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依旧惜字如金,视线半分不曾落在林虞身上。林虞以为他在说从前,眼角微微泛起绯红,顺着他的话往下接,“确实,我眼光不太行。”

    “但刚才谢谢你帮我。”

    “不用谢。”司南把大衣搭在手臂上,背脊挺拔。此时泊车员已将车开到门口,从驾驶位下来,恭敬归还于他。

    司南朝车走去,脚下动作一顿,不过片刻又重新迈出大步往前走,只留下决绝的背影。

    汽车尾灯逐渐汇入车流,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

    打车软件终于有司机接单,只不过司机师傅离她十五公里远,预计半小时后到达。

    林虞看着地图界面司机龟速移动,不是在等红灯就是在等红灯的路上,注意力专注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你还没走?”说话的人是张一希,“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林虞哂笑,如果没下雨的话,她走路也该走回家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已经在打车了。”说罢,林虞还晃了晃手机。

    张一希带着笑意说:“司机离你还有十公里,说不定我都把你送到家了。司机还没到这儿,取消订单吧,我送你回去。”

    最后张一希还是如愿送林虞回了家。

    车上,张一希好几次欲言又止,话都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有话想问?”林虞率先开口。

    张一希点头,试探地问她,“你……对司南……还喜欢吗?”话音刚落,他又急忙找补,“我不是故意冒犯,更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

    “都已经过去了。”车窗倒映着林虞的侧脸,目光坚决地回答。

    其实就连林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或许是不甘,或许是执念。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早就过去了。

    马路两边斑驳的灯影不断闪过,在林虞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张一希肉眼可见松了口气。

    回到家时,偌大房屋黑灯瞎火鸦雀无声,此时已经九点了,池絮还没有下班。

    Q.Q群里消息还在不断弹出,那些聚会时拍出的照片一张又一张由统一拍摄的人发出来,林虞点进去,第一张照片就是圆桌上的大合照。

    和以前一样,她的目光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司南,姣好的面孔在不经意间的抓拍下也毫不逊色。

    真好看啊,她想。

    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她才长按屏幕,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十点,池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一进家门就躺在沙发上,哀嚎道:“不怕驴一样的领导,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林虞飞快退回主页面,走到她面前问,“谁又惹你了?”

    “同组组员,我采访稿都写好了,她偏偏要临场发挥。临场发挥就算了,应变能力又几乎为零,搞得我平白无故多加四个小时的班!本来可以去接你的。”

    林虞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拍着后背为她顺气,“别气,生气伤身。”

    池絮喝了口茶后,又满血复活从背包里摸出电脑,插上充电线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但我也因祸得福。”

    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加班加到三四点是常有的事,对此,林虞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当她定睛一看时,倏地发现电脑界面一片中国红,指着官网问,“你这是……要参军?”

    池絮点头,回过神后又摇头解释,“不是参军,领导安排了纪录片,拍摄猛虎队的日常训练、宣扬优良作风。”

    “so?”

    “所以领导派我去跟进,我对特警了解不多,当然得提前做做功课。”

    林虞双手抱拳,问她,“勇士,你要去多久?”

    “少则两个月,多则大半年。听说是封闭式管理,不能随便进出。”

    “那我岂不是两个月见不到你?”

    池絮翻动着界面,一心二用对她说,“一个月有四天假期,我会回来的。”

    林虞盘腿坐在沙发上,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

    电视上播放着最新上映的电影,林虞看得入迷,随后听见池絮问,“我看他们发的聚会照片里,司南也去了?”

    林虞敷衍点头,“嗯。”

    池絮看了她一眼,微微浅笑,“这不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嘛。”

    林虞赌气地说:“是啊,心理学上有个疗法叫系统脱敏,指不定我再多碰见他几次就彻底放下了。”

    ……

    客厅沙发上,一个戴着眼镜在认真查阅资料、时不时还写下笔记;一个举着书昏昏欲睡、强行打起精神也没有撑过两分钟,手失去力气,书朝脸上砸来,痛得她龇牙咧嘴。

    “困了就去睡,别强迫自己看,得不偿失。”

    林虞起身伸了个懒腰,凑到池絮面前,侃侃而谈。“我观察了附近几条街,发现隔壁那条夜市人流量还不错,我打算面试结束后就去试试。就算不能进乐团,也得重操小提琴旧业。”

    池絮眼里满是怜惜,握紧她的手问:“小鱼,你和我说实话,你甘心做一个助理吗?”

    闻言,林虞搭在大腿侧的手一抖,苦笑道:“进乐团当首席是我从小到大的心愿,但现在实力还不够,达不到标准。在不能进乐团之前,我总得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也不能事事都靠你吧。”

    池絮无声给予她安慰,拍了拍她的肩,以咳嗽掩盖沙哑的声音。“我支持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告诉我,我永远是你的坚实后盾。”

    “嗯!”林虞瘪了瘪嘴,眼眸已经泛起泪光。

    *

    旭日东升,今天是林虞面试助理的日子。她一早就在梳妆台前化了淡妆,扎着高丸子头,身穿白色蝴蝶结衬衫,一袭半身鱼尾裙,干练又不失优雅。

    林虞肤白如雪,眼眸似曜石般闪耀,嘴角梨涡笑起来特别好看。她有足够优秀的五官,稍加打扮便惊艳万分。

    池絮离开前特意将车钥匙放在玄关,林虞拿上就匆匆赶往停车场,在一排车里艰难找到池絮那辆。她拿驾证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所幸当年的技术都还没忘完,正以三十码的速度匀速前进着。

    正是上班高峰,放眼望去满目都是红成一片的刹车灯,好不容易动一动,又有旁边车道的‘无良车主’加塞。林虞决定不再留下太宽的车距,可她没有经验,控制不好度,砰的一声,成功怼上了前车的尾巴。

    林虞愣了一秒,急忙从车上下来,弯腰屈指敲了敲前车的车窗。车窗缓缓降下,她态度温和地道歉:“不好意思,我追尾了你的车。责任在我,维修费我会赔给你,但现在我有急事,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商量后续赔偿事宜……”

    车窗全部摇下,等林虞看清车里的人时,后面的话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侧脸和记忆里的影子完全重合,又是他。

    司南目光里有股难以接近的寒意,仿佛能融化全部的热情。他微微颔首,大长腿从车里迈出,走到车尾探手触摸,一言不发。

    林虞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蹲下去,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裳小心翼翼问,“严重吗?”

    感觉手臂传来重量,司南朝右手一瞥,林虞当即如触电般把手弹开,“抱歉。”

    林虞抬手看了眼时间,距离面试还剩不到半个小时,她的语调有些意识不到的急切,“我真的有急事,咱们能不能加个微信?修车的钱我会如数赔给你。”

    司南侧头看着她,眼眸深邃看不清心中所想,淡然置之,“微信没必要加,至于钱,刮蹭补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虞从副驾摸出纸和笔,迅速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塞到他掌心,义正言辞地说,“这是我的电话,请你务必在车修好后给我打电话,是我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司南接过便利贴,清秀的字体跃然纸上,他冷哼一声,当着林虞的面将纸揉成一团,取笑道,“是吗?”

    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

    林虞再次败下阵来,似乌龟将头躲进龟壳般,拥进车里打火,扬长而去。

    等她走后,司南悄然把那坨被他揉皱的纸装进风衣口袋里,坐回驾驶座。

    手机在座椅上震动,司南赶在电话铃声即将挂断的前一刻接起来,还没凑近耳朵,就听见听筒那头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哥,大哥,您老人家到哪儿了?离面试可就只有十五分钟了。”

    司南重新启动车辆,扬声器外放回答道:“路上有事耽搁了,马上就到。”

    “出什么事了?”

    “追尾。挂了,我在开车。”

    对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司南就雷厉风行挂断了电话。

    陆浩昌听见忙音,见怪不怪将手机收了起来,推门走进会议室,边走边说,“南哥在路上,听说追尾了,但应该不严重。”

    “追尾还是被追尾?面试要不要推迟半个小时?”

    陆浩昌摇头,“他是老司机,以他的车技大概率是被追尾。”话音刚落,他便自然地解开西装扣子,拉开椅子坐在靠边的位置上,补充道,“而且他时间观念强得可怕,肯定能准时到,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

    林虞赶到心理中心大楼时,距离面试开始还剩十分钟,她脚下生风往电梯走,在抵达面试地点时才终于安心。

    只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应聘的人并不少,一个两个三个……足足有十七个。

    林虞心里一沉,看起来竞争很激烈啊。于是她埋下头,临时抱佛脚翻看手里的书籍。

    只是四周气氛过于沉重,无形之中给林虞造成了不少心理压力,书本上的知识匆匆略过,压根不进脑子。

    “呼——”她慢慢深呼吸。

    面试顺序由抽签决定,林虞是十号,前面还有九位竞争者,越等待越紧张。

    陆浩昌从里面走出来,扫了眼现场来面试的人,“一号,进来面试。”

    一位身材中等的男子跟着他走了进去。

    ……

    很快就轮到了林虞。

    她合上书,握着提前准备好的纸质简历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中间摆着长桌,靠窗那列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位是陆浩昌,另一位年纪稍长,还有一个戴着口罩低着头的。

    林虞简单扫了一眼,恭敬地把简历递过去,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回答问题上,根本无心关注其他。

    戴口罩的男子全程没有抬头,伸手拿起她的简历,刚翻开第一页,指尖便停留在A4纸边缘。简历附带的照片上女子笑容灿烂,嘴角梨涡将他拉回高中时代。

    他回过神后放下简历,问出和刚才所有人一样的问题,“在大众看来,心理咨询只是求得心理安慰,并没有其他实质性作用。对于这个观点你怎么看?”

    林虞循声望去,只是匆匆一瞥,便微微皱眉。

    这感觉很熟悉。

    但她下意识否认了内心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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