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花想哭。

    好好的怎么被人扒伤口了,他不会发现自己是狐狸精了吧,呜呜。

    “跟哪只野狐狸打架了,咱家没兴趣养一只浑身是伤的臭狐狸,”郁决拎着芫花往房里带。

    芫花胆战心惊后,郁决反手给她脖子上套了个铃铛圈,一个红圈银铃。

    咦——

    原来只是想给她套个圈,他没发现。

    芫花放心了。

    芫花又不高兴了。

    郁决把她带到浴室去,打算给她洗个澡。

    芫花试图挣扎,换来郁决的恐吓。

    狐狸也有狐狸的尊严,洗澡可以,不给好处,不行。

    “允暖,”郁决把芫花丢到木桶里,“过来给它洗澡。”

    那木桶之深,芫花刚被丢进去就沉到水下去,滚烫的水活像要把她清炖似的。

    允暖“诶”一声,跑进浴室来,看见小狐狸快被淹死在木桶里了,连忙跑上去把湿漉漉的小狐狸揪出来。

    “郁大人,你怎么这样对小狐狸呀!”允暖很是不平,小狐狸这么听话,怎么能这样对它!

    “你喜欢,从今以后便交由你照顾,”郁决没同允暖多说,迈步走了。

    允暖倒称得上个细心姑娘,特地舀了冷水兑洗,再三试过水温,取过项圈,才给芫花搓洗起来,还给她抹胰子呢!

    胰子抹出很多泡沫,让白绒绒的小狐狸看起来胖嘟嘟的。

    芫花被洗得干干净净,绒毛更加柔软细腻,她是一只干净的小狐狸了!

    允暖擦干芫花毛发上的水渍,来来回回用干帕子把毛都擦干,待那毛蓬松后,允暖把项圈给芫花戴回去,这才把芫花抱回杂房。

    铃铛摇摇晃晃,于人而言,就是细微的响,于狐狸而言,不亚于在耳朵里大喊尖叫。

    ——吵得脑瓜子疼。

    芫花的爪子刨了刨铃铛,允暖伸手制止,“小狐狸,这是郁大人给你戴的,不能取,他不高兴了就会把你赶走。”

    一听赶走,芫花蔫了。

    “小狐狸,最近府上招厨娘,我听说猫呀狗呀什么的都很通灵性,能识人呢!你还是只聪明的狐狸,肯定也能识人吧?”允暖抱着芫花,摸她的头,“到时候呀管事的要亲自挑人,你若是觉得那人不好,你就‘嗷’一声,好不好?”

    芫花尝试“嗷”一声,但是她不会“嗷”。

    允暖欲说什么,突然脚尖一绊,被青石路上的石头绊倒,连人带狐甩了个狗吃屎。

    芫花四爪呈着大字,含糊不清地叫唤。

    疼死了!!

    她不会原谅允暖的!!

    允暖爬起来,赶紧拍拍芫花尾巴上的灰,亲了亲她的脸,很内疚:“小狐狸你不要生气。”

    好吧,原谅允暖。

    允暖终于走到杂房,将芫花放了进去,也没太注意芫花到底同意没同意,反正她认为芫花是同意了。

    杂房能容人住,小木板挤一挤也能容一个人躺。

    芫花不知怎么回事,被允暖那一摔,觉得浑身难受,乏力得很,回了杂房,强撑到允暖离开,立刻就不受控制地化了人身。

    那死项圈快勒死她了!

    芫花一把扯下项圈,往窗前的小架子上一丢,骂骂咧咧好几句,瘫在小木板上。

    真会摔,好死不死地就摔了她的腰!

    可疼了,呜呜。

    芫花伸手揉了揉腰,那一整块柔软都牵扯着疼痛,想来是摔出淤青了。

    偏生这小木板邦邦硬,还不如那家黑客栈的炕来得暖和。

    芫花把脑袋闷在棉絮里。

    委屈委屈委屈!

    .

    郁决很少回府,他提携东厂,不是在办事的路上便是在审人的狱里,闲了,就候在皇帝身旁。

    皇帝年轻,甚至没郁决大,十八岁的年轻帝王依靠着郁决这把刀,步步站稳,将势力一点点从太后手里扣出来。

    所以,今儿个是难得的空闲,郁决回府只打算歇一夜,一早就要入宫近侍。

    郁决洗浴完,坐在大堂里静静翻着本闲书读。

    “郁大人!”大堂的门被猛地推开,允暖撒丫子跑进来,不像有规矩的丫鬟。

    可郁决也没怎样她,亦未曾抬头,眼眸依旧盯着书看,声线平淡:“怎么了。”

    “你得给小狐狸取个名儿呀,我成日小狐狸小狐狸的叫,要是它真以为它叫小狐狸怎么办?”允暖一脸天真,凑到郁决跟前来。

    郁决微微后仰,背脊靠在椅背上,“就叫小狐狸又会怎么样?你想叫它什么便叫它什么。”

    “啊——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得了郁决这句话,那可不亚于他说“你取名。”允暖十分高兴,几句谢过郁决,跑出了大堂。

    督公府的书房修在大堂的左侧,不在大堂内,郁决读了几页书便觉得有些乏了,起身往外走。

    大堂外便是允暖抱着芫花摔倒的青石板路,郁决往外走时,天都黑了,却也没提灯,横竖几步路的事儿。

    但他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圆圆的,小小的。

    .

    芫花心想,狐生是完蛋了。

    允暖说什么来着,铃铛是郁大人给的,不戴的话,郁大人是不会要她的,会把她赶走。

    呜呜,完蛋了。

    铃铛丢了!!

    芫花简直要把杂房翻个底朝天,窗前的小架子上为什么只剩红圈了?铃铛去哪儿了!

    连身上的乏累她都顾不得,忙活找了半晌。

    可惜了,半个铃铛影儿都没瞧见。

    芫花捏着红圈,发愁地坐在小木板上,细细思索着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

    ——不会是允暖抱着她摔了那一跤丢了吧!

    那可不行啊!府上还没几个人知道郁决给她套了个铃铛呢,叫其他人看见了铃铛,还以为是哪个掉的,扔了就算完事儿。

    芫花打算变回去,可就这么一变,她更泄气。

    变不回去了!

    狐生彻底毁了。

    芫花欲哭无泪。

    她一定不会原谅允暖的。

    芫花抬头,从窗子去探月,这月光,变得格外凄凉……

    “嘎吱”一声,木门开了。

    芫花的眼皮猛然跳动,瞬地转头看向木门边,只见来人还穿着单薄的衣裳,手中,是她找了很久的铃铛。

    郁决随手束发,少了平日里作为一名督公的厉气,平易近人了不少。可芫花不觉得。

    芫花身上还残留着方才抹过的胰子的皂香,充斥在杂房,而杂房内,并无狐狸。

    两人遥遥相望,世间凝固于此。

    末了,还是郁决先勾起唇,森森然地笑了声:“有什么想说么?”

    “郁大人,我不是妖怪,”芫花真诚地眨眨眼,一双杏眼浸着露水,莹黑的眸,和小狐狸的眼,八分神似。

    只是……有点太邪乎了。

    郁决皮笑肉不笑:“请道士下山,还是送你入观?”

    芫花蹭地一下站起来,她的乌发落散着,肌肤白皙如玉,确是个般般入画的美人容。

    她轻拧起眉,化不开的忧色缠绕在眉间,薄薄的眼皮轻微下压,却难掩五官之精巧。

    芫花泪汪汪的眼里都是那衣衫单薄的人,她放柔了声儿:“郁督公,我真的不是妖怪呀,你看,我在你身旁这么久,可从未害人。”

    郁决凉凉呵笑一声,不知从哪儿取来粗绳,把芫花双脚双手绑起来,将她搁在杂房里。

    “明日带你上山,兴许道士真的会除妖?”郁决斜扫芫花几眼,完全不搭理芫花的话。

    芫花叹了几口气。

    .

    郁决从来不会推脱着不入宫,办事效率极高,今儿个却不入宫了。

    王暮一想,那可真是芫花干得好呀,还真拖住了郁决。

    督公府里快要闹翻天了。

    允暖进杂房,给小狐狸送食吃,结果推开门,哪有什么小狐狸,竟然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子,被捆手捆脚塞在杂房里,吓得她赶紧叫来管事的。

    管事的一看,惊得额头冷汗不止。

    这不是那日王大人送来的女人么!?

    竟被绑在此处,瞧那女子模样可怜,还被囚于这般……很难不想到郁大人呀。

    恰巧,郁决这个时候过来了,他来时,一堆人拥在杂房外。

    本叽叽喳喳的杂房,见到郁决之时,哑然。

    郁决未作任何解释,走进杂房去,将芫花脚上的粗绳解了,拉着她手心的粗绳往外牵。

    “郁督公,能不能不系绳了,磨得手好疼,”芫花嘟囔着,声不大,落在这安静的府中,字字刺耳。

    “闭嘴,”郁决看着下人们惊疑的目光觉得头大,他叫来管事的,“散人,回去做事。”

    管事的连连点头,吆喝其他人赶紧散。

    郁决提前备好了车马,他将芫花丢到车上去,随后自己也踏了上去。

    “郁督公,陛下问你今日怎的不入宫,”折檐从老远骑着马跑过来。

    马儿高壮,折檐堪堪齐平车窗高度,于是,折檐很轻易地从大开的窗子中,看到了郁督公身后的乌发。

    那乌发的主人也好奇,探半个脑袋,两只黑黑的眸眨了又眨。

    折檐欲言又止,愣是把话吞回去了,脑袋往天上转了一圈,“也行罢,陛下不会怪罪下来的,我给你挂个休沐牌子。”

    郁决:……

    他回首,看到芫花满脸——呆。

    突然觉得直接剁了她脑袋也可以,不必麻烦道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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