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的代价
周栋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留宿，杨雪繁过去的房间早就另作杂物间，她只能睡客房，对此，杨雪繁倒没有意见，她打算等入职后就自己去外面租房，但并非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比如说她亲爱的后妈，田静。
那个女人生在中产家庭，接受鸡娃教育，大学没毕业就来了周氏集团实习，做周栋的助理，一来二去，两人就搞到了一起，她嫉恨杨雪繁的生母，也顺带着恨杨雪繁。
因此，回家第二天一大清早，田静就杀上二楼，将客房门拍得震天响，叫杨雪繁出来批斗。
杨雪繁并不把田静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她内心深处是看不起这个女人的，明明有追前程的机会，偏偏脑子不清楚，刚大学毕业就被老男人骗着生孩子，连生两个，到现在也只能做“贤内助”了，除了搞搞慈善，就是疑神疑鬼怕自己那个出轨成性的老公又跟别的女人搞出孩子来。
“田阿姨。”杨雪繁冷淡地冲她点头，她眼里的轻视刺痛了田静的自尊心，女人压抑了一晚上的怒火与不安瞬间爆发，她双手抱胸，完全是敌视的姿态。
“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意思？在甲子区混不下去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要你离这个家远一点，你不记得了？”
真有意思，这是把自己当小三对付了？她再怎么样也是周家的大女儿，杨雪繁讽刺地笑出声。
“我住在这里又怎么样呢？你能把我赶走不成？你手里有权力吗？”
当然是没有的，周栋不会给他的女人真正的权力，他只喜欢花瓶，他绝不会再跟一个杨雪繁母亲那样的女人在一起。
田静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极了，她指着杨雪繁的鼻子，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随时可以把你赶出去！你妈死了，你以为杨家还会帮你吗？从你不接受联姻离开戊戌区开始，你就被杨家放弃了！呵，现在回来，还指望能嫁给什么有头有脸的家族？”
在她看来，杨雪繁回来就是嫁人的，到了年纪，想借周家老大的身份嫁个好男人。
杨雪繁恍惚地想起来，当初她去甲子区“留学”，对外给出的理由其中一条就是不愿意联姻，当时确实是杨家给挑的联姻对象，好像是一个姓桑的……
杨雪繁看着女人，眼里无不怜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今天还要赶去体检，没空跟这人吵架，田静却不放过她，冲她的背影低吼：
“我警告你，杨雪繁，不准再回周家住了，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杨雪繁二十岁以后就没用这句话威胁过别人了，还有些稀奇。
“我好怕呀，”她回头，冲田静一笑，“对了，你们不会已经给菲菲找联姻对象了吧？是哪一位呀？我有点好奇呢，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联姻对象是私生女？”
“你给我滚——”一声尖锐的嘶吼劈头盖脸砸向杨雪繁，田静最在意的事情莫过于非婚跟已婚男人生子，导致让田依菲姓了田，她是不被认可的私生女，她是周栋和田静搞婚外情的罪证。
现在田依菲还能配个豪门望族，若私生女的身份摆到明面上，那就是丑闻，她能选择的联姻对象就会大打折扣了，念及此，田静的眼里充满了恨意，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威胁完田静，杨雪繁离开大平层，脸上也没了笑意，她对田静有报复之心完全是因为杨雪繁的母亲，但她也明白，真正该遭报应的人是周栋。
在周家又住了两天，田静时不时就拿那种“你怎么还不死”的眼神看着她，到第三天，杨雪繁开始工作。
主要是站岗。
是的，防卫科的工作就是巡逻和站岗，在马路、联合政府大楼、车站等一切公共区域站岗。
很无聊。
无聊透顶。
杨雪繁打了个哈欠，然后被分进戊戌车站的岗亭。
三天前，她在这里噶了两个仿生人同胞，三天后，她又来这里做起了巡警。
太危险了，太刺激了。
扫描门就在她身边。
就像老鼠坐在猫嘴边挑衅。
出站口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很大，因此在这里是最不受欢迎的巡逻站岗区，杨雪繁站在闸机后面，瞪着广告屏，看里面的大明星跳舞，听见背后三个队友还在造自己的谣：
“她从甲子区下来的？”
“是吧，听说记了大过，流放呢！流放，啧，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难怪人家看不起咱们，昨天邀她去聚餐都不去……”
果然，就算过了一千年，人类还是改不了背后说坏话的传统，但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听到吗？背后嘴同事要避着当事人，不应该是职场潜规则？
杨雪繁一回头，那三人都闭嘴了，却没有心虚的表情。
好，看来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杨雪繁对他们笑了一笑，又转头面向前方。
她倒是想叫杨小繁把他们电上一电，但这几句话又罪不致失禁，那就需要在失禁和正常之间选择一个档位。
杨雪繁身穿工作衬衫，绑着一根麻花辫，站在出站口，鹅蛋脸，杏眼峨眉，嘴角维持着完美的浅笑，旅客们经过她身边，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人类已经在地下生活了几百年，经过无数次的重建与融合，像她这样纯粹的东亚面孔着实不多。
这个东亚女孩温和的笑意似乎能缓解旅途的劳累。
有了。
杨雪繁的笑容加深。
“杨小繁，让清洁卫士从背后剪解开王强的皮带。”
王强就是那个诅咒他翻不了身的造谣主谋。
清洁卫士收起扫把，手臂换成剪刀，那个圆筒机器人慢慢滑向三人背后，但没人会注意一个垃圾桶。
到达目标身后，停下，机械臂慢慢下放，咔嚓，剪断皮带，王强一转身，他的裤子就这么华丽丽地掉了下去，露出大红色的四角内裤。
“天啊！”
“你的裤子！”
几声大叫引起所有人注意，行人纷纷驻足看热闹，一下子就看见了王强的光腿，顿时哗然。
杨雪繁回头，看见那人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大吼了一声“不要拍照”，迅速弯腰拉起裤子，埋着脸，狼狈冲出人群。
两旁的同事一边憋笑一边远离，假装不认识他，杨雪繁眨眨眼，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心实意了一些。
真有意思啊。
清洁卫士将半截皮带放进自己的嘴里，绿灯闪烁——
“请勿乱扔垃圾，垃圾清理、回收……”
机器人渐渐走远，深藏功与名。
在车站后台程序里骤然出现了一条多余的指令，往常并不会受人注意，但由于前些天发生了指示灯乱闪和机械狗暴走伤人事件，蒋氏集团技术中心正派人在后台排查问题，到现在为止，已经圈出了好几十条非法指令，集中出现在仿生人被击杀前，由于指令混乱，并不能判断具体哪条指令对应哪些机器，解码更是让人发疯，一团混乱。
可就在刚刚，又有一条非法指令出现了。
“部长，又来了！”技术员激动地一拍桌子，指着屏幕里新鲜出炉的一条乱码，技术部部长过来，看见这条指令，眉头紧皱。
无法解读，无法解密，不知来源，却有最高的控制权限，蒋家的指令都排在它后面。
“你盯着，追溯它的去向，只有一条指令，你应该能做到。”说着，蒋萧云拍了拍他的肩，大步离开控制室。
她拨通长兄的电话。
“哥，指令又来了，我认为最好在车站加派人手，仿生人可能又要发起攻击了。”
蒋舒铭眉头一跳。
“执勤名单你有吗？”
“暂时没有，跟那个有关系？”
“不确定，你先去找一份发给我。”
这几天他一直在查杨雪繁的过去，跟他了解的一样，普通地念书，考学，再到甲子区念书，成绩优异，为人低调，没有一丁点异常的行为，就像一趟普通列车，一路通畅。
回想自己与她短短两年的恋爱，除了突如其来的分手，也没有任何出格的回忆。
那是一个看煽情烂片都能哭的柔软的女孩，完全是乖乖女的模板。
难道全是假的？
“我会跟调查科联系，让他们派人驻守车站，你们盯紧信号，其它的都不用管。”
蒋舒铭挂断通讯，双手交叠，抵在眉心，他应该相信谁？谭朔的一面之词？还是与杨雪繁从小到大的点滴相处。
电子手环闪烁，有新消息，蒋舒铭叹了口气，发信人是田依菲，杨雪繁的妹妹，他点开来看——
舒铭哥哥，今晚我的生日宴，你有空来玩吗？
下午五点半，天空已经变成了黑色，所有执勤人员结束一天的巡视，排队站在车站前坪，听大队长训话，大灯照亮每一个人苍白的脸。
“……要精神！继续向上！保持思想警惕——”
大队长站在杨雪繁面前，垂眸盯着她的脸，大声问：“都明白了吗？”
“明白！”
大队长沉默两秒，忽然笑着拍了拍杨雪繁的肩膀。
“声音太小了啊，这回就算了。”
杨雪繁与他对视，她的眼神太冷，宛如没有感情的机器，大队长先移开目光，看向所有人。
“我知道有些人从甲子区流放到我们这里，很不服气，呵，没什么不服气的！既然来了，那就说明我们都一样。”
大队长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杨雪繁是被贬职过来的，这个职场对自己也太不友好了，杨雪繁苦恼，或许应该让大队长尝尝电击到失禁的感觉。
“行了，解散。”
大队长拍拍手，所有人绷紧的身体立刻松散了，他们大部分都摸了一天的鱼，现下也不着急走，三三两两站着聊天，聊旅客、聊被脱了裤子的王强，聊杨雪繁。
新人的八卦是职场闲聊的万金油。
杨雪繁扯下袖章，双手背到身后。
怎么办，想把每个人都电疗一次。
但那样很可能被发现异常。
算了，下班吧。
“杨警官——”
刚转过身，一个男人走出出站口，隔老远跟杨雪繁挥手，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过去。
那人一身黑衣，西装领带，大步走近，随着他走到白光之下，衣领上的黑金徽章在灯光中闪闪发光——
ECOI.
那是调查科的身份证明，他在杨雪繁面前站定后，没有人敢再说一个字，在众人眼里，调查科的那身衣服就自带压迫感，尤其是这个男人，他有一双狼一样的蓝眼睛，杨雪繁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谭调查员，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谭朔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看着杨雪繁，就像饿狼盯上了羊，“我们未来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是吗？我想我们还是少见为好，我可不想总是遭遇意外，”杨雪繁半开玩笑道，“你今天又是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来调查。”
“为上次的事件吗？”
谭朔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哈，也算是吧。”
杨雪繁：“辛苦了，有什么结论？”
谭朔但笑不语，杨雪繁了然：“是机密的话，就不要透露给我了。”
“算不上机密……”
话没说完，电话先来了，谭朔低头一看来电，眉头一跳，接起电话。
“喂？老大！……嗯？你在旁边？”
杨雪繁多看了他一眼，老大？看谭朔这一身衣服，应该已经坐上组长的位置了，他的老大是谁？调查科主任？
“没多嘴，你要相信我老大，我只想赢……行，行，都听你的，我先走，拜拜——”
谭朔的“拜拜”是跟杨雪繁说的，杨雪繁点点头，笑着跟他挥手，很快，谭朔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气氛这才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哇，他好吓人啊！”
“不愧是调查科的，往那儿一站，明明是个帅哥，我也不敢跟他搭讪。”
“搭讪？我都不敢跟他对视！”
“杨雪繁怎么认识他的？”
杨雪繁回头，身后的两个女孩立刻不说话了，紧抿着嘴，像是要干架。
杨雪繁莞尔：“前两天这里不是出了一场意外吗？仿生人袭击事件，当时我被卷进去了，后面是谭朔审的我。”
说完这些，杨雪繁便离开了，两个女孩在原地面面相觑，那个新人是在……回答问题？
地下城虽然有漫长的黑夜，但夜晚并非只有黑，当天空的蓝消失，各个高楼便会点亮霓虹灯，无数的灯光点亮地下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杨雪繁独自走在长街边缘，她肚子饿了，却不知道要吃什么，慢慢走了一段距离，忽然想起自己的执行秘书有很久没说过话了，于是逗她。
“杨小繁，你怎么哑巴了？你会肚子饿吗？”
“姐、姐姐……”
杨小繁的声音在发抖，杨雪繁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好害怕，呜呜呜，我害怕，好可怕、呜呜呜，我要被杀掉了啦！呜呜……”
杨小繁处于崩溃的边缘，在她的大脑里哇哇大哭，杨雪繁被吵得头疼，揉着眉心，随便坐在一家街边牛杂店门口，老板吆喝着各种口味的牛杂、萝卜，杨雪繁随便点了一份招牌，开始思考杨小繁的话。
害怕谁？又要被谁杀掉了？为什么会被杀？
牛杂汤端上桌，杨雪繁小心咬了一口萝卜，轻声问：“是谭朔吗？”
杨小繁的哭声更大了。
杨雪繁苦恼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呢？她的系统还真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那个女人生在中产家庭，接受鸡娃教育，大学没毕业就来了周氏集团实习，做周栋的助理，一来二去，两人就搞到了一起，她嫉恨杨雪繁的生母，也顺带着恨杨雪繁。
因此，回家第二天一大清早，田静就杀上二楼，将客房门拍得震天响，叫杨雪繁出来批斗。
杨雪繁并不把田静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她内心深处是看不起这个女人的，明明有追前程的机会，偏偏脑子不清楚，刚大学毕业就被老男人骗着生孩子，连生两个，到现在也只能做“贤内助”了，除了搞搞慈善，就是疑神疑鬼怕自己那个出轨成性的老公又跟别的女人搞出孩子来。
“田阿姨。”杨雪繁冷淡地冲她点头，她眼里的轻视刺痛了田静的自尊心，女人压抑了一晚上的怒火与不安瞬间爆发，她双手抱胸，完全是敌视的姿态。
“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意思？在甲子区混不下去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要你离这个家远一点，你不记得了？”
真有意思，这是把自己当小三对付了？她再怎么样也是周家的大女儿，杨雪繁讽刺地笑出声。
“我住在这里又怎么样呢？你能把我赶走不成？你手里有权力吗？”
当然是没有的，周栋不会给他的女人真正的权力，他只喜欢花瓶，他绝不会再跟一个杨雪繁母亲那样的女人在一起。
田静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极了，她指着杨雪繁的鼻子，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随时可以把你赶出去！你妈死了，你以为杨家还会帮你吗？从你不接受联姻离开戊戌区开始，你就被杨家放弃了！呵，现在回来，还指望能嫁给什么有头有脸的家族？”
在她看来，杨雪繁回来就是嫁人的，到了年纪，想借周家老大的身份嫁个好男人。
杨雪繁恍惚地想起来，当初她去甲子区“留学”，对外给出的理由其中一条就是不愿意联姻，当时确实是杨家给挑的联姻对象，好像是一个姓桑的……
杨雪繁看着女人，眼里无不怜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今天还要赶去体检，没空跟这人吵架，田静却不放过她，冲她的背影低吼：
“我警告你，杨雪繁，不准再回周家住了，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杨雪繁二十岁以后就没用这句话威胁过别人了，还有些稀奇。
“我好怕呀，”她回头，冲田静一笑，“对了，你们不会已经给菲菲找联姻对象了吧？是哪一位呀？我有点好奇呢，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联姻对象是私生女？”
“你给我滚——”一声尖锐的嘶吼劈头盖脸砸向杨雪繁，田静最在意的事情莫过于非婚跟已婚男人生子，导致让田依菲姓了田，她是不被认可的私生女，她是周栋和田静搞婚外情的罪证。
现在田依菲还能配个豪门望族，若私生女的身份摆到明面上，那就是丑闻，她能选择的联姻对象就会大打折扣了，念及此，田静的眼里充满了恨意，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威胁完田静，杨雪繁离开大平层，脸上也没了笑意，她对田静有报复之心完全是因为杨雪繁的母亲，但她也明白，真正该遭报应的人是周栋。
在周家又住了两天，田静时不时就拿那种“你怎么还不死”的眼神看着她，到第三天，杨雪繁开始工作。
主要是站岗。
是的，防卫科的工作就是巡逻和站岗，在马路、联合政府大楼、车站等一切公共区域站岗。
很无聊。
无聊透顶。
杨雪繁打了个哈欠，然后被分进戊戌车站的岗亭。
三天前，她在这里噶了两个仿生人同胞，三天后，她又来这里做起了巡警。
太危险了，太刺激了。
扫描门就在她身边。
就像老鼠坐在猫嘴边挑衅。
出站口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很大，因此在这里是最不受欢迎的巡逻站岗区，杨雪繁站在闸机后面，瞪着广告屏，看里面的大明星跳舞，听见背后三个队友还在造自己的谣：
“她从甲子区下来的？”
“是吧，听说记了大过，流放呢！流放，啧，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难怪人家看不起咱们，昨天邀她去聚餐都不去……”
果然，就算过了一千年，人类还是改不了背后说坏话的传统，但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听到吗？背后嘴同事要避着当事人，不应该是职场潜规则？
杨雪繁一回头，那三人都闭嘴了，却没有心虚的表情。
好，看来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杨雪繁对他们笑了一笑，又转头面向前方。
她倒是想叫杨小繁把他们电上一电，但这几句话又罪不致失禁，那就需要在失禁和正常之间选择一个档位。
杨雪繁身穿工作衬衫，绑着一根麻花辫，站在出站口，鹅蛋脸，杏眼峨眉，嘴角维持着完美的浅笑，旅客们经过她身边，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人类已经在地下生活了几百年，经过无数次的重建与融合，像她这样纯粹的东亚面孔着实不多。
这个东亚女孩温和的笑意似乎能缓解旅途的劳累。
有了。
杨雪繁的笑容加深。
“杨小繁，让清洁卫士从背后剪解开王强的皮带。”
王强就是那个诅咒他翻不了身的造谣主谋。
清洁卫士收起扫把，手臂换成剪刀，那个圆筒机器人慢慢滑向三人背后，但没人会注意一个垃圾桶。
到达目标身后，停下，机械臂慢慢下放，咔嚓，剪断皮带，王强一转身，他的裤子就这么华丽丽地掉了下去，露出大红色的四角内裤。
“天啊！”
“你的裤子！”
几声大叫引起所有人注意，行人纷纷驻足看热闹，一下子就看见了王强的光腿，顿时哗然。
杨雪繁回头，看见那人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大吼了一声“不要拍照”，迅速弯腰拉起裤子，埋着脸，狼狈冲出人群。
两旁的同事一边憋笑一边远离，假装不认识他，杨雪繁眨眨眼，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心实意了一些。
真有意思啊。
清洁卫士将半截皮带放进自己的嘴里，绿灯闪烁——
“请勿乱扔垃圾，垃圾清理、回收……”
机器人渐渐走远，深藏功与名。
在车站后台程序里骤然出现了一条多余的指令，往常并不会受人注意，但由于前些天发生了指示灯乱闪和机械狗暴走伤人事件，蒋氏集团技术中心正派人在后台排查问题，到现在为止，已经圈出了好几十条非法指令，集中出现在仿生人被击杀前，由于指令混乱，并不能判断具体哪条指令对应哪些机器，解码更是让人发疯，一团混乱。
可就在刚刚，又有一条非法指令出现了。
“部长，又来了！”技术员激动地一拍桌子，指着屏幕里新鲜出炉的一条乱码，技术部部长过来，看见这条指令，眉头紧皱。
无法解读，无法解密，不知来源，却有最高的控制权限，蒋家的指令都排在它后面。
“你盯着，追溯它的去向，只有一条指令，你应该能做到。”说着，蒋萧云拍了拍他的肩，大步离开控制室。
她拨通长兄的电话。
“哥，指令又来了，我认为最好在车站加派人手，仿生人可能又要发起攻击了。”
蒋舒铭眉头一跳。
“执勤名单你有吗？”
“暂时没有，跟那个有关系？”
“不确定，你先去找一份发给我。”
这几天他一直在查杨雪繁的过去，跟他了解的一样，普通地念书，考学，再到甲子区念书，成绩优异，为人低调，没有一丁点异常的行为，就像一趟普通列车，一路通畅。
回想自己与她短短两年的恋爱，除了突如其来的分手，也没有任何出格的回忆。
那是一个看煽情烂片都能哭的柔软的女孩，完全是乖乖女的模板。
难道全是假的？
“我会跟调查科联系，让他们派人驻守车站，你们盯紧信号，其它的都不用管。”
蒋舒铭挂断通讯，双手交叠，抵在眉心，他应该相信谁？谭朔的一面之词？还是与杨雪繁从小到大的点滴相处。
电子手环闪烁，有新消息，蒋舒铭叹了口气，发信人是田依菲，杨雪繁的妹妹，他点开来看——
舒铭哥哥，今晚我的生日宴，你有空来玩吗？
下午五点半，天空已经变成了黑色，所有执勤人员结束一天的巡视，排队站在车站前坪，听大队长训话，大灯照亮每一个人苍白的脸。
“……要精神！继续向上！保持思想警惕——”
大队长站在杨雪繁面前，垂眸盯着她的脸，大声问：“都明白了吗？”
“明白！”
大队长沉默两秒，忽然笑着拍了拍杨雪繁的肩膀。
“声音太小了啊，这回就算了。”
杨雪繁与他对视，她的眼神太冷，宛如没有感情的机器，大队长先移开目光，看向所有人。
“我知道有些人从甲子区流放到我们这里，很不服气，呵，没什么不服气的！既然来了，那就说明我们都一样。”
大队长这是在告诉所有人，杨雪繁是被贬职过来的，这个职场对自己也太不友好了，杨雪繁苦恼，或许应该让大队长尝尝电击到失禁的感觉。
“行了，解散。”
大队长拍拍手，所有人绷紧的身体立刻松散了，他们大部分都摸了一天的鱼，现下也不着急走，三三两两站着聊天，聊旅客、聊被脱了裤子的王强，聊杨雪繁。
新人的八卦是职场闲聊的万金油。
杨雪繁扯下袖章，双手背到身后。
怎么办，想把每个人都电疗一次。
但那样很可能被发现异常。
算了，下班吧。
“杨警官——”
刚转过身，一个男人走出出站口，隔老远跟杨雪繁挥手，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过去。
那人一身黑衣，西装领带，大步走近，随着他走到白光之下，衣领上的黑金徽章在灯光中闪闪发光——
ECOI.
那是调查科的身份证明，他在杨雪繁面前站定后，没有人敢再说一个字，在众人眼里，调查科的那身衣服就自带压迫感，尤其是这个男人，他有一双狼一样的蓝眼睛，杨雪繁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谭调查员，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谭朔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看着杨雪繁，就像饿狼盯上了羊，“我们未来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是吗？我想我们还是少见为好，我可不想总是遭遇意外，”杨雪繁半开玩笑道，“你今天又是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来调查。”
“为上次的事件吗？”
谭朔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哈，也算是吧。”
杨雪繁：“辛苦了，有什么结论？”
谭朔但笑不语，杨雪繁了然：“是机密的话，就不要透露给我了。”
“算不上机密……”
话没说完，电话先来了，谭朔低头一看来电，眉头一跳，接起电话。
“喂？老大！……嗯？你在旁边？”
杨雪繁多看了他一眼，老大？看谭朔这一身衣服，应该已经坐上组长的位置了，他的老大是谁？调查科主任？
“没多嘴，你要相信我老大，我只想赢……行，行，都听你的，我先走，拜拜——”
谭朔的“拜拜”是跟杨雪繁说的，杨雪繁点点头，笑着跟他挥手，很快，谭朔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气氛这才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哇，他好吓人啊！”
“不愧是调查科的，往那儿一站，明明是个帅哥，我也不敢跟他搭讪。”
“搭讪？我都不敢跟他对视！”
“杨雪繁怎么认识他的？”
杨雪繁回头，身后的两个女孩立刻不说话了，紧抿着嘴，像是要干架。
杨雪繁莞尔：“前两天这里不是出了一场意外吗？仿生人袭击事件，当时我被卷进去了，后面是谭朔审的我。”
说完这些，杨雪繁便离开了，两个女孩在原地面面相觑，那个新人是在……回答问题？
地下城虽然有漫长的黑夜，但夜晚并非只有黑，当天空的蓝消失，各个高楼便会点亮霓虹灯，无数的灯光点亮地下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杨雪繁独自走在长街边缘，她肚子饿了，却不知道要吃什么，慢慢走了一段距离，忽然想起自己的执行秘书有很久没说过话了，于是逗她。
“杨小繁，你怎么哑巴了？你会肚子饿吗？”
“姐、姐姐……”
杨小繁的声音在发抖，杨雪繁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好害怕，呜呜呜，我害怕，好可怕、呜呜呜，我要被杀掉了啦！呜呜……”
杨小繁处于崩溃的边缘，在她的大脑里哇哇大哭，杨雪繁被吵得头疼，揉着眉心，随便坐在一家街边牛杂店门口，老板吆喝着各种口味的牛杂、萝卜，杨雪繁随便点了一份招牌，开始思考杨小繁的话。
害怕谁？又要被谁杀掉了？为什么会被杀？
牛杂汤端上桌，杨雪繁小心咬了一口萝卜，轻声问：“是谭朔吗？”
杨小繁的哭声更大了。
杨雪繁苦恼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呢？她的系统还真是个爱哭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