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起火了,火光冲天,好像烧着了天地,橙色的火光跳动着,好像是新涌出的河流。

    年仅十岁的温瑾言躲在母亲身后,她拉着温夫人的裙摆,弱弱地喊,“娘,我怕。”

    温夫人转身,将温瑾言圈在怀里,火光之下,温夫人头顶的那支簪子熠熠生辉,闪着跳动的光。

    “团团不怕,爹娘拼上这条命,也要把你送出府。”温夫人捋着温瑾言的头发,将手中的玉佩塞给了她,“这玉佩你拿着,千万不能叫人抢了去,你一路往北走,去青云山找一个叫楚思君的老头,跟他说你是娘的女儿,他一定会保你。”

    说罢,温夫人在温瑾言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时,侍女胧月拉住了温瑾言的手,把她从温夫人怀里拽了出来。

    温瑾言死死拽住温夫人的衣摆,愣是撕下来一块布。

    衣服被撕裂的那一刻,那一秒,胧月拉着温瑾言的手,向后门的地道狂奔。温瑾言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了,娘的头被斩下来,被一个男人提在手里,却又被扔在地上,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最后,娘的眼睛看向了温瑾言消失的方向。

    后来,每逢午夜,温瑾言都会被噩梦惊醒,她在梦里看见了母亲在说“我恨你”。

    也许是被风刺激的,也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温瑾言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两人一路逃到后山的林子里,胧月带着温瑾言找到一处山洞,打算今晚在这里休息。

    胧月这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见她有表情。因此,温瑾言在一众下人中,最不喜欢的就是她。

    山洞里沉默许久,第一个说话的,是胧月。

    “温瑾言,你得找出杀害夫人和老爷的凶手。”胧月的眼睛模糊了,泪水“滴答滴答”地落到了地面上,形成了圆形的水痕,“这世道竟如此不公,凭什么,凭什么啊!”

    胧月将头埋在膝盖,身上止不住的颤抖,但她的声音还在继续,“夫人心善,老天爷应当是知晓的,平日里家门口路过的狗,夫人都会特地去叫人丢一两块肉的。”

    这是温瑾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胧月。

    她有些无措,但复仇的种子就此种下。

    升起的火光让浑身冰凉的温瑾言忍不住靠近,她的手悬在火的正上方,恨不得将自己丢尽火里,烧个一干二净!

    温瑾言烤着烤着,就睡着了,身边的胧月坐在洞口,她抹干了眼泪,坐在洞口,向外看着山林的影子。

    夜里,温瑾言被梦境惊醒,她坐起来,走到胧月的身边,头靠在胧月的肩膀上,声音小小的问道:“胧月,今后该怎么办呢。”

    胧月回头看向温瑾言,又转回头,看着手心里被自己摆弄的小草道:“先离开瓷洲,一直向北走,到茶洲,去青云山,去凌云宗找宗主楚思君,你拜他为师,今后就是凌云宗的一名弟子了。”

    “那你呢,你今后做什么?”

    温瑾言目光灼灼,仿佛要在胧月身上盯出一个洞一样。

    胧月一愣,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随后缓缓到:“大概会到某个铺子里,给老板打下手吧,找份能糊口的营生。”

    于是,胧月又把头偏过去,“今夜格外凉,你先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

    温瑾言闻言,乖乖回到山洞里了,她抱着肩膀,将自己缩到最小,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布。

    “你说爹和娘会恨我吗?恨我独自一人逃跑,苟活于世。”

    “怎么会,你可是老爷和夫人的女儿,天下的父母,哪有几个会恨自己儿女的。”胧月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你若是睡不着,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胧月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山洞里轻轻回荡,“五百年前,一个混世魔头降生了,据说他出生那天,整个村子的人都为他陪葬了,只有他的娘幸免遇难,后来他娘将他丢到山谷里,但魔头非但没有被摔死,反而健健康康地活下来了。”

    说到这,温瑾言已经昏昏欲睡了,十来岁的孩子,纵使精力再旺盛,也抵不过疲倦和劳累。但胧月还在继续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二年,魔头的娘改嫁,嫁给了一个富商做妾,第三年,她生下一个女儿,与此同时,魔头也被路过的仙君捡到,仙君将其带回了宗门,悉心照料,于是魔头长成了玉树临风的仙门百家中的高手,好景不长,她的妹妹找上了他,但魔头却杀了妹妹。杀一人满足不了魔头,于是魔头又屠门,人间血流成河,最终几位长老和上神一起将他锁在了雪山下,人间太平。”

    胧月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温瑾言的发丝,“不过这是人间广为流传的版本,另外还有故事的真相,你若是想听,我下回便给你讲。”

    一夜无眠,胧月穿过山林,好像看见了万里远的雪山,看见了被封印在那的魔头。

    对着月亮,胧月无声道:“好久不见。”

    太阳刚升起时,温瑾言就醒了,她盯着石壁,两眼无光,连天亮了也没有察觉到。

    “温瑾言,你醒了。”胧月回头看着她,轻声道,“那就走吧,去茶洲。”

    两人下了山。

    街上人们议论纷纷,讨论着昨夜的大火。

    温瑾言停下脚步,看着坐在路边茶棚喝茶的两个粗人。

    “谁知道呢,谁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温老爷不是被人寻仇死的,还有她那位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看他们夫妇衣冠楚楚,背地里还不知道怎样呢……”

    粗人声音越来越大,路上的人纷纷回头去看,那人的同伴有些呆不下去了,拉住了粗人的胳膊,“你,你小声些说。”

    谁料那粗人的声音愈发地大,“身正不怕影子斜,死都死了,我说说又能怎样?”

    温瑾言听了,怒火中烧,任凭胧月怎么拽,都不走,直直地挺在那,一动不动。

    “温瑾言,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上。”胧月说道。

    明明胧月的手心已经被指甲刻出来印子了。

    还没等那粗人再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旁边一女子就将手中的碗直直扔向那粗人的头,“温夫人和温老爷的好,我们瓷洲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若是再出言侮辱两位大人,小心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的行径,惹得身边路人接连叫好。

    粗人的同伴见状,立马拉了拉斗笠,拽着粗人逃之夭夭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温瑾言狠狠地“呸”了一声。

    对于温瑾言这样的行为,胧月头一次没有出言阻止。

    过了这场闹剧,两人一起去往了码头,对于胧月来说,码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最适合温瑾言不过了,不必担心被人发现身份。同时,胧月也叫温瑾言穿上朴素的衣服,但那块布却始终没有被丢掉,温瑾言将其放在了荷包里,随身携带。

    茶洲遥远,最快也要走上十多天,更何况是水路,为了省下银子,胧月还特地没有买马走土路。

    水波荡漾,晃得温瑾言脸色难看,胧月见状,带她去甲板上吹风。

    温瑾言有些清醒了,她坐在船上的小小一角落,什么小姐礼仪都抛之脑后了。

    胧月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温瑾言是第一次做商船,她瞪大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透着一丝新奇。

    船上的人流逐渐向某个地方靠拢,胧月心道不好,人围在了一起,温瑾言也想去看,却被胧月拉住了,她摇头,示意温瑾言呆着不要动,温瑾言乖乖点头,继续坐在角落里。

    随后,胧月只身挤进了人群。

    “温瑾言,快跑!”

    还没等温瑾言反应过来,人群就瞬间让出了一条路,人们脸上无一不显示着恐惧和敬畏。

    一带面具的男子凶神恶煞地从人群中走来,一步一步,好像在看什么断了腿脚的兔子在无力挣扎一样。

    温瑾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下意识看向男子的身后,寻找胧月的身影。

    只见胧月倒在血泊里,瞳孔散了,身下的血还在不断溢出,在胧月的胸口,正插着一把匕首,是最粗制滥造的那种,不敢想象,这到底有多疼。

    温瑾言瞳孔剧缩,她死死地盯着男子。

    “是你杀了胧月。”温瑾言咬牙切齿,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男子笑了,“你说那个小丫头?是又怎样,把你娘的玉佩交出来,我留你一命,怎样?”

    温瑾言冷笑一声,“那你去做梦吧。”

    甲板上人影四处乱窜,人们大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场面一时闹哄哄的。

    “你是叫温瑾言对吧,我记住你了。”男子瞬间移动道温瑾言的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

    温瑾言恨得咬牙切齿,她从袖袋里摸出一把匕首,向着男子的腹部就是一捅。

    不巧,被男子躲过去了,“好险好险,你这丫头,竟然如此不乖。”

    温瑾言脸上浮现着阴狠,她想着:若是娘见了,一定会被吓一跳。

    这时,男子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刀刃上处处是豁口,鲜血直往下淌,“你看看,我昨夜用来砍下你娘的头的刀,我敬你娘有骨气,竟然连喊都没喊出来。”

    温瑾言怒火中烧,她发誓一定要杀了他!

    温瑾言双手握紧匕首,吞了吞口水,纵使是害怕到腿直打颤,她也没有后退一步。

    男子却一步来到她的身边,一手抓住她的脖子,将温瑾言拎了起来,另一首在她腰间摸索。

    温瑾言胀红了脸,手上的匕首正正地插在男子的手腕上。

    男子吃痛,一手将温瑾言甩出去,力气之大,温瑾言硬生生地撞在木头箱子上。

    “哐当”一声,将温瑾言埋在下面,就在箱子砸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疼痛席卷她地那一时,温瑾言突然想到,她还没有把胧月的尸身安葬好。

    温瑾言失去意识了,压在箱子下,呼吸越来越轻。

    男子正想把温瑾言捞出来,就被身边同样带面具的同伴拦住了,“宗门传话,叫你现在立刻回去。”

    “啧,这么麻烦,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记得别出什么岔子。”

    同伴应了一声,将温瑾言从里面抬出来,那人急急忙忙摸了摸她的脉象,发觉此刻温瑾言命悬一线。

    那人立即从荷包里拿出来一粒药丸,塞进了温瑾言的嘴里。

    “你娘救过我,我救过你,我们算扯平了。”

    说罢,那人御剑离开,不见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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