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一个不幸的男人。

    他从没有进行过一次完整的虐恋情深,每次进行到虐恋的部分,那些可恶的女人就逼得他无法情深,只想杀人。

    同时陛下又是一个幸运的男人。

    每次遇见一个可恶的女人,他就会发掘身边一个深情的男人。他们对他不离不弃,助他解决一切问题,他们是忠君思想的忠实践行者,会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他供养。

    陛下正跟平二公子对弈,莫名想起了他四叔:都是一样的忠君,始终为他的天下着想。

    他深感命运弄人,明明喜欢善解人意的女人,偏偏总是碰到善解人意的男人=_=。

    平跃落下一子,目含笑意:“第一步,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埋下纪家军与拂林军反目的祸根。

    指尖轻轻划过棋盘,陛下吃掉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子:“第二步,煽风点火。”

    煽风点火,利用看似隐忍的思忆郡主,激起陛下与纪家军的矛盾。

    平跃找准破绽,一气收去数子,微微眯起眼睛:“第三步,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当陛下与纪氏都不再冷静,双方的任何举动,都能将流言坐实。越闹越大的后果,只是朝局动荡,甚至祸延边疆,躲在暗处的人得利。

    棋盘之上,演练着最真实的厮杀,在厮杀中难以获得的清醒,却能滋生于对弈时的宁静。

    一局毕,陛下顿觉酣畅淋漓。

    却仍轻轻摇头,“郡主当真如此愚钝?”

    平跃语声清朗:“郡主亦是局中人,车骑将军性命垂危,其实并无更好选择。”

    中规中矩的回答,陛下起了一点疑心:“郡主肖似愉妃,性子倒也很像,不肯吃亏。”

    平跃打趣:“郡主舍弃一切相逼,心中必定积了不少怨气……”顿了一顿,敛笑几分,将问题反弹:“臣只是不懂,郡主分明针对陛下,为何在明华宫自焚?”

    万花丛中过的陛下也不懂,这货作天作地撕遍帝后到底有什么好处。他为这个问题失神良久,难以找到人类的答案,只能认同平跃的揣度,“可能只是在发泄吧。”

    平跃垂眸一笑,眼中宠溺的光,藏匿得刚刚好。

    其实釜底抽薪她做得很糟糕。她没有按照他委婉的台词来,完全被悲愤情绪主宰,成功招致陛下的杀心。

    后来她也许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干脆连皇后一起撕,这简直有几分小孩子气了——她不会指望跟两方都决裂,就能令她保持中立,最终得到其中一方的和解?

    傻姑娘,最有可能的不是和解,而是他俩联手灭你啊。

    你怎么敢把战火引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呢?

    不过没关系,你惹的祸,二哥哥为你平。

    正牌二哥哥也有这个问题:“纪小六,二哥哥不得不说……你的想法不错,可惜水平辣|鸡。你以为谁都会按照你设想的走吗?”

    六妹妹委屈撅嘴:“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夸我运筹帷幄!今天再加一碗药!”

    二哥哥唉声叹气:“我看你怎么收场。”

    六妹妹乐滋滋地剪着药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平跃让我相信他,所以我可以任性。就当考验他啦。”

    二哥哥摔了药碗:尼玛感情我是你驯养忠犬的道具?

    六妹妹赶紧给他顺毛:“你乖一点嘛。我最近钻研古书,熬的药越来越好喝了!早晚会比黑鱼汤好喝的!”

    纪勉深深看她,心中充满欣慰:原来她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男人。这个男人在她想发泄的时候,不会提醒她要理智谨慎,他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她任性的后果。

    而她,也只有在任性的时候,才会找到安全感,从而托付全部的真心。

    只是,到底有没有人能符合她的要求,既有周幽王爱美人的勇气,也并非烽火戏诸侯的傻|逼。

    永王府。

    靳老师跟他的初恋女神被关在这里已经近一个月。期间陛下将关窕的侄女送来当电灯泡,大概是为了防止他对女神旧情复燃。

    靳老师没心思旧情复燃,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惨,这里的伙食特别差,比刑部大牢还差,成天就是清粥小菜,一点荤腥都没有。

    靳永知道自己是在这儿等死的。

    他太了解元翰了。元翰总是装得那么温厚,对外宣称网开一面,其实不是因为不想灭口,而是他做了太多亏心事,需要几个声名狼藉的人背锅。

    关窕并不清楚这点,每日淡定陪着子雾读书。

    借着庭院里的日光,一大一小两个剪影都是静好的模样,靳老师越看越生气,时常捉一些庭院里的活物,比如蜜蜂、蝴蝶、青|蛙、甚至是老鼠,拿到她们面前,用火活活烧成灰烬。数个火球在地上翻滚,恶心的气味溢满空气,他在她们惊惶的尖叫中,终于获得一二快感。

    关窕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依然愤怒:他凭什么吓着子雾?

    她气笑了:“梁植,你不敢向元翰报仇,只会欺负弱质女流?”

    靳永负手叹气,眼眶微湿:“妇人之见……他再不好,也不能随便死了……我们不过是一群乞丐,摆在面前只有一只馊馒头,你有气节你可以不吃,但我不能跟你一起饿死。”

    关窕彻底无语。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张扬的梁四公子、后来清贵的靳正使,居然自比为乞丐?

    “竟不知你与元翰如此惺惺相惜。”

    靳永抿唇一笑,隐现悲凉:“你以为他很爱你?他不过拿捏着我爱你……你一次次派人行刺,是我一次次替你遮掩,你一次次破坏他的名声,是我一次次替他歌功颂德,你每坏一次他的事,我都要为你补救一次,到头来我将一家子都补救了进去,你高不高兴?”

    关窕被钉在原地。她从来不知道他为她做了这么多,或许潜意识里是知道的,可惜从来不敢面对,因为还不了。

    对着她一脸的茫然,靳永慢慢走近了她,他的笑容愈发灿烂,身后是一地焦臭的尸山:“我为你守身如玉,今日天时地利,不如玉碎瓦全?”

    关窕扇了他一巴掌:“你醒醒吧!”

    靳永冲她嘘了一声,他闭着眼睛,满脸都是醉人的温柔:“来了。”

    永王府瞬间灯火通明,禁卫军鱼贯而入,为首之人,正是方才谈论的陛下。

    王福泉为陛下代言:“永王妃买通宫人行刺车骑将军,着押入大理寺候审。”

    关窕不禁冷笑:“元翰,废物利用都没你利用得彻底。”

    靳永让她淡定:“忠勇营毁了你的阴谋,你对纪氏怀恨在心,宫里又有你的眼线,动机和能力两全,行刺一事非你莫属。”

    陛下忍不住笑了:“季方知朕。”

    靳永拱手施礼,不再逢迎讨好,字字清冷疏离:“草民愿检举永王妃。”

    陛下心想,这些男人之所以能摆脱可恶的女人,成为他善解人意的知己,都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

    而靳老师只是在想——

    我钮钴禄·靳永又肥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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