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祁开云穿越后杀死的第四个人。
她认真地看着，女人带着焦急与祈求的眼神，在长剑贯胸时，化为逐渐合上的眼睛里，滑下的一滴泪，和越来越苍白的嘴唇，最终翘起的弧度。
在最后一秒，简心一拽她的肩膀，于是剑气从祁开云的体内爆发，猛地扫平了她面前的小山。
回到自己的剑前，祁开云刚好来得及看到女人最后一部分身体溃散，成为她剑下的灰烬。
她小心地收回剑。终末宗信任宗主小心收起那些灰烬，和全殿的修士们一起带着泪痕向她致意。
“最后能剩下一点，真的是太好了。”
祁开云还是忍不住想：这该死的世界！
虽然和其他刚穿就面对各种生死危机的穿越者比起来，她条件其实很好：只要愿意，她直接就可以到达这个世界修为的顶点，而且面临的风险比别人低得多。剑骨会将她所有不愿接受的灵力都转成剑气，所以她没有直接突破悟道的风险。
那样等于在天道嘴边蹦迪，但是只要不愿意她老死也不用冒一点险。
还有一个方便的地方是，没有任何自称系统或者神灵之类的东西给她提各种要求，不然就惩罚她。
甚至即使她从未掩盖曾经读到大三的冷静早熟，也没人怀疑发生了夺舍什么的—这里根本不存在类似的东西。
回到房间后，祁开云再次开始练剑。她虽然可以主动吸收灵力然后用剑骨转化成剑气，但是一直以来还是觉得自己掌握的更踏实。
19年前，祁开云出生在一个冬天的雪夜。
她发出第一声啼哭时，天上的云从她头顶分开，绵延数百尺。月华穿透层云映于雪上，散成一道光柱。
大魔头夜九渊埋伏于产房外，在接生婆抱着她迈出房门之瞬施展灌顶之法，一下就倒在地上。
接生婆猝不及防地看到眼前出现一个男人随着房梁砰的一声出现的一道豁口倒下，差点没手一抖把祁开云也摔地上。
不过她是专业的，除非真的忍不住，不然不会手抖。
她定睛一看，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人—这次是女的。而且打扮得像修士。
搞什么你这个该死的修士怎么出现在这里真是晦气—她腰一叉就开始骂。
但是没发出声音。后知后觉地，她注意到祁开云已经出现在了对方怀里，而且地上的郎中也不见了。
女人在红唇前竖起一根手指。“我不想打扰里面的那位母亲。”她轻声说，“但这个孩子是修士。她刚除掉了夜九渊。”
“你在说什么疯话？立刻把我的孩子还回来！”祁开云的父亲听到房梁的动静就赶紧出来了。
“是真的。”郎中的身体又出现在地上。
“这是夜九渊的分身之一，大概是扮作郎中潜入了这里。像他这样的分身在各地倒下了至少数百—可能还有更多的我们没有发现。”
她又一指房梁：“那是她产生的剑气。”和窗外：“那月光此时洒下，是因为天上的云层为她剑气所开。”
“你们大概感觉不到，就在刚才，她又产生了一道剑气。”
“恐怕她不适合待在这里。我可以带她去武宗抚养吗？”
“她已经引气入体了。”
接生婆在震撼中看向男人的反应。
他晃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出来时掩上的房门和里面力竭沉睡的妻子，抿紧唇缓慢地点了头。
于是女人、郎中、婴儿都消失了。天上的云层一寸寸合拢，好像一只悄然闭上的眼睛。
祁开云又长大一点后，自己要求在后院搞一堆几人才能合抱的石块，可以在完成基础功课后用木剑切几个小时，以自己练习控制剑气和情绪。
基础功课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常识，她学得还挺有意思。
虽然理论上修士们应该尽量避免动用灵力，但是过去的经历证明憋太狠反而容易一不小心突破后直接连着再破一境，所以合理地使用灵力是有益的。
认真思考后，简心批准了她自己练剑。
在祁开云连着一周没有给小屋造成新的创伤后，大为骄傲的简心偷偷带她下山，在一个集市里，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买了点零食点心，和祁开云边吃边逛。
没走几步，面前就出现了几个布衣小童。
“姐姐把糖葫芦给我们吧，我们用敦敦们换！”
为首的男孩递出几个造型各异的泥团。祁开云面无表情。
简心递出糖葫芦并接过了泥团，递给了祁开云。祁开云眼角一抽，还是接了。男孩的嘴角几乎咧到了眼角：“谢谢姐姐！”他格外大声地说：“姐姐带着妹妹在这里等我，我们再带几个敦敦来换别的！”
说着，他看向祁开云。
她抬眼的时候，手里的泥团们全被剑气削成了碎片。
啧，不过一不注意。
“啊！敦敦！”男孩大喊。
好几个跟着他的孩子哇的一声就哭着跑开了。
周围突然就围满了人：“修士来这里做什么！”
“滚出去！不要靠近我的孩子！”
“怎么能吃修士给的食物呢！万一里面有灵气入体，也成修士了怎么办！”
祁开云本来想蹲下去把泥团碎片捡起来再揉回去，头一低再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床。
简心递来剩下的所有点心：“好吃吗？”
“挺好的。”祁开云没有接。
简心说：“不是你的问题。”
“当然。”
难搞了啊，简心想。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她道歉。
“不，没有啊。”祁开云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说：“我再去练剑了。”
剑砍上石头前的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错觉掠过，没抓住就和石头一起被切开了。
从这个角度看，石头有点像敦敦。
简心坐在祁开云的小床上。她还想做点什么来补偿，但竟然想不到祁开云喜欢什么。
唉。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发现被子的厚度不对。翻过来一看，有道裂口。
是哪个夜晚震出来的呢？又是从哪个夜晚开始，打坏了东西后开始不告诉她？
简心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祁开云用剑气破坏东西后，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她只会自己接着用。
往四周一看，即使自己之前几乎每天都在修修补补，这屋子和里面的所有家具，都还是已经破破烂烂、摇摇欲坠。
会不会……即使让她早点接触到灵器，也不会有事呢？
她下一秒就否定了自己：还是，别冒险吧。
12岁生辰之时，武宗正式收祁开云为弟子。
入宗后，祁开云再次见过各位长老，在他们商量要不要让她提前拜师时主动提出想拜简心长老为师。但几个她从来没见过的长老突然拔出武器指着自己脖子，拼死劝她万万不可。
祁开云吓了一跳。其他长老鸡飞狗跳，有劝他们冷静的，有安抚说不会让简心长老收这个徒弟的，有无奈地解释为什么不能拜这个师父的。
祁开云无语地看着他们嘴唇开合，也没听懂原因具体是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夜九渊”，但是不知道具体关联。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混入其中比比划划却没有出声，仔细一看动作或敷衍或激烈，或干脆做鬼脸。还有几个直接一点都懒得参与，只是流露嫌弃。
武宗宗主，一名中年男子外观的修士，沉稳地给她施了个隔音术，以避免她的耳朵被吵聋，又拿出把椅子，和善地请她坐下。
“莫慌。”他摸着下巴开口：“他们一直这样，习惯就好。”
大叔，深不可测。祁开云点头。
简心长老在她拜师时对她眨眨眼，又在几个长老拔出武器时转成一种无语和一点怜悯，不得不叉腰应付。
不久，一大群修士来到议事阁外，鱼贯而入。他们神情过于严肃，祁开云几乎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重罪。难道是自己是穿越的在众目下暴露了？她赶紧站起来。
为首之人严肃开口：“简心虽是我忘道界现存停在元婴境最久的修者，却也曾是夜魔之师，德名有缺，不可拜她为师。”
简心翻了个大白眼：“她怎么选关你何事？”
那人严厉地看了祁开云一眼。祁开云的脑海中闪过曾经的数学老师，下意识点头，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上去赞同的不像他而是简心……好像本来也确实是这样……？
宗主遗憾停止吃瓜看戏，加入争论捞了她一把，提出之后再说拜师的事。
最终，这群整齐的修士们互相对视传音一会，留下一个“善”字作答复，就又鱼贯而出。
宗主解决此事，愉快地遣散了各位长老，亲自给她解释起来：
名宗修以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中寻找自我。而德宗提倡修接受命运，为苍生赴大义的心态。二宗理念相近、相交甚笃，一直以来都积极联手预防修士自杀。
在夜魔之害期间，由于积极组织对夜九渊分身的搜捕和讨伐，而且出于不明原因受摧毁分身的影响更小，有很多修士加入他们，但是也最终受魔害影响最大。为了防控人偶渗透，二宗后来向所有宗门都派了交流长老。
“别太在意他们。听到了吗？”他最后拍了拍祁开云瘦小的肩膀。
武宗弟子需要上课七年。
“七课” ：术，阵，器，医，体，武，道。通过所有终试后才能成为正式弟子。
此设置主要是为了确保弟子们拥有足够的常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些大聪明们因为误点他人丹炉引起爆炸、误食毒药、误触阵法等聪明行为增加了所有人的修为，又因为研究发现前期进行多角度培养更能全面了解自身，于是大部分宗门都有这种设置。
如果实在学不会，老师会允许他们尝试够了就放弃，以免想不开破境。
祁开云当入门弟子的第一天，获得宗门发的制式剑并搬入洞府。入洞府时，她忽然生出自己已进入忘道界的实感，忍不住拔剑，结果剑气又砍裂了墙面。
她惊讶地想，原来灵材也这么脆吗？
对着泄露的灵气，她打算把床搬远一点。
不过还没动手，一个听到动静的德宗长老就赶来，在修补她墙面、清理灵力的同时，持续不断地谴责她：“作为天生剑骨，当为天下修士表率，如此胡闹，不将修为增加的隐患放在眼里，这天下恐又要大乱啊…”
祁开云诚实回答：“天下大乱是因为天道不仁，而不是某一个人吧？”
德宗长老痛心：“夜魔便是以一己之力祸乱天下。您是从他那里拯救了忘道界的英雄，定要牢记自己的责任，万不可因错漏再引起灾祸！”
难道这灾祸是我好不容易堵住，一不小心还能再漏出来的吗？我能出什么错漏？等等，“再”？夜魔之害的原因是“错漏”？什么错漏？
“夜魔之害是错漏引起的吗？”她歪头问。
“当然不是！是夜九渊其人心术不正……”长老把注意力转去谴责夜九渊，祁开云只靠嗯哦啊对就应付过了剩下的念叨。
长老走后，祁开云对着补上的墙沉思。她总觉得夜魔之害没那么简单。虽然长老看起来只是说顺口了，但是整个事件疑点很多。
或者说，她从来无法想象真的有人会主动修炼还能说服别人也修炼。
虽然她自己还只是炼气，但是已经能感到灵力对身体不可逆的影响，甚至说掌控。因此她毫不怀疑悟道后会成为天道的小点心，即使从未亲眼见过。
但是夜九渊当时并不像是要成为天道小点心的样子，他太……痛苦了。
只是接触了一个瞬间，她就能几乎确定那是截然相反的东西。而且，夜九渊如果真的使用很多分身一起修炼，应该早就悟道了，但事实是没有—他好像被自己杀了。
啊，说到这个，疑点也很多。自己要是继承了他的所有修为，产生的剑气应该能把整个村都夷为平地。
在道心波动导致剑气再次泄露之前，她及时停下思绪。
哎，其实夜九渊还没有机化学可怕，至少大概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东西。她最后想。
第二天，她去上课时路过简心长老讲剑法，听得入神。一个名宗长老发现她缺席心法课，前来把她抓去了课堂。放课后，他开始念叨“过早接触超纲知识会促进突破”云云，祁开云不得不一边前行一边一只手按着剑柄，以避免不堪其扰的剑直接飞出来砍他。
她努力想把思维转去问简心早上听到的剑法，就被此长老一把拉住，勒令要严肃听他说话。祁开云手一松，剑就唰地一下出鞘来到她手里，打出一道剑气。
名宗长老大惊：“您为何拔剑？”
祁开云用力把剑收回鞘中：“抱歉，一时手滑。我有几个问题想问简心长老，还请您不要阻拦。”
名宗长老不满：“您天赋本来就高，打基础的时候，更是应该专心于课内知识，不要急躁冒进，以免早早突破……”
祁开云终于忍无可忍：他又没有剑骨，怎么知道我应该怎么修炼？如此纠缠不休，再听简直要当场突破筑基。于是干脆拔剑道：“我意已决。若您执意阻我之道，干脆向我拔剑吧！”
名宗长老带着三分谴责，三分失望，两分痛心，和两分畏惧地召来名德二宗过来交流的所有长老，一致决定没收她的剑：“您现在的性情，恐不适合拿剑。”
祁开云咬牙将剑握紧，五指都发力泛白。长老们却施法将她定住，然后试图掰开她的手指—喀啦一声，她食指脱臼了。
巨大的疼痛几乎使她生理反应地流泪，但是她瞪大眼睛，继续用余下的手指死死握住剑。该死的，我不想放手的东西，没人可以逼我放。她一瞬想到突破境界，又觉得不值。
长老们解了定身法，提出带她去旁边的医宗接骨，只要愿意放开剑。
祁开云立刻将左手也握上剑，并且将剑抱紧。
僵持中，宗主和简心被惊动。二宗长老带着谴责向他们叙说了情况，但他们只是对视一眼，然后宗主请他们去议事堂详聊，简心带祁开云去了医宗。
医宗的修士给她接上骨，也开口：“您还是多多注意…”
祁开云瞳孔一缩，跳起来就往外跑。怎么换了一个世界，大聪明还是这么多？简心轻笑一声，搭上她的肩膀去了自己洞府，随意地说了声坐，然后带着笑意也坐下了。
“为什么不松手？”她了然地看着祁开云的剑问。
“坏我剑心。”祁开云毫不犹豫地说。
“确实。”在祁开云有些惊讶的目光中，简心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悠闲道：“你的剑意，从来都不会为束缚所停。”
她微顿一下后说：“这么瞩目的自我。已经是越来越罕见了。虽然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每每看到这种意志都还是觉得惊叹。”
祁开云一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试探着开口：“呃…谢谢？”
简心摆摆手，又说：“但是，在各宗门内，名德二害的影响也是越来越厉害了。虽然我们之前没怎么说过关于他们的事，不过刚上任的医宗宗主，曾经也去德宗交换过。”
祁开云重复：“德名…二害？”
“嗯，沈经风（武宗宗主）发明的，很有意思的称呼。你知道的，他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应付二害。就连这些年他们没能影响到你，也基本是他的功劳”简心随口说着，忽然扑哧一笑：“相信我，为此他比你更想砍他们。”
祁开云真心实意地问：“那他是怎么忍住的？”
简心答：“斩除对方的影响。就像灵力一样，即使束缚加于汝身，剑心也只会在锻炼中更加坚定。你有剑骨，应该施舍起来更为容易。”
祁开云点点头：“受教了！”
简心狡黠一笑：“准备好了吗？”
祁开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虽然她确实因为简心的话语生出一种二害再也不能影响到自己的豪情壮志，但是比起直接再去面对他们，她还是宁可多消化一下这种感受……
随着简心再次伸手搭上她肩膀，她们出现在了议事堂。
暗叹一口气，祁开云接受自己又回来了的事实，主动向二害长老们抱拳：“今日之事，晚辈行事确有偏颇。”
长老们以惊奇的目光看着她和简心。宗主对她微笑点头。
最后，他们又不知道传音讨论了些什么，总之最后同意她继续执剑。
自此，祁开云白天正常上课，放课后找简心请教剑法，晚上完成功课。
二害长老们依旧有许多地方挑剔她。他们念叨的时候，祁开云就以剑意炼心；没收她的剑，她便摘下发簪（祁开云原本只是简单束发，被威胁关禁闭后，开始把头发以发簪挽起）为剑于禁闭室继续练习剑法。竟真的有不少精进，不再会不受控制地拔剑。
如此七年过去。她即使偶尔与同学探讨功课剑法，也故意为了反抗二害对她成为一个身残志坚的代表、凝聚人心的名人的期望，在学业外与他们疏远，坚称自己一心练剑，才能以练剑推脱二害的许多要求。
“真的对不起但是再不练剑我真的就要突破了请您明天再说谢谢谢谢。”然后第二天：再放送。
即使以成年人的标准，这些同学们中也还是有有意思的人，但祁开云总觉得呆在一群未成年人之间有点奇怪。
无所谓，挺好的。到了这个世界后，祁开云的心态总是十分平和。
说到最不淡定的一次，恐怕是13岁的一天，练剑到一半，剑突然穿过了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然后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一阵极强的剑气从手中之剑炸出，但是眼睛被放开的时候，恍若无事发生。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杀人了。祁开云想。
她走到门口，是简心。“我无意找到了一本你可能感兴趣的剑谱～”对方的语气格外亲切。
“是谁……刚刚被我杀了？”祁开云语气平淡地问。
“终末宗，陈华。”简心垂目回答。
“你可以帮我告诉他们，我希望杀人的时候至少能看到对方吗？”
祁开云无法描述简心回答时的表情，正如无法描述自己问时的心情。
然而4年后，终末宗的另一位男性在她的迟疑中撞上剑刃，她还是突然希望能有个人捂住自己的眼睛。
眼泪从她睁大的眼睛里掉出，一下就搅碎在剑气里。
终试一结束，简心就已经在考场外等待，一看到她就伸手搭上肩膀。
她们出现在铸意长老面前。祁开云一看到她，就知道到自己要告别制式剑，拥有自己的剑了，还是抑制不住地有点兴奋。
对方量了她的身体数据，给了她几把样品让她用出剑法，又问了她的感受，就点点头让她走了。
简心立刻又带她去自己洞府。
反复研究过申请铸剑流程的祁开云矜持坐下，轻飘飘地问：“不是要求成为了正式弟子才能申请铸剑吗？”
简心勾唇一笑：“谁让铁疙瘩和我熟呢？只要她咬死不说那剑是铸给你的，二害也拿她没办法。到时候你成为正式弟子，她就说那是有感而铸，刚好很适合你。说起来，二害到时候一定还会阻挠我收你为徒，但是只要我们动作够快，生米煮成熟饭，大不了结束了我去朋友们那边避避，让他们找不到我。你别改口就好啦。”
“那我？”祁开云挑眉：“有望成为忘道界第一个御簪比御剑还熟练的剑修。考试结果是他们定的，他们恐怕已经知道我有没有过了，直接在放榜前就堵住我也很容易。”
简心摸着下巴：“或者，我和沈经风串通一下，把他打晕，然后假装成他的样子，你到时候就说自己拜他为师，结束了拜师礼之后，我揽到自己身上然后逃跑。他们应该会让你先跟着他学习。我等你到了元婴再回来，他们就关不住你了。”
“我相信这是因为你认为我在元婴可以苟很久，”祁开云推了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的眼镜，带着三分无语三分同情和四分锐利指出：“但是如果我直接拜他为师，反而可以从现在开始跟着你想学多久学多久。”
她看着陷入沉思的简心，指出：“之前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简心答得不情不愿：“哎，便宜他了。”
祁开云却又陷入思索，过了良久认真开口：“倒是说明，你我之交，或许师徒之名并非最为合适。你愿意指点我，真的是想多一个徒弟吗？”
简心垂眸不语，却又忽然抬眸缓缓拔剑，飘忽斜刺而来。
祁开云横剑化解，品其意返还一剑试探。二人你来我往地交锋数下，都若有所思。
最终二人剑锋交错后点住彼此咽喉。
她们收剑坐下，简心换上新的茶水，悠悠开口：“刚才那些，是我对夜九渊的一点理解。”
祁开云问：“是想验证自己的授课方法？”
简心点头又摇头：“师徒一场，有些遗憾。而且恐怕确实如二害所料，你还要再面对他至少一次。我不认为他已经彻底死了。”
她稍微正色：“在可以找我喝酒的那一天到来之前，还是先开始叫我师尊吧。”
对于这位全忘道界年龄最大的修士，自己会是第几个和她喝酒的人呢？
祁开云突然觉得，自己多活过二十多年可能对于她真的不算什么。
她认真地看着，女人带着焦急与祈求的眼神，在长剑贯胸时，化为逐渐合上的眼睛里，滑下的一滴泪，和越来越苍白的嘴唇，最终翘起的弧度。
在最后一秒，简心一拽她的肩膀，于是剑气从祁开云的体内爆发，猛地扫平了她面前的小山。
回到自己的剑前，祁开云刚好来得及看到女人最后一部分身体溃散，成为她剑下的灰烬。
她小心地收回剑。终末宗信任宗主小心收起那些灰烬，和全殿的修士们一起带着泪痕向她致意。
“最后能剩下一点，真的是太好了。”
祁开云还是忍不住想：这该死的世界！
虽然和其他刚穿就面对各种生死危机的穿越者比起来，她条件其实很好：只要愿意，她直接就可以到达这个世界修为的顶点，而且面临的风险比别人低得多。剑骨会将她所有不愿接受的灵力都转成剑气，所以她没有直接突破悟道的风险。
那样等于在天道嘴边蹦迪，但是只要不愿意她老死也不用冒一点险。
还有一个方便的地方是，没有任何自称系统或者神灵之类的东西给她提各种要求，不然就惩罚她。
甚至即使她从未掩盖曾经读到大三的冷静早熟，也没人怀疑发生了夺舍什么的—这里根本不存在类似的东西。
回到房间后，祁开云再次开始练剑。她虽然可以主动吸收灵力然后用剑骨转化成剑气，但是一直以来还是觉得自己掌握的更踏实。
19年前，祁开云出生在一个冬天的雪夜。
她发出第一声啼哭时，天上的云从她头顶分开，绵延数百尺。月华穿透层云映于雪上，散成一道光柱。
大魔头夜九渊埋伏于产房外，在接生婆抱着她迈出房门之瞬施展灌顶之法，一下就倒在地上。
接生婆猝不及防地看到眼前出现一个男人随着房梁砰的一声出现的一道豁口倒下，差点没手一抖把祁开云也摔地上。
不过她是专业的，除非真的忍不住，不然不会手抖。
她定睛一看，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人—这次是女的。而且打扮得像修士。
搞什么你这个该死的修士怎么出现在这里真是晦气—她腰一叉就开始骂。
但是没发出声音。后知后觉地，她注意到祁开云已经出现在了对方怀里，而且地上的郎中也不见了。
女人在红唇前竖起一根手指。“我不想打扰里面的那位母亲。”她轻声说，“但这个孩子是修士。她刚除掉了夜九渊。”
“你在说什么疯话？立刻把我的孩子还回来！”祁开云的父亲听到房梁的动静就赶紧出来了。
“是真的。”郎中的身体又出现在地上。
“这是夜九渊的分身之一，大概是扮作郎中潜入了这里。像他这样的分身在各地倒下了至少数百—可能还有更多的我们没有发现。”
她又一指房梁：“那是她产生的剑气。”和窗外：“那月光此时洒下，是因为天上的云层为她剑气所开。”
“你们大概感觉不到，就在刚才，她又产生了一道剑气。”
“恐怕她不适合待在这里。我可以带她去武宗抚养吗？”
“她已经引气入体了。”
接生婆在震撼中看向男人的反应。
他晃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出来时掩上的房门和里面力竭沉睡的妻子，抿紧唇缓慢地点了头。
于是女人、郎中、婴儿都消失了。天上的云层一寸寸合拢，好像一只悄然闭上的眼睛。
祁开云又长大一点后，自己要求在后院搞一堆几人才能合抱的石块，可以在完成基础功课后用木剑切几个小时，以自己练习控制剑气和情绪。
基础功课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常识，她学得还挺有意思。
虽然理论上修士们应该尽量避免动用灵力，但是过去的经历证明憋太狠反而容易一不小心突破后直接连着再破一境，所以合理地使用灵力是有益的。
认真思考后，简心批准了她自己练剑。
在祁开云连着一周没有给小屋造成新的创伤后，大为骄傲的简心偷偷带她下山，在一个集市里，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买了点零食点心，和祁开云边吃边逛。
没走几步，面前就出现了几个布衣小童。
“姐姐把糖葫芦给我们吧，我们用敦敦们换！”
为首的男孩递出几个造型各异的泥团。祁开云面无表情。
简心递出糖葫芦并接过了泥团，递给了祁开云。祁开云眼角一抽，还是接了。男孩的嘴角几乎咧到了眼角：“谢谢姐姐！”他格外大声地说：“姐姐带着妹妹在这里等我，我们再带几个敦敦来换别的！”
说着，他看向祁开云。
她抬眼的时候，手里的泥团们全被剑气削成了碎片。
啧，不过一不注意。
“啊！敦敦！”男孩大喊。
好几个跟着他的孩子哇的一声就哭着跑开了。
周围突然就围满了人：“修士来这里做什么！”
“滚出去！不要靠近我的孩子！”
“怎么能吃修士给的食物呢！万一里面有灵气入体，也成修士了怎么办！”
祁开云本来想蹲下去把泥团碎片捡起来再揉回去，头一低再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床。
简心递来剩下的所有点心：“好吃吗？”
“挺好的。”祁开云没有接。
简心说：“不是你的问题。”
“当然。”
难搞了啊，简心想。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她道歉。
“不，没有啊。”祁开云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说：“我再去练剑了。”
剑砍上石头前的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错觉掠过，没抓住就和石头一起被切开了。
从这个角度看，石头有点像敦敦。
简心坐在祁开云的小床上。她还想做点什么来补偿，但竟然想不到祁开云喜欢什么。
唉。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发现被子的厚度不对。翻过来一看，有道裂口。
是哪个夜晚震出来的呢？又是从哪个夜晚开始，打坏了东西后开始不告诉她？
简心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祁开云用剑气破坏东西后，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她只会自己接着用。
往四周一看，即使自己之前几乎每天都在修修补补，这屋子和里面的所有家具，都还是已经破破烂烂、摇摇欲坠。
会不会……即使让她早点接触到灵器，也不会有事呢？
她下一秒就否定了自己：还是，别冒险吧。
12岁生辰之时，武宗正式收祁开云为弟子。
入宗后，祁开云再次见过各位长老，在他们商量要不要让她提前拜师时主动提出想拜简心长老为师。但几个她从来没见过的长老突然拔出武器指着自己脖子，拼死劝她万万不可。
祁开云吓了一跳。其他长老鸡飞狗跳，有劝他们冷静的，有安抚说不会让简心长老收这个徒弟的，有无奈地解释为什么不能拜这个师父的。
祁开云无语地看着他们嘴唇开合，也没听懂原因具体是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夜九渊”，但是不知道具体关联。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混入其中比比划划却没有出声，仔细一看动作或敷衍或激烈，或干脆做鬼脸。还有几个直接一点都懒得参与，只是流露嫌弃。
武宗宗主，一名中年男子外观的修士，沉稳地给她施了个隔音术，以避免她的耳朵被吵聋，又拿出把椅子，和善地请她坐下。
“莫慌。”他摸着下巴开口：“他们一直这样，习惯就好。”
大叔，深不可测。祁开云点头。
简心长老在她拜师时对她眨眨眼，又在几个长老拔出武器时转成一种无语和一点怜悯，不得不叉腰应付。
不久，一大群修士来到议事阁外，鱼贯而入。他们神情过于严肃，祁开云几乎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重罪。难道是自己是穿越的在众目下暴露了？她赶紧站起来。
为首之人严肃开口：“简心虽是我忘道界现存停在元婴境最久的修者，却也曾是夜魔之师，德名有缺，不可拜她为师。”
简心翻了个大白眼：“她怎么选关你何事？”
那人严厉地看了祁开云一眼。祁开云的脑海中闪过曾经的数学老师，下意识点头，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上去赞同的不像他而是简心……好像本来也确实是这样……？
宗主遗憾停止吃瓜看戏，加入争论捞了她一把，提出之后再说拜师的事。
最终，这群整齐的修士们互相对视传音一会，留下一个“善”字作答复，就又鱼贯而出。
宗主解决此事，愉快地遣散了各位长老，亲自给她解释起来：
名宗修以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中寻找自我。而德宗提倡修接受命运，为苍生赴大义的心态。二宗理念相近、相交甚笃，一直以来都积极联手预防修士自杀。
在夜魔之害期间，由于积极组织对夜九渊分身的搜捕和讨伐，而且出于不明原因受摧毁分身的影响更小，有很多修士加入他们，但是也最终受魔害影响最大。为了防控人偶渗透，二宗后来向所有宗门都派了交流长老。
“别太在意他们。听到了吗？”他最后拍了拍祁开云瘦小的肩膀。
武宗弟子需要上课七年。
“七课” ：术，阵，器，医，体，武，道。通过所有终试后才能成为正式弟子。
此设置主要是为了确保弟子们拥有足够的常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些大聪明们因为误点他人丹炉引起爆炸、误食毒药、误触阵法等聪明行为增加了所有人的修为，又因为研究发现前期进行多角度培养更能全面了解自身，于是大部分宗门都有这种设置。
如果实在学不会，老师会允许他们尝试够了就放弃，以免想不开破境。
祁开云当入门弟子的第一天，获得宗门发的制式剑并搬入洞府。入洞府时，她忽然生出自己已进入忘道界的实感，忍不住拔剑，结果剑气又砍裂了墙面。
她惊讶地想，原来灵材也这么脆吗？
对着泄露的灵气，她打算把床搬远一点。
不过还没动手，一个听到动静的德宗长老就赶来，在修补她墙面、清理灵力的同时，持续不断地谴责她：“作为天生剑骨，当为天下修士表率，如此胡闹，不将修为增加的隐患放在眼里，这天下恐又要大乱啊…”
祁开云诚实回答：“天下大乱是因为天道不仁，而不是某一个人吧？”
德宗长老痛心：“夜魔便是以一己之力祸乱天下。您是从他那里拯救了忘道界的英雄，定要牢记自己的责任，万不可因错漏再引起灾祸！”
难道这灾祸是我好不容易堵住，一不小心还能再漏出来的吗？我能出什么错漏？等等，“再”？夜魔之害的原因是“错漏”？什么错漏？
“夜魔之害是错漏引起的吗？”她歪头问。
“当然不是！是夜九渊其人心术不正……”长老把注意力转去谴责夜九渊，祁开云只靠嗯哦啊对就应付过了剩下的念叨。
长老走后，祁开云对着补上的墙沉思。她总觉得夜魔之害没那么简单。虽然长老看起来只是说顺口了，但是整个事件疑点很多。
或者说，她从来无法想象真的有人会主动修炼还能说服别人也修炼。
虽然她自己还只是炼气，但是已经能感到灵力对身体不可逆的影响，甚至说掌控。因此她毫不怀疑悟道后会成为天道的小点心，即使从未亲眼见过。
但是夜九渊当时并不像是要成为天道小点心的样子，他太……痛苦了。
只是接触了一个瞬间，她就能几乎确定那是截然相反的东西。而且，夜九渊如果真的使用很多分身一起修炼，应该早就悟道了，但事实是没有—他好像被自己杀了。
啊，说到这个，疑点也很多。自己要是继承了他的所有修为，产生的剑气应该能把整个村都夷为平地。
在道心波动导致剑气再次泄露之前，她及时停下思绪。
哎，其实夜九渊还没有机化学可怕，至少大概是自己可以解决的东西。她最后想。
第二天，她去上课时路过简心长老讲剑法，听得入神。一个名宗长老发现她缺席心法课，前来把她抓去了课堂。放课后，他开始念叨“过早接触超纲知识会促进突破”云云，祁开云不得不一边前行一边一只手按着剑柄，以避免不堪其扰的剑直接飞出来砍他。
她努力想把思维转去问简心早上听到的剑法，就被此长老一把拉住，勒令要严肃听他说话。祁开云手一松，剑就唰地一下出鞘来到她手里，打出一道剑气。
名宗长老大惊：“您为何拔剑？”
祁开云用力把剑收回鞘中：“抱歉，一时手滑。我有几个问题想问简心长老，还请您不要阻拦。”
名宗长老不满：“您天赋本来就高，打基础的时候，更是应该专心于课内知识，不要急躁冒进，以免早早突破……”
祁开云终于忍无可忍：他又没有剑骨，怎么知道我应该怎么修炼？如此纠缠不休，再听简直要当场突破筑基。于是干脆拔剑道：“我意已决。若您执意阻我之道，干脆向我拔剑吧！”
名宗长老带着三分谴责，三分失望，两分痛心，和两分畏惧地召来名德二宗过来交流的所有长老，一致决定没收她的剑：“您现在的性情，恐不适合拿剑。”
祁开云咬牙将剑握紧，五指都发力泛白。长老们却施法将她定住，然后试图掰开她的手指—喀啦一声，她食指脱臼了。
巨大的疼痛几乎使她生理反应地流泪，但是她瞪大眼睛，继续用余下的手指死死握住剑。该死的，我不想放手的东西，没人可以逼我放。她一瞬想到突破境界，又觉得不值。
长老们解了定身法，提出带她去旁边的医宗接骨，只要愿意放开剑。
祁开云立刻将左手也握上剑，并且将剑抱紧。
僵持中，宗主和简心被惊动。二宗长老带着谴责向他们叙说了情况，但他们只是对视一眼，然后宗主请他们去议事堂详聊，简心带祁开云去了医宗。
医宗的修士给她接上骨，也开口：“您还是多多注意…”
祁开云瞳孔一缩，跳起来就往外跑。怎么换了一个世界，大聪明还是这么多？简心轻笑一声，搭上她的肩膀去了自己洞府，随意地说了声坐，然后带着笑意也坐下了。
“为什么不松手？”她了然地看着祁开云的剑问。
“坏我剑心。”祁开云毫不犹豫地说。
“确实。”在祁开云有些惊讶的目光中，简心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悠闲道：“你的剑意，从来都不会为束缚所停。”
她微顿一下后说：“这么瞩目的自我。已经是越来越罕见了。虽然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每每看到这种意志都还是觉得惊叹。”
祁开云一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试探着开口：“呃…谢谢？”
简心摆摆手，又说：“但是，在各宗门内，名德二害的影响也是越来越厉害了。虽然我们之前没怎么说过关于他们的事，不过刚上任的医宗宗主，曾经也去德宗交换过。”
祁开云重复：“德名…二害？”
“嗯，沈经风（武宗宗主）发明的，很有意思的称呼。你知道的，他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应付二害。就连这些年他们没能影响到你，也基本是他的功劳”简心随口说着，忽然扑哧一笑：“相信我，为此他比你更想砍他们。”
祁开云真心实意地问：“那他是怎么忍住的？”
简心答：“斩除对方的影响。就像灵力一样，即使束缚加于汝身，剑心也只会在锻炼中更加坚定。你有剑骨，应该施舍起来更为容易。”
祁开云点点头：“受教了！”
简心狡黠一笑：“准备好了吗？”
祁开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虽然她确实因为简心的话语生出一种二害再也不能影响到自己的豪情壮志，但是比起直接再去面对他们，她还是宁可多消化一下这种感受……
随着简心再次伸手搭上她肩膀，她们出现在了议事堂。
暗叹一口气，祁开云接受自己又回来了的事实，主动向二害长老们抱拳：“今日之事，晚辈行事确有偏颇。”
长老们以惊奇的目光看着她和简心。宗主对她微笑点头。
最后，他们又不知道传音讨论了些什么，总之最后同意她继续执剑。
自此，祁开云白天正常上课，放课后找简心请教剑法，晚上完成功课。
二害长老们依旧有许多地方挑剔她。他们念叨的时候，祁开云就以剑意炼心；没收她的剑，她便摘下发簪（祁开云原本只是简单束发，被威胁关禁闭后，开始把头发以发簪挽起）为剑于禁闭室继续练习剑法。竟真的有不少精进，不再会不受控制地拔剑。
如此七年过去。她即使偶尔与同学探讨功课剑法，也故意为了反抗二害对她成为一个身残志坚的代表、凝聚人心的名人的期望，在学业外与他们疏远，坚称自己一心练剑，才能以练剑推脱二害的许多要求。
“真的对不起但是再不练剑我真的就要突破了请您明天再说谢谢谢谢。”然后第二天：再放送。
即使以成年人的标准，这些同学们中也还是有有意思的人，但祁开云总觉得呆在一群未成年人之间有点奇怪。
无所谓，挺好的。到了这个世界后，祁开云的心态总是十分平和。
说到最不淡定的一次，恐怕是13岁的一天，练剑到一半，剑突然穿过了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然后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一阵极强的剑气从手中之剑炸出，但是眼睛被放开的时候，恍若无事发生。门口传来敲门声。
我杀人了。祁开云想。
她走到门口，是简心。“我无意找到了一本你可能感兴趣的剑谱～”对方的语气格外亲切。
“是谁……刚刚被我杀了？”祁开云语气平淡地问。
“终末宗，陈华。”简心垂目回答。
“你可以帮我告诉他们，我希望杀人的时候至少能看到对方吗？”
祁开云无法描述简心回答时的表情，正如无法描述自己问时的心情。
然而4年后，终末宗的另一位男性在她的迟疑中撞上剑刃，她还是突然希望能有个人捂住自己的眼睛。
眼泪从她睁大的眼睛里掉出，一下就搅碎在剑气里。
终试一结束，简心就已经在考场外等待，一看到她就伸手搭上肩膀。
她们出现在铸意长老面前。祁开云一看到她，就知道到自己要告别制式剑，拥有自己的剑了，还是抑制不住地有点兴奋。
对方量了她的身体数据，给了她几把样品让她用出剑法，又问了她的感受，就点点头让她走了。
简心立刻又带她去自己洞府。
反复研究过申请铸剑流程的祁开云矜持坐下，轻飘飘地问：“不是要求成为了正式弟子才能申请铸剑吗？”
简心勾唇一笑：“谁让铁疙瘩和我熟呢？只要她咬死不说那剑是铸给你的，二害也拿她没办法。到时候你成为正式弟子，她就说那是有感而铸，刚好很适合你。说起来，二害到时候一定还会阻挠我收你为徒，但是只要我们动作够快，生米煮成熟饭，大不了结束了我去朋友们那边避避，让他们找不到我。你别改口就好啦。”
“那我？”祁开云挑眉：“有望成为忘道界第一个御簪比御剑还熟练的剑修。考试结果是他们定的，他们恐怕已经知道我有没有过了，直接在放榜前就堵住我也很容易。”
简心摸着下巴：“或者，我和沈经风串通一下，把他打晕，然后假装成他的样子，你到时候就说自己拜他为师，结束了拜师礼之后，我揽到自己身上然后逃跑。他们应该会让你先跟着他学习。我等你到了元婴再回来，他们就关不住你了。”
“我相信这是因为你认为我在元婴可以苟很久，”祁开云推了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的眼镜，带着三分无语三分同情和四分锐利指出：“但是如果我直接拜他为师，反而可以从现在开始跟着你想学多久学多久。”
她看着陷入沉思的简心，指出：“之前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简心答得不情不愿：“哎，便宜他了。”
祁开云却又陷入思索，过了良久认真开口：“倒是说明，你我之交，或许师徒之名并非最为合适。你愿意指点我，真的是想多一个徒弟吗？”
简心垂眸不语，却又忽然抬眸缓缓拔剑，飘忽斜刺而来。
祁开云横剑化解，品其意返还一剑试探。二人你来我往地交锋数下，都若有所思。
最终二人剑锋交错后点住彼此咽喉。
她们收剑坐下，简心换上新的茶水，悠悠开口：“刚才那些，是我对夜九渊的一点理解。”
祁开云问：“是想验证自己的授课方法？”
简心点头又摇头：“师徒一场，有些遗憾。而且恐怕确实如二害所料，你还要再面对他至少一次。我不认为他已经彻底死了。”
她稍微正色：“在可以找我喝酒的那一天到来之前，还是先开始叫我师尊吧。”
对于这位全忘道界年龄最大的修士，自己会是第几个和她喝酒的人呢？
祁开云突然觉得，自己多活过二十多年可能对于她真的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