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元秩的除了金橘,还有太庙随行的宫人。

    两方厮杀,儿子的人躲进后殿,老|子|的人躲进前殿,无论兵力还是随臣,竟都旗鼓相当。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多年前陛下夺位的一幕,终于重演。

    这回却没杀|上|三天三夜。

    那些宫人在太庙四周埋了火|线。正当第二夜两军困乏之时,第三拨人马悄然包围太庙,无数火|箭从天而降,暗藏的火|药被点燃……

    血|肉|横飞,瞬间溃散。

    禁军、御林军、弘毅军皆是片甲不留,两位主子终于回过神来,心知已成瓮中之鳖,选择留在殿中。

    遭殃的三军欲息战入殿,那些火|箭|便射|穿|了屋顶,爆|破|声很快响起,殿内同样烧了起来。

    元秩与亲随合力阻拦军士入后殿。

    永嘉侯协同宁王阻拦军士入前殿。

    耳边嘈杂不断,陛下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不由勾起一笑:目盲也并非全无好处,否则何以面对此处的列祖列宗?

    元秩杀红了眼,无暇想太多,亦不愿去想。

    天光微亮。

    尸|首|枕|藉、火|光|冲|天,太庙已不再是那宝相庄严之所,而成了一片废墟。

    上位者终是活到了最后。

    而未来的上位者一身玄色劲装负手款款行来。

    忠勇营将士先她一步入了后殿,随纪励清点尸首,将活着的人控制起来。她穿过后殿、踏过尸首,待前殿亦被围住,方止步于殿门,朝殿内怒视她的人躬身一礼——

    “谢殿下铺路之恩。”

    元秩终于问出了口:“为什么。”

    她歪头一笑,天真如往昔,“因为我更想当皇帝呀。”

    言罢轻轻挥手,数把兵刃刺下,后殿再无活人。

    她再返回前殿。

    太后说:“凡事要留余地。”

    纪飞鱼问一道前来的黄芪:“火|药|还有多吗。”

    “还有一些。”

    “炸个大点儿的坑,都埋了。”

    她提步欲走,太后终于直呼其名:“纪飞鱼!”

    她没回头,只丢下四个字:“两不相欠。”

    纪飞鱼刚走出前殿殿门,九命便匆匆赶来,耳语一阵后她即刻回殿,改了主意。

    太后、陛下、永嘉侯、宁王得以幸存。

    当然不是她良心发现,陛下当场道破天机:“平跃还活着。”

    事已至此,他如何看不出来她与赡思辛串谋,意图除去拂林军。她既决意要反,除了忌惮尚存的拂林军,没有留下他的理由。

    飞鱼轻轻笑了一下,心想她喜欢这些人的自作聪明。

    九命刚好赶到,自然是她安排的。平跃确实无事,且将回京救驾,这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拂林世子一向忠君,总不可能猝然倒戈,总要经历一番曲折。

    同时为了铲除渣爹渣哥的所有势力,她也不得不假装与平跃争斗,才能将这些势力引出。

    至于裴氏姐弟,她不过吓他们一吓,还是要用来对付含阳长公主的。

    宁王到底曾为她的郡主身份正名,倒也不妨收用。

    拂林世子之所以没有落入赡思太子的圈套,因他非但没有信了那份布防图,亦选择了诱敌深入,佯装逃窜引西凉军队入了他们熟悉的山谷,本以为可以瓮中捉鳖,却反过来被灭。

    平跃命人绘了一副足可乱真的巨图,纠缠间令对方晕头转向,错将腹地当作高地,自己占了高处,亦用火|箭|将其埋葬。

    拂林军全|歼|敌军,攻占西京。

    西凉国主自尽于王座,赡思太子死于拂林军之手,臣属死的死、降的降,拂林世子检查他们的地牢时发现了“纪五公子”。

    他假装不知那是赡思辛,不计前嫌救他出来。

    赡思公子道谢之余问起思忆郡主,拂林世子但笑不答。

    安顿好西京胡民,又留下守军驻扎,拂林世子方启程回京。

    路上听说太庙被炸、思忆郡主篡位,便说与赡思公子听,问他有何看法。赡思公子用纪昭的口气答:“你可别小瞧了我这六妹。”

    平跃眯了眯眼。

    元秩先前不过除了太子一脉,纪飞鱼却直接灭完了元氏皇族,除了陛下、宁王,只留下她传说中的生母——含阳长公主帮她料理京中未能出现在太庙、逃过一劫的小官士族。

    该杀的杀,该擢的擢,只是这样一时也无法填补朝中空缺。

    纪飞鱼劝含阳长公主歇歇:“日子还长呢。”

    忠勇营之所以能进入皇城,非但因为丰台大营经弘毅军一击,战力与信念皆不足,更因为柴姮趁机杀了她亲哥,自己成了统帅,见忠勇营在城外虎视眈眈,自然放了纪飞鱼进来。

    巡防营阻拦不住,只得护着拂林王躲了起来。

    金橘、黄芪如今都成了纪飞鱼的爪牙,负责帮她找人杀人。

    九命、千雀则时刻在她左右,以防漏网之鱼行刺。

    几乎掘地三尺也没找到拂林王,思忆郡主只得去天牢看永道长,三言两语说清局势,靳老师何等聪明人,知道她需要自己演戏,当场坐地起价,要求她给浙州的徐公子一个官职。

    他指望徐然护住飞云观的道士。

    思忆郡主正怕百姓忘了她对浙州作出的贡献,欣然应允。

    除了她舍身救疫,寻芳令亦放出她牺牲自己给拂林军送西京布防图的消息。

    至于京中这场动乱……

    永道长再次反口,道是祁王引发疫情、思忆郡主本是回京勤王,不料陛下疑她谋反,才愤起反抗。

    思忆郡主颠倒黑白,百姓却也不傻,碍于京城被其控制|不敢多言,心里知道这是要上|天的节奏。

    朝中文武官员皆空缺,思忆郡主却也不急,徐公子很快赶到京城,她甩了个吏部尚书的位置,直接把难题丢给别人。

    徐公子尚未状元及第,便已官至尚书,纵然有心表现,无奈京中并无根基,想来想去只能荐了浙州几位名士,思忆郡主瞄了一眼便都予了要职。

    他惊了:这、这、这、这也太草率了吧?

    思忆郡主并不急着登基,这些日子里除了杀人命官,便是在京城各处逛吃逛喝,偶有不认识她的店家说起那位郡主的凶残,她还笑着指指自己:“你看我凶残么。”

    人家大多当她开玩笑,说姑娘你如此貌美,与凶残大不相干。只有一人诚实作答:“凶残得很。”

    她就瞪人家:“你眼睛有问题!”

    那位夫人幽幽叹气:“是你眼睛有问题。”

    她指着自己让她瞧清楚,奈何那吃货愣是没想起来,于是只能自报家门:“我姓盛。”

    “师姐!!”

    当日盛成德夫妇过世,其女却并未回京,只因谨遵父命,无关国之存亡决不踏入是非之地。如今她从并州回来,实乃从心底里怕了她父亲这位最差的学生。

    果然她一看那些新官名单,就恨不得打她一顿手板:她这是随机分配的吗,完全专业不对口啊!!

    纪飞鱼理直气壮:“你爹就教了我几个月,我哪懂那么多啊。”

    盛之华只得替她重新排过。

    叔祖父被她重新打回国子监,负责安抚那些穷酸书生——出身高贵的因父辈被灭,自然也被她除了根。

    四哥哥那边她隐瞒了纪昭之死,将京畿守卫重责交予,为了试探他是否曾与纪昭勾结。

    其实她想得很周全,所有棋子都到位。

    裴梅从西凉逃回来,亦知趣地先来找她。思忆郡主让他易容做了自己的总管太监。

    纵然再不喜欢这座宫殿,她也终究在甘泉宫住了下来。

    她给陛下戴上手铐脚铐,安置在甘泉宫偏殿亲自看管。

    拂林世子回来得太慢,她每次做梦惊醒去看她的诱饵发现都是空欢喜一场,气得拿鞭子抽几下才肯回自己寝殿。

    这诱饵开始恨|毒|了|她,后来受了鞭打竟反而平和起来。知道她也在害怕,元翰故意问她打算如何运转朝纲。

    她无语:“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天下有货的人这么多,只要找对了帝王,自然会卖给我。”

    至于那些找不对的,杀了就是。

    通透如斯。

    原来瞎了一双眼,才能看清一个人。他笑,“那你在害怕什么呢。”

    她眯了眯眼:“嗯?”

    来了来了,代表霸总灵魂的“嗯”来了。

    自从得知霸总喜欢打人、且宫中遍布她的眼线后,太后娘娘说话都客气了多……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想起霸总有一个意中人,询问裴梅时霸总恰好现身,亲亲热热地叫她皇祖母,然后告诉她此人是一个厨子,做的菜如何如何好吃,而且她从来不用付钱。

    太后娘娘看她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你不要玩火自焚!”

    四哥哥以为她想用陛下和永道长诱杀拂林世子,觉得此法过于激进,叔祖父却知道内情,劝他先别着急,一步步走下去再说。

    纪衢私下问她是否勾结外敌,她大言不惭道:“这叫借力打力。”

    叔祖父倒也不怪,并去永嘉侯面前影射含阳长公主,助她“借力打力”。

    宫里有金橘、黄芪,宫外有含阳长公主、叔祖父,皇城防卫有四哥哥,贴身护卫有九命、千雀,朝中运转有师姐、徐然,民意舆论有寻芳令,事事都很顺心,除了宫里那些多出来的妃嫔。

    弄死她们吧,搞得她好像在宣告要给别人腾地方,留在那里吧,又要花不少钱供着,她只能寄希望于平跃早点回来,才能早点除掉碍眼的一切。

    其实哪有什么厨子,不过是有那么一个人,他对我好只因他想,而不求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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