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雅雀低语,就连宫墙边的积雪都消融了几分,阵阵朱红点染着朝廷大殿前的台阶,虚空缥缈的空气穿梭在寂静威严的白玉石水池边。群臣畏首畏尾缩作一团,议论着焦急万分,打量要要不要进去:“今日这圣上怎么来这么勤?往常陛下不应该还在寝宫烧香吗?”

    “还烧什么香啊,这开封的百姓闹了几个月的粮荒,都一个个恨不得爬进来宫墙把咋们撕了皮吃了!”

    大臣皱着眉好没气摸了半天胡子,贼着脑袋凑到官员身前:“莫非,这陛下是来开粮赈灾的?”

    谈论间身旁的群人突然鸦雀无声,大家都纷纷退避开来,只见那官人身着一袭朱红官袍,眉眼含笑着缓缓走向台来,年轻的面庞浸透在这深不可测的朝堂风云中,倒也笑得轻松,仿佛是得胜归来的欢愉。纱帽幞头慢摇在女子发梢间,瞳眸里深藏着点点寒意,一双翠绿猫眼点缀在她寒暄的话语中,或许你曾在夜晚时分见过它肆无忌惮的潜行。与这小新官握手言和,总给人一种沧桑老练的错觉,她如此的得体谦和,偶尔夹杂那一抹淡淡的愁云。

    “上——朝——”

    远处传来站在金碧辉煌大殿的太监的传唤声,老太丞才回过神来急匆匆投身在群臣的队伍中,恍得一间隙偷偷看向她,长安微笑着站在原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朱唇皓齿映在这纷纷白雪中,即像初识的心悸,又如离别的淡然。突然从红梅树枝边传出来一个小太监,把这官人匆匆拉出老太丞的幻境。

    宫墙蜿蜒曲折,幽闭无声,长安随着太监来到一处宫殿,谁知这华宫别一番异域他国的雅致,与其他宫殿相比更是别出心裁。榭台上重重纱账烟熏缭绕,帐中孜然一人侧躺在踏上,洁白的衣摆如同云雨翻滚,从高台垂到石阶下。帷幔中那人顶着极为苍白的脸,手指上的斑斑血迹沾染了从乌黑长发垂下的绵长白沙发带,卧在高台上那人时不时传来几声低沉的喘息,神似困在白玉宫中的折翼鸟儿——

    “夜大人,到了。”

    小太监憋着一肚子坏水,刻意要刁难这位新贵,一脸神气俯身立在殿前看着,那官人默默走进帷幔深处。长安心想这哪是什么去见什么当朝太子啊,东宫里那位上得着连年用铁链子锁着吗?她心自知每逢新晋上位的官员总要被羞辱一番,若是推辞日后不好做人啊……现在这个芝麻官怎么敢和这太监硬钢啊,上就上吧——

    还没等进门,迎面走来一位面容憔悴、苦的梨花带雨的夫人,身边的丫鬟委屈着擦着她主人脸上的红印子:“娘娘,你可是皇子妃啊,在宫中要是被那几个多嘴的瞧见了,又要叫你丧气了……”夫人红着眼眶一头撞到长安肩头,又连忙起来道歉,丫鬟撅着嘴巴一把拉过她主子:“娘娘!你又这样!一个评事,您向他到什么歉啊?”

    娘娘挠着头像长安憨笑一下,匆匆被那丫鬟吵着拉走了,长安留意在官袍上蹭下的脂粉与红印,官人白皙的脸泛起一丝微红,正笑而不语地抿着嘴唇,一身马惊打破了长安的思绪,迎面走来一位傲气凌人的皇子,金灿灿的服饰在这白的惨淡的宫殿外显得十分格格不入。长安见状赶紧俯身行礼,殿前那个胖乎乎打盹的小太监也“嗖”地一下跳起来,精精神神故意拉长着声音:“卑职拜见太子殿下!”长安守在旁边看着太监的笑话,这家伙出勤可是连公文都忘记拿的!

    “奴婢知罪,女婢该死,望殿下息怒!”

    不知从何处闪出一个侍女,好巧不巧摔倒在太子马前,端盘与点心洒落一地。太子蔑视这她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不要动她,自己慢悠悠弯腰替她捡起散落的糕点,似乎还是觉着不满意,又想伸手去捡女子脚旁边的木盘。谁知那女子吓得身子一抖,下意识把脚缩回去。

    好大胆子!不知道这太子从小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吗?长安与小太监相视互相拜了个臭脸,那胖子吓得冷汗直冒,苦瓜脸默默向这小侍女输了个大拇指,官人盯着她趴在地上难解的衣裙,心里一阵唏嘘这小美人可活不久了——

    太子假意笑着,把糕点重新装好放在盘子里,恭恭敬敬俯身递给她。丫鬟哆哆嗦嗦着起身,弯的腰都快要贴在地上了,太子见状又“谦虚”着把腰又是一弯,好不容易比她低一点,丫鬟就吓得喘气上气不接下气,干脆又跪下了。话说这当朝太子,眉心正中有一颗美人痣,一眼万年。但是众人皆道这是“菩萨脸,蝎蛇肠”。身着金光灿灿的贵人摔袖走向轿子,蓦地又停下了,原来是新来的仆从不晓事,忘了拿太子上轿的云梯,可这眼前空空荡荡,却难不倒咱们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看本王作甚!?你是指望我飞上去不成?”

    丫鬟手脚并用,抽泣着爬着过来,地上的沙石难免擦伤了姑娘的衣裙,爬过的路径上,留下一道道鲜红。侍女满肚子苦说不出,狠狠咬住下唇,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但她还是强忍着,让这个至少比自己重了两倍的畜生,踩着自己的背上殿前的石阶,殿前白纱飘扬,流苏繁华璀璨,厚重的用料像一堵墙,永远隔住了天上地下的二人。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那道帷幔被纤纤玉指拉开,眼前的太子像一位神,拉开了丫鬟的心门:

    “皇祖母病逝了,这事你知道吧?本王平日里最是看不得那老东西,她一向反对跨阶级联姻,只要她一死,你我的婚事……哈哈,瞧本王这记性,还没问姑娘呢——”

    “我愿意!太子殿下!”

    丫鬟喊出了多年的心声,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与十里红妆的大堂之上,忘记了方才的一番羞辱,忘记了地板上畜生犯下的鲜红。太子面露怜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面庞:“怎么还不起?本王可心疼坏了……”“女婢听从太子殿下的差遣,殿下没有吩咐,奴婢不敢——奴婢,我,这就起来。”大殿内里的贵人缓缓拉上门帘,留下浑身是血的丫鬟站在原地傻傻痴望。

    “???”

    小太监趁着太子走进大殿不久,直叫苦拍拍自己肥壮的老腰:“诶哟,我说大人您今个儿算是着道儿了!这太子可是八百年都不屑来着玉华宫呢!”长安抱着双手碎步更上太子一行人的步伐,殿内深处,垂下的白衣下摆的主人身上的手链脚链在寒风中萧瑟作响,闹得人心头一紧:“这链子锁着的,到底是何等人物?”太监立马吓得走路找不大道:“嘘!大人谨言慎行啊,这二皇子并不是我大梁纯正血统的人,是咋们陛下建国前亲自征战时,与……这,这……他国女子结下的一段孽缘,通俗来说杂种一个!脾气还阴晴不定的,隔三差五就发疯。”

    “你的意思是,老皇帝害怕这疯子造反不成?”

    太子回首瞥一眼身后,太监干净住了嘴赶到榭台前提前通报:“太子殿下到——”帐中人伤痕累累,伸出苍白的手微微仰首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太子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提起那家伙的下巴,长安挤着眼总算看清那人的面庞,憔悴不堪的身体被病魔折磨得喘不上气,还要睁开平淡如湖水般的眸子,咬破的嘴唇下的绛色下杂糅这晶莹的泪珠:“皇兄好啊……咳咳……听说最近东宫好似不太太平啊,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咳咳。”

    那高傲孔雀脸色渐变,熟练地掏出一把小刀稳稳扎在囚鸟大腿处,折翼白鸟咬着牙硬生生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来,太子接着把脸凑到他背后:“白起……不说是吧?我宫里的所有侍女怎么就一夜之间全死了呢?肯定是你搞的鬼!”长安守在随行侍从中间,倒觉得有些好笑:“他手下连点差遣下人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调兵遣将了,连牢房都要自己夫人亲自来备,怎么可以进得去东宫啊?!”白起捂着腿部的伤微微抬头,一抹朱红照亮了这平静的湖面——“你是个什么东西?!本王让你说话了吗?!滚出去!”

    那官人无奈摇摇头,揣着衣袖若然无事走出寝殿,那小太监也赔笑着挪动着胖乎乎的身体赶了出去:“诶呀,大人,大人……你说这得罪太子干啥?!害得我要和你一起遭殃——”太子气呼呼摔了袖子扬长而去,给侍卫使了个颜色:“难道本王养你们这群是用来吃闲饭的吗?大理寺那边的人呢,怎么还没有来?!”那官人翻了个白眼,故作一番姿态漫步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太子心头淤积的怨气还未散去:“滚!”又接着踱步在殿前:“那宫廷的御医呢?死哪了?”小太监僵直这走上前来,哆哆嗦嗦从衣服里掏出一卷公文:“殿下……”太子心烦气乱地大抵看了几眼,又接上太监指向那红衣官人的眼神,抿着嘴唇吐了口长气:“怎么又是你?”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自顾自向东宫方向走去,群臣吓得趴在地上行告别礼,小太监眼看长安还干站着扯了几扯她的官袍,这时太子在仪仗蓦地停住,毫不客气地大声喝到:“站着做什么?要本王本王亲自来请吗?!”长安负着手冷笑几声,淡然穿过跪在地上的一行人中间走出殿门,太监瞪着眼望着她走出去好久,不由地由生钦佩之情:“大人,牛啊……”。榭台上那人轻轻抚摸着自己血染的折翼,白纱中默默走出一位头戴斗笠的少年,满眼可惜地望向白起的衣摆,他笑着推开扯下绷带想要为他包扎的手,少年感到一丝默然:

    “殿下……”

    东宫的布局比其他几座都要上心的多,也多归公与老皇帝对他这个长子的赏识,只是可惜这富得流油的地带,却很少见宫内的侍女或者活人笑上一笑,宫内的人盼着出去体验这大好的人间烟火,宫外的穷苦书生和怀才不遇者却撞破南墙地想要挤进来,说来也怪,长安大抵是生来就是第二种人。还未进门,一阵邪气扑面而来,疯狂舔舐这太子金枝玉叶的面庞,一行人赶紧撤到长安后,黑雾笼罩下太子的苍白的手微微晃动,传出些许声响,众人屏住呼吸吓得一动不动——

    “跑啊——起尸了!!!”

    长安纵身翻墙进入到宫中查看,阴气与湿气浸透了根根红柱,庭院内、染坊内都是死状不一的尸体,她抬起其中一个家伙的下巴仔细端详:这人除了头和脖子惨白,全身上下都红的出奇,解下布条还能在脖颈上看到一个生得十分诡异的胎记——不对,这不是胎记!倒像是什么符咒的图案,长安吓得连忙收起剑冲出染坊,提起门外吓得泣不成声的太监,飞似得火急火燎往殿外冲去,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长安心头预感不妙,只见这围观看热闹的宫中侍卫纷纷退到一人一马身后,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这奇女子把手掌紧紧握住剑头,“哗”地从头划到剑尾,鲜血滴滴答答地顺势流下,还没等解释,把这血均匀地洒在染坊紧闭的大门前。糟了!忘了死的都是女子,这血算是白废了!必须男人的血才能压制住里面的法阵啊——

    “滴答——滴答”

    猛回头,只见一位白衣少年学着她的样子,也在自己手臂上开了刀,让血流在门槛上。那少年扎着高高的马尾,一身白衣显得华丽又不失风度,耳垂下挂着的鹰羽和珠宝在风中摇摆,碎发乖巧地垂在额下,终于看清那张俊美的脸,只是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医师姐姐,请问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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