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来往行人不断,即使朝廷之事波及众多,但对于平民老百姓来说,宫廷朝堂都只是茶言饭后的一纸谈笑,总归有些虚无缥缈,还不如多关心些实际的。

    只要还没国破家亡,流离失所,一切其实都如往常一般,贩货的贩货,开店的开店…

    因此,虽说宫中有变,城门封锁,进出不易,但长宁城内士农工商依旧如此,也算热闹繁华。

    “老板,上回那盒胭脂还有吗?”

    女子一身淡紫色衣裙,头发绾起,妆容清丽,看得出来底子很不错。

    “哟!姑娘你来了,上回胭脂不错吧,那可是上等货,我们店呀,只此一家。”

    胭脂铺老板闻声,笑着迎上来。

    “是挺不错的,我家娘子喜欢,这不,催着我又来买。”

    “你家娘子眼光可真好!得亏姑娘你来的巧,不仅上次那款胭脂有,还上了新货,姑娘瞧瞧吗?”

    “行吧,你拿来看看。”

    老板闻言喜上眉梢,迅速从格子里拿出好几盒胭脂,摆在容妙面前让她挑选,接着介绍起来。

    “这盒颜色好看,叫山寺桃花,淡粉淡粉的,如今春日就适合用这种颜色的胭脂。”

    容妙拿起那盒山寺桃花,凑近闻了闻“山寺桃花,还真有淡淡的桃花味。”

    放回后,又拿起手边另外一盒。

    “这盒叫天地良缘,颜色隆重些。”

    容妙看着眼前五六只胭脂盒子,除了娘子原本喜爱的那只,倒真不知道该选哪一盒,一时陷入纠结中。

    “这盒不错,适合你家娘子。”

    容妙闻声向着侧边看去,就见女子一身浅青裳裙,乌发披后,别了根素簪。

    “不知姑娘如何这样认为?”

    “山寺桃花虽好,但对于你家娘子来说未免太素淡。这天地良缘虽又隆重,但却不日常。”

    “我觉得倒不如这盒如意千秋,颜色刚好,粉质细腻,你家娘子皮肤生得白,浅涂显得温婉,抹重些,衬得人更加美艳华贵。”

    容妙微诧“你与我家娘子相识?”

    “不相识,只是听闻过,偶然见过一面罢了。”

    “听姑娘这么一说,我倒也觉着这盒如意千秋合适我家娘子,多谢姑娘好意相荐。”

    说完便看向老板,“我便要这盒胭脂吧。”

    等容妙付了银钱,转身准备离开,南绾随着温和开口。

    “不知姑娘是否有时间?我有件事想请教姑娘。”

    容妙闻声停下,想着面前这人衣着打扮素雅得体,方才又好心推荐胭脂,想来也是心肠热道之人。

    况且今日也没有其他东西需要购置采买的,时间宽裕得很。

    思即此处,便笑着答“今日空闲,想来没什么问题,就是不知姑娘想请教些什么?”

    两人找了间茶棚坐下,叫了壶清茶。

    “容妙姑娘,听闻你是多年前来长宁城的,后来进了乐坊,不知是否如此?”

    “姑娘是想打听我?我不过就是个丫头,有什么可打听的。倘若姑娘当真想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是你不妨说说,到底为什么打听我?”

    南绾说得坦然“我们在调查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你,是线索。”

    “调查?我可没有杀人放火,或者有其他什么罪行,姑娘当是找错人了。”

    容妙面色一变,脸上的敌意瞬间暴露。

    “姑娘不必惊慌,此事尚无定论,我也是想来碰碰运气。”

    容妙闻言面上的防备浅了几分,但依旧带着些不满。

    “我不知道姑娘是在调查何事,也不知姑娘到底是官府派的人,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但姑娘,想让我配合,你总得说清来龙去脉。”

    “容妙姑娘,你可认识宋封?”

    一听到这个名字,容妙明显激动,声音放大。

    “宋封!他怎么了?”

    “姑娘可知,宋封被宫里撤了职,后来派去白水城做工,不过他逃出来了,现在不知在何处。”

    “撤职?他从未和我说过此事,只是一月前他来找我,说有办法把我赎出乐坊。等到时候,我们就回俞州,回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那他可说何时来为你赎身?”

    “我当时欣喜若狂,觉得不日就要离开那个困了我四五年的坊子,便一日一日等着。如今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我没有再见过他。”

    南绾目光投向容妙,一瞬间,她只觉得女子脸上没了光彩,暗淡了好多。

    “你就是宋封的妹妹吧,幼时受江南水灾影响,一家人走散,这些年你和宋封都在长宁城谋生。”

    容妙脸上表情淡淡,全然地神伤麻木。

    “嗯,那时年纪小,和家人走散后我就被拐来了长宁城,又卖到了乐坊。”

    “原本老鸨想过两年就让我接客,多亏了戚娘子,她是坊里的头牌,说得话还有些份量,进来后我一直服侍她,娘子心善,向老鸨要下了我。”

    南绾瞧着容妙脸上的神色,听得入迷,眉头也染上忧色,进而询问着。

    “对了,你是否给宋封绣过一只荷包?而且用的是青色丝线。”

    “那是我近一月前和他见面时给他的,我瞧着快要入夏了,戴在身边能够驱赶蚊虫。”

    南绾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将杯子置于桌面时开口道“荷包里放的是银花粉。”

    “不错,银花粉有这个功效。”

    询问了这些,南绾心下了然。

    “多谢姑娘告知,我想问的就已经问完了。”

    容妙脸上依旧,似乎更加担忧急切。

    “既然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也应该告诉我,宋封他到底怎么了?”

    “宋封,或许和宫中失火有关,当然,还没有到最后也不能妄下定论。姑娘放宽心,等有了消息,我立刻告知你。”

    “若是宋封来找你,还望姑娘知分寸。”

    “好,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我不觉得他会干此等罪事。若是你有了他的下落,也请早日告知我。”

    “若你找我,从左起将乐坊第三扇窗子下的兰花搬到台子上,我就知道了。”

    “好。”两人互相告了别,纷纷离开。

    房间里放着张如意圆桌,几张木凳立着,墙上挂了幅山水画,浓墨重彩,韵味十足。

    男子坐在书桌前,独自磨着砚里的墨,不多时,拿起手边放置的笔,书写起来。

    身后的窗户半敞着,一会儿,一只白鸽落在窗头,立着不动。

    胥离放笔起身,一只手抓住鸽子,解下绑在腿上的圆筒,打开圆筒,展开信纸,寥寥数字,清晰可辨。

    这是胥离在几日前送去凉国的回信,信里记得便是此次大胥生乱,需要势力相助。

    胥离的母亲是贤妃,本名张玉兰,家在江南,还有个弟弟,叫张辛夷。说起这两个名字,倒还有庄渊源。

    当时杨氏,也就是二人的母亲,喜欢木兰花,他们的父亲在妻子怀孕时,为了讨她欢心,就在院子里种了两棵木兰树。

    后来到了开花时节,一棵开白花,一棵开紫花,于是干脆女儿出生后就叫玉兰,儿子便叫辛夷。

    张玉兰早在闺阁之中就是西塘有名的才女,当地喜爱做学问的,或是富庶商贾之家,大多都上门求过玉兰的书画字幅。

    虽说人人都知张府有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才女,但实则见过之人少之又少。

    在当地人口中,倒成了高山之雪,高空之月般的人物。

    后来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张玉兰进了宫,成了贤妃娘娘,一时盛宠多年。直到多年前,不幸染病去世。

    在贤妃进宫后不久,张辛夷就离开了江南,说是大丈夫志不在书卷,要行万里见万事,才不负人生在世。

    当时把张老爷给气得哟,时代书香门第,怎么出了这号不做学问之人!不过后来也没有办法,也只能随着他去。

    过了一年,二老以为那小子玩够了逛够了就回来了,结果只收到封信,信中报了平安,分享了他在各地的所见所闻,最后说是遇到了命定之人,准备在凉国安家,不回来了。

    这给二老气得一夜没合眼,第二日便急匆匆地赶车去了凉国。

    结果到凉国见了儿子,弄清楚了才知道,人家欢欢喜喜当起了驸马,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舒坦。

    如此这般,二老怎可能再让儿子跟着回江南,一来虽说是个便宜女婿,但不愁吃不愁穿,天天有人伺候,谁愿意走;二来一国驸马事关众多,又怎么可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万一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

    于是二老也就干脆让儿子在凉国好好做他的驸马,二人不熟悉凉国的风土人情,况且张府还有众多事情需要打理,便没过几日就回了江南。

    随着日子渐长,张辛夷在凉国朝堂内显示出惊人的才华和魄力,和敏嘉公主所生之子又极得凉帝宠爱。

    年纪轻轻,足智多谋,不仅完善了国内盐铁商贸之法,还设局平了地方之乱,为人谦顺,大方风趣,引得上下称赞。

    此番大胥之事,胥离便想借舅舅张辛夷之势,加之岷国相助,一定能够一举重新掌权,让胥氏皇族重回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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