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遇见牧云舒是在学校天台上,完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那是九月下旬的时候,外星猫事件结束后一周,我脸上的纱布也摘掉了,露出了红色的疤痕,看起来有点可怕。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在家人面前,我表现得很乐观,还装作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没什么嘛,” 看着妈妈在我面前默默流泪,我说,“毕业以后做个祛疤手术就好了。”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唉。” 妈妈无奈地叹息着。
我没有告诉她我遇到危险的事情,不仅是特别调查处要求我们不说出去,连我自己也不愿意说。有道理是关心则乱,我妈妈太爱我了,如果告诉她,她会先乱了阵脚。而且现在已经有人在处理这件事了,也许十几年后这些都不重要的时候我才会当趣谈讲给她听吧。
外星猫事件结束后,我经常一个人去学校天台上吃饭。慕久这段时间在忙科学社的事情,学校发现景申玮违例把浓硫酸带出了实验室,他被革去科学社社长的职务,再也不能使用实验室。因为“特别调查处”的要求,校方没有公开处分,但是要求从今以后所有学生都必须在老师的监督下使用实验室。景申玮把所有责任都自己揽下了,退出了社团。之后,慕久成为了社长,因为要协助老师统计实验室物资,每天中午都变得很忙。至于椰园,不知道她这阵子在忙什么,好几天都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我给她发消息她也很久才会回复,一点不像她平时的作风。总之,这段日子我都习惯自己带便当,然后在天台上一边发呆一边吃午饭。
那天也不例外,午休时我照常来到天台上,走到墙背面阴凉的地方坐下,这里已经成为我的专座了。我拿出了昨夜做的三明治,打开了塑封袋。这天阳光很足,耳边风声呼呼得响着,灌着风,我一口接一口吃起来。
突然,我听到门开了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的男生也上来了,但是他没看到我,直直地向前方走去,一脚蹬在护栏边上,靠了过去。
我缓缓地放下手里的三明治,默默地打量着他。他看起来偏瘦,但并不瘦弱。一头浓密的黑发,发尾微微卷着。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刘海,阳光洒下来,白色的衬衫衬得他脸上很清透,他的眉毛很浓密,睫毛很长,影子打在了眼睑上,很有少年感。那个画面非常美好,湛蓝的天空,成群的云朵被风推着缓缓移动,树叶上的光影一闪一闪的。
沉醉于此刻的氛围中,我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忽然,一阵猛烈的强风袭来,伴随“啪”的一声,花坛旁边的铲子倒在地上。
那个男生回头看向花坛,紧接着便发现了坐在墙角正拿着手机的我,被吓了一跳。
他疑惑地看向我,朝我走过来。
“喂,你怎么都不吱个声。” 他冲我说。
我收起还没吃完的三明治,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什么嘛,”他走到我面前,凑近看着我说,“原来是丑八怪啊。”
丑八怪,听到这话我的心里好像突然被揪住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样直接的话。不过,大家都是这样想得吧,只是没有说出口。那些异样、惊恐的眼光,还有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终于在我心中有个定论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啊?” 他愣了一下,歪头看向我的脸。
我微低下头,垂着眼皮,淡淡地对他说了句“借过”,准备离开。
我走下天台楼梯的时候,他追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挡住我的去路问道:
“要不要加入辩论队?”
“什么?” 我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忍住哭腔用正常的声音问道。
“加入辩论队怎么样,很有趣的,是新手也完全没关系,我会亲自培训你,而且……”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我及时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对辩论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俯身看着我,微笑着说:“要不要去看看。”
“嗯?”
我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又看向他,他的目光非常认真,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有这样坚定的神情。
就在我诧异这是什么状况时,他拉着我一鼓作气跑到楼下,来到了一楼的活动室门口。我松开他的手,弯下腰喘着气问他:“你干什么?”
他指了指活动室上的标识牌,对我说:“到了。” 然后推着我到门口。
“等等,我不想……” 我着急地说。
“进去吧,进去吧。” 他边推边说,“我叫牧云舒,你叫什么名字?”
“白洛非。但是……”
“好的,白洛非,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他猛地一下把我推进了活动室。
活动室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我。有七八个人围着会议桌坐着,桌上散落着几台笔记本电脑、文件夹、A4纸还有很多签字笔,看样子他们现在正在开会。
我就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了伊曼达,她也穿着白色的衬衫,把蓬松卷曲的黑发扎了起来,显得干净利索。
她看着我问道:“你是来面试的?”
“面试?不,” 我连连摆手,又指了指牧云舒,说:“我是被他拉来的。”
座位上的人好奇地窃窃私语,笑出了声。一个男生站起来笑着说:“牧云舒,咱们也用不着出去抓人吧?”
伊曼达看了一眼牧云舒,又看向我,平淡地吐槽:“腿不是长在你自己身上?” 然后低头继续忙碌着。
我看着在座的同学们,面露出为难的表情,早知道拒绝得更干脆一些了。我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然后道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转身咬牙切齿地看向牧云舒,悻悻地走出活动室。
为了防止他跟出来,我迈出门槛后将门重重地关上,把他挡在屋内。
他有些吃惊,但是很快露出笑容,透过门上的玻璃冲我招手。
“下次见。” 我看出了他的口型。
牧云舒的双唇贴了上来,我心中一惊,紧张地盯着他。他从嘴里伸出了一个金属,我下意识打开双唇,用牙齿接过金属片,然后抿了抿嘴唇,把东西含进嘴里。他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看向他左边的一道门,又看向我。那一瞬间,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欣慰地笑了,然后迅速奔向白猫,一下扑倒了它。猫缠绕我的手也立刻松开,去用来挣脱紧紧扒着它的牧云舒。在我双手解脱的刹那,我跑向了那个上锁的房间。一边跑着,一边伸手拿出嘴里含着的东西,看了眼,果然是钥匙。
我感受到身后有东西在追击,但是顾不上回头,我慌张地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着。钥匙已经生锈了,门很难打开。就在那时,身后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我回头看去,牧云舒正死死地拽着白猫,用腿勾住了它的手臂。
终于,我打开了门。进入房间后我迅速用后背抵住门,然后慢慢侧过身来,依旧牢牢抵着,将门上锁。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慕久打了电话。
“我和牧云舒遇到了外星猫,现在废弃工厂里。”
我对电话正说着,门外传来砰砰的响声,我把手机打开免提,然后把靠墙的一张布满灰尘的木桌子推到了门口,抵住门。
“我们现在就去找你们。” 慕久说。
“砰砰”几声后,门外又传来了牧云舒痛苦的呻吟声。
“帮我报警。”
我说完这句话后,环视着房间。这里原来应该是个仓库,有很多货架,但是除了纸箱和散落的纸片,似乎没什么东西了。我翻找着货架,走到墙角处,从一个架子后面抽出来一根生了锈的撬棍,有我一条胳膊那么长,沉甸甸的。我深呼一口气,推开桌子,打开门锁走出去。
我看到牧云舒倒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挡在额前。他的西服外沾满了灰尘,被划开了许多道口子,衬衣里领口敞开着,胸前一大片血迹,脸颊上也肿起来。那只猫在他面前,伸出手臂想要下手。
我冲上去,拿起撬棍对准白猫,这绝对是我这辈子使出的最大力气了,但是白猫微微颤抖了一下,双脚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我愤怒地又接连敲击两下,它好像被我激怒,扭头看向我,额头上的眼睛又发出红色的光。突然,它伸出手臂缠绕在我身体上,一下将我吊起来,在我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时候,它松开手,我掉落在地,尾椎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浑身上下传来酥麻感。
它再次伸出手,缠绕起我,就在它要举起我的时候,牧云舒费力地爬到它身边,拽住了它的手。白猫回头看着他,用另一只手拧断了他的胳膊。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牧云舒发出了惨烈的叫声,我的心被这声音揪着,泪水不禁滑落,奋力地试图挣脱其束缚。
白猫再次举起我,更高的高度,然后扔下,这次的疼痛让我短暂地失去了知觉。震荡的余波中,我听到它走近的脚步声,想着:
今天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那是九月下旬的时候,外星猫事件结束后一周,我脸上的纱布也摘掉了,露出了红色的疤痕,看起来有点可怕。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在家人面前,我表现得很乐观,还装作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没什么嘛,” 看着妈妈在我面前默默流泪,我说,“毕业以后做个祛疤手术就好了。”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唉。” 妈妈无奈地叹息着。
我没有告诉她我遇到危险的事情,不仅是特别调查处要求我们不说出去,连我自己也不愿意说。有道理是关心则乱,我妈妈太爱我了,如果告诉她,她会先乱了阵脚。而且现在已经有人在处理这件事了,也许十几年后这些都不重要的时候我才会当趣谈讲给她听吧。
外星猫事件结束后,我经常一个人去学校天台上吃饭。慕久这段时间在忙科学社的事情,学校发现景申玮违例把浓硫酸带出了实验室,他被革去科学社社长的职务,再也不能使用实验室。因为“特别调查处”的要求,校方没有公开处分,但是要求从今以后所有学生都必须在老师的监督下使用实验室。景申玮把所有责任都自己揽下了,退出了社团。之后,慕久成为了社长,因为要协助老师统计实验室物资,每天中午都变得很忙。至于椰园,不知道她这阵子在忙什么,好几天都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我给她发消息她也很久才会回复,一点不像她平时的作风。总之,这段日子我都习惯自己带便当,然后在天台上一边发呆一边吃午饭。
那天也不例外,午休时我照常来到天台上,走到墙背面阴凉的地方坐下,这里已经成为我的专座了。我拿出了昨夜做的三明治,打开了塑封袋。这天阳光很足,耳边风声呼呼得响着,灌着风,我一口接一口吃起来。
突然,我听到门开了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的男生也上来了,但是他没看到我,直直地向前方走去,一脚蹬在护栏边上,靠了过去。
我缓缓地放下手里的三明治,默默地打量着他。他看起来偏瘦,但并不瘦弱。一头浓密的黑发,发尾微微卷着。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刘海,阳光洒下来,白色的衬衫衬得他脸上很清透,他的眉毛很浓密,睫毛很长,影子打在了眼睑上,很有少年感。那个画面非常美好,湛蓝的天空,成群的云朵被风推着缓缓移动,树叶上的光影一闪一闪的。
沉醉于此刻的氛围中,我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忽然,一阵猛烈的强风袭来,伴随“啪”的一声,花坛旁边的铲子倒在地上。
那个男生回头看向花坛,紧接着便发现了坐在墙角正拿着手机的我,被吓了一跳。
他疑惑地看向我,朝我走过来。
“喂,你怎么都不吱个声。” 他冲我说。
我收起还没吃完的三明治,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什么嘛,”他走到我面前,凑近看着我说,“原来是丑八怪啊。”
丑八怪,听到这话我的心里好像突然被揪住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样直接的话。不过,大家都是这样想得吧,只是没有说出口。那些异样、惊恐的眼光,还有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终于在我心中有个定论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啊?” 他愣了一下,歪头看向我的脸。
我微低下头,垂着眼皮,淡淡地对他说了句“借过”,准备离开。
我走下天台楼梯的时候,他追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挡住我的去路问道:
“要不要加入辩论队?”
“什么?” 我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忍住哭腔用正常的声音问道。
“加入辩论队怎么样,很有趣的,是新手也完全没关系,我会亲自培训你,而且……”
他兴致勃勃地说着,我及时打断了他:“不好意思,我对辩论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俯身看着我,微笑着说:“要不要去看看。”
“嗯?”
我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又看向他,他的目光非常认真,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有这样坚定的神情。
就在我诧异这是什么状况时,他拉着我一鼓作气跑到楼下,来到了一楼的活动室门口。我松开他的手,弯下腰喘着气问他:“你干什么?”
他指了指活动室上的标识牌,对我说:“到了。” 然后推着我到门口。
“等等,我不想……” 我着急地说。
“进去吧,进去吧。” 他边推边说,“我叫牧云舒,你叫什么名字?”
“白洛非。但是……”
“好的,白洛非,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他猛地一下把我推进了活动室。
活动室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我。有七八个人围着会议桌坐着,桌上散落着几台笔记本电脑、文件夹、A4纸还有很多签字笔,看样子他们现在正在开会。
我就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了伊曼达,她也穿着白色的衬衫,把蓬松卷曲的黑发扎了起来,显得干净利索。
她看着我问道:“你是来面试的?”
“面试?不,” 我连连摆手,又指了指牧云舒,说:“我是被他拉来的。”
座位上的人好奇地窃窃私语,笑出了声。一个男生站起来笑着说:“牧云舒,咱们也用不着出去抓人吧?”
伊曼达看了一眼牧云舒,又看向我,平淡地吐槽:“腿不是长在你自己身上?” 然后低头继续忙碌着。
我看着在座的同学们,面露出为难的表情,早知道拒绝得更干脆一些了。我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然后道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转身咬牙切齿地看向牧云舒,悻悻地走出活动室。
为了防止他跟出来,我迈出门槛后将门重重地关上,把他挡在屋内。
他有些吃惊,但是很快露出笑容,透过门上的玻璃冲我招手。
“下次见。” 我看出了他的口型。
牧云舒的双唇贴了上来,我心中一惊,紧张地盯着他。他从嘴里伸出了一个金属,我下意识打开双唇,用牙齿接过金属片,然后抿了抿嘴唇,把东西含进嘴里。他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看向他左边的一道门,又看向我。那一瞬间,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他欣慰地笑了,然后迅速奔向白猫,一下扑倒了它。猫缠绕我的手也立刻松开,去用来挣脱紧紧扒着它的牧云舒。在我双手解脱的刹那,我跑向了那个上锁的房间。一边跑着,一边伸手拿出嘴里含着的东西,看了眼,果然是钥匙。
我感受到身后有东西在追击,但是顾不上回头,我慌张地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着。钥匙已经生锈了,门很难打开。就在那时,身后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我回头看去,牧云舒正死死地拽着白猫,用腿勾住了它的手臂。
终于,我打开了门。进入房间后我迅速用后背抵住门,然后慢慢侧过身来,依旧牢牢抵着,将门上锁。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慕久打了电话。
“我和牧云舒遇到了外星猫,现在废弃工厂里。”
我对电话正说着,门外传来砰砰的响声,我把手机打开免提,然后把靠墙的一张布满灰尘的木桌子推到了门口,抵住门。
“我们现在就去找你们。” 慕久说。
“砰砰”几声后,门外又传来了牧云舒痛苦的呻吟声。
“帮我报警。”
我说完这句话后,环视着房间。这里原来应该是个仓库,有很多货架,但是除了纸箱和散落的纸片,似乎没什么东西了。我翻找着货架,走到墙角处,从一个架子后面抽出来一根生了锈的撬棍,有我一条胳膊那么长,沉甸甸的。我深呼一口气,推开桌子,打开门锁走出去。
我看到牧云舒倒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挡在额前。他的西服外沾满了灰尘,被划开了许多道口子,衬衣里领口敞开着,胸前一大片血迹,脸颊上也肿起来。那只猫在他面前,伸出手臂想要下手。
我冲上去,拿起撬棍对准白猫,这绝对是我这辈子使出的最大力气了,但是白猫微微颤抖了一下,双脚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我愤怒地又接连敲击两下,它好像被我激怒,扭头看向我,额头上的眼睛又发出红色的光。突然,它伸出手臂缠绕在我身体上,一下将我吊起来,在我距离地面一米多高的时候,它松开手,我掉落在地,尾椎骨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浑身上下传来酥麻感。
它再次伸出手,缠绕起我,就在它要举起我的时候,牧云舒费力地爬到它身边,拽住了它的手。白猫回头看着他,用另一只手拧断了他的胳膊。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牧云舒发出了惨烈的叫声,我的心被这声音揪着,泪水不禁滑落,奋力地试图挣脱其束缚。
白猫再次举起我,更高的高度,然后扔下,这次的疼痛让我短暂地失去了知觉。震荡的余波中,我听到它走近的脚步声,想着:
今天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