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渗透骨髓,沈流筝的意识已经难以保持清醒,直至一双手将她拽出水面。

    再次醒来,人已经到了风铃谷。

    虽然不能确定具体位置,但早已算好风铃谷在这附近,她要进风铃谷看一看。

    山谷隐秘,终年温暖如春。铜制风铃随风摇曳,发出叮咚脆响,与虞昭送给她的那支一模一样。

    年轻女弟子推门而入,手捧药盅,惊喜道:“姑娘醒了,你身上被人下了诅咒,不过师父说可以解除,只需要些时日调理。”

    “诅咒?”

    女弟子名唤展歌,放下药盅,药香弥散室内。

    展歌年纪小,发顶梳着双环髻可爱俏皮。她解释道:“你被人下了蛊虫,不过蛊虫的主人这会儿应该已经死透了,那蛊虫便失去了控制。失去了控制的蛊虫不会再伤人,等师父设法清除掉毒素,你的眼睛便能治好。”

    “姑娘杀了巫女钟离辛,也是结了善果。”

    钟离辛是穆辛的本名,依附于西南王后便换了新名字。

    钟离辛是风铃谷逃走的人,叛逃多年,四处作恶,如今被沈流筝杀了,也是结了善果。

    沈流筝:“杀人也是善果,你们风铃谷可真有意思。”

    展歌不以为意:“姑娘只需静心养伤,一切便能明白。”

    沈流筝并未亲手了结穆辛的性命,只是毁了她的双眼。至于人,便留给了路无劫处置,眼下来看已经是解决了。

    房间内的气息静谧,药香让人心神放松,她静坐在软榻上。

    展歌离开后,房中还有旁人,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沈流筝将目光看向一处,问:“是你从水中救了我?”

    站了许久的少女突然开口:“是。流筝姑娘,我是萧和颐。为了来到风铃谷,我向皇祖母求了一个机会,来时恰好碰上落水的你。”

    身处风铃谷,又不受束缚,皇室之中她想到的便是萧和颐。

    沈流筝点头道谢:“公主有心了。”

    风铃谷素来神秘,谷内虽看似与世隔绝,却参与着夺嫡权力纷争。

    风铃谷早已分成几派,各自扶持不同的帝星。更多人站在萧时寂那一边,甚至想要除掉这位公主。

    萧和颐毕竟是皇室子弟,聪慧异常,眼界也比旁人敏锐。她主动来此处避险,寻得生机。

    这么说来,萧时寂如今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沈流筝眸光微敛。

    有系统在,她本就没想着能真正杀死萧时寂,只不过在他体内放了一些小东西罢了,将来时间还很多。

    接下来的几日,沈流筝在这里修养,将系统带来的痛处逐渐缓解,也一点点去了解谷中情形。

    她抬手将柔软发带重新系在眼上,些许光亮透过,眼睛依旧没什么好转的迹象。

    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因为眼睛看不到,听觉和嗅觉异常敏锐。她能清晰地听到头顶传来羽翼划破微风的声音,是仙鹤从谷中掠过。

    四周的气息生机盎然,宛若仙境,那这里的景色应该和金光小岛差不多。

    沈流筝一路感受,等闻到桃花香味,停下脚步。

    谷外雪落漫天,谷中桃花枝头却依旧盛放。不远处,一位老者正坐在古桃树下,手执棋子,目光静然地注视着石桌上的棋盘。

    他的存在让人难以察觉。

    “姑娘,”老者忽然开口,嗓音悠然,“来与我下一盘棋,如何?”

    沈流筝循声“望”去:“我不会下棋,而且我也看不到。”

    老者并未介意,反倒笑道:“即便看不到棋盘,凭心落子,又有何妨啊?”

    沈流筝在老者对面落座。

    手执黑子,玉石棋子触手温润,她缓缓问:“那么多皇子,你们为什么偏偏支持萧时寂?”

    老者含笑:“谷中人心各异,并非谁都只支持他。不过若真有倾向,多半与头顶的那颗帝星有关。”

    老者目光投向天际,抬手望天上指了指。

    “帝星?”

    “是啊。帝星从不出错。数百年来,风铃谷凭借它辨识天命,才得以稳固地位。”

    沈流筝:“那就是说,若是我毁了那颗帝星,你们就会放弃他?”

    老者大笑:“随君心意。”

    沈流筝不再多言,随手将一枚棋子丢在棋盘上,起身离去。

    等人离开,老者目光落回棋盘,却忽然发现竟无从下手,不由得垂眸轻笑。

    沈流筝仰头望天,苍穹辽阔,那一片无垠似能接纳世间万物,包容因果。

    帝星……又能如何呢?

    入夜,月光如银,洒在风铃谷的桃花林间。

    萧和颐独自站在观星阁上,往下望是苍茫山谷,头顶却是浩瀚星空。她手中拿着星盘,指针转动,最终与夜空星辰遥相呼应。

    远方有颗星辰格外明亮,闪着紫光,让人一眼便看得到。

    “这便是帝星吗?”萧和颐喃喃自语。

    七皇子是帝星,她只是旁边不起眼的星辰。帝星如此高高在上,普照众生,却从未为给她带来庇护?

    萧和颐眸光复杂。她曾试图依附于旁人,以求脱离困境,可那些不过又是新的枷锁。

    忽然,她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有人靠近。不远处的身影逐渐清晰,萧和颐低声试探:“流筝姐姐?”

    沈流筝从阴影中走出,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半明半暗的轮廓。少许,她开口平静陈述:“你想要皇位。”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萧和颐下意识攥紧了衣袖,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是,我想要皇位。”

    是啊,为何她不能成为那颗帝星呢?

    沈流筝微微一笑,那笑意带上几分探究和讥讽:“即便你有可能被陷害,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你会怕吗?”

    萧和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清亮透着倔强:“我不害怕。”

    “即便最后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也不害怕?”

    “我也不怕。”

    萧和颐脸色发白,却依旧坚定摇头,“无论再多困难,无论再多危险,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我绝不会退缩。我可以付出一切。”

    萧时寂背影纤细却透着坚韧,月光微凉,可她胸中仿佛有一股热意燃烧,全然驱散了夜的寒意。

    ……

    白色仙鹤展翅飞过,掠过头顶。

    老者凝视远处青翠山影,捋了捋胡须:“那位姑娘的伤病再养几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展歌闻言挠了挠头,忍不住问:“师父,你不是说不医治谷外之人吗?为何要留下这位姑娘啊?”

    老者微微皱眉:“嗯?为师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展歌“啊”了一声:“说过呀,您真的说过的,徒儿可没记错!”

    老者置若罔闻,迈步往前走。展歌用力抓了抓脑袋,想不明白,小跑着追上去,嘴里还不停嘟囔着:“明明就是说过的嘛……”

    老者似笑非笑转过头:“你定是记错了。再者,那姑娘随流水漂进了谷中,你让为师见死不救,岂不是逆天行事,你说,是也不是呀?”

    展歌撇撇嘴,心中暗道:以为她年纪小就好哄骗?这事分明还有旁的缘由!

    老者望着山谷入口,稍稍停顿,垂眸轻笑:“看来又有人回来了,当真是热闹喽。”

    展歌翻了个白眼,了解师父的德行:“整天神神秘秘的……”

    两人口中谈及的沈流筝浑然不知这番对话,正静静地喝着药蛊。温热药汤并没有苦味,喝下去,浑身伤痛有所好转,舒畅多了。

    风铃谷外潭水冰寒,疼痛渗入骨缝,只有风铃谷的独门秘术才能彻底治愈。

    但这疼痛跟系统的惩罚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也算不得什么疼了。

    风铃谷素以推算闻名,秘法从不外传。

    沈流筝要了解此地,眼睛看不到,便找来萧和颐讲谷中构造。

    山谷四面环山,最独特的便是那座屹立在中央的九层高塔,名唤星图塔。建塔之人在塔中设下秘法,若有人硬闯,灾祸必降。

    由此,谷中弟子皆按照修行逐层登塔,无人敢违背规矩。

    可沈流筝不怕灾祸。

    她已经受够了系统的处处限制,遇见这甩不掉的破烂系统,还能有更糟的吗?

    她毅然决定要登塔。

    星图塔的前三层没有设防,是为初入者留的试炼门槛,可从第四层开始便设下迷题。饱含沧桑的嗓音从塔中深处传来,带着威严与冷意,沈流筝对答如流。

    寻常弟子中,即便是最为出色之人,能踏上第六层已属罕见,第七层更是难以企及。可沈流筝只花了半日便轻易解题。

    若是让众人见到此景,知道自己思索多日的问题就这么轻易被解出,只怕会自叹不如。

    第七层几乎无人踏足。

    层层纱帘从穹顶垂下,轻纱飘动,如烟如雾,隔绝外界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沈流筝听得到沙沙的书声,用指尖轻触书架的微弱凉意。

    这里是第七层的藏书之地,原书中对这处秘阁曾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不过她想要的东西具体在哪里,还没什么思绪。

    就在她凝神思索时,身后忽然传来低沉脚步声,打破一室静谧。

    沈流筝转过身,直直“望”向声音的来源。

    此地应当没什么人才对。

    脚步声慢慢靠近,带着某种压迫感,那人站定在她几步之外。熟悉的声音染着几分凉薄与戏谑:“几日不见,你这双眼睛倒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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