用总出来下馆子了。怎么样,我的天分还可以吧?不枉费我在这一个月的学习成果吧?”

    看到她皱眉,他明白她的担忧,补充道:“你放心,刀姨又不是外人,不会乱说的。”

    何辞勇看到是上次开车来接他的那个年轻人,便邀请他:“小伙子,来,别忙活了。趁菜还热着,一起坐下吃。”

    他并不知道徒弟和他的关系,他对谢巾豪的私人生活知之甚少,只大概了解她的家庭构成,也就到知道她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姐姐这种程度。

    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小年轻喜欢谢巾豪,但自己的徒儿还处于一个没答应的观望期。

    他便开始像个长辈一样问东问西,从今年多大到哪个单位,从家庭结构到家庭收入,从工资构成到职业上升空间……谢巾豪不禁为未来的小风捏了一把汗。

    何辞勇只在听到他年龄的时候露出了不妥的神色,其余的他觉得倒也勉强登对。

    他拿了一只新酒杯,斟满酒端给潘纯钧,又斟满自己的那只,起身向他敬酒:“小潘呐,我们小谢是个好孩子。叔叔知道你年轻,家里条件好,模样也好,但你以后可不能做对不起我们小谢的事情。”

    谢巾豪觉得师傅的思维就像捡了一支笔起身后的数学课,跳脱的有些猛了。

    她赶紧用自己的酒杯碰开了两人的酒杯:“师傅,你这说得都是哪跟哪?他做我弟我都嫌弃他,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为一只猫都能争破头的那种。他对不起我?他还没身份做对不起我的事。”

    “小谢啊,师傅知道现在市面上男孩的质量一言难尽,就没几个能配得上你的。但是小潘除了太年轻点,我看也没什么缺点。人呐,活一辈子,总要有个伴不是?你总是一个人,你爸妈将来也会担心你。如果你还觉得师傅的话有几句能听的,不妨听听。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别管对方是老是小,更别在意别人的嘴里说什么,你认准了的,才是最重要的。”

    何辞勇以为徒弟是顾忌对方的年龄才迟迟不肯接受对方,他又觉得潘纯钧各方面条件确实不可多得,他想打消谢巾豪的多虑,好促成一桩美事。

    谢巾豪知道做媒是上一辈的执念,他们年纪一上去,见到两根粗细差不多的面条都想当场搓成麻花。

    她不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给自己夹菜。师傅难得话多,想说就让他说,反正她左耳进右耳出。

    潘纯钧倒是喜上眉梢,不停地给师傅斟酒,不住地攀谈着,言语间极力展现出成熟稳重的那面。

    谢巾豪看师傅歪着头泛起醉意,口中开始翻来覆去地说着车轱辘话,低声对他说道:“你差不多得了,这就是我师傅,不是我爸。”

    “先练着,到时候攻略你爸我才能表现得更好。”

    “你这么喜欢攻略中老年男人,那你直接和我爸在一起呗,我们全家都会祝福你们的。”

    “……”

    谢巾豪本来趁着上洗手间的空袭想把账结了,刀姨却说你师傅中间出来了一趟,早付清了。她一回头,是一样抢着来结账的潘纯钧。

    三人都或多或少沾着酒意,所以叫了代驾。先把何辞勇送回家,二人方各回各家。

    第二日一早谢巾豪醒来,迷迷糊糊地摸着她那条警用腰带,在摸到一块空的地方后猛然惊醒。

    她清醒着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伸缩警棍在、手电在、手铐在、对讲机在、水壶也在。

    可是,枪没了。

    枪……不见了?偏偏是最有杀伤性的枪不见了?

    谢巾豪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形,明明她下班的时候枪都是稳稳地别在腰间的。因为她前脚刚录制完一期介绍警用配件的科普视频,装备之齐全堪比刚刚参加完一场重大活动的护航工作。

    昨天师傅醉了,她和潘纯钧都醒着,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把手伸到她腰间偷枪不成?还是说掉在车上了?

    她赶紧去车里查看,别说枪了,车里连上次带猫体检掉的猫毛都能找到,就是找不到一点枪的残骸。

    潘纯钧年少时的所作所为忽然闯入了她纷乱的脑海,她心存侥幸地觉得是不是他为了戏弄她,昨晚趁她不备偷拿了枪。

    她怒气冲冲地冲去了隔壁。

    潘纯钧自律的可怕,即使当天没他的节目和要出的采访,他还是会坚持早起健身,据他自己所说这叫“尊重镜头”。

    他这边刚做完几组硬拉和卧推,肌肉正处于充血状态,他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就从镜子里看到了谢巾豪来势汹汹的模样。

    他顺手拿过沙发上的衣服打算给自己套上,可想起刚刚镜中令自己满意的腹肌和背肌,又把上衣又扔回了原处。

    他抱着展示一次自我的心思,自信地半裸着上身,脸上洋溢着笑意打开了家门。

    可惜他没等来夸赞,也没在她眼中看到对他身材的惊艳。

    她对他努力塑造出的□□视而不见,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半裸着站她面前,而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不,还不如裹羽绒服呢,扮演七月穿羽绒服的脑瘫说不定还能让她侧目一次。

    “我枪呢?你是不是拿我枪了?还给我,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神情严肃。

    他不明所以,她是不是梦游呢?他拿她枪干什么?想玩枪花钱找个射击俱乐部不就行了,犯得着惦记她的枪?

    他很认真地答道:“Madam,我拿您枪做什么?我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我现在没有想杀的人,只有想爱的人。”

    她见他的态度端正,不像在开玩笑,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消散了。

    警枪丢了,对一个警察来说,轻则背处分,重则脱掉警服。如果那把枪最终闹出了人命,还有把警服换囚服的可能性。

    她失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去,想着先回局里上报枪支丢失再说。

    他快步追上她,诧异地问道:“你真没开玩笑啊?你枪真不见了?你要不要再想想,是不是昨天放单位根本没拿?”

    “不可能,我确定我昨天把枪带出来了,连弹夹都是满的。”

    “……那要不要问问你师傅?说不定他对枪最后的位置有印象。”

    “他昨天醉成那样,我都没印象的事,他能记得什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给师傅打了一个电话,但是那边一直无人接听。潘纯钧提议她先回去做报告,他帮她去找他师傅,事出紧急,她答应了。

    谢巾豪从未想过在她的职业生涯中会捅出这么离谱的篓子。丢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足以她在师傅之后成为警队新的耻辱。

    潘纯钧刚打开车门,打算去之前那个家属院找何辞勇。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小潘,我是何叔叔。我这里有你在找的东西,不要告诉小谢,也不要报警,你一个人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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