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由太|祖皇帝创立,彼时他初定天下,生怕开国元勋的后代们沉迷于打打杀杀,就让内阁几个大学士建了个皇家教育学院。孩子们一律先通过入学考试,再分出三六九等,跟着不同级别的老师学习。

    开始只有世袭爵位的子弟才有资格进入国子监学习,后来太|祖为了不拘一格,就让地方州学、府学、县学每年送优秀人才到翰林院考试,特别优秀的进入国子监继续学习。

    到了先帝那一朝,则添了第三种人——恩科落榜的举人。

    会试之后有两种榜单,一种是进士榜,一种是落第的|□□|录取榜。落第士子可以到国子监任职,一边教学生一边复读,国家给他们发工资。

    而到陛下这一朝,第四种人出现了——交了高价择校费的人。

    陛下初登大宝之时,西凉趁他根基未稳,大举进犯。为了缓解边境战事吃紧,皇后给他出了个主意——捐献军资数目排在前一百名的文武大臣,其后人可以来国子监读书。

    陛下唾弃这种赤果果的卖学历行为,却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战事和缓了些,他还得面对国子监毕业生的分配问题。

    根据考试成绩的不同,学生们被分为了不同的学历级别,毕业待遇也因此分出高低。

    毕业生要么留京,要么外放,一般先去行政单位历练,再慢慢升到权力部门。官二代升得特别快,陛下就有些不高兴,好几次借口找人陪太子读书,亲自给这些货面试,惊喜地发现他们……

    要么颜值爆表,要么身材爆表,唯独业务水平不爆表,回答问题磕磕绊绊,脑子里都特么是草!他们跪得啪嗒啪嗒,气得陛下不要不要,只能送他们回家嗑药,顺便摘掉他们亲爹的乌纱帽。

    陛下觉得这样不行。他决定从源头抓起,杜绝国子监的考场舞弊问题,以防再有草包官二代青云直上。

    陛下没有直接表明来意,盛成德也知道肯定没好事。

    陛下说一句国子监好,盛祭酒就回一句都是陛下英明,直到陛下再也没心思兜圈子,问出了那道送命题——

    “思忆自幼顽劣,为何月试总能通过?”

    盛成德在犹豫了零点零一秒之后,毅然甩锅:“臣亦百思不解……如今回想起来,郡主总于考场四处张望,想是有人助其舞弊。”

    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容。

    镜头从小黑屋转到外间——清新自然的景致,古色古香的书院,风吹飘动的纱帘,名师课堂的窗前,剪刀声咔嚓作响,一场惨剧正在上演。

    一双罪恶的小手伸向盛成德心爱的盆栽,欢快地修剪起来,等他赶到凶案现场时,只见一地的断肢残骸,以及四盆光秃的盆栽。

    盛祭酒土拨鼠叫。

    思忆郡主吓得丢了剪刀,她呆萌地对着手指,一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的样子。

    陛下暗中看好戏。

    盛成德捂紧胸口倒地,很明显快要喘不上气,纪飞鱼终于明白过来,跑过去蹲在他身边,小拳头放在膝盖上,一脸真诚的关心:“太傅你需要大夫吗?”

    盛成德虚弱地伸出一只手:“五盆你不会都剪了吧?”

    飞鱼赶紧摆手、拼命摇头:“没有没有!还有一盆!”

    盛成德刚要爬起来,就听见六姑娘笑着补刀:“那盆红枫山水我最喜欢啦,我想把它搬到走廊里晒太阳,可是因为太重……”

    她瞪大无辜的眼睛,陈述着魔鬼的行径:“我手一抖,就碎了。”

    盛成德轰然倒地。

    思忆郡主成功KO盛祭酒,陛下终于笑着现身。他看着纪飞鱼摇头:“你这古怪性子,像谁呢?”

    纪飞鱼伸出一只手掌:“您已经看过好戏,东西该还给我了。”

    陛下斜去一眼:“不急。”

    他撩袍落座,往盛成德身上砸了本书,后者终于爬起来,行过礼后退出去,不多时又折回来,手上捧着还未点燃的一炷香。

    陛下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这次的考生只有一个——思忆郡主。

    思忆郡主眼神玩味:糟老头子什么路数,昨晚还要跟我睡觉,今天就能坐而论道?

    糟老头子出的考题思忆郡主很熟悉——

    卖璧求荣。

    纪飞鱼摸摸自己右手绑着的纱布,深感历史总是不断重演。当初她的手被打成猪蹄还要补作业,如今只是割破一道口子,还比从前好一些。

    从来不曾好过的,是她坑自己的写作水平。

    思忆郡主咬着笔尖冥思苦想,一炷香不知不觉烧完了大半,但她的答题纸还是干干净净,一个字都不曾填上。

    陛下摇了摇手中茶盏,里面倒映着一个颇有耐心的自己。

    陛下的耐心十分昂贵,每一个享用它的人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而她……他懒洋洋地掀眸,认为不会例外。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思忆郡主最终交了白卷,却是振振有词:“无论臣女写了什么,陛下您都不会满意。”

    盛成德立在一旁,默默翻白眼。

    陛下怼他:“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盛成德羞愧低头:“臣失职。”

    陛下再怼:“竟不知你失职了多少回。”

    盛成德把头再低下去一点:“臣有罪。”

    正当君臣二人彼此试探之时,那只学渣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翘着粉嘟嘟的唇,仰着红扑扑的脸,粉颈冒着细密的汗,就连呼吸都是热的,呼哧呼哧带喘,像只小猪。

    陛下走过去一探她的额头,忍不住蹙眉——又烧了起来。

    盛成德察觉他眼中的关切不由心惊,不着痕迹地提醒:“郡主自幼体弱,祁王颇多关照,有时一路抱着她来……”

    陛下眼中寒光乍现,即刻收敛。他笑着与盛成德调侃:“小鱼这孩子总不叫人省心,从前朕便常与皇后说,她这般胡天胡地的性子,秩儿怕是消受不起。”

    盛成德赔笑,脸上有了汗也不敢去擦。他眼睁睁看着陛下将侄女兼未来儿媳打横一抱,任由她的脸庞贴在他的胸口,不时低头看她一眼,目光是不自觉的温柔。

    盛成德在心中叹气,既知道这是一次劫难,也觉得不失为一个时机。

    思忆郡主无意识地拽着陛下的袖子,念叨着三个字:“还给我……”

    她委屈得皱起鼻子,陛下刚有些心软,就听见她补上了称呼:“糟老头子,把玉还给我……”

    陛下差点没给她扔下去。

    龙辇之上,他试探着问她:“玉是谁的?”

    她在昏睡中居然也笑得很甜蜜:“我的……都是我的……”

    元翰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一些:“贪心鬼……也罢,什么都是你的,只要你是我的。”

    可能是他抱得太紧,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在他胸前愈发剧烈地撞击,一直从外头颠簸到心底。

    她浑身发烫,蒸腾着一股子甜香,玲珑曲线起起伏伏……这谁顶得住啊!!

    薄纱掩映之中,龙辇上的君主低下头去,与怀中人分享滚烫的呼吸,水下的记忆全部被唤起,光天化日又是别样刺激,于是一个吻得忘情,一个终于被吻醒。

    思忆郡主一把推开陛下,一个用力过猛,差点从龙辇上掉下去。

    她缩在栏杆边上,瞪大写满防范的眼睛,一脸嫌弃地擦着嘴巴。

    陛下靠着背后软垫,餍足都写在脸上,并无继续的意思,只是还要恶心她:“昨夜朕在水中为郡主渡气,郡主可是拉着朕不让朕走。”

    郡主忍无可忍地呲牙:“不要脸!!”

    陛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上她的鼻尖:“那你怎么不反抗?”

    郡主眸光微动,慧思如飞鸟掠过双眼,增添几分朦胧的妩媚。她心中有了思量,便捂住嘴巴不说话了。

    她依旧戒备着,微微透出得意,像只扎满了果子的刺猬。

    陛下不禁笑出声,屈指赏了她一个毛栗子。

    临近慈宁宫的时候,陛下还是问出口:“昨夜你唤二哥哥……如此念着元秩?”

    思忆郡主愣了一下,暗道她可能找到了祁王殿下春风满面的症结。她很快把尴尬压下去,还是摊出一只手掌:“先把玉佩还我。”

    陛下将玉佩还给她,趁机挠了一下那发烫的手心。

    郡主脸上的恶心果然又多了一分。她将玉佩细细地包在巾帕里,打算好好洗洗糟老头子的气息,再用书香熏几天,等二哥哥回来也要让他贴身戴着熏!!

    郡主没忘回答陛下的问题:“我不念着元秩,难道还念着你?”

    陛下无语:“思念对手是对他的尊重。”

    郡主更无语:“姑父你看谁都是敌人吧?”

    郡主正要下去,却被人握住手。她回头,看见糟老头子一脸的无奈:“你现在还能叫我姑父?”

    纪飞鱼摸摸自己红彤彤的娃娃脸,一本正经地戳穿一切:“我知道姑父你最喜欢制衡了。哪怕我长成一头猪,你也能下得去嘴……”

    她甩开陛下的手,双手合十祈祷道:“可怜的姑父,愿你以后别再委屈自己,别再过着牛郎般的生活。”

    陛下:“……”

    陛下望向思忆郡主的背影,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王福泉劝他放过龙辇的手柄——龙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王福泉深深叹气,心想自古天然克腹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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