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纯钧被蛇咬伤了。你帮我照看一下他,我去丽江取血清。”

    “你还真是关心则乱。先别慌,你一去一回更耽误治疗时间,还不如直接带他去丽江。”

    “可是这里至少有医生,路上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万一有个意外,不会影响更大吗?”

    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有你妈在,耽误不了。我保证半个小时把他带到丽江。”

    二人循声望去,是换了一身干练服装的谢英姿。

    她一边卷着袖口,一边打量着已经昏迷的潘纯钧,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死不了的,这臭小子得活着给我个交代,他怎么敢把我的女儿置于险地?”

    谢巾豪的脑子已经乱成了浆糊:“妈,怎么可能那么快到丽江呢?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走出卫生所的门后,谢巾豪才真的信了母亲的话。

    因为不远处那片开阔地上,正停着一架直升机。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小子扔上去?”谢英姿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两个被震撼得说不出话的女儿。

    姐妹俩把已经没有知觉的潘纯钧扶进了机舱,谢巾豪望着驾驶座上的母亲,战战兢兢地问道:“妈,你,你亲自开?”

    “不然呢?指望你还是你那个连车都晕的姐姐呢?不过当年要是你真的去了航校,现在肯定不用我这个老太太亲自驾驶了。”

    谢剑虹望了眼母亲半白的头发,语气中也泛起几丝不安:“妈,我知道你老当益壮,也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在部队连战斗机都能开。但您……您考直升机驾照了吗?该不会是无证驾驶吧?”

    谢英姿不耐烦地解释道:“早考了,退休前就考了。你们几个小东西到底坐不坐?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的?要是不放心就下去,买了保险再上来。”

    本是争分夺秒的时刻,再无人质疑机长的技术,都乖乖闭上了嘴。

    飞机最终降落在市区一栋写字楼顶楼的停机坪上,早已经有医护等在那里,想来谢英姿早就安排好了。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在五步蛇血清的加持下,潘纯钧的情况稳定了下来。几个小时后检测报告显示,他的凝血四项和纤维蛋白原指标都已恢复正常。

    这天深夜的时候,还在输液的男人终于苏醒了。

    “嘶”,他只是轻轻动了一下脚腕,就痛得他叫出了声。

    可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刚刚沉梦中的人,而是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钟铮。

    他失望又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去丽江了吗?叶子呢?”

    钟铮无语又无奈,解释道:“因为潘少爷你现在就在丽江。你的叶子前脚刚被她姐强行带走,她守你守到十点,再耗下去我看她的身体也撑不住。”

    “我在——丽江?我怎么在丽江?”他的记忆显然断片了。

    “问得好!你现在醒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明天怎么跟谢家解释吧。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一个人也就罢了,还带着人家的掌上明珠?你不要命,人家女儿也不要命了吗?”

    病床上的人自知理亏:“是我不好,我不该拿她的安全冒险的。她没事吧?我总觉得她现在没以前身体好了。”

    “亏你还知道!人家姐姐这次幸亏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又淋了雨,发了低烧。不然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连我都得骂你一句白眼狼。”

    医生进来了,关切道:“可算醒了。怎么样,除了痛和乏力,还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潘纯钧活动了一下四肢,像在确认它们还在不在,然后肯定地答道:“没了,就是有点疼和困,别的和以前一样。”

    医生感叹道:“小伙子,你还真是命大。你知道吗?要不是当时给你紧急处理伤口的人处理得专业,后续的血清也注射得及时,你现在就算命还在,也不一定是个全乎人。”

    “啊?这么严重?我还以为只是条普通毒蛇。”

    “普通?那可是泰国圆斑蝰,号称烂肉王,缅甸每年的毒蛇伤人事件里有七成是它干的。这种蛇在我们国家没有在东南亚常见,所以才没有针对性的血清,这也是你必须来丽江治疗的原因。你知道吗?曾经有个小男孩被这种蛇咬过,先是凝血功能异常,然后并发急性肾损伤和中毒性肝炎,同时出现呼吸衰竭,足足输了十天血才救回来。”

    潘纯钧听得五脏六腑都一疼,感叹道:“这不是整个人都大换血了吗?”

    他突然他注意到刚刚医生描述中的一个症状:“等一下,医生,你刚说肾衰竭?这种蛇的毒素还会对肾功能有影响吗?”

    医生一愣,不知道该说他心态好还是心态差,大难不死还有心情关注这个。便有意吓唬他道:“嗯,没错,这蛇的蛇毒严重的可能造成肾衰竭,所以民间也叫它‘肾亏蛇’和‘改嫁蛇’。所以小伙子,以后能长点心吗?还往那危险的地方跑吗?”

    潘纯钧哭丧着脸道:“不去了,再也不犯这种贱了。”

    医生走了,钟铮抓准了话头揶揄他:“啧啧啧,年纪轻轻就要肾亏了,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潘纯钧斜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欲哭无泪道:“我还年轻,我怎么能肾亏呢?怎么能呢?阿铮,你说医生是不是吓唬我呢?”

    钟铮却不肯给他一颗安慰的定心丸,故意逆着他的意思说:“那可说不准,想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肾亏就肾亏呗,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那你还是自己拔剑去天涯吧,我就不奉陪了,我是个俗人,我只要女人。算了,我和你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说这些做什么。”

    “我真服了,早知道不来了,你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钟铮虽然嘴上骂朋友,但到底没走,怕他病情有个反复,身边没人怎么行?所以随便找张行军床,就地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看潘纯钧确已大好,下地走路除了慢点没毛病了,觉得是时候回酒店补一觉了。“我回去眯一个小时,起来还得剪片子。留你自己一个人,你能行吧?”

    “多大点事!你赶紧回吧。你又不是我爹,怎么把我当儿子照顾了?我有手有脚的,不就是小小中了一下毒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真男人,从不喊疼!”

    话音刚落,病房中忽然走进了一个气色更不好的人,是谢巾豪。

    刚刚还雄姿勃发的人突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萎靡着声音说道:“叶子,你快来看看我,我真的好痛。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我以为我闭眼前见的最后一张脸是钟铮那张难看的脸。”

    钟铮在无人在意的视角里翻了一个白眼,道别道:“姐姐,以后他要是没死就不用再通知我了,吃席的时候再叫我就行。”

    谢巾豪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早餐,先跟钟铮道了谢,然后赶紧去查看他的伤口:“很痛吗?试过下地走了吗?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潘纯钧捂着脚踝,下巴枕在膝盖上,委屈地诉说道:“不行的,真的很痛。不能走,一沾地就疼。”

    谢巾豪像叮嘱一个磕破皮的小孩子:“没事的,养几天就好了。现在天气热,这几天若是伤口痒了,可不许挠,记住没有?”

    谢剑虹也进来了,她实在不理解恋爱中男女的双商。那个伤口还没他身高十分之一长,矫情个屁。

    她不满地附和道:“啊对对对,再不挠马上就愈合了,到时候有人就做不了妖了。”

    潘纯钧的语气更委屈了:“叶子,你看她,我都受伤了她还不依不饶的。算了,你和她回家吧,别让阿姨着急。我这边没关系,休养两天就行。有什么需要,我让钟铮帮我就行。”

    谢巾豪不同意:“那怎么行?还是我留下吧。人家钟铮还有工作,昨天已经让人家帮了一晚上忙了。还没好好谢人家,怎么还好意思继续麻烦人家。”

    “麻烦钟铮怎么能算麻烦呢?他单身汉一个,闲着也是闲着,来陪陪我又不耽误他陪别人。”

    谢剑虹拍了拍他的肩膀:“潘纯钧,你知道吗?你跳进滇池,整个春城的人都能喝上普洱。”

    谢巾豪还没反应过来姐姐话里的意思,潘纯钧的眼神更委屈了:“叶子,你听到没有,她骂我茶。我都这样了,她嘴上还不饶过我。”

    “姐,你别逗他了,他还伤着呢。”

    “算了,真是没眼看,你们随意吧。我本来现在都应该坐办公室了,托他的福,现在还在这。”

    潘纯钧扯了扯谢剑虹的袖子:“姐,你别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要不然也不能因为我误机不是?”

    谢剑虹一向是吹软不吃硬的,他那声真诚又久违的“姐”好像把她拉回了他还没那么讨人厌的小时候,她的语气突然就软了下来:“你别自作多情了。我那是关心你吗?我那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爸讹上我家。”

    “那你怎么还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你看,那些全是我打小就爱吃的。”

    “我那是怕万一今天你就要挂了,做个饿死鬼,回头阴魂不散缠着我妹要吃的。”

    潘纯钧还要反唇相讥,谢剑虹先一步退出了战争:“不跟你瞎扯淡,你现在赶紧吃饭吧,别没病死先饿死了。”

    谢剑虹休战的后果是得到了一个变本加厉矫情的潘纯钧。

    谢巾豪把早餐拿给他,他抬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不要,手疼,拿不动,你喂我。”

    “……你昨天伤的是脚,不是脑子。”

    “嗯,但是毒素蔓延到全身了,我现在浑身上下哪哪都疼,真的!我不骗你,不信你随便捏捏。”

    谢巾豪看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的模样,就知道他这是借着小病装大病,但一想到昨天他确实受罪,还是决定继续配合他的演出。她柔声道:“好好好,我喂你,行了吧。”

    谢巾豪哪里伺候过人,她舀了一勺粥就直接送到他嘴边,他一脸无辜道:“烫,你先吹吹再给我。”

    端粥的人望着已经没什么热气的温粥,陷入了沉默。

    画外音是谢剑虹的嫌弃:“能不能把你烫哑?”

    半晌后她情绪稳定地道:“行,我再给你吹吹。”她做模作样地呼了两口气,又道:“喏,你现在尝尝,这个温度可以吗?”

    装可怜的人终于把一口粥咽了下去,一碗小米粥硬是喂了十分钟还剩个碗底。

    谢剑虹的急脾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她真受不了这样哄小孩的场面。一把夺过粥,威胁病中人道:“剩下的一口气喝完!别磨蹭!不然我浇你头上,信不信?”

    潘纯钧抿抿嘴,乖巧又快速地接过粥,壮士断腕一样一饮而尽。

    谢剑虹拿捏住了他,得意地跟妹妹说道:“叶子,看见了吗?男人,就不能惯着,不然他敢肆无忌惮地使唤你。”

    嘴角还沾着粥的男人黯然道:“……我算是知道您一直单身的原因了。这怎么能叫使唤呢?这明明是情侣间的情趣。”

    “情趣你个大头鬼,要女朋友干护工的事,还不给护工的钱,你这算盘打得我在家都听到了。”

    潘纯钧忽然话锋一转:“诶,伍佰和阿杜呢?你们姐妹两都出门在外,它们两小只怎么照顾自己?请人上门喂猫了吗?”

    谢巾豪帮他把嘴角擦干净,笑答道:“我把它们送书屿的咖啡店打工了。”

    “……真不愧是资本家的女儿,连猫都不放过。那等它们在书屿那边赚够猫粮之后呢,我们什么时候去把它们接回来?”

    “你来晚了,我爸那天给我发微信说他已经替那两小只赎身了。他说那是他两只亲孙女,现在每天对着猫自称姥爷呢。这就算了,现在连微信id都改成‘阿杜和伍佰的姥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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