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剑虹住进来了有快一个月了,潘纯钧已经把给她的微信备注从“高知悍妇”改成了“大馋丫头”,因为她实在是太能吃了。

    潘纯钧为了讨好谢巾豪的胃,让她尽量多吃一点,绞尽脑汁地研究普洱的各种菜和小吃,希望能在家复刻出八九不离十的味道。

    他是有天分的,虽然不做不到完全一模一样,但是对于病中的谢巾豪已经足够缓解乡愁了。

    她的食欲好了不少,每顿饭都能比从前多吃一半的分量,而且也没有再出现反胃的情况。大半个月过去人都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了,这让潘纯钧甚是欣慰。

    谢巾豪虽然胖了一点,但是也只是和从前相比,以正常人的眼光看仍旧是消瘦的,算不上健康。

    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是连带着谢剑虹也胖了不少,她一向胃口很好,前段时间有意的克制饮食让她过了一段苦日子。最近沾着妹妹的光,她的伙食也算是改善了。

    甚至潘纯钧还会特意准备好第二天她上班要带的那份午间便当,虽然他嘴上说都是没吃完的剩饭剩菜才给她的,但如此一来,她的体重也是如鱼得水了。

    有天她看着镜中自己日渐膨胀的面庞,便选了一件自己最轻薄的睡衣,趁着没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偷偷上了称。这一上她差点两眼一黑,她好不容易控制到130的体重怎么这么快就便成了一个她绝对无法接受的数字?完了,这月去复诊,她的脂肪肝不会更脂肪了吧?

    就在她如临大敌的时候,妹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姐,有人使坏!你重新测一下,有人刚在你上沉的时候踩了自己半只脚上去……”

    她扭头一看,就看见坏笑的潘纯钧和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转的谢巾豪。

    “叶子,你能不能找条绳把他拴起来?真是烦死了。”谢剑虹骂骂咧咧地又上了一次秤,还好,只多了五斤。

    潘纯钧下巴一扬,不屑道:“我又不是你家的狗,你凭什么让叶子拴我?”

    谢剑虹神色鄙夷,问道:“哦?那要是把你拴她身上呢?”

    刚刚还万般不愿的人忽而把两只手腕并在一起,递向谢剑虹,满脸期待地道:“什么时候拴?别磨蹭了,就现在,搞快点。”

    谢剑虹眼皮都懒得抬,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幸亏你没有尾巴,不然早摇起来了。”

    一旁围观的谢巾豪毫不意外地闭上了眼睛。她心道完了,这两人又有嘴仗要打了,她还是先走一步吧,不然待会可有官司等她断呢。

    其实身边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她很享受当下的生活,她最爱的亲人和爱人都在身边,试问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活一次总算不虚此行的呢?

    大约是心情好了,连她的身体都开始打配合,各项指标平稳维持,没有恶化的迹象。除了要背着潘纯钧偷吃药有点麻烦以外,她一点苦恼没有。

    她很快活,一种从阎王那偷日子来活的快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总觉得潘纯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比如她那日一时鬼迷心窍的幻视,她近来总有种被故意挑衅的错觉。

    但是她觉得不能吧,他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怎么能把她里里外外看的这么透彻?他是什么神算子吗?

    可惜实在是出现太多次巧合了,一次两次,她可以安慰自己只是偶然。但相似的情景越来越多,她想继续装傻都不行了。

    一开始只是她某个下午不慎喝到了一瓶加了老抽的可乐,她安慰自己,大约世上捉弄人的套路都大差不差。

    几天后他从闲鱼淘了一台二手的胶卷机,开始玩烧钱的胶卷了。玩就玩吧,他非要让她当模特,如果她不好好配合,他就说从今天起他要当不近女色的和尚。

    再然后更诡异了,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潘纯钧主动提出他输了就穿她的裙子。即便她劝他不用玩这么大,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他也执意如此,并且有故意输给她的嫌疑。

    更离谱的是这个圣诞节,他送她的圣诞礼物是两套情侣款的真丝睡衣。拆开礼物的那一瞬间她紧张到屏气凝神,她承认她有点慌了。

    因为这根本不是潘纯钧会做的事,他一向对自己的衣着有审美要求,哪怕是睡衣也要选好看的款式。但她则是什么舒服穿什么,管它好不好看。他很令她满意的一点就在这,他从来没要求过她为了他变换穿衣风格,更不会指定她必须穿凸显女性曲线的裙子,不像从前的某个前任。

    罢了,她就当他心血来潮吧。

    直到晚上他提出选一部圣诞电影一起看,也不枉费谢剑虹专门给他们留出的二人世界。她便提议那看《真爱至上》吧,她每年圣诞都会重温这部电影,但他破天荒地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而是选了一部恐怖片《第六感》。

    比起电影有意为之的恐怖,谢巾豪倒觉得今夜这个买了一只榴莲回家的男人更让她心生惧意。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不简单。

    她哪里还有心情关注电影情节,她在忐忑地等待一个吻。如果她没猜错,在电影进行到中途时她的唇上会落下一个榴莲味道的吻。

    她累了,心累,因为这一切都和她曾经和另一个人经历的太相似了,简直像是拙劣的刻意模仿。

    这不是温情的昨日重现,这根本是蓄意报复,他在报复她那日的分心。

    果然,他连一半都没等到,就饿虎扑食一样急不可耐地一手制住她的后脑,像知道她肯定会推开一样粗暴地来吻她。

    “潘纯钧!你玩够了没有?这样戏弄我,很有意思吗?”她用双臂抵挡着他蛮横不讲理的侵袭,情人间的吻应该是纯粹的,而不是夹杂着试探的恶意的。她几乎是在质问他:“你看过日记了,对吧?”

    那日那支舞结束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日记藏了起来,她笃定从此以后她可以专心致志地只爱他本人。但她不知道,她藏起来的日记已经是潘纯钧几乎全部看完后再放回去的了。

    被质问的人脸上露出了冷笑,像是演员听到了导演喊咔的声音,终于回归了他本来的面目。

    “谢巾豪,怎么不演了?我配合你演出这么久,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啊。怎么,终于忍不住了?我这个特型演员不要片酬地陪你重温往事,你还不满意吗?你说我们这部电影叫什么好呢,就叫《忆当年》吧,如何?”

    “潘纯钧,你别太过分。”谢巾豪忽然如释重负,她非常平静地道:“我承认,我是对着你这张脸有过几次幻视,但这能怪我吗?要怪也只能怪你父母把你生成这样,你不是自己也挺喜欢你这张脸的吗?我真的尽力了,我已经很努力地把你和他区分开来,你还想怎样?难道要我给你跪地谢罪吗?”

    他猛地捏住她下巴,咬牙切齿地说道:“谢巾豪,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现在在你面前的到底是谁?你真的分清了吗?我不是他,你的旧情人他早死了,形销骨灭地死了!你到底透过我这张脸爱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潘纯钧,记不记得从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这段爱情可能会对你不公平。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无所谓,说他不在乎的?血脉相连的人会有相似的地方,根本就不足为奇,你凭什么要求我对你们某个瞬间的相似视而不见?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根本犯不上为了维护你那颗脆弱的自尊心藏起他的日记,生怕你会因为发现蛛丝马迹难过。”

    被戳中了短处,潘纯钧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对,我当时是说过我不在乎,但我发现我高估自己了。谢巾豪,我在乎,我在乎的要死!你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你搞清楚,现在是你在精神出轨,是你违背了情侣之间的忠诚义务,是你在让我做一个死人的替身,是你在用对我的心不在焉来实现对他的坚贞不二。”

    谢巾豪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她咬紧牙关,克制着最后一点素质尽量不打断他,额头上因为恼火已经渗出了汗珠。

    其实她想过,假使檀钦和还活着,他们会一路走到今天吗?她想未必。她未必会爱他到天荒地老,未必不会对他的温柔体贴感到厌倦,未必会因为他这一株麦穗放弃更广阔的麦田。

    檀钦和这些年在她心中如此不可替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死在了她最爱他的时候,对此她心知肚明。

    但她知道什么能激怒潘纯钧,现在的他在她眼里可爱全无,只剩面目可憎,她必须说点什么反击他对自己的伤害。

    所以她说出口的是:“替身?你,也配?潘纯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还在,或许我们早就结婚了。我根本不会遇上你,就算遇上了,也只是机缘巧合帮他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弟弟,你和我这辈子的交集会止步于此。知道按照这种可能,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吗?”她踮起脚尖,贴在他耳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大嫂。”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潘纯钧的脸骤然沉了下去,像看陌生人一样死死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如愿以偿地夺回了他们之间本就属于她的主动权,他越生气,她就越欣慰,只是可惜了这个原本美好的圣诞夜。

    她从容不迫地拧开门把手,打算先回去睡觉,也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可是她刚推开的门瞬间被身后的人关了回去,门重重地被摔上,声音大到她心下一惊,不理解他意欲何为。

    “你做什么?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想想吧,或许我们都尽力了,但也真的不合适,与其这样累,不如就此……”她没说出的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因为一双手狠狠捏住了她的脖颈。

    “分手,是吧?”潘纯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他的声音颤抖着:“谢巾豪,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有点事不顺心就和我说这两个字?我真的很讨厌你总是轻飘飘地说分手,好像对你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我是什么不好用就丢的东西吗?”

    他大约急火攻心,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手下用了几分力,谢巾豪被他青筋暴起的大手遏制地几乎窒息,用尽全力才终于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她不奇怪他会掐脖子,这是他的习惯,平时接吻的时候他亲着亲着手就捏上脖子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但是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平时的力度最多是个固定位置的作用,但他刚刚的力道可是要把她就势提起来。

    她大口呼吸着差点以为再也吸不到的空气,听着她急促的呼吸,潘纯钧这才垂眼注意到她脖颈处的红痕,心中顿时一凛。怎么会这么严重?他刚刚很用力吗?他是不是掐疼她了?

    他手足无措道:“叶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你让我看看,你,你很难受吗?”

    看到他靠近,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直到人已经退无可退地贴在了门上,她才仰起头忿忿地反问道:“你说呢?恼羞成怒了,所以想杀人灭口吗?”

    他不顾她的抗拒,按住她推搡他的手才查看了他给她造成的绳子勒痕般的红印,他心里懊悔不已,他刚刚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不然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对不起,叶子,真的对不起。你掐回来,好不好?或者你打我几下,你消消气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手到自己的胸口处,谢巾豪眼都没抬,更别说打回去了。

    她只冷漠地送了他一句:“我不是三岁孩子,打疼了给颗糖哄哄就行。”

    见她又要出门而去,潘纯钧更加地烦躁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今天如果真的让她出了这扇门,就等于失去她了。

    他先她一步堵住门,不顾她抗拒地拥吻着她,把她向窗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又一次退无可退后,谢巾豪忍无可忍,她的声音明显高了好几度:“你到底想怎样啊?你不会以为我在和你大吵一架还差点被掐死后还有心情和你做吧?”

    见他没反应,她又漠然地在他怀中命令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休息了,我根本不想看见你,更不想和你□□,因为我们之间根本没爱可做。”

    她虽话重了些,但她自认为她说得很明白,今晚荒唐的闹剧可以到此为止。可抱着她的人好像不认同她的想法,他丝毫没有丢手的意思,像把她的警告左耳进右耳出了。

    电影还在继续,借着昏暗的灯光,她注意到他愈发阴鸷的眼神,从前他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注视她。她意识到这不是在圣诞夜看恋人的眼神,这是草原上饿了很久的狼瞄上猎物的目光。

    他原本在她背上温柔游走的左手此刻不容她动弹地钳制在她后腰,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叶子,你刚不是问我如果按照既定轨迹,我该叫你什么吗?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可你知道吗?我这个人如果疯起来,是六亲不认的。大嫂怎么了?只要我喜欢,又有何不可呢?如有必要,我不介意送我哥一片草原。”他的右手摩挲着她的面颊,冰凉的手指让她的心底腾起一股寒意,他继续问道:“那么叶子想不想知道我会对可爱的大嫂做些什么?嗯?”

    谢巾豪愣在原地,她震撼于他坦荡的无耻,也恐惧他此刻眼底毫不掩饰的欲望,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变态,混蛋,给我滚开!”她的辱骂脱口而出之时,他的吻趁机像暴雨一样落下,猛烈又肆意地回击着她对他的辱骂与指责,以至于她后面的话语都变成了破碎的呜咽声。

    许是不甘作祟,许是他平时隐藏得太好,谢巾豪竟然从不知道他的力气这样大,大到让她也感到恐惧。她不喜欢这样的他,甚至可以说厌恶他太过男性化的这一面。

    太强大的男性荷尔蒙可以是暴力,是征服,是占有,但唯独不会是爱。

    她被按在他为她的放映室新购置的懒人沙发里,她发现她竟然推不开他,亏她从前还觉得他很好推倒。她的双手被他举过头顶,乱蹬的双腿被他的膝盖压住,他贪婪地攫取着只属于她的气息,急迫到甚至连解扣子的耐心都没有,硬是粗暴地扯破了她最喜欢的那件灰色睡衣。

    谢巾豪感到绝望,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曾经做过的笔录里受害女性的无助感,原来要感同身受,除非身临其境。

    在潘纯钧又欺身而来索吻之际,她趁机挣脱了一只手,她扣住他的后颈按向自己,他欣喜地以为她回心转意了。谁料她只是为了贴近他说一句:“知道你和他差在哪里吗?他不会这么对我,他尊重我。”

    身上的人停下了所有动作,她暗松了一口气,或许他还有救。

    她的语气柔和了起来:“纯钧,如果你还要无视我的意愿继续的话,性质就变了。你再继续下去,我不仅不会爱你,还会恨你。纯钧,你难道希望我恨你吗?”

    他什么都没说,怔怔地望着她,眼里的痴狂渐渐褪去,变得让她熟悉起来。

    他终于起身,她如蒙大赦,如脱虎口,但她来不及为新生喜悦,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间屋子,她一秒都不想再和他共处一室。

    就在她起身的时候,他拽住了她的手腕,不容置疑地道:“这是你的房子,要滚也是我滚,你好生待着。”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衣衫不整蜷缩成一团的她,懊悔又卷土重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事情搞得这样糟,为什么他明明是想爱她,却最终伤害了她。

    他脱下自己的衬衣,默默地披在她身上。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后,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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