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珏查过沈流筝的一切,所以他好奇。

    沈流筝从田庄归来为何能从沈家翻身,现在身后又得了许多助力。更令人不解的是,为何她对萧时寂喜欢感激,而是厌恶憎恨以至于频频阻碍他行事。

    风铃谷曾有预言,有一颗帝星会在皇宫的西北角落升起,师父派不同的人辅佐诸位皇子,而选中七皇子的人最多。

    可是突然间,帝星蒙尘,竟有了暗淡的趋势。

    有人在阻碍他夺嫡的脚步。

    沈流筝长得甜美无害,看着毫无攻击力,旁人不会把许多事联想到她身上。

    可闻人珏注意到了。

    昨日泛舟之时,原本风平浪静的湖面忽起狂风,船上的沈流筝被卷到湖底,又随着巨浪的裹挟一路漂流。

    闻人珏将人救下。

    这座小岛极其隐蔽,寻常人不知道也进不来。

    身后的纱帐飘逸。

    听完沈流筝的话,闻人珏眉眼依旧淡漠,不过嘴角染了丝笑意。

    “你与萧时寂有仇。”

    闻人珏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沈流筝换了身粉色衣裳,衣袖上带着流苏,适合这个年龄少女的灵动可爱。

    她仅仅是站着便很难不让人心动,一双清澈杏眼弯起来,微微歪头似是疑惑问:“国师大人怎么说些胡话,让人听不懂。”

    她想听听闻人珏还能说些什么。

    关于这眼前之人,书中的直接记载内容不多,连现身的次数也不多,更多的是天机处在明处,他在暗处操控。

    天机处,或许也是萧时寂的帮手。

    那么闻人珏呢,之后是否会站在萧时寂的身后?

    沈流筝不确定。

    闻人珏见沈流筝矢口否认,也不生气,道:“既然你说救你是有所谋,那下面我说的话,你可要接上。”

    他列举了沈流筝回京后做过的事,几乎件件都不利于萧时寂,包括但不限于提前带走路无劫,和这次透漏闻人珏前往西南重镇的路线。

    这家伙真是算命的?

    这么清楚。

    沈流筝听着,脸上笑意不减,眉眼的弧度出奇的好看。

    可莫名的,两人周身似乎涌起一股敌对的味道来。

    沈流筝额间的碎发吹动,平静的望向闻人珏,道:“国师大人说的这些话,如果传到萧时寂的耳中,你说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随即想到什么,沈流筝又笑:“也对,他谁都不信,只信他自己。”

    “你为何如此会恨萧时寂?”

    “我不恨他,我的想法很简单,只想让他死而已。”

    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沈流筝干脆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你要问的我说了,那该我来问了。大周朝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你与谢家,到底是何种关系呢?”

    闻人珏眼底划过一股惊诧。

    看来是猜对了。

    前朝便已覆灭的百年望族谢家,与闻人珏还真有关系。

    对于这本书,沈流筝捋清所有人的关系,试图找到所有关键点。闻人珏看似置身事外,实则在每一件事上都推进了剧情。

    将事情变得混乱不堪。

    而此次见到闻人珏的反应,更是进一步验证了她的想法。

    “所以,不止我与宫里的人有仇,你也有。”沈流筝轻描淡写地说出她的结论。

    周身一切都安静下来。

    闻人珏眯起眼睛,细细盯着她的脸,想要看清每她眼中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

    “你不怕我杀了你?”

    沈流筝抬脚走近,几乎贴在了闻人珏的对面,她仰头眨眨眼问:“那国师大人,你舍得杀了我吗?”

    小岛孤寂,即便想传信也传不出去,闻人珏或许真能杀了她。

    可这又如何说得准呢?

    她毕竟是从末世穿来的。

    良久,闻人珏垂下眼眸,终于笑了,似有雪山融化晃了人眼。

    “沈姑娘着实有趣。”

    “多谢国师大人夸奖。”

    海面吹来的风,将人粉色衣摆吹起。两人站在高高的拱桥之上,头顶飞来白色仙鹤围绕。

    沈流筝心胸畅怀,忽然开口:“想与我合作,那就等到冬宴,到那时让我看看你的本领。”

    她看向闻人珏:“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便是厌蠢。”

    ……

    沈流筝次日便离开小岛。

    快到岸边,瞧见一个熟悉身影,黑色玄衣显眼,只是挺拔身姿好像是瘦了些。

    路无劫得了消息便早早赶来等着,双眼下浮起青色,看起来憔悴许多,不知这几日是怎么过的。

    沈流筝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你……”

    路无劫仔细打量一番沈流筝,没有受伤,脸色红润,一点事都没有。确保人没事,他转身便挑开车帘上了马车,静默不语。

    沈流筝耸耸肩。

    两人在马车上相视而坐,路无劫依旧闷声不吭,将下巴挡在衣领里,可眼圈的憔悴让人无法忽视。

    “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这可不像你。你原来如此担心我?”沈流筝调侃。

    按照路无劫以往的性子,必定像个好奇宝宝一般问东问西,安静便是反常。

    那日沈流筝消失在湖面以后,路无劫疯了一般往泛舟的方向游过去。他一次又一次潜入水中,想把人找出来,可每次都是徒劳。

    他走遍了湖边所有可能角落。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不甘心。

    身为侍卫,既然拿了钱,自然要护卫人的安全。

    脑中念头不断驱使他,两个日夜没有合眼,直至今早收到了消息,说人会在这里出现。

    他当街抢了匹马奔来,还好见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沈流筝。

    路无劫的心彻底落地。

    到了海棠苑,沈流筝从匣子中掏出一些银票,直接塞到路无劫的怀中。

    “你做什么?”路无劫被她的举动意外,这个月的银钱已经给过了,再给钱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让他离开?

    路无劫认为这次是自己的过错,可他却有点不想走。

    沈流筝姿态更强硬:“你应得的银票,辛苦费,不支持退款。”

    路无劫虽然没太懂她说的几个字眼,但也大致能理解在说什么,看着银票嘴角浮出憋不住的笑意。

    ……

    西南灾情逐渐安置下来,各镇恢复生机。萧时寂已坐上了返回京师的马车,只想着尽快回到宫里回禀。

    可等人回了京师,才发现大皇子萧时焕的信件早已快马加鞭送到宫里。

    萧时寂走到殿外,听到皇帝和群臣接连不停的夸赞声,坐在殿中的大皇子萧时焕一脸谦逊,回忆着灾情的治理。

    等萧时寂进到殿中,群臣的声音低下去,却响起低声讨论,皇帝身旁坐着的齐贵妃得意极了,仰着下巴挑衅地看向来人。

    大皇子眼中含笑:“这次前往西南,还多亏了七弟帮忙,许多事才能顺利进行,不然,我今日怕是不能坐在这里。”

    大皇子的这番话又为他赢得了赞扬。

    “大皇子说得对。”皇帝连连点头,眼神和蔼,转头看着殿中站着的萧时寂,“七皇子,你这趟前往也帮助了你大哥许多,不错,这次确实辛苦你了。”

    齐贵妃眼中的笑意藏不住:“是啊,可得是多亏了七殿下的帮忙。”

    不然,他的孩儿一切怎么能如此顺利呢。

    一下子,功劳主要落到了大皇子身上,而萧时寂只是顺手帮忙而已。

    萧时寂眼底的震惊清晰可见。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变成了他萧时焕的功劳,是谁时刻掌握着西南的情报,将信息传到宫里,还精准无误。

    齐贵妃身后有何人指点?

    前世的结果没有变化,皇帝当场封了大皇子为齐王,获得了爵位。

    萧时焕封王,除了齐贵妃,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孟丞相。丞相府府中,孟丞相捋着胡须摇头笑:“好啊,好啊,老夫没有看错人。”

    孟朝颜路过听到消息,心里先是欣喜,随后又涌起股悲伤。

    此时,天上乌云密布,即将要下雨,也正如她的心情一般,蒙着层薄薄忧愁。

    雨水很快从屋檐落下,淅淅沥沥的响声让人难过,形成一张看不清的水幕。

    不行,她要去找他。

    孟朝颜冲进雨幕,听不到身后的呼叫。她什么都不想,只冲往萧时寂的府邸,直至找到那棵芭蕉树。

    而树下站着的人,身上早已落满雨水。

    孟朝颜心痛不已。

    他从来没变,小时候偷偷难过时就会来这棵树下。

    孟朝颜走上前,脸上早已布满雨水,她也不在意,走到萧时寂身后,轻轻用手环住他的腰身,泪水混着雨水一起,早已分不清。

    “时寂,我来陪着你。”

    孟朝颜的声音温柔,仿佛能抚慰人心。萧时寂终于动容,回身将她抱住,两人深情相拥。

    不久后,管家将热气腾腾的姜茶送进书房。

    萧时寂看着孟朝颜擦干的发丝,眼神含着柔光。他亲手用勺子给孟朝颜喂着姜茶,吹了吹气才将勺子伸过去,柔声道:“来,慢点喝。”

    “好。”孟朝颜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萧时寂,仿佛她此刻是最幸福的女子。

    可很快,萧时寂接下来的话打破了这份美好静谧。

    “朝颜,你可知萧时焕最近可找了什么帮手。”

    孟朝颜猛地抬头看他。

    萧时寂并不着急,而是将握着的勺子放在瓷碗里,声音落寞:“我只是问问看,毕竟他现在已经是齐王,而我……终是比不上大哥。”

    见人这幅样子,孟朝颜又心疼起来,有些为难道:“时寂你放心,我会帮你查清楚。”

    萧时寂将碗放下,立即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深情不已:“朝颜……你还是同从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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