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景澜山拍摄地点,裴温聿抱着陷入沉睡的楚映月下山。

    “她,怎么还不醒?”

    林知意看着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一切都荒谬地结束了,只是,真的结束了吗?

    当她们醒过来的时候,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摇她,她就是不会醒。

    裴温聿马上陷入了惊慌的境地。

    下山的路比上山快,导演还疑惑这群人不是要壮胆量吗?为什么连夜下山了?

    裴温聿抱着她坐进越野车的后座,刘策在前面开车,“裴哥,你先别担心,可能她是低血糖晕过去了呢?”

    林知意掐了他一把,“我们掉进游戏之前在干什么,她怎么可能是晕过去了?”

    裴温聿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他从不轻易流眼泪,只是这回眼泪不自觉地滴在她的脸上。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揉捏,难以呼吸,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善待他,为什么要给他无尽的折磨?

    车开往分叉路的时候,他说:“上高速,去临安寺。”

    “临安寺?”

    刘策在地图上搜索这个地点,搜索引擎没有显示。

    “我们还是带她去医院吧,说不定她只是暂时没有缓过来。”

    裴温聿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用手不断捂热她的手,她的脚,和她身上冰冷的地方。

    林知意搜到了这个地方,她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放在方向盘右侧。

    刘策看了不发一言。

    他们走的不是阳关路,当然搜不到。

    夜晚很冷,而这条只有他们一辆车的路更冷,刘策只能壮着胆子往前开,经过阴阳分界,车上所有的东西经过洗礼,变成透明的白色,连皮肤都浮着一层看不见的白光,刘策眼里好像有重影,他看见路两边的鬼魂身上都有叠加的魂魄,两个脑袋,两幅身体,有跪拜着的,有站着的,总之,他们的姿势千奇百怪,不过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临安寺。

    人类是不能轻易进入阴阳界的,鲜少的道士会在做法的时候,窥视过这里的风光,而阳寿未尽,很快就会被打回人界。

    骨珠的力量,让他们暂时离开有活物的地方,林知意发现,楚映月的左手手腕,带着那串扔在桌面上的9颗骨珠。

    她身上流动的能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骨珠吸收,中间黑色的珠子在抵抗,但是那根本没什么用。

    裴温聿看见她在变老,皮囊薄得像蝉翼,车窗传来的风让她的皮肤颤动,他仿佛在搂着一副没有重量的骨架。

    陷入悲伤的他在到处找着吊坠,她身上的吊坠呢?为什么不见了?

    “林知意,你看见过她的吊坠吗?”

    “什么?没有。”

    或许是留在那个屋子里了。

    “我们要回去吗?”

    可是这是一段不能回头的路,鬼魂贴着他们的车子,他们似乎发现了这个会动的新奇玩意,前方的轿子更是阴森恐怖,足足有他们两个车那么大,抬着轿子的却是半大的孩子,旁边赶路的猪狗牛羊全部漂浮在空中。

    “继续往前开。”

    裴温聿贴着楚映月的额头,即使她现在宛如森森白骨,他怎么会害怕爱人的尸骨呢?

    刘策屏住呼吸,他已经对这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有些心里准备了,可是心有余悸,这些……都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吗?

    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刘策把握着方向盘,突然,车轮好像轧过一个东西,车头失去方向,开始向四处乱撞。

    “嘿,看着点!”

    “在这还敢乱开车啊?”

    外面的鬼魂抱怨道。

    刘策都不知道往哪里道歉,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再乱撞着人,哦不,是鬼。

    越野车终于停了下来,刘策看不见前路,前面有太多鬼魂挡住了视线,蓝的黑的,他抬眼往前看,巍峨耸立的高山离他们还是很遥远。

    接下来这段路他们该怎么走?

    裴温聿终于从他悲伤的情绪里抽离一会儿,他的眼睛变得通红,不知道用来什么办法,把那串带着诅咒的珠子转移到自己手上。

    “下去吧,车已经开不过去了。”

    林知意看见那架轿子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盖着红色的头巾的新娘在随从的牵引下,往前面走着。

    “可是,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会不会下来就被它们给吃了?”

    裴温聿推开车门,车内瞬间被阴冷的气体包裹,他们仿佛置身于医院太平间,令人毛骨悚然。

    “临安寺不会接待活人,我们四个都经过生死,不受天地法则的束缚。”

    刘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加了一道高光,这算不算是被神明眷顾的人?

    裴温聿看着四周,低声地说:“说不定,这里会有你熟悉的人。”

    他拜托刘策和林知意把楚映月放到他背上去,楚映月现在就像一个没有重力的气球,如果不把她牢牢抓住,恐怕她会和其他魂魄一样,在天上虚无缥缈地飞着。

    接着,裴温聿跪在地上,朝着山底下那点微弱的烛火朝拜。

    “你这是……”

    刘策还没问出口,便被林知意拖走,“为他引路就好。”

    她看清了那个鬼新娘的随从是怎么做的,他们要为祈祷的人引路,朝着那点亮光走着就好。

    裴温聿一跪一磕头,旁边的孤魂野鬼伸出手挠他的手臂,抓出血迹斑斑的红痕,他起身,弯曲膝盖,再跪下,如此重复千百次。

    「我以命抵命,换她安然一生」

    终于走到山底,鬼新娘走向另一个通道,林知意偶然瞥过去,发现她牵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竟是柳民!

    不过,他们管不了柳民的事,裴温聿的情况更让人担忧。

    他的手掌和膝盖都被沙砾磨破,骨珠吸走了他大部分精气,现在的他比楚映月看上去更加干瘦。

    他不让他们扶着他,他颤抖着腿,把楚映月抱到身前来,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疼痛,他走到一个石人面前,把骨珠扯下来,放在它的手里。

    石人变成人的模样,朝着他点了点头,将骨珠分开,全部碾碎,只有一颗散发着浅紫色暗光的珠子没有被磨碎。

    石人把这颗珠子放在楚映月额头,嘴里念里些咒语,楚映月飘散的灵魂固定住,连同裴温聿的魂体都沉淀了下来。

    他们照着石人的指引,走上木桥,跨上石块铺成的阶梯。

    山上不断有道士走下来,他们外形一致,路过裴温聿的时候在他身上洒了一滴水。

    不过刘策可就没那么好运气,有些道士的手在裴温聿身上不抖,到他这里可不是一滴水那么简单,他的整个上衣都要被他们给浇湿了。

    临了,他还听到这些道士说:“行了,别太过分了,小月到时候要告状的。”

    刘策心想:怎么没人来管管他,他也要告状,他这双腿就像两个木头一样机械地往前走,看不到尽头。

    好不容易走到临安寺面前,裴温聿终于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上,刘策赶紧做他的肉垫子,这个地方古怪的很,如果他倒下来,说不定就出来个什么牛头马面把他们全部抓去阴曹地府。

    沉重的钟声响起,林知意正要敲门,两个道士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他们点头,然后一群人拥了上来把他们分散,带到大堂里。

    堂内点着几百束香,闻着这些熟悉的味道,他们倒有种安心的感觉。

    林知意扯着刘策的袖子,示意他看面前的牌位,楚洵赫然出现在正中间。

    怪不得他们走到这里安心多了,原来是回到家了。

    楚映月被人放在大堂中央,道士们点着红烛铺在她的周围,从她的头到脚,一共放了七十八根红烛。

    最年长的老道士将吊坠放在她的胸口,裴温聿看见一个小鹿的幻形在寺内乱撞,最后停在楚映月身前,它的角轻轻地抵住她的手,然后奇迹般的,楚映月干皱的身体变成鲜活的模样。

    这才是封闭咒的解除。

    楚映月变成这副模样,全然是和裴温聿互换身体后,把封闭咒转移到她自己身上来,封闭咒和骨珠息息相关,即使辛西娅把柳家恶鬼的魂魄留在游戏里,但是骨珠里的恶念不消除,这些讨厌的玩意就会一直跟在他们四个人的身上。

    她只能用最危险的方式,悄然把封闭咒和骨珠强行联系在一起,不这么做,她还不知道裴温聿这些年来遭受怎样的痛苦,他究竟在封闭咒的影响下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楚映月把他们送出游戏后,辛西娅给在最后时刻给了她指引。

    “谢谢你,拯救我。”

    温琳虽然没有被献祭,但是她的命格被柳昀用邪术压迫着,即使活着,也在遭受剔骨的伤痛,所以她制作了一个游戏,柳昀误以为裴温聿找到了埋藏骨珠的地方,便头也不回地扎了进去。

    温琳把吊坠放在鬼新娘身上,让她带给楚家长老,虽然在关键时刻,楚映月想把护身吊坠留在楚洵身上,如果不能改变过去,之前让他死之前,能够好好地离开。

    而楚洵的父爱让温琳看到了她缺失的东西。

    她用温赫然留给她的还魂珠,加注在吊坠身上,她既然已经逃离了柳昀的诅咒,这东西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楚家长老摸着发白的胡须,看着眼前三人跪坐在楚映月面前,为她念经祈祷。

    “烛火要一夜不灭,她的魂魄才能固好。”

    裴温聿不善言语,朝着长老用力地磕了磕头。

    幸好这小子够胆量,没有放弃楚映月。

    他们的命格早就绑在一起,楚映月这小混蛋,仗着楚家这些叔叔伯伯疼她,尽给他们出些困难任务。

    等这姑娘醒来,定要叫裴温聿供奉一年的香火!

    不,至少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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