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雨雪纷飞,白雪覆盖着一座座宫殿,街头巷尾挂满了红灯笼,盏盏烛光与白雪相应,散发着点点迷香。几个小丫鬟躲在门背后清扫积雪,时不时议论两声:“诶那个谁,你听说了吗?咋们家小姐要嫁的好像是个傻的!”

    身穿亚黄色上衣的丫鬟匆匆拉过她,查看四周无人后放下扫帚,用手捂着那人耳朵悄悄道:“听说还是个太尉的宝贝儿子呢,从小痴痴傻傻娇生惯养的个大胖子!他父亲在朝廷有权有势,我们老爷被逼无奈,只是苦了我们小姐了。”说罢这小两不禁黯然神伤,独自掩泣不已,府门墙角积雪上一只小黄鹂贼头贼脑地打听着,时不时啄啄地上的石子。

    院内石亭案板上趴着位官小姐,正迷迷糊糊地打盹,不容易翻个身准备起身,却被桌子上摆放的铜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这,不是老娘十几岁小时候的模样嘛?!我这是……重生了,老天爷啊——”夜长安惊喜地从凳子跳起,一边自恋地照着镜子揉揉自己漂亮脸蛋,一边向屋内走去。进了屋门,留着白花花胡子的官老爷正和一位将军对坐着喝茶,长安见状赶紧一头扑到那老家人怀里又喜又泣:“爹!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将军拍拍手上的灰一脸嫌弃走过去,还没等老爷开口手句话,就毫不客气把这年轻女子拎了起来:“不像话!你就这么盼着咱爹死啊!”按照常理这女子此时铁定和她哥理论一番,谁知长安望着这人许久不言,干脆扑到将军怀里痛哭一场,她哥摊着嘴角想把这粘人大鼻涕从自己身上甩下来:“夜长安你要死啊?!结个婚要把你哥哭死啊——撒手!”

    老人笑着把头上官帽取下放好,负着手来到长安身旁:“安儿啊,你若实在不想嫁,爹也不是没有办法!把那傻儿子杀了便是,咋们安儿可受不了这委屈!咋们不受!”长安转过头看着老人,官老爷嘴巴皱皱巴巴拧成一个圆弧,还没有等说完自己先红了眼眶:“……爹杀人便是,如今皇帝无心朝政,只想炼丹求什么长生不老。如今这圣上那还知什么人间疾苦!官场勾心斗角,爹这官不当也罢!”

    长安望着他眼角减减变得光亮,自己在全家死后在朝廷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什么邪恶什么贿赂全都是信手拈来,在这淌臭气熏天的死水里挣扎、呻吟,一遍遍地爬起,一遍遍地坠入深渊,杀人越货、逼良为娼,什么来钱干什么,什么道义全全跑在脑后,她只想活着只想往上爬。

    是啊,自己竟然活的那么恶心……

    长安看着她爹头上的光辉,是如此刺眼。她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开始思考该怎么过好当下的生活,她没想过怎么回去,也并不想。好不容易零零碎碎想起自己小时候,确实被逼着要和个傻子成亲,只是他在自己出嫁上轿子前就被杀了死得不明不白,她爹从不允许她过问这件事,平常慈眉善目的老爹只要一触及这个问题就会立马变得勃然大怒。现在细细想来长安心中也有了答案,只是杀了大半辈子人,这次她却不愿了,过了半晌她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

    “爹,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虽然长安知道这不符合礼节……但还是请你想想办法,我想见少爷他一面。”

    老爷深深叹了口气僵坐在椅子上,长安领会了老爷的意思转身看着她哥,那将军斜着眼骂了两句便主动让开了,女子笑着走向深深的黑夜中。

    上京夜间还是一片繁华景象,彻夜灯火通明,随处可见的红绸缎高高挂起,唢呐手和几个轿夫正在茶馆面前喝茶。一家豪门府宅别院内,一个身着华丽的胖胖呼呼的小少爷正在土地里掏蚂蚁窝,那胖子似乎被黑夜的一个人影吓得坐在地上,小小的眼睛被脸颊上红润的肥肉挤得睁不开:“你,是什么人啊,好漂亮啊,你是仙子吗?”

    长安慢慢悠悠从树后面走出来,乖巧地蹲坐在那人前面:“我是你未来的妻子,怎么样,开心不?只是可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胖子有些激动地跺跺地板,又是摸着自己的金项圈又是摸摸鞋子,情难自禁:

    “我,我叫禾田,他们都叫我少爷,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玩,我,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小田田,我爹就是这么喊我的!他就愿意和我玩!哈哈!”那女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饶有兴趣地陪他一起掏蚂蚁窝:

    “小田田,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事成了老娘——咳咳,姐姐给你买糖吃!”那胖子立刻来了兴致,两人说罢过后胖子开开心心地站起,却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仙子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的,不过——你千万不要从后面飞走啊,那里有狗啊!除了我它连我爹都咬的!”

    府门另一边的积雪角落一只恶犬对黑夜的一个人影穷追不舍,那女子跑的魂不守舍:“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第二天一大早长安就被来客的谈话声吵醒,被拉到梳妆室打扮,满满的珠宝金属饰品,还有那烦人的盖头和半边衣架上的乾红大袖团花霞披,不一会长安干脆爬到梳妆台睡去了,一直到了轿子里都是昏昏欲睡的,不知为何出门的时候没见到老爹和她哥,或许这是为了避讳吧。

    轿子外唢呐声扬声四方,惹人连连张望,接亲的队伍洋洋洒洒跟在后面,给人以无形的压迫。轿子里红晕相称,门的人喘不过气来,最要紧的这轿子的结构,进来的时候由锁匠亲自锁上,里面的衔接转合都有一定的规律,新娘从里面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

    “嘭嘭嘭——”

    长安在轿子里晃得厉害,满头的银饰压得她甚是心烦。不久后丫鬟在轿子边叫唤着:“小姐小心!有刺客要来劫花轿了——”虽是情急之下迫于形式喊出的,长安竟然从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喜悦:

    “多少人!?”

    那丫鬟不再说话,喝着一声倒在地上,轿子外厮杀连天,刀剑无眼,阵阵寒意透过心头,一股血腥味萦绕在长安本就不安的心头。等喧嚣声渐渐停息,长安好不容易从歪七斜八的轿子里坐稳,“咔嚓”几声机关开合的清脆的声音令她十分不安,偷偷用手抵住藏在衣裙下的匕首。

    再睁眼,长安压着极度不安的情绪看清了这贼人的眉目:一小道光束打在那少年脸前,眼周松松散散绑着一条红带,看不清五官,那人探过身子到轿子前颤颤巍巍伸出苍白的手来,长安心里一阵唏嘘,眼看外面喊打喊杀的官员快要赶来,索性伸了手随着那少年逃到一片树林,长安手握着盖头趴在草地上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女子用手擦了把汗,写过身子看着靠在树下的少年,“好功夫!有时间我觉得咱两应该可以切磋一下,咳咳额……只是按你这级别……”长安又转头,看着整整一条街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尸体,刚才的轿子也伴着火星熊熊燃烧,四处皆是喊着跑着要救火的人,“估计都快要赶上大宗师了吧!你……”

    “自然是你爹派来的人,有何疑问?”

    少年依旧是交叉着手靠着树,一袭黑衣裹着他下半身,而上衣随意别在一旁露出大片的肌肤,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白里透红的肌肤在树荫跳动的光线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好看,碎发随意地贴在耳后,活像一尊玉雕的玉像,惹人怜惜。

    这人身上为数不多的装饰物是条挂坠,翠绿的珠宝下方垂着一颗狼牙,在烈日的照射下却散发着逼人的寒光,仿佛它的主人随时会闪现到人眼前,给你一个致命的威胁。而这两者,被一根黑绳牢牢串起,又似乎收敛了几分戾气。

    长安心想,他爹再怎么呼风唤雨也请不来一尊大佛啊,这大宗师在整个上京城也算是个稀罕物呢。或许是太想知道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女子攧手攧脚走到少年旁边,轻轻揭下那原本就绑的不紧的红纱,谁知这人一双褐眼也只是有些冤枉般地望着她,并不生气:

    “吓死老娘了,还以为是个瞎的,不然可惜了这副好身材。”

    那少年显得有些疑惑:“你说什么?”长安赶紧从人家身上下来,做作地咳嗽几声:“咳咳,你今天出门忘穿衬裤了!”少年肉眼可见地迷茫着愣了几愣,但还是深信不疑地看了看自己的下摆,转过头来眼前就只剩一片空空荡荡的草地:“???”

    街头一处煎饼铺子后走出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着轻纱摇着扇子走了出来,倒不像是刚刚从死人堆里逃婚出来的,反而有点出游的雅兴:“我滴老天爷啊,这年头连我这种底层也能碰上大宗师了,还好老娘跑得快。看他杀人的架势,搞不定那天就被红烧了!”

    长安倒也不是真的来买煎饼的,乔装完立马往昨晚的那个大院赶,里面传来一阵阵家属的哀嚎声,等女子姗姗来迟走进大院时,只见太傅一脸憎恨地指着她破口大骂:

    “就是她!那个贱婢杀了我的儿子!老夫的田儿啊,昨晚只有她一个人鬼鬼祟祟来见了我儿子一面!”旁边的人群立马退让着她站开,传来一阵议论声:“就算不想嫁了个傻的,也不能把人杀了吧,这夜家小姐好狠的心!”

    长安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抢过那大妈的篮子把蔬菜瓜果重重摔在地上,大妈吓得不轻连连退了几步:“你说我杀的,证据呢?!空口无凭无人清白,怕不是爱嚼舌根的泼妇!!滚!”

    女子如同着了魔一般疯吼,看戏的人群立马化作鸟兽散去,长安提起地上的一把断剑步步紧逼向老太傅走去:“老娘活了大半辈子,太监也打过,皇帝也骂过。你知道你在我看来有多好笑吗?诬告陷害连个像样点的证据都拿不出来,您这是逗狗呢?蝼蚁不如!”

    太傅吓得坐在地上连连后退,黑胡子和嘴角眼泪和口水流了一地,话不成句,太傅望着这女子的翠绿眸瞳散发着点点冥光,如同黑夜中潜行的幽灵,触手可及,却有带有恐惧地虚幻。

    长安捡起地上的一串糖葫芦,“我猜,你老人家是想说这个吧?确实有毒,不过这毒是刚刚你放下的!哟,不信,你可以找宫里的太医怎么说?听听我爹是怎么看清你的小人之心的!魏太傅,这件事你应该不想让皇帝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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