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赤断霜泡在清露浴里回神。
手上的咬痕已经治愈一半，尘玉留下的牙印隐约可见。
昨夜匆忙没仔细看过，这会儿一看，她倒眯起眼来，神思恍惚。
这牙印……怪怪的。
“殿下。”飞绒隔着帐外唤她:“您让蛤春从学院撤回来，这会儿人已经在门外了。”
“叫进来。”赤断霜知道蛤春定有一肚子话要讲。
果不其然，蛤春风风火火跑进来，往她旁边一蹲。
“殿下，您为何叫臣撤出来？昨夜学院闯入一贼人，不但持人还劫物，恶劣不堪，简直令人发指！”
“也…没有那么恶劣吧，人力耗在那里，没有意义。”
“自然有，那贼子可是惊扰了学院里的公子，臣怀疑，此人可能还想劫色，真是把灵域的脸都给丢尽了，就该丢进诡齿谷里头，让传闻里的谷中魔物狠狠将那人撕咬，咬得灰飞烟灭！”
“停。”赤断霜让她打住，心虚同时又瘆得慌。
她是不愿再听蛤春骂自己了，忙是出浴，企图溜走。
蛤春自然不会放过她。
“殿下，贼子不抓，学院人心惶惶，要不，您亲自出马，将那贼子一举抓获。”
“本宫…这两日腿脚有些酸痛。”
“啊，殿下脚酸？”蛤春二话不说，对着外头一顿张罗:“殿下说她腿脚酸痛！”
榻前，赤断霜面无表情翻着折子。
“殿下，可是这里痛？”飞绒将她的小腿放在膝盖上，温柔按着她的脚底。
“往下点。”赤断霜哪里都不痛，但飞绒捏腿脚确实舒服。
“殿下有心事？”飞绒的掌心挪到她小腿，轻轻揉捏。
“先生啊。”断霜把瞧完的折子放在一旁，脚尖点点飞绒的心口:“做人不要这么聪明。”
“在殿下面前何敢谈聪明，替殿下分忧，为臣分内之事。”飞绒的掌又覆上她脚心。
“本宫只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龙族派人来的目的、邝氏长老的小心思、墨卫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诡齿谷中那不知何时能解决的魔物。
当然，还有掌间这奇怪的牙印。
她也有这么一日，给人咬了，只能吃哑巴亏。
可气。
“殿下无须事事明白。”飞绒放平她的脚:“若疲惫，好好睡一觉。”
“睡不好。”赤断霜昨夜就没睡好，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头闷。
“臣为殿下唱安眠曲？”飞绒起身。
灵鸟一族天生歌喉动人。
自赤封烟出生后，母帝便不常来看赤断霜。她晚上睡不着觉，想见母帝，总是不能如愿。
而后母帝让人送来一个灵鸟族的男子，为她唱安眠曲，哄她入眠。
在小时候的赤断霜眼中，飞绒很高，得踮起脚尖仰着头，才能看清他舒柔的眼眸。
飞绒不是一开始就事事稳妥，有时给她梳辫子都会打结，手忙脚乱，顾了头顾不上尾。
可他会由着赤断霜扯住衣角，陪着她在一览无遗的空荡长廊里玩捉迷藏，假装找不到捂着脸的她，不厌其烦输了几千次。
而那长廊如今再走，是模样未老分毫的他跟在她身后，轻躬着身，不会多踏出一步。
“你曾经会哄本宫入眠。”
“殿下长大了，已许久不用臣来哄睡。”
“本宫偶尔不想长大。”
这算是赤断霜的一个秘密，不自觉地在他面前说出来，没有负担。
她拍拍身旁的位置，飞绒便坐下来拨开她的发，她以他的膝盖为枕。
“你的味道变了。”赤断霜鼻子嗅嗅。
清竹的香气间，淌着一点淡淡的酒味儿。
以前没有酒味儿，有淡淡的奶香。
凤族一向由母方产蛋，父方则闭关孵蛋，待到蛋破壳，亦需哺育幼崽。
灵鸟与凤凰之间追溯到上古有些相似血脉，赤断霜没有父亲哺育，飞绒曾用乃水哺育过她。
幼时她还以为飞绒本来就有，后来才知道，他未婚过又何来乃水，是服了梧怨给的药，硬生生催出来些喂给她。
彼时赤断霜刚过百岁，其实已到了断奶的年纪，可体型太瘦小了长不高，梧怨才出此下策。
飞绒喂了她几年，营养跟上了，梧怨便不让他再喂。
然而赤断霜一时没法适应，私下缠着飞绒哭闹，飞绒无奈，还是为她解敞开衣领，由着她来。
这事后来持续了段日子，赤断霜才慢慢断掉。
“殿下断奶后才变。”飞绒无奈:“臣不用忌口，贪杯贪久了。”
“你确实贪太久了。”赤断霜回想起来，其实有些难为情。
“殿下也曾贪杯。”
“本宫…听不懂你说什么。”
飞绒了然笑着，看穿她的羞恼，抚着她的额角:“彼时殿下年幼，会贪恋那种滋味，很正常。”
“呼——”赤断霜忙闭上眼睛，装作没听见。
无暇洁白的羽翼从飞绒的背后振出，将假寐的赤断霜包裹住，他的手轻轻哄拍着她肩头，哼唱安眠曲。
原不指望会睡着的，可赤断霜竟沉沉睡去，连腕上的菩提子都忘了摘下。
她的梦境通常一片黑暗无际，梦不到人，也梦不到物。
可这次，却有一束光亮打进来。
赤断霜摸索着走向那束光，光影里，一个女子背对着她。
“霜儿。”她对她轻唤。
“你是谁？”赤断霜警觉。
“你过的好吗？我很想念你。”女子忽略她的问题，叹息隐约忧愁:“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姐姐很遗憾。”
“姐姐？”赤断霜不住眼眶一酸。
凤帝有三个女儿，在世的仅有两位。
赤断霜有过一个同父同母的姐姐，是母帝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上一任帝女。
对于这个姐姐，赤断霜的记忆很模糊。根据史料记载，她还未破壳之时，姐姐就香消玉殒，随后父亲也请旨自退帝夫之位，此后再无踪影。
她对姐姐的唯一的印象，唯有一片凤羽。
姐姐死前留了一支自己的凤羽给梧怨，托她转交给自己。
世上再未有那样的羽毛，纹理、细密程度、都与赤断霜十分相似。
然而姐姐的那片羽毛有瑕疵，带着一点烧糊的焦边。
她时常凝望着姐姐的羽毛，想象她是什么模样，可这偌大的宫殿，竟找不出一张她的画像。
“她是个好孩子，世上最善良的人。”梧怨曾这样提起过她:“只惜，没能熬过涅槃之日。”
梧怨眼角挂着泪，赤断霜替她抹掉。
“婆婆，我还能再见到姐姐吗。”
“二殿下，相思之人，放在心里就是相见。”
后来的赤断霜知道，这是最婉约的回答。
凡人有轮回因果，生时不见，再生有缘亦可相见。
凤族命格太重，涅槃未能熬过，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赤断霜小时候不懂，百岁生辰许愿，能见到姐姐。
后来不再许过，只因和妄想无异。
“霜儿，你不曾见过我吧，我很想抱一抱你。”姐姐小声啜泣着，赤断霜忍不住想上前，看清她的模样。
“你别过来。”姐姐却不准。
“为何？”赤断霜不解，若百岁之愿并非妄想，此刻为什么不能看清她？
“你会后悔的。”姐姐幽幽转过头，面容在阴影中，很模糊。
后悔这种事，赤断霜不在乎。
她赤着脚往前迈去，差一步就能看清姐姐的模样。
也是这一瞬，巨大的火光骤现，映在赤断霜不可思议的瞳孔中。
姐姐的面容逐渐明了，她身上的铠甲残破不堪，为血色染红。她的羽翼泛着焦味儿，烧的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她身上道道伤痕延绵至脸上，面目全非。
“霜儿，走吧，你所见之事都并非真实，不要走到我这里来。”
并非真相？不要走到她那里去？什么意思？
不等赤断霜问出口，姐姐长声呜咽着，原本清亮的凤鸣化做声嘶力竭的低哑，嘶声被火海吞没，连带着她的残躯，一并化为尘烟，消失不见。
“不要走…不要，不！”
赤断霜狼狈爬起，彷徨着四处张望，连一粒尘埃都握不住。
她不停在一片漆黑中寻觅，终于摸到一只有温度的手，于是死死抓住。
“霜儿，霜儿！”耳旁终于有人呼唤，她的身体被摇晃着，朦胧睁眼，泪眼中，一缕清香的发丝蹭在耳边。
“你又睡着了，你再这样贪睡，我可马上去告诉神师，要好好罚你的。”
赤断霜撑起身体，身旁的黄衫少女叼着根草，随意盘腿坐着，一脸肆意慵懒。
“舜崖柏梧？！”赤断霜认出她，惊叫一声。
“呦呦呦呦呦，瞧你那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昨日还小梧小梧的跟我姐妹称道，今日是怎样？装不熟啊，也行，将我跟你拜把子那天贡献的烧鸡还给我。”
赤断霜一脸凌乱:“不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然呢？”柏梧更是莫名其妙:“我不在无折潭上学，难道回去听我老娘唠叨？”
无、折、潭？！
赤断霜四下望去，此处浩瀚无比，天海一线。
清幽的庙屋坐落繁星之上，脚往下一伸，就没入云层中。
除了神祇，何处还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她只能确定一件事，她从一个梦境，跌落到另一个梦境。
柏梧捧起她的脸，将她的唇挤得都嘟了起来。
“这样，你偷偷睡觉没有清修的事情我可以不告诉神师，不过作为交换……”
柏梧怪异撇撇唇角:“今日，你帮我看会儿我弟弟，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话音刚落，远处跑来个长着龙角的少年，他手中抱着两个瓷罐，跌跌撞撞间，罐中的黑白棋子叮铃咣当掉了一路。
“长姐，陪我下棋吧！这次你只让我十手，我肯定能赢你！”
听见这声音，柏梧烦躁地侧过去头。
“五子棋一共才连五个子，你叫我让你十手？舜崖未决，你别逼我在高兴时候抽你。”
手上的咬痕已经治愈一半，尘玉留下的牙印隐约可见。
昨夜匆忙没仔细看过，这会儿一看，她倒眯起眼来，神思恍惚。
这牙印……怪怪的。
“殿下。”飞绒隔着帐外唤她:“您让蛤春从学院撤回来，这会儿人已经在门外了。”
“叫进来。”赤断霜知道蛤春定有一肚子话要讲。
果不其然，蛤春风风火火跑进来，往她旁边一蹲。
“殿下，您为何叫臣撤出来？昨夜学院闯入一贼人，不但持人还劫物，恶劣不堪，简直令人发指！”
“也…没有那么恶劣吧，人力耗在那里，没有意义。”
“自然有，那贼子可是惊扰了学院里的公子，臣怀疑，此人可能还想劫色，真是把灵域的脸都给丢尽了，就该丢进诡齿谷里头，让传闻里的谷中魔物狠狠将那人撕咬，咬得灰飞烟灭！”
“停。”赤断霜让她打住，心虚同时又瘆得慌。
她是不愿再听蛤春骂自己了，忙是出浴，企图溜走。
蛤春自然不会放过她。
“殿下，贼子不抓，学院人心惶惶，要不，您亲自出马，将那贼子一举抓获。”
“本宫…这两日腿脚有些酸痛。”
“啊，殿下脚酸？”蛤春二话不说，对着外头一顿张罗:“殿下说她腿脚酸痛！”
榻前，赤断霜面无表情翻着折子。
“殿下，可是这里痛？”飞绒将她的小腿放在膝盖上，温柔按着她的脚底。
“往下点。”赤断霜哪里都不痛，但飞绒捏腿脚确实舒服。
“殿下有心事？”飞绒的掌心挪到她小腿，轻轻揉捏。
“先生啊。”断霜把瞧完的折子放在一旁，脚尖点点飞绒的心口:“做人不要这么聪明。”
“在殿下面前何敢谈聪明，替殿下分忧，为臣分内之事。”飞绒的掌又覆上她脚心。
“本宫只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龙族派人来的目的、邝氏长老的小心思、墨卫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诡齿谷中那不知何时能解决的魔物。
当然，还有掌间这奇怪的牙印。
她也有这么一日，给人咬了，只能吃哑巴亏。
可气。
“殿下无须事事明白。”飞绒放平她的脚:“若疲惫，好好睡一觉。”
“睡不好。”赤断霜昨夜就没睡好，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头闷。
“臣为殿下唱安眠曲？”飞绒起身。
灵鸟一族天生歌喉动人。
自赤封烟出生后，母帝便不常来看赤断霜。她晚上睡不着觉，想见母帝，总是不能如愿。
而后母帝让人送来一个灵鸟族的男子，为她唱安眠曲，哄她入眠。
在小时候的赤断霜眼中，飞绒很高，得踮起脚尖仰着头，才能看清他舒柔的眼眸。
飞绒不是一开始就事事稳妥，有时给她梳辫子都会打结，手忙脚乱，顾了头顾不上尾。
可他会由着赤断霜扯住衣角，陪着她在一览无遗的空荡长廊里玩捉迷藏，假装找不到捂着脸的她，不厌其烦输了几千次。
而那长廊如今再走，是模样未老分毫的他跟在她身后，轻躬着身，不会多踏出一步。
“你曾经会哄本宫入眠。”
“殿下长大了，已许久不用臣来哄睡。”
“本宫偶尔不想长大。”
这算是赤断霜的一个秘密，不自觉地在他面前说出来，没有负担。
她拍拍身旁的位置，飞绒便坐下来拨开她的发，她以他的膝盖为枕。
“你的味道变了。”赤断霜鼻子嗅嗅。
清竹的香气间，淌着一点淡淡的酒味儿。
以前没有酒味儿，有淡淡的奶香。
凤族一向由母方产蛋，父方则闭关孵蛋，待到蛋破壳，亦需哺育幼崽。
灵鸟与凤凰之间追溯到上古有些相似血脉，赤断霜没有父亲哺育，飞绒曾用乃水哺育过她。
幼时她还以为飞绒本来就有，后来才知道，他未婚过又何来乃水，是服了梧怨给的药，硬生生催出来些喂给她。
彼时赤断霜刚过百岁，其实已到了断奶的年纪，可体型太瘦小了长不高，梧怨才出此下策。
飞绒喂了她几年，营养跟上了，梧怨便不让他再喂。
然而赤断霜一时没法适应，私下缠着飞绒哭闹，飞绒无奈，还是为她解敞开衣领，由着她来。
这事后来持续了段日子，赤断霜才慢慢断掉。
“殿下断奶后才变。”飞绒无奈:“臣不用忌口，贪杯贪久了。”
“你确实贪太久了。”赤断霜回想起来，其实有些难为情。
“殿下也曾贪杯。”
“本宫…听不懂你说什么。”
飞绒了然笑着，看穿她的羞恼，抚着她的额角:“彼时殿下年幼，会贪恋那种滋味，很正常。”
“呼——”赤断霜忙闭上眼睛，装作没听见。
无暇洁白的羽翼从飞绒的背后振出，将假寐的赤断霜包裹住，他的手轻轻哄拍着她肩头，哼唱安眠曲。
原不指望会睡着的，可赤断霜竟沉沉睡去，连腕上的菩提子都忘了摘下。
她的梦境通常一片黑暗无际，梦不到人，也梦不到物。
可这次，却有一束光亮打进来。
赤断霜摸索着走向那束光，光影里，一个女子背对着她。
“霜儿。”她对她轻唤。
“你是谁？”赤断霜警觉。
“你过的好吗？我很想念你。”女子忽略她的问题，叹息隐约忧愁:“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姐姐很遗憾。”
“姐姐？”赤断霜不住眼眶一酸。
凤帝有三个女儿，在世的仅有两位。
赤断霜有过一个同父同母的姐姐，是母帝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上一任帝女。
对于这个姐姐，赤断霜的记忆很模糊。根据史料记载，她还未破壳之时，姐姐就香消玉殒，随后父亲也请旨自退帝夫之位，此后再无踪影。
她对姐姐的唯一的印象，唯有一片凤羽。
姐姐死前留了一支自己的凤羽给梧怨，托她转交给自己。
世上再未有那样的羽毛，纹理、细密程度、都与赤断霜十分相似。
然而姐姐的那片羽毛有瑕疵，带着一点烧糊的焦边。
她时常凝望着姐姐的羽毛，想象她是什么模样，可这偌大的宫殿，竟找不出一张她的画像。
“她是个好孩子，世上最善良的人。”梧怨曾这样提起过她:“只惜，没能熬过涅槃之日。”
梧怨眼角挂着泪，赤断霜替她抹掉。
“婆婆，我还能再见到姐姐吗。”
“二殿下，相思之人，放在心里就是相见。”
后来的赤断霜知道，这是最婉约的回答。
凡人有轮回因果，生时不见，再生有缘亦可相见。
凤族命格太重，涅槃未能熬过，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赤断霜小时候不懂，百岁生辰许愿，能见到姐姐。
后来不再许过，只因和妄想无异。
“霜儿，你不曾见过我吧，我很想抱一抱你。”姐姐小声啜泣着，赤断霜忍不住想上前，看清她的模样。
“你别过来。”姐姐却不准。
“为何？”赤断霜不解，若百岁之愿并非妄想，此刻为什么不能看清她？
“你会后悔的。”姐姐幽幽转过头，面容在阴影中，很模糊。
后悔这种事，赤断霜不在乎。
她赤着脚往前迈去，差一步就能看清姐姐的模样。
也是这一瞬，巨大的火光骤现，映在赤断霜不可思议的瞳孔中。
姐姐的面容逐渐明了，她身上的铠甲残破不堪，为血色染红。她的羽翼泛着焦味儿，烧的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她身上道道伤痕延绵至脸上，面目全非。
“霜儿，走吧，你所见之事都并非真实，不要走到我这里来。”
并非真相？不要走到她那里去？什么意思？
不等赤断霜问出口，姐姐长声呜咽着，原本清亮的凤鸣化做声嘶力竭的低哑，嘶声被火海吞没，连带着她的残躯，一并化为尘烟，消失不见。
“不要走…不要，不！”
赤断霜狼狈爬起，彷徨着四处张望，连一粒尘埃都握不住。
她不停在一片漆黑中寻觅，终于摸到一只有温度的手，于是死死抓住。
“霜儿，霜儿！”耳旁终于有人呼唤，她的身体被摇晃着，朦胧睁眼，泪眼中，一缕清香的发丝蹭在耳边。
“你又睡着了，你再这样贪睡，我可马上去告诉神师，要好好罚你的。”
赤断霜撑起身体，身旁的黄衫少女叼着根草，随意盘腿坐着，一脸肆意慵懒。
“舜崖柏梧？！”赤断霜认出她，惊叫一声。
“呦呦呦呦呦，瞧你那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昨日还小梧小梧的跟我姐妹称道，今日是怎样？装不熟啊，也行，将我跟你拜把子那天贡献的烧鸡还给我。”
赤断霜一脸凌乱:“不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然呢？”柏梧更是莫名其妙:“我不在无折潭上学，难道回去听我老娘唠叨？”
无、折、潭？！
赤断霜四下望去，此处浩瀚无比，天海一线。
清幽的庙屋坐落繁星之上，脚往下一伸，就没入云层中。
除了神祇，何处还能看见这样的景象。
她只能确定一件事，她从一个梦境，跌落到另一个梦境。
柏梧捧起她的脸，将她的唇挤得都嘟了起来。
“这样，你偷偷睡觉没有清修的事情我可以不告诉神师，不过作为交换……”
柏梧怪异撇撇唇角:“今日，你帮我看会儿我弟弟，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话音刚落，远处跑来个长着龙角的少年，他手中抱着两个瓷罐，跌跌撞撞间，罐中的黑白棋子叮铃咣当掉了一路。
“长姐，陪我下棋吧！这次你只让我十手，我肯定能赢你！”
听见这声音，柏梧烦躁地侧过去头。
“五子棋一共才连五个子，你叫我让你十手？舜崖未决，你别逼我在高兴时候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