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注意到了洛渊隔着门看着她，就对上了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向他点头致意：“您好。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您好。”洛渊不得不和她打起官腔，不知说些什么，只得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她抬手撩了一下垂下来的头发：“您的气色还好，这里的人对您好吗？”
“还好。”洛渊扶了一下眼镜，他作为阶下囚站在这里，对方却没有一点俯视他的意思，“那天在会议上……谢谢您为我解围。”
他平时其实不常说这些放低身份的话。
“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那位长官露出一个浅笑，“我知道您是研究所的长官。即使研究所很早就被取缔了，我也很仰慕您。”
她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一点打趣的意思，那双黑色的眼睛弯的弧度也更大了一点：“不瞒您说，我听在相关部门工作的朋友说，研究所的长官不知引得多少人倾心，是我有幸。”
洛渊不是一个擅长油腔滑调的人，如果是言祈和司寒说这种话，他可能还会损两句回去，可面对眼前的长官，他一时语塞。
“……您……过奖。”
一万多年过去了，洛渊惊讶于眼前的女人居然还记得他的职务。
“林长官。”那个监狱的负责人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真不好意思打断您……您想和他聊聊？我马上安排。”
“啊……您费心。”长官笑了一下，看到了负责人手中端着的食品，“已经到了用餐时间吗？”
“是的是的。这份是给他的。”负责人躬了一下身，“您能纡尊降贵来这里……我们真是蓬荜生辉。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我们能做的肯定不会怠慢。”
“不，没什么大事。我来看看朋友。”林长官意有所指地回头看了一眼关着莫长官的房间，“今天对于我那位朋友来说，应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呃……”负责人试探，“他来了这么久，也没有过啊……”
“的确。不过从今天开始，每年都会有的。”林长官收敛笑意，那双黑色的眼睛像上了一层霜，“拜托您了。”
“……好。您慢走。”
送走了那位林长官，洛渊接过自己的食物，那个负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就跟你直说了啊。以后遇见那个女长官，可千万别招惹她，省的说错了话。”
星际系统只有职级，没有辈分。唯一可以划分年龄大小的，大概只有实验批次了。这位监狱的负责人比洛渊早两批，是名副其实的前辈了。
“嗯，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和她搭话。我告你啊，没准哪句话说不对，你就遭殃了。”
那位长官身上没有一点高层的肃杀气。洛渊道：“她……我刚才和她说了很多。”
“哎哟，祖宗！”负责人更着急了，“你给我省点儿心吧。你和她不对付就不对付，别牵连我就行。”
那位长官眉眼如画，看上去漂亮又娴静，如果不是足够位高权重，看上去就像一个高层安插在监察官中的花瓶。她只是在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杀机的时候，那双黑色的不染尘埃的眼睛才透出一道带着血气的光，像一只嗜血的猛兽。
“你没见过她，不清楚，不了解。”负责人轻声叹息，“除了那位最高领导人她动不得，一个地球的监察官，和各大机构的部长们平起平坐。我们这中小机构的负责人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长官。”
洛渊问：“她如此跋扈，难道不会受到制裁？”
“不会。她心里谁都看不上，其实行事极其谨小慎微，见谁都叫一声‘您’，你根本抓不到一点儿她一手遮天的把柄。”
“她叫什么名字？”
“林涣。”
洛渊回过神，手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林小姐，我们不是第一次见。”洛渊看着站在操作台前的林涣，莫名其妙地开口。
“……”林涣回过头看着他，靠在操作台上，好像回忆了一下什么，“我想起来了。如果您是因为我那天替您说好话心存感激，那您不必了。我只是站在最公正的角度发声而已。”
“我还在监狱里见过您一面。”
林涣脸上突然显出一种紧绷的神色，不过只在短短几秒钟之后就迅速平静下来。她漫不经心地拿起放在操作台旁边的枪，拿在手里缓缓擦拭。
只一个动作，就露出一丝杀意。
“你看到了什么？”
“那个医学部的前任长官。”洛渊平静地阐述，“他死在你的手下。”
“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权力更替，在这里是常事。”洛渊觉得眼前的人未免太把自己当作一个蹲了三万年监狱就与世隔绝、所有能力丧失殆尽的人了。
虽然这三万年几乎让他在无数个相同的日子里险些疯掉。
当年洛渊还是研究所负责人的时候，也未尝没有人这样做。
“呼……”林涣讽刺地吐了口气，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洛先生，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直说吧。”
星际系统其实不需要有婚姻或恋爱关系，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生育率或结婚率需要维持这一说。所以人们把这种东西视为一种绑定关系和利益交换，即使平日里只是点头之交的两个人，或许也有这种关系。
“没有。林小姐，如果我可以通过要挟你得到什么，我有理由要等这么久吗？”
“你的理由我没兴趣知道。”林涣道，“我不管你是有所图谋还是想借刀杀人，还请不要利用我。”
“我是对星际系统的制度怀有敌意，看到胚胎实验的时候飞溅的鲜血和骨肉，甚至是迸溅的脑浆，有谁能真的赞同这种生灵涂炭？”
“可我作为当权者，是这个制度，这些制度的受益者之一，我并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如果你是在我身上找共鸣，那就免了。”
林涣算不上沉默寡言，但她给人的感觉也一直是恬静温柔的，洛渊竟在此刻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如此交错复杂的情感。
“那‘文明的泯灭’呢？一纸空文？”洛渊反问她。
“《文明的泯灭》？”突然听到这个词，林涣愣了一下，随即情绪稍稍缓和。
“我承认那个文件和我与水星、金星两位监察官讨论过的那张报告单、那份计划书的确是我的想法。可一时冲动，漏洞百出。”
“我销毁了那份计划，也劳烦洛长官不要向外传。毕竟，如果我出事了，对我们彼此都不好。”
“洛先生，您的行为我默许，但爱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洛渊不知道是什么使林涣的态度不过短短几天之内就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他猜测是胚胎实验这件事。
“您好。”林涣接起了一则通讯，“地球基地，林涣。”
对面传出一个严肃的声音：“军事审批部，查理斯·林奈。您好，林长官。”
“您好，林奈长官。”林涣客气道，“希望这次的请求不会太唐突。”
“请您说明，军事审批部会在两天内给您答复并按照您的要求提供规定的武装。”林奈回答非常迅速且严谨，看样子他早已应付多了这种场面。
“我需要一架普通的小型飞船，内部装载大型武装星舰百分之六十的武器装置，并具备进行快速逃生的能力。”林涣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她的通讯器连接着基地，声音外放，丝毫没有躲开洛渊的意思。
她笑了笑：“我听说军事部门给最新一批的武装星舰配备了新的动力系统，我恰好可以帮您试试效果。”
星际系统内部的武装有着严格的管控和要求，监察官的私用飞船上的武装力量不得超过正规军事部门的百分之三十。并且需要进行层层审批。
直接和军事审批部联络是最快的一种方式，当然这样是不符合规定的，但这是高层们默认的途径，审批部也早已习惯了。
林奈那边传来记录的声音：“请您说明用途。”
“武装星舰的用途上不得台面，您清楚的。”林涣道，“与其说是使用，不如说是租赁，一个月内我会归还，希望这艘星舰不要留有任何编号或调用记录，届时，劳烦您从系统中删除。”
林奈沉默了一会儿：“您知道这很难办。我最多只能为您提供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六十的武装星舰只有司法部才能破格使用。”
“况且，恕我直言，不是进行太空战争，百分之六十的武器装备是毫无必要的。”
“百分之五十。”林涣折中，见对面依旧沉默，突然笑了笑，“我知道胚胎实验爆炸的事件和审批部有关。那么大剂量的爆破性物品，您会不知道吗？”
“林奈长官，我听说司长官因为身体原因，这件事一直是司法部的卡立尔先生负责。”林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操作台，“幸好那是一个经验一般又刚愎自用的人，伪造数据骗过他虽然辛苦，但应该不难。”
对面一片沉默，洛渊能听到林奈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他坐在一旁，托着下巴。这种用最平静的语调让猎物感到恐惧的快感，竟然让他找回了在研究所时的感觉。
“可是如果迟迟查不出来，等到司长官负责这件事，你觉得你瞒得过一个银河系的负责人，难道瞒得过最高长官？还是说……”
林涣话锋一转：“您和卡立尔先生关系不错，他特意为您开了扇门？”
林奈干涩地开口：“我……”
“看来被我说中了。”林涣眯了眯眼，“查理斯·林奈先生，您再考虑？”
“……两天之内，装载正规武装星舰百分之六十武器的小型飞船会准时由军事审批部的人员开到您的地球基地，我会在电子文件上签字批准。”
沉默了一下，那阵急促的呼吸声消失了，林奈的声音又变得那样严肃。
“有劳。”林涣笑了一声，“合作愉快，回见。”
那边极其正式地“嗯”了一声。
通讯被对面几乎是猛地挂断，林涣再次勾了勾唇角，放下通讯器，冲洛渊道：“再过一段时间，新的天狼星监察官就要上任，我去拜访，您要一起吗？”
“好。”
林奈挂断了通讯，眼前的全息屏幕第一次让他感到刺眼。
他像一个轻易就被看穿伪装的地球上的低级生物变色龙，本来是变作和环境一样的颜色好躲过捕猎者的眼睛，却被人捏着要害拎起来。求饶之后被放下来，却还要变作刚才那个样子，好像还是谁都没有发现一样。
他的心脏狂跳，好像自己刚才不是在和什么人通话，而是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亲吻了似的。
“查理斯，你还好吧？”身边一位正在开着全息屏幕批军事文件的女同事好心地问他，“司法部么？”
司法部是和审批部合作最密切的机构。但司法部的长官们大多都很正派，申请武装星舰都会走正规程序。如果不是遇到大事是不会直接联系审批部的。
“呃……”林奈不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扯个什么谎。
“我看多半是私人电话。”对面的男同事打趣，“是布什小姐打来的？”
茨尔维妮·布什是分析库的一位要员，同时和林奈达成了合作协议。但她本人对于新鲜感极其追求，又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对于缺乏热情、不苟言笑的林奈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两人因此闹得不可开交。
听到同事的打趣，林奈并不觉得好笑。
“说到布什小姐，”女同事恭维了几句，“我听说她将要去天狼星任职了，恭喜。我之前和分析库的朋友说起，他说布什在那边的工作就一直非常出色。你还务必帮我将这份敬意转达给她。”
林奈露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苦笑，随便应和了两句“一定一定”。大家又再一次一言不发，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了。
“你不打算问出炸毁实验基地的人是谁？”林涣似乎只是借此威胁了对方，并不打算知道真相。
“这件事本身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而且，不恰到好处的威胁还会起反作用。”林涣笑笑，“洛先生明知故问？”
洛渊挑眉，表示疑问：“你调查过我在研究所的工作？”
“我没有权限调取您的工作情况。A实验室的一位研究员之前在研究所工作，她讲了一些您的事情，尹楠无意中提起而已。”林涣往自己的杯子里续上玫瑰花茶，“您的魄力让人钦佩。”
“谢谢。”
时间过得很快，一架载着军火却外表人畜无害的小飞船几次空间跳跃，抵达天狼星基地。
“您好。”洛渊不得不和她打起官腔，不知说些什么，只得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她抬手撩了一下垂下来的头发：“您的气色还好，这里的人对您好吗？”
“还好。”洛渊扶了一下眼镜，他作为阶下囚站在这里，对方却没有一点俯视他的意思，“那天在会议上……谢谢您为我解围。”
他平时其实不常说这些放低身份的话。
“举手之劳，您不必放在心上。”那位长官露出一个浅笑，“我知道您是研究所的长官。即使研究所很早就被取缔了，我也很仰慕您。”
她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一点打趣的意思，那双黑色的眼睛弯的弧度也更大了一点：“不瞒您说，我听在相关部门工作的朋友说，研究所的长官不知引得多少人倾心，是我有幸。”
洛渊不是一个擅长油腔滑调的人，如果是言祈和司寒说这种话，他可能还会损两句回去，可面对眼前的长官，他一时语塞。
“……您……过奖。”
一万多年过去了，洛渊惊讶于眼前的女人居然还记得他的职务。
“林长官。”那个监狱的负责人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真不好意思打断您……您想和他聊聊？我马上安排。”
“啊……您费心。”长官笑了一下，看到了负责人手中端着的食品，“已经到了用餐时间吗？”
“是的是的。这份是给他的。”负责人躬了一下身，“您能纡尊降贵来这里……我们真是蓬荜生辉。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我们能做的肯定不会怠慢。”
“不，没什么大事。我来看看朋友。”林长官意有所指地回头看了一眼关着莫长官的房间，“今天对于我那位朋友来说，应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呃……”负责人试探，“他来了这么久，也没有过啊……”
“的确。不过从今天开始，每年都会有的。”林长官收敛笑意，那双黑色的眼睛像上了一层霜，“拜托您了。”
“……好。您慢走。”
送走了那位林长官，洛渊接过自己的食物，那个负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就跟你直说了啊。以后遇见那个女长官，可千万别招惹她，省的说错了话。”
星际系统只有职级，没有辈分。唯一可以划分年龄大小的，大概只有实验批次了。这位监狱的负责人比洛渊早两批，是名副其实的前辈了。
“嗯，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和她搭话。我告你啊，没准哪句话说不对，你就遭殃了。”
那位长官身上没有一点高层的肃杀气。洛渊道：“她……我刚才和她说了很多。”
“哎哟，祖宗！”负责人更着急了，“你给我省点儿心吧。你和她不对付就不对付，别牵连我就行。”
那位长官眉眼如画，看上去漂亮又娴静，如果不是足够位高权重，看上去就像一个高层安插在监察官中的花瓶。她只是在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杀机的时候，那双黑色的不染尘埃的眼睛才透出一道带着血气的光，像一只嗜血的猛兽。
“你没见过她，不清楚，不了解。”负责人轻声叹息，“除了那位最高领导人她动不得，一个地球的监察官，和各大机构的部长们平起平坐。我们这中小机构的负责人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长官。”
洛渊问：“她如此跋扈，难道不会受到制裁？”
“不会。她心里谁都看不上，其实行事极其谨小慎微，见谁都叫一声‘您’，你根本抓不到一点儿她一手遮天的把柄。”
“她叫什么名字？”
“林涣。”
洛渊回过神，手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林小姐，我们不是第一次见。”洛渊看着站在操作台前的林涣，莫名其妙地开口。
“……”林涣回过头看着他，靠在操作台上，好像回忆了一下什么，“我想起来了。如果您是因为我那天替您说好话心存感激，那您不必了。我只是站在最公正的角度发声而已。”
“我还在监狱里见过您一面。”
林涣脸上突然显出一种紧绷的神色，不过只在短短几秒钟之后就迅速平静下来。她漫不经心地拿起放在操作台旁边的枪，拿在手里缓缓擦拭。
只一个动作，就露出一丝杀意。
“你看到了什么？”
“那个医学部的前任长官。”洛渊平静地阐述，“他死在你的手下。”
“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权力更替，在这里是常事。”洛渊觉得眼前的人未免太把自己当作一个蹲了三万年监狱就与世隔绝、所有能力丧失殆尽的人了。
虽然这三万年几乎让他在无数个相同的日子里险些疯掉。
当年洛渊还是研究所负责人的时候，也未尝没有人这样做。
“呼……”林涣讽刺地吐了口气，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洛先生，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直说吧。”
星际系统其实不需要有婚姻或恋爱关系，因为这里没有什么生育率或结婚率需要维持这一说。所以人们把这种东西视为一种绑定关系和利益交换，即使平日里只是点头之交的两个人，或许也有这种关系。
“没有。林小姐，如果我可以通过要挟你得到什么，我有理由要等这么久吗？”
“你的理由我没兴趣知道。”林涣道，“我不管你是有所图谋还是想借刀杀人，还请不要利用我。”
“我是对星际系统的制度怀有敌意，看到胚胎实验的时候飞溅的鲜血和骨肉，甚至是迸溅的脑浆，有谁能真的赞同这种生灵涂炭？”
“可我作为当权者，是这个制度，这些制度的受益者之一，我并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如果你是在我身上找共鸣，那就免了。”
林涣算不上沉默寡言，但她给人的感觉也一直是恬静温柔的，洛渊竟在此刻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如此交错复杂的情感。
“那‘文明的泯灭’呢？一纸空文？”洛渊反问她。
“《文明的泯灭》？”突然听到这个词，林涣愣了一下，随即情绪稍稍缓和。
“我承认那个文件和我与水星、金星两位监察官讨论过的那张报告单、那份计划书的确是我的想法。可一时冲动，漏洞百出。”
“我销毁了那份计划，也劳烦洛长官不要向外传。毕竟，如果我出事了，对我们彼此都不好。”
“洛先生，您的行为我默许，但爱我的人，没有好下场。”
洛渊不知道是什么使林涣的态度不过短短几天之内就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他猜测是胚胎实验这件事。
“您好。”林涣接起了一则通讯，“地球基地，林涣。”
对面传出一个严肃的声音：“军事审批部，查理斯·林奈。您好，林长官。”
“您好，林奈长官。”林涣客气道，“希望这次的请求不会太唐突。”
“请您说明，军事审批部会在两天内给您答复并按照您的要求提供规定的武装。”林奈回答非常迅速且严谨，看样子他早已应付多了这种场面。
“我需要一架普通的小型飞船，内部装载大型武装星舰百分之六十的武器装置，并具备进行快速逃生的能力。”林涣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她的通讯器连接着基地，声音外放，丝毫没有躲开洛渊的意思。
她笑了笑：“我听说军事部门给最新一批的武装星舰配备了新的动力系统，我恰好可以帮您试试效果。”
星际系统内部的武装有着严格的管控和要求，监察官的私用飞船上的武装力量不得超过正规军事部门的百分之三十。并且需要进行层层审批。
直接和军事审批部联络是最快的一种方式，当然这样是不符合规定的，但这是高层们默认的途径，审批部也早已习惯了。
林奈那边传来记录的声音：“请您说明用途。”
“武装星舰的用途上不得台面，您清楚的。”林涣道，“与其说是使用，不如说是租赁，一个月内我会归还，希望这艘星舰不要留有任何编号或调用记录，届时，劳烦您从系统中删除。”
林奈沉默了一会儿：“您知道这很难办。我最多只能为您提供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六十的武装星舰只有司法部才能破格使用。”
“况且，恕我直言，不是进行太空战争，百分之六十的武器装备是毫无必要的。”
“百分之五十。”林涣折中，见对面依旧沉默，突然笑了笑，“我知道胚胎实验爆炸的事件和审批部有关。那么大剂量的爆破性物品，您会不知道吗？”
“林奈长官，我听说司长官因为身体原因，这件事一直是司法部的卡立尔先生负责。”林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操作台，“幸好那是一个经验一般又刚愎自用的人，伪造数据骗过他虽然辛苦，但应该不难。”
对面一片沉默，洛渊能听到林奈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他坐在一旁，托着下巴。这种用最平静的语调让猎物感到恐惧的快感，竟然让他找回了在研究所时的感觉。
“可是如果迟迟查不出来，等到司长官负责这件事，你觉得你瞒得过一个银河系的负责人，难道瞒得过最高长官？还是说……”
林涣话锋一转：“您和卡立尔先生关系不错，他特意为您开了扇门？”
林奈干涩地开口：“我……”
“看来被我说中了。”林涣眯了眯眼，“查理斯·林奈先生，您再考虑？”
“……两天之内，装载正规武装星舰百分之六十武器的小型飞船会准时由军事审批部的人员开到您的地球基地，我会在电子文件上签字批准。”
沉默了一下，那阵急促的呼吸声消失了，林奈的声音又变得那样严肃。
“有劳。”林涣笑了一声，“合作愉快，回见。”
那边极其正式地“嗯”了一声。
通讯被对面几乎是猛地挂断，林涣再次勾了勾唇角，放下通讯器，冲洛渊道：“再过一段时间，新的天狼星监察官就要上任，我去拜访，您要一起吗？”
“好。”
林奈挂断了通讯，眼前的全息屏幕第一次让他感到刺眼。
他像一个轻易就被看穿伪装的地球上的低级生物变色龙，本来是变作和环境一样的颜色好躲过捕猎者的眼睛，却被人捏着要害拎起来。求饶之后被放下来，却还要变作刚才那个样子，好像还是谁都没有发现一样。
他的心脏狂跳，好像自己刚才不是在和什么人通话，而是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亲吻了似的。
“查理斯，你还好吧？”身边一位正在开着全息屏幕批军事文件的女同事好心地问他，“司法部么？”
司法部是和审批部合作最密切的机构。但司法部的长官们大多都很正派，申请武装星舰都会走正规程序。如果不是遇到大事是不会直接联系审批部的。
“呃……”林奈不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扯个什么谎。
“我看多半是私人电话。”对面的男同事打趣，“是布什小姐打来的？”
茨尔维妮·布什是分析库的一位要员，同时和林奈达成了合作协议。但她本人对于新鲜感极其追求，又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对于缺乏热情、不苟言笑的林奈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两人因此闹得不可开交。
听到同事的打趣，林奈并不觉得好笑。
“说到布什小姐，”女同事恭维了几句，“我听说她将要去天狼星任职了，恭喜。我之前和分析库的朋友说起，他说布什在那边的工作就一直非常出色。你还务必帮我将这份敬意转达给她。”
林奈露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苦笑，随便应和了两句“一定一定”。大家又再一次一言不发，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了。
“你不打算问出炸毁实验基地的人是谁？”林涣似乎只是借此威胁了对方，并不打算知道真相。
“这件事本身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而且，不恰到好处的威胁还会起反作用。”林涣笑笑，“洛先生明知故问？”
洛渊挑眉，表示疑问：“你调查过我在研究所的工作？”
“我没有权限调取您的工作情况。A实验室的一位研究员之前在研究所工作，她讲了一些您的事情，尹楠无意中提起而已。”林涣往自己的杯子里续上玫瑰花茶，“您的魄力让人钦佩。”
“谢谢。”
时间过得很快，一架载着军火却外表人畜无害的小飞船几次空间跳跃，抵达天狼星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