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营奉陛下之命,搜查了一整条东街,将所有现身棺材铺的人控制起来,却只抓出一只嫌犯。且这位嫌犯……

    还是个疯子。

    他前一秒气场全开,一声“太子殿下”让所有人以为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下一秒却秒变抑郁症,在棺材铺门口深情凝望掌柜的,死活就是不肯走。

    当着陛下的面,他旁若无人地说道——

    “小掌柜,不容易啊,这么年轻就会钓鱼了,吃了不少苦吧?不过肯定没我吃的多,你看你演个抑郁症都演不像。”

    女主面色僵硬:卧槽,被识破了。

    下一秒她求知若渴:“那……真抑郁是怎样的?”

    明尘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侧影明媚忧伤:“抑郁啊,全凭感觉,而感觉,又来源于经验……”情至深处,他投来泪盈于睫的一眼:“抑郁症啊,跟你搬上台的戏都不一样,没有那么多意外啊传奇,每一次死亡,都是命中注定,每一次分离,都心知到来的日期……最难熬的不是失去,而是选择,选择自己死,还是别人死,从前我和你一样,总躲在后面,直到再也没有人挡在我前面……”

    飞鱼动容抹泪、动情相送:“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陛下:“……”

    抒情完毕,明尘子化身咆哮帝:“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飞鱼心想此人当真狡猾,演技拙劣只为混淆视听,叫人弄不清楚他的目的——棺材铺里都是她的人,纵然今日没有巡防营,他也没法逼她自杀,这荒诞的一出非但毫无所获,反而令他掉了马甲,究竟用意何在?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身后抵上一把尖刀,千雀挟持着她,在众人都被咆哮帝吸引的时候,一跃而至房顶之上。

    女主一脸想死:卧槽,碟中谍啊!

    在抑郁的人设下,她试图感化人家:“大家都是苦命人,何必互相伤害呢?你今日以暴力对我,来日也会有人以暴力对你,冤冤相报何时了……”

    一声冷哼落下,刀抵上了脖子。

    再也管不了什么人设,飞鱼盯着闪亮的刀刃颤声抢救:“姐姐,姐姐,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能不能说点前因后果啊,突然跳到你死我活,我心脏有点受不了啊……”

    千雀割破一道口子,语声冷硬如冰:“闭嘴。”

    底下的陛下传来弓箭手,顶上的千雀也放了大招。她点燃一个火折子,将火星一寸寸烫过人质身上的披风,一个个血点显露出来,飞鱼脑中闪过平跃的话——

    “案发现场一截指骨残留血色光点。”

    “衣料粉末有一股异香。”

    “火情起得很快。”

    她想起国子监钟楼捉鬼那晚,孔明灯灯下的火焰一灭,灯内的血色便浓烈起来,此后靳永熄灭所有火烛,会不会是因为——

    这玩意儿不能一直接触明火,不然就会变成……

    油炸鸡骨!!

    事后诸葛亮感觉自己迅速发烫,一把抓住千雀执火的手,两眼泪汪汪地叹息:“姐姐,太粗鲁了吧。”

    千雀邪佞一笑:“想看烟花吗?”

    女主:我不想做人|肉|烟花啊!!

    生死一线,飞鱼急忙坦言:“姐姐,姐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有绝症,我有绝症,我没几天活了!!棺材铺是现成的,丧葬一条龙服务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真的不麻烦你了……”

    陛下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这条鱼知道有人想杀她,才会装出不想活的样子来……她不知道来求他吗?

    他笑着叹了口气,从陈愈手中接过弓箭,瞄准之间,披风已然烧了起来,那是一簇簇绿幽幽的火焰,掺杂其间的血色光点逐渐褪去,红花凋谢、绿叶压枝,一如生死相接、凄迷诡艳。

    陛下拉弦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

    正是这一犹豫,救美教人抢了先。

    暗器破空而来,正中千雀手腕,尖刀便掉落飞鱼手中,与此同时一只白鸽叼走火折子,刺客两处分神,人质抓住时机,一刀刺入她腹。

    千雀痛呼一声,伸手去抓飞鱼,手肘却被重击——那是一柄拂尘。

    拂尘往上是一道桀骜眼神,一身布衣的靳永翩跹依旧,衣不染尘。

    清风明月不再,亦无仙鹤星辰,于是那个弄虚神棍,得以退回他的本真,快意厮杀、潇洒为人。

    飞鱼迅速甩落披风往下一扔,回头只见两人打斗正酣,也不知会不会殃及池鱼。底下陛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要朕上去不成?”

    飞鱼秀气地一皱鼻子,终是咬牙往下跳。陛下如愿抱到美人,同时收获湿身福利,自然不肯轻易放手,暗中观察的平跃,则又黑化了一个层次。

    好在先前跳了忘川,这火并没伤着飞鱼,甚至衣服都没烤干,却并不妨碍陛下喝汤——他以检查伤势为由,抱着肥鱼就要回宫炖。

    这回居然是明尘子救了她。这只疯子当着巡防营的面,大剌剌地指着陛下:“她是你外甥女啊,多不要脸呢!!”

    众人:“……”

    巡防营统领陈愈站出来打圆场:“陛下,臣请巡防营护卫纪府,以免再生今日之事。”

    陛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巡防营护卫京师,岂能厚此薄彼?为今之计,唯宫中万全。”

    飞鱼不曾参与讨论。她皱着鼻子嗅着空气,闻到一股很浓的酸味,于是很笃定平跃在这附近,低头细想他咬牙的模样,生出隐秘的小幸福。

    平跃正在倒计时,但凡他四叔不能及时制服刺客、拦住糟老头子,他就要亲自上阵了。

    靳老师不负重望,他揭开刺客面皮之时,陛下有一瞬的愣神,飞鱼趁机跳了下来,接着自己也吓了一跳——竟是从前月妃的侍女舒凉。

    飞鱼既惊且喜:此事与月妃有关,不就说明跟她爹无关了吗?

    哈哈哈老头子果然是不会拿她唱苦肉计的!!

    敲到麻袋,月妃……关子雾!!

    果然,侍从来报,说方才在一片混乱中,看丢了关子雾。

    明尘子十分得意:“小掌柜,你钓人,人也钓你。”

    陛下怒而不发:街道已然封锁,竟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关子雾,巡防营未必干净。

    这些人,究竟是月妃旧党,还是外敌细作?

    陛下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条船处处漏水,当他惑于敌手是谁,那个号称从不坐船的人,又在其间扮演什么角色?

    靳老师力阻老板打包肥鱼回宫:“陛下,此女命犯天煞,不若以之为饵、捉拿妖魔。”

    陛下睨了这只纵火嫌疑人一眼:“你为何来此?”

    靳老师一挥拂尘,立马一脸虐恋情深:“贫道心系苍生,守护天下之主,向为己任。”

    为爱矢志不渝的男宠靳永,非常非常顺利地迎来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金屋藏娇。

    无论是刑部失火,还是今日飞鱼遭焚,都与那些血色光点有关,即便靳永不曾逃逸,也无法摆脱嫌疑。碍于靳永地仙的身份,陛下换下飞云观所有道士,将其就地囚禁。

    搬开靳永这块绊脚石,陛下就把掌柜的叫进棺材铺,徒留巡防营在外守护。这回老板啥也没解释,大家都是一脸“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陛下自以为很了解小孽障,她看起来满嘴跑火车,实际上是个敏锐而聪明的人。棺材铺里搭戏台,也是她一贯的作风:面上无谓看戏,暗里请君入瓮。

    向外宣称的抑郁,不过是谋反的委婉说法,她招来一干抑郁者,也不知是想查清真相,还是想……

    与之合作。

    陛下发现他越来越不喜欢跟她兜圈子,只因若不直言,她永远会兜得比他还远。在这间名为奈何的棺材铺里,他扶着奈何桥的栏杆,当真无奈起来:“不演会死吗。”

    纪飞鱼沉思片刻,尔后认真道:“真的会死啊。”

    她端详着那把血迹斑斑的尖刀,发自肺腑地感叹:“好在,我是越来越值钱了。”在陛下打量神经病的目光中,飞鱼兴奋得手舞足蹈:“有人想杀我,说明我有价值,现在连您都不能随随便便地杀我,因为我还能当诱饵啊!!”

    陛下懒得跟她废话:“坐牢,还是入宫。”

    音效部门请注意,此处请播《名侦探柯南》,女主要秀智商了!!

    她将国子监璞仪太公主造谣、左中浮通敌、刑部大牢失火三案联立,得出三者的共同点:“璞仪太公主、左中浮、以及我们,都几乎死了全家。”

    而死全家,必然是要买棺材的,买棺材的过程中,必然会抑郁,抑郁就会黑化,黑化的人为了寻求同谋,多多少少会讲一些过去的故事,于是便需要一个戏台子。

    “但这个戏台子,不能开在太显眼的地方,否则会对舆论造成一定的影响,所以我就把它搭在了棺材铺里,先讲故事后买棺材,顺理成章。”

    陛下饶有趣味地挑眉:“有结论吗?”

    名侦探纪飞鱼结案陈词:“离间计。”

    且使用离间计的对象,多半也是死过全家的,才会通过坑死别人全家的方式,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

    陛下低笑出声。他发现一旦牵扯与性命有关的现实困境,这货的鸡血表情就会收敛,非但能进行透彻分析,在计划受阻之后,依然能给出解决之道:“他们发现我在钓鱼,反而从我手里钓走了关子雾,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再来,也许只是烟|雾|弹。”

    下一句话陛下替她说了:“你想继续等待。”

    飞鱼一语双关地拍马屁:“作为猎人,您应该有耐心。”

    千万别着急吃我呀!!

    这句话极大程度上愉悦了陛下,而愉悦的后果必然是……

    发|情。

    他将肥鱼抵在门板上,贴着她耳垂诱惑:“湿衣穿着不难受吗?”

    在她抵抗之前,他及时补充:“演得像些。”

    飞鱼弱弱地打商量:“要不您还是捅我一刀吧。”

    陛下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喝汤的好机会,于是半真半假地诱哄:“朕没理由杀你,这样才合逻辑。”

    女主欲哭无泪:为毛总是分到强X戏份?

    她最后抢救了一下:“要不要通知元秩?”

    陛下表示他喜欢这种刺激:“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倘若巡防营当真有奸细。

    谋算完毕,陛下专心开炖肥鱼。这条鱼还是只知道捂着嘴巴,圆澄澄的眸子忽闪忽闪,会说话一般,叫人从心底泛出一丝笑意。偶尔闪过一丝愤慨,配上这张小巧可人的脸,眼角眉梢全是风情,勾人心魄就有,唬人的架势就没有。

    两人靠得极近,他略一低头就能看见那纤长微翘的羽睫,往下是缠了绸带的脖颈,印象中是极白皙姣好的,似乎怎么样都不会留疤,再往下是呼之欲出的曲线,还有……她娇生惯养出来的一身奶香。他心里一沉。

    可惜刚碰到她腰间的蝴蝶扣,她就怕得不行,小白兔一样怯生生地一耸肩膀:“我自己来吧……”

    难为陛下此刻还能优雅地一颔首,本想肥鱼放下捂嘴的手他好亲一口,谁知这货狡猾无比,一手依旧捂着嘴,一手拔|出|那把刀。

    陛下:嗯,不失为一种情趣。

    下一秒情趣就被破坏。这货尖叫起来:“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糟老头子!!居然到现在还想吃我!!我、我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陛下退开几步,等这货刀风耍得差不多了,一脸无语地捏住她手腕,反手一抡轻松卸下武器,果不其然听见她求饶:“痛、痛、痛……”

    暗中观察的平跃也不禁摇头。

    然而飞鱼不认输,拔下发簪奋力一掷,恰好砸碎不远处的一个花瓶,接着抬头仰望天花板,可惜迟迟没等到机关,平跃啼笑皆非:她呆的地方根本不是陷阱所在的位置嘛!!

    陛下顺利扑倒肥鱼,平跃开启另一机关,大网罩下的那一刻,糟老头子迅速推开美人,自己也借势后退,竟生生躲过这一击。

    美人就相对不幸了。她正好被推到先前的陷阱处,一张大网将鱼网个正着。

    看她苦苦挣扎,陛下再难忍笑:“你这是什么机关,专门陷害自己吗?”

    飞鱼气到飙金句:“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祁王殿下赶到的时候,顶着众人异样的眼光,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想压根儿没看见什么限制级的画面,亲爹衣冠楚楚,未婚妻倒是形容狼狈,隔着一张网兜,一个安静坐着,一个不时尖叫,弄得元秩一头雾水,搞不懂唱的哪一出。

    难道是他捉|奸的姿势不对?

    最终是陛下打破沉静,拍着儿子肩膀语重心长地一叹:“她这霉运……你且消受去吧。”

    祁王殿下大松一口气:绿帽终究是没有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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