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今月和苏清辉分手了。
她提的。
江今月站在舞蹈室门外，盯着门锁愣神。最近神情恍惚，错过许多微信，似乎遗漏了群里的停课通知。
“江今月和苏清辉分手了。”
江今月只要想到这句话，心中便是一抽，拼命地呼吸干冷的空气，蹲下身无声大哭。
寒雨桐当年担心江今月“早恋”，影响学习。开解了寒雨桐这份担心的，不是江今月，而是她手机订阅文章。文章的标题是：“分手后断得最干脆的三大星座”
寒雨桐阅后松了口气：“我估计你以后失恋了，就像这文章写的这样，大哭一场就好了，不会影响学习。”
听罢，杂陈五味堵在江今月胸口：亲生母亲偶尔想了解自己，是通过星座解读。
可是，这星座还真是不准呐。她已经哭了好多场，再想起时心底阵痛不减。
这是不是说明，就是他了？
既然是他，又为什么因为担心他会离开。
“如果有人能治好你妈的病，我愿意给他五万块钱。”江今月听领退休金的姥姥在电话里说道。
那日，江今月看着苏清辉递给她的新房钥匙，挺了挺脊背：“苏清辉，我们分手吧。”
苏清辉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有些人出现过，是无法被替换、被覆盖的，我的确很爱他。”江今月对苏清辉说道。
如果江今月抬头，会发现苏清辉对自己微笑，但是她只盯着钥匙上折射的那一点光。
“同事找我带自然保护志愿者的考察团，去西北，然后去美国和印度，下礼拜出发，我本来拒绝了。”
钥匙上的光不见了。
“我的确很爱他。”江今月和自己认真说道。
江今月回到艾城，这座没有过他的城市。
她专程回童年成长的老房子附近，那棵槐花树似已苍老得不像样子。
她去了玉湖公园，发现公园里有很多座桥。
江今月蹲下身堆了个雪人。
一段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原来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和爸爸妈妈是来过这个公园的，就在湖边堆过一个大雪人。当年离开时，她一步三回头，想多看它几眼，因为江今月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雪人了，因为堆雪人的人离开时，它就在悄然融化……
这些地方，她都想带他来，这些小心思、小想法，都想讲给他听。
艾城大年初一的大街小巷是安静的。
“你和你妈每天聊个五分钟，就当放松了。你和你妈说，你想养鱼，你陪你妈去买，然后让她每天发照片给她看。”
“你妈喜欢玩双节棍，你给她买个，培养个爱好！”
“你姐那是什么病？你还给她武器？”
江今月舅舅给她提的治愈方案，过于异想天开，就像许多家长认为生个孩子，随便喂喂就能活蹦乱跳长大，说不定还能有出息反哺自己，想当然。
江今月对母亲很了解，虽然她现在是精神分裂，但她的智商没有因此受损。
江今月的母亲不仅比江今月漂亮，也更聪明。
更何况，江今月从小到大只对母亲提过两次请求：为了投稿小说而买电脑、改一个不踩男人肩膀的名字。
江今月从不觉得，她和亲妈熟悉到有资格坦然地提要求的程度。
每次见别人家母亲问女儿晚上想吃什么，女儿很自然地报几个菜名，或者“我想吃冰果”、“星期天想去动物园”……都会愣神很久，这感觉陌生新奇，也知道这是正常母女最为稀松平常的状态。
江今月后来也惭愧，寒雨桐和其他母亲不同之处，也在于她从来不提“别人家的孩子”，江今月就是最优秀的孩子。但是，江今月却在羡慕“别人家的妈妈”。
现在，家人们的“你妈妈心里有你，最在乎你，你说话她肯定听……”令江今月陷入荒谬的为难，这不是道德绑架，这是人之常情。但家人们只知寒雨桐没有做到尽母亲的责任，从不知母女关系疏离至此。
“我并不觉得和她聊天是放松，但是我会做的。”
江今月感受到家人们微愣的情绪，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月芽儿，你妈妈是爱你的。”
“我知道。”江今月生生吞了回去的后半句是“可是我无法强迫自己爱她”，说出口的是“她根本不是抑郁症，我才是。”
江今月明白家人们和自己一样，无法说出“精神病”，但她终于向家人承认自己得过抑郁症。
说出来，必然轻松许多，但随即陷入无尽的懊悔，她不想刻意伤害家人，让家人对自己徒增愧疚。
背井离乡，是为了逃离。
江今月回想着母亲漫不经心的样子。
母亲曾对自己说：“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双鱼座，只有七秒记忆，不能怪我，谁让你姥给我生了这样的生日时辰。我开明吧？你同学爸妈是不是没有和孩子聊星座的？”
江今月第一次听见这番论调时，心里预演了一遍自己爆发时的台词：“这就是你从来不听我说话，我说话时不想听了就随时打断，甚至完全没注意我对你说话的理由吗？”
但真的被母亲再三询问关于这段星座论的感想时，江今月开口只是淡淡地一句：“那不应该是十四秒吗？双鱼座是两条鱼啊。”
老家的居民楼外墙被翻新成土土的红配黄，江今月说是西红柿炒鸡蛋的色系搭配。很想和苏清辉分享，点开手机看着置顶的微信头像，他的头像依然是在西双版纳时，江今月给苏清辉逆光拍的剪影。忍不住点开头像，放大看了几秒他的轮廓，自己摄影技术还不赖。
在楼群间散步，发现儿时邻居们开发的花草蔬菜地，被种植统一的绿植，看上去……十分无聊。
那棵槐树，依然生长着。
只不过，它不如记忆里高大粗壮，原来只是歪歪扭扭的一棵，比其他槐树矮小许多，大抵不久后也会被砍掉吧。江今月抚摸着粗拉拉的树干，忽地觉着，这大概是她回望童年的最后一面。
她倚着树，不由自主做起白爷爷撞树干锻炼身体的动作。好似这后背撞击树干的触感，能将她这次回来鼓足勇气和母亲聊天的内容，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江今月走进母亲家门时，险些被她买的一麻袋馒头绊倒，“你买这么多馒头做什么？”
“解救人质！外面全是黑科技绑架，我得去救他们，你从北京走几天回来的？”
“我坐高铁啊。”江今月环顾满屋子的干粮，有气无力回答道。
“高铁都让我炸了！我刚炸完股市紧接着就炸的高铁！”
江今月不清楚此时是否怀念母亲清醒时用言语刺激她，“发刀”砍碎她玻璃心的日子。
舅舅的电话打过来，江今月视之为救命稻草。
“我舅让我们晚上去姥姥家吃饭，他开车来接。”
“不去，外面都什么样了！你舅也是绑架犯，都判死刑了出来嘚瑟什么玩意。”
“我去我姥家了。”
江今月逃了。
她无法将这个母亲，和曾经那个她引以为豪的绝世大美女、被小学同学称为“美少女战士”的妈妈联系在一起。
寒雨桐也曾和其他母亲一般“讲那过去的事情”：
寒雨桐身为长姐，六岁时脖子上挂着钥匙放学回家接小弟，七岁踩着凳子做饭，每天被她的父母也就是江今月的姥姥、姥爷严格要求学习持家，但姥姥、姥爷当年忙着在国企钢厂争先进，无暇关心她的身心健康。
寒雨桐说她小弟情商高，最会讨人欢心，姥姥、姥爷更喜欢他，他是家里实打实的开心果。每次从幼儿园放学，小弟都给长姐留一块蛋糕、一颗苹果，从小就知道顾家、心疼姐姐，只不过揣蛋糕的衣兜蹭得全是油，姐姐不得不牺牲出去玩儿的时间来给小弟洗衣服……
“月芽儿？”
那一刻，江今月以为自己步入母亲后尘，产生了幻听。
“蓝遇旸？”
蓝遇旸自嘲般地笑了笑，道：“我以为回艾城，你还会叫我蓝哥哥。”
江今月听了，心底有一点点难过，更多是惊讶与恍惚。
“你怎么也回来了？”她有生之年还能在艾城，和这个男孩重逢。江今月忽然觉得，老天向来待她偏爱，不会让她的心愿唾手可得，但总会成全。
“我知道你家里的事了，你还好吧？”
江今月细细看着蓝遇旸，他似乎憔悴了些，“我没事，你不会是为了这事儿回来的吧？”
江今月虽是这样问，倒真没如此觉得。
“我爷爷去世了。”
一阵晕眩，江今月被照射在眼里的阳光刺得流泪。
“什么时候的事？你有见到白爷爷最后一面吗？”努力眨眨眼，鼻子是酸的。
蓝遇旸沉默了好久，说道：“我们杀青那天早晨，爷爷出殡，晚上我妈才和我说。”
“我记得你那天接了一个电话……”江今月看向他，五味杂陈。那天她丝毫没有察觉出他有何异样，泰然自若斡旋于那场酒局，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太强，便是拥有了情绪剥离的能力。
“爷爷生病有些日子了。”
江今月脑海中，浮现他经常避开大家接电话的画面。
但是，依然有疑问，她记得蓝遇旸的父母在他小时候便离婚了，他跟着母亲生活在上海，寒暑假时才回爷爷家小住，为什么告诉爷爷去世的人，是他妈妈，他的爸爸呢？
江今月曾天真地以为，如果有一天他们再见面，可以给对方好好地做个自我介绍，讲讲关于自己的故事。时过境迁，再没有立场询问了。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突然辞职，是因为那天酒局让你不舒服了吗。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不用道歉，你那天工作安排得周到、全面，你很适合这份工作。”
江今月微微挺直脊背。
“那天酒局让你不舒服了吗”——他在明知故问。
即便蓝遇旸没有接那通电话，恐怕他也会等江今月不得不打圈一轮后，确保春娱里的面子过得去，才出手相护。
“蓝哥哥，”江今月道“你看这棵槐花树，你还记得它吗？”
“我记得爷爷种过一棵槐树。家乡变化太大了，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我这次回来还走错了路。”
“是吗，我是个路痴，但唯独不会在艾城迷路。”
发展缓慢的东北艾城没那么大的变化，是走出去的人，许久未归。
“这棵树，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那他，还记得曾为自己爬树摘花吗？
她不敢问，一旦某段历史成了单方面记忆，意义就被削弱许多。
无论是江今月还是当年的江小月，都是清醒而固执的：固于对曾点亮她夜空的男孩、执于母亲无意间予她的伤害，保持编织故事迂回地释放情绪，坚持不拖累真心所爱的人……
哪怕，她错将流星视作太阳。
不怕，她终将学会自己发光。
她提的。
江今月站在舞蹈室门外，盯着门锁愣神。最近神情恍惚，错过许多微信，似乎遗漏了群里的停课通知。
“江今月和苏清辉分手了。”
江今月只要想到这句话，心中便是一抽，拼命地呼吸干冷的空气，蹲下身无声大哭。
寒雨桐当年担心江今月“早恋”，影响学习。开解了寒雨桐这份担心的，不是江今月，而是她手机订阅文章。文章的标题是：“分手后断得最干脆的三大星座”
寒雨桐阅后松了口气：“我估计你以后失恋了，就像这文章写的这样，大哭一场就好了，不会影响学习。”
听罢，杂陈五味堵在江今月胸口：亲生母亲偶尔想了解自己，是通过星座解读。
可是，这星座还真是不准呐。她已经哭了好多场，再想起时心底阵痛不减。
这是不是说明，就是他了？
既然是他，又为什么因为担心他会离开。
“如果有人能治好你妈的病，我愿意给他五万块钱。”江今月听领退休金的姥姥在电话里说道。
那日，江今月看着苏清辉递给她的新房钥匙，挺了挺脊背：“苏清辉，我们分手吧。”
苏清辉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有些人出现过，是无法被替换、被覆盖的，我的确很爱他。”江今月对苏清辉说道。
如果江今月抬头，会发现苏清辉对自己微笑，但是她只盯着钥匙上折射的那一点光。
“同事找我带自然保护志愿者的考察团，去西北，然后去美国和印度，下礼拜出发，我本来拒绝了。”
钥匙上的光不见了。
“我的确很爱他。”江今月和自己认真说道。
江今月回到艾城，这座没有过他的城市。
她专程回童年成长的老房子附近，那棵槐花树似已苍老得不像样子。
她去了玉湖公园，发现公园里有很多座桥。
江今月蹲下身堆了个雪人。
一段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原来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和爸爸妈妈是来过这个公园的，就在湖边堆过一个大雪人。当年离开时，她一步三回头，想多看它几眼，因为江今月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雪人了，因为堆雪人的人离开时，它就在悄然融化……
这些地方，她都想带他来，这些小心思、小想法，都想讲给他听。
艾城大年初一的大街小巷是安静的。
“你和你妈每天聊个五分钟，就当放松了。你和你妈说，你想养鱼，你陪你妈去买，然后让她每天发照片给她看。”
“你妈喜欢玩双节棍，你给她买个，培养个爱好！”
“你姐那是什么病？你还给她武器？”
江今月舅舅给她提的治愈方案，过于异想天开，就像许多家长认为生个孩子，随便喂喂就能活蹦乱跳长大，说不定还能有出息反哺自己，想当然。
江今月对母亲很了解，虽然她现在是精神分裂，但她的智商没有因此受损。
江今月的母亲不仅比江今月漂亮，也更聪明。
更何况，江今月从小到大只对母亲提过两次请求：为了投稿小说而买电脑、改一个不踩男人肩膀的名字。
江今月从不觉得，她和亲妈熟悉到有资格坦然地提要求的程度。
每次见别人家母亲问女儿晚上想吃什么，女儿很自然地报几个菜名，或者“我想吃冰果”、“星期天想去动物园”……都会愣神很久，这感觉陌生新奇，也知道这是正常母女最为稀松平常的状态。
江今月后来也惭愧，寒雨桐和其他母亲不同之处，也在于她从来不提“别人家的孩子”，江今月就是最优秀的孩子。但是，江今月却在羡慕“别人家的妈妈”。
现在，家人们的“你妈妈心里有你，最在乎你，你说话她肯定听……”令江今月陷入荒谬的为难，这不是道德绑架，这是人之常情。但家人们只知寒雨桐没有做到尽母亲的责任，从不知母女关系疏离至此。
“我并不觉得和她聊天是放松，但是我会做的。”
江今月感受到家人们微愣的情绪，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月芽儿，你妈妈是爱你的。”
“我知道。”江今月生生吞了回去的后半句是“可是我无法强迫自己爱她”，说出口的是“她根本不是抑郁症，我才是。”
江今月明白家人们和自己一样，无法说出“精神病”，但她终于向家人承认自己得过抑郁症。
说出来，必然轻松许多，但随即陷入无尽的懊悔，她不想刻意伤害家人，让家人对自己徒增愧疚。
背井离乡，是为了逃离。
江今月回想着母亲漫不经心的样子。
母亲曾对自己说：“我就是这样的性格，双鱼座，只有七秒记忆，不能怪我，谁让你姥给我生了这样的生日时辰。我开明吧？你同学爸妈是不是没有和孩子聊星座的？”
江今月第一次听见这番论调时，心里预演了一遍自己爆发时的台词：“这就是你从来不听我说话，我说话时不想听了就随时打断，甚至完全没注意我对你说话的理由吗？”
但真的被母亲再三询问关于这段星座论的感想时，江今月开口只是淡淡地一句：“那不应该是十四秒吗？双鱼座是两条鱼啊。”
老家的居民楼外墙被翻新成土土的红配黄，江今月说是西红柿炒鸡蛋的色系搭配。很想和苏清辉分享，点开手机看着置顶的微信头像，他的头像依然是在西双版纳时，江今月给苏清辉逆光拍的剪影。忍不住点开头像，放大看了几秒他的轮廓，自己摄影技术还不赖。
在楼群间散步，发现儿时邻居们开发的花草蔬菜地，被种植统一的绿植，看上去……十分无聊。
那棵槐树，依然生长着。
只不过，它不如记忆里高大粗壮，原来只是歪歪扭扭的一棵，比其他槐树矮小许多，大抵不久后也会被砍掉吧。江今月抚摸着粗拉拉的树干，忽地觉着，这大概是她回望童年的最后一面。
她倚着树，不由自主做起白爷爷撞树干锻炼身体的动作。好似这后背撞击树干的触感，能将她这次回来鼓足勇气和母亲聊天的内容，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江今月走进母亲家门时，险些被她买的一麻袋馒头绊倒，“你买这么多馒头做什么？”
“解救人质！外面全是黑科技绑架，我得去救他们，你从北京走几天回来的？”
“我坐高铁啊。”江今月环顾满屋子的干粮，有气无力回答道。
“高铁都让我炸了！我刚炸完股市紧接着就炸的高铁！”
江今月不清楚此时是否怀念母亲清醒时用言语刺激她，“发刀”砍碎她玻璃心的日子。
舅舅的电话打过来，江今月视之为救命稻草。
“我舅让我们晚上去姥姥家吃饭，他开车来接。”
“不去，外面都什么样了！你舅也是绑架犯，都判死刑了出来嘚瑟什么玩意。”
“我去我姥家了。”
江今月逃了。
她无法将这个母亲，和曾经那个她引以为豪的绝世大美女、被小学同学称为“美少女战士”的妈妈联系在一起。
寒雨桐也曾和其他母亲一般“讲那过去的事情”：
寒雨桐身为长姐，六岁时脖子上挂着钥匙放学回家接小弟，七岁踩着凳子做饭，每天被她的父母也就是江今月的姥姥、姥爷严格要求学习持家，但姥姥、姥爷当年忙着在国企钢厂争先进，无暇关心她的身心健康。
寒雨桐说她小弟情商高，最会讨人欢心，姥姥、姥爷更喜欢他，他是家里实打实的开心果。每次从幼儿园放学，小弟都给长姐留一块蛋糕、一颗苹果，从小就知道顾家、心疼姐姐，只不过揣蛋糕的衣兜蹭得全是油，姐姐不得不牺牲出去玩儿的时间来给小弟洗衣服……
“月芽儿？”
那一刻，江今月以为自己步入母亲后尘，产生了幻听。
“蓝遇旸？”
蓝遇旸自嘲般地笑了笑，道：“我以为回艾城，你还会叫我蓝哥哥。”
江今月听了，心底有一点点难过，更多是惊讶与恍惚。
“你怎么也回来了？”她有生之年还能在艾城，和这个男孩重逢。江今月忽然觉得，老天向来待她偏爱，不会让她的心愿唾手可得，但总会成全。
“我知道你家里的事了，你还好吧？”
江今月细细看着蓝遇旸，他似乎憔悴了些，“我没事，你不会是为了这事儿回来的吧？”
江今月虽是这样问，倒真没如此觉得。
“我爷爷去世了。”
一阵晕眩，江今月被照射在眼里的阳光刺得流泪。
“什么时候的事？你有见到白爷爷最后一面吗？”努力眨眨眼，鼻子是酸的。
蓝遇旸沉默了好久，说道：“我们杀青那天早晨，爷爷出殡，晚上我妈才和我说。”
“我记得你那天接了一个电话……”江今月看向他，五味杂陈。那天她丝毫没有察觉出他有何异样，泰然自若斡旋于那场酒局，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太强，便是拥有了情绪剥离的能力。
“爷爷生病有些日子了。”
江今月脑海中，浮现他经常避开大家接电话的画面。
但是，依然有疑问，她记得蓝遇旸的父母在他小时候便离婚了，他跟着母亲生活在上海，寒暑假时才回爷爷家小住，为什么告诉爷爷去世的人，是他妈妈，他的爸爸呢？
江今月曾天真地以为，如果有一天他们再见面，可以给对方好好地做个自我介绍，讲讲关于自己的故事。时过境迁，再没有立场询问了。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突然辞职，是因为那天酒局让你不舒服了吗。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不用道歉，你那天工作安排得周到、全面，你很适合这份工作。”
江今月微微挺直脊背。
“那天酒局让你不舒服了吗”——他在明知故问。
即便蓝遇旸没有接那通电话，恐怕他也会等江今月不得不打圈一轮后，确保春娱里的面子过得去，才出手相护。
“蓝哥哥，”江今月道“你看这棵槐花树，你还记得它吗？”
“我记得爷爷种过一棵槐树。家乡变化太大了，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我这次回来还走错了路。”
“是吗，我是个路痴，但唯独不会在艾城迷路。”
发展缓慢的东北艾城没那么大的变化，是走出去的人，许久未归。
“这棵树，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那他，还记得曾为自己爬树摘花吗？
她不敢问，一旦某段历史成了单方面记忆，意义就被削弱许多。
无论是江今月还是当年的江小月，都是清醒而固执的：固于对曾点亮她夜空的男孩、执于母亲无意间予她的伤害，保持编织故事迂回地释放情绪，坚持不拖累真心所爱的人……
哪怕，她错将流星视作太阳。
不怕，她终将学会自己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