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凉之雾,遍披华林。钟鸣鼎食之家的红男绿女,恩恩怨怨,最终万艳同悲,贾宝玉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江瑟薇进入红楼梦的世界时,这部名著已经快要接近结局了,而她这次穿越的对象是巧姐儿,也就是贾琏与王熙凤唯一的女儿。

    凄惨的是,她没享过一天公侯小姐的福,反倒受了不少罪。一来被卖到南省瓜州的地界上,也就是现在的扬州城的一所妓院里。

    狠舅王仁端得是没心没肺,把亲外甥女连同她的婢女小红一起卖给了人伢子。

    小红辗转被倪金刚救了,后来也算是苦尽甘来,与贾芸结成缘分。

    她因年纪小,又因为长于公侯府里颇有些才情,这样锦衣玉食长大的人儿,眉目间已经能看出日后的容色不俗。

    人贩子打定主意要把她卖一个高价,花了不少力气把她带到这扬州城。

    中间她也有想过试图逃跑,但可惜这是在古代。她一个未成年的弱女子,一无路引,二无财物傍身。就算逃出去一次,也难免被黑暗中的眼睛盯上。

    只要她乖乖按照剧情发展,刘姥姥会来救她的。

    但是江瑟薇骨子里毕竟还是一个现代人,亲身经历这样的人口买卖还是让她心理非常不适。

    人贩子将她卖进了扬州城最大的一家妓院,老鸨春娘把她周全的“检查”了一番,点头同意了这笔交易。

    她买下漂亮又有“潜力”的小姑娘,用尽心思培训调教,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卖给达官富商,以此来获取暴利。

    作为买卖的当事人,江瑟薇表现得非常麻木。

    再忍忍,忍到刘姥姥来就会好的。哪怕在被救之前会被强迫安排乐师学些淫词艳曲,好歹只是精神受了些污染。

    而此时的刘姥姥呢?她已经带着外孙板儿来看望贾家剩下的人。

    监牢里的王熙凤已经是大限将至之相,心里只有一个牵挂,那就是女儿巧姐儿。

    “姥姥,只要你能救她出来,我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心甘了。”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可怜王熙凤知道自己树敌太多,又赶上如此深重的罪名,必死无疑。

    她哭着跪拜刘姥姥,请她无论如何要找到自己唯一的女儿。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刘姥姥答应了,只可怜王熙凤。在女儿有了托付之后,没多久就不治而死,尸体被拖进了乱葬岗。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扬州城里的江瑟薇,不,应该叫巧姐了。她还不知道这具身体的母亲已经去了。

    “春娘叫你去院前,快和我走。”一个帮佣向她传话。

    “诶,马上就来。”巧姐激动得一下眼泪仿佛就要掉下来。

    自从上次见了刘姥姥一面,老鸨不满姥姥给的价钱,让她回去筹钱,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些日子了。

    刘姥姥真的卖房卖地来救她了吗?哪怕知道,巧姐心里依旧很感动。

    一见面她就冲进了刘姥姥的怀里,嘴里不停叫着姥姥。

    她这时是真拿刘姥姥当亲姥姥了,为了救她,刘姥姥的银子盘缠都花光了。

    老鸨消掉她的卖身契,一双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桌上的银条细软,眉目间都是满意的市侩神情。

    不耐烦她们在这继续哭哭啼啼,老鸨春娘挥挥手就开始赶人。

    “行了,快走吧快走吧。”

    巧姐和刘姥姥都没回应她,只见刘姥姥一把摘下她发间的一朵红花,狠狠往地上掷去,好像这样就能把这段经历与她彻底分割开。

    “走,和姥姥家去。”巧姐乖乖地被她牵着往外走,一步也没回头看。

    还好她一直随身带着这具身体的贴身饰品,刘姥姥家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的农户。

    更何况这次为了救她,出了一笔不菲的赎金,不知道老家的房和地保住了多少。

    哪怕那些地都是靠之前去贾家“打秋风”时挣下的,可巧姐实在无法心安理得。

    等到了姥姥家,她就主动提出把自己好不容易私藏的物品卖了,用来贴补家用。

    没有机会也得创造机会,她可不想寄人篱下,做个吃白食的。

    刘姥姥的外孙板儿她知道,以后会参加科举,甚至于当上地方官。

    他的人品毋庸置疑,更何况还是原著里她的“官配”。

    其他的家人呢?也就是板儿的爹娘,对她这样一个身份的人,他们会是什么态度呢?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巧姐对未来开始忧虑起来。

    从南省出发已经过半月了,这一路终于快要到目的地。

    原著也提到过刘姥姥一家人的,她回想起来了。

    刘姥姥本是一个老寡妇,独自在乡村过活。因女儿家的孩子没人带,她便承担起了照顾孙辈的职责。

    然而当流年不利,女儿家的生计维持不下去时,刘姥姥不得不 “舍了这付老脸”,带着外孙板儿前往贾府求助。

    当刘姥姥带着二十两银子,或者满车的礼物回到王家的时候,她那个不争气的叫王狗儿的女婿,一定开心的不行。

    他根本就不会去关心,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曾经经历了什么,才能换回来这么多的物品。

    而刘姥姥所经历的尴尬和羞惭,其实应该是他王狗儿承受的。

    毕竟他家祖宗才与王熙凤那一族有些关系,而那一族靠着功名富贵远离故土,两家已经许久没有来往了。

    刘姥姥真可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是红楼里为数不多,知恩图报的好人。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巧姐就被叫了一声。

    “巧姐儿,马上就到家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等到家了姥姥就给你做好吃的,啊。”

    已经七八十岁的老人,笑起来脸上都是褶子。

    “好的,姥姥。”巧姐也露出了笑意。

    “姥姥,我想家,想爹娘了。”这是板儿,比起年幼时的顽皮,因为读了几年书已经很有规矩了。

    跟着刘姥姥赶路这大半个月,这半大少年也着实吃了些苦头。

    想到这巧姐有些难为,“要不是因为我。”

    “孩子,你可是遭了大罪了。别怨个自己,这命运啊,谁又能料的准呢?”

    “既然跟姥姥家来了,就安心住下。我答应你娘,一定把你养大。”

    “以后就把姥姥家当成自己家一样,板儿,你以后要多照料巧姐儿,知道不。”

    刘姥姥絮絮叨叨说着话,一面牵着外孙,一面安慰般摸了摸巧姐的头。

    板儿也一脸正经地应下,让巧姐觉得有些好笑,这还是个孩子呢。

    马车在官道路口就停下了,村里的地还是土路,租借的马车主人家爱惜的很。

    刘姥姥家在金陵,王家的祖田祖产也都在这一块。四大家族先后被抄家,也不知道落入了谁的手中。

    桃花镇,王家村。有那调皮的孩子在村口玩,老早就看见了巧姐这个生面孔。

    对古代的村落来说,人们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婚丧嫁娶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

    像刘姥姥家这样直接带了个人回来,那可称得上是“大新闻”了。

    至少巧姐就感受到了,因为她听见有人在叫喊。

    “刘姥姥领了个女娃回来,俊俏的哩。”说话者人小,声音却大,好似要把这个一手消息迅速传播出去。

    “啊真的,在哪呢,在哪呢。”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巧姐儿,跟姥姥走,别怕啊。她们没什么坏心,就是好奇你。你在这待久了就知道,都是老实淳朴的乡下人。”怕她不自在,刘姥姥带着他们往家走得快了些。

    “哼,他们嫉妒我要得个好妹妹了。”板儿神色终于激动起来,出去这么久,终于到家门口了。

    他们回来时还是半下午,大人基本都在田地里干活,刘姥姥家板儿的爹娘也不在。

    三人在一座经典的农家样式的院子前停了下来,只有正屋三间盖着瓦,其余的厨房之类还是土房。

    还好,刘姥姥家没因为她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住下去,巧姐舒了口气。

    “饿了吧,你们俩先吃点零嘴歇息。”说着刘姥姥就要去屋里把行李归置好。

    “姥姥,我不饿。我来帮你。”巧姐主动应声道。

    “姥姥,我也帮你。”板儿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好,好,都是好孩子。”

    等把一应物事归拢收拾整齐,差不多也到了晚饭的点。

    板儿帮刘姥姥烧火,巧姐也帮刘姥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诶,孩子。不用你干活,这里有姥姥就行了。”

    本来刘姥姥还想把她赶出厨房,只可惜巧姐对自己当下的情境认知非常清楚。

    贾家虽然曾经给了刘姥姥家一些钱财,享了些好日子。可现在刘姥姥都报答回去了,所以这家人不欠她的。

    要是她还端着小姐的架子,这也不干那也不干,那才惹人说嘴呢。

    刘姥姥已经七八十岁了,这在古代绝对是高寿。现在不做,等刘姥姥不在了,谁又来护着她呢?

    这些话巧姐自己和刘姥姥说了,对面的老人似乎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就转过来,着实感动了一番。

    “孩子,以后你跟着板儿就叫我姥姥。你有这样的心,以后的日子没有不顺遂的。就像我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儿一样。”

    “诶,姥姥我懂得。”

    眼看着日头快要落下山,女儿女婿却还没回家,刘姥姥有些担心了。

    “板儿,去叫你爹娘回来吃饭,这天都要黑了。”

    “姥姥,我跑着去可快了,你等我。”说罢少年就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这孩子真是。”刘姥姥朝巧姐笑笑,“咱们等他爹娘回来再吃饭啊。”

    “这是应该的,姥姥。”巧姐不自觉抿抿唇,回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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