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笼罩在山头,临安寺的东边,晨曦一点点爬上树梢,通红的太阳挂在天际上,候鸟成群结队从半山腰飞过,万籁俱寂。

    林知意和刘策跟着山中长老在外平台上打了几套拳,被大师兄捏着肱二头肌说:“这孩子还得多练,想当年,小月可是上天窜地,整个山头不得消停。”

    刘策一心想什么时候吃饭。

    “大师兄,咱们有早饭吃吗?”

    “吃吃吃,一整天都想着吃,你怎么就不学学裴温聿,人家一晚上不仅没吃,还没睡。”

    刘策小声嘀咕,“那他是练过的嘛。”

    林知意把他撅在地上,“大师兄,我还行,不过,我好奇一个问题,你们昨天往我们身上洒的是什么水啊?”

    “符水,用黄符烧好了的,真是可惜不识货的,还嫌弃我们给多了,你个小伙子,你知道你身上多少野魂吗?不把煞气给你洗掉,你回去夜夜都得鬼压床。”

    刘策愣住了,而后马上感激地跪在地上,“大师兄,你的大恩大德,小辈没齿难忘……”

    大师兄揶揄地说:“既然如此,不如就留在山上打水吧,我们正缺一个……”

    “什么?长老说开饭了?好的,我马上过去!”

    刘策装聋作哑,跑得比谁都快。

    林知意在背后嘲笑他,不一会儿,她听见大师兄问她,“你有问题要问,趁着我们还在寺里,就问吧。”

    “师兄,人有可能死而复生吗?”

    “死便是死了,活便是活了,不死不活那是鬼差业务繁忙,还没轮到他。”

    他话不说满,看着林知意的样子,不免诧异。

    “如果,要为一个死人祈祷,让他早日超生,或者让他在下面过得好一些,我应该怎么做呢?”

    林知意喃喃地问,她看见楚家长老为楚映月做的一切,虽然不该在这个时间问起,但是柳昀伤害了成斯远,他永远回不来了。

    “你有他身上的东西吗?”

    林知意拆开手机套,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大师兄。

    谁知他看了一眼,“这孩子啊,阳寿未尽,等你们今日下山,他就醒了。”

    林知意一片茫然,握住他的手急切地问:“真的吗?”

    “怎么着,你们还要赖在这里吃晚饭不成!”

    大师兄从怀里掏出一对护身符,“来,长老给你们的,别说我们只会吓人,你们帮助了映月,我们该有所表示。”

    “师兄,这可使不得。”

    大师兄眉眼一挑,“不要就……”

    “什么?刘策,你说今天吃素面?噢,那我马上来!”

    林知意拿着东西马上跑了。

    “嗨,这些没大没小的孩子。”

    小鹿蹦蹦跳跳到大师兄面前,角上戴着一串磨得发光的紫檀木。

    “师兄,我也算是了却了你的心愿,让这两个孩子度过劫难了。”

    大师兄望着远山,晨钟响起,激荡着人的内心,林间生灵如萤火虫聚散,生死轮回,不过须臾一瞬。

    楚映月睁开双眼,看见扑在自己身上的人,他的眼底青黑,可能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不过他的手仍然牢牢地握住她的手指,没有任何空隙。

    她好像回到失去记忆时第一次见到裴温聿的时刻,她也是这般扑在他的床头,问着楚洵,“这个弟弟为什么一直睡觉?”

    然后她握住了他的手,于是故事从那个时候开始了。

    裴温聿睡得并不安然,他察觉到手上的动静,以为那些神呀鬼啊的把她抢走,他不会放手,更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

    楚映月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完了,你要做楚家的上门女婿了。”

    裴温聿怔怔地看着她,此时阳光正穿过窗台洒在她身上,那俏皮的眼神带着一丝苍白,不过已经足够让他铭记于心。

    *

    《瞬间》拍了三个月,从楚映月回来后,当地资源与环境保护局把山中木屋保护起来,景澜山这块区域成为禁止游客参观的地方,程言导演拍摄的画面也成为绝唱。

    其实当地居民传闻,拍戏的演员发现了十几年前的凶案现场,黄泥底下埋着森森白骨,这群人不被吓破胆才怪。

    最后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不过柳家村的村民跟着开发项目迁走,只有一位老婆婆坐在村头卖些干草编织的玩偶,不少民俗故事爱好者向她打听柳家招魂那点事,她笑呵呵的,插科打诨,只说,“那都是假的,人啊,注重一条路就可以了,不要贪心。”

    探险的人自知无趣,买了几只竹蜻蜓就走了。

    电影制成到发行还有一段时间,而林知意和刘策是专业演员,拍摄完《瞬间》后参加过几个密室逃脱综艺,跟他们在游戏中切身体验的那些相比,这些npc就跟汪汪叫的小狗一样,没有一点恐惧感。

    于是他们两个在节目中展现出一种发疯的平静。

    刘策成为演员前,是一个网络歌手,以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自从参演过这个什么恐怖电影后,人也不发疯了,每天早上还发图文说自己今天练了八段锦,感觉到一股气在体内流动。

    他的粉丝都震惊了,怎么拍了个电影,就人淡如菊了?

    你得竞争啊,多少人盯着你的位置,等着你犯错呢?!

    刘策时不时就和林知意,还有一个坐轮椅的男人跑去某个寺庙里扫地挑水,粉丝想问他寺庙位置,他还神神秘秘地说有缘大家都会找到的。

    不是,《瞬间》这个剧组有毒吧,女主拍了这部电影就退圈了,男主刘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一下从横冲直撞的小金毛变成成熟冷静小疯子。

    这部电影上映,她们高低得去看看,是什么魔力让演员变成这样。

    ……

    某个夜晚,楚映月靠在裴温聿的怀里,草地上的投屏正在放映一部老电影。

    裴温聿搂着她的肩膀,温暖的大衣紧紧地包裹着她,楚映月从寺庙回来后,大师兄给了她很多护身法宝,胸口的吊坠回到了她的身上,他们的父母在冥冥之中一直保护着他们。

    这一年里,他们走过很多地方,去了临安寺,拆了裴家的院子,引来火焰烧光了柳昀那些歪门邪道的书籍。

    裴潮从不见天日的柳家宗祠转移到精神病院,不管他是真病还是装病,他这辈子都离不开铁栅栏。

    柳昀因为涉嫌谋杀父亲以及上头两个哥哥,移交给司法机关,一生阴险狡诈,仗着身份地位为虎作伥的人,瞬间坠入谷底,在被捕的那天,选择和谋害柳长民一样的方式,从高楼跳下,结束自己的一生。

    楚映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她看到了裴温聿的母亲,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走过那条阴阳路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可以让裴温聿见到她的模样。

    每一次跪拜,诱惑的声音就会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想见你的父亲吗?”

    “你不想见你的母亲吗?”

    而他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地走向她,「她永远不会被选择,也不该陷入这种僵局。」

    “我是她的云梯,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把她救回来。”

    因为,他的父母和他一样,都希望这个孩子平安顺遂,因为她有无数次机会见死不救,可她义无反顾地抵抗恶灵,将自己卷入了这场浩劫。

    所以,他会为她付出一切。

    夜晚有一两道微风吹到他们身上,裴温聿贴着她的脸庞问:“有没有感觉到冷?”

    自从那次魂魄离体之后,他对她身体的每一处变化都极为注意,天变冷后,他简直变成一个贴身的大型暖宝宝,不管是在沙发上,还是在床上都把她抱得紧紧的,好像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他该不会得了什么ptsd了吧?

    “没有,你呢?”

    裴温聿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在域境的时候,你真的见到了她吗?”

    楚映月听见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想来,一个从小就失去母亲的人,一定很想他的妈妈。

    她的手覆盖在他手上,热意暖进心里,“她说,她不后悔为你做这些。”

    还有,别记住那些悲惨的时刻,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我们家小聿,一个人走得太远了,背负着这些恩怨,终于可以放手了。

    “如果她在的话,一定很喜欢你。”

    “映月,我只有你了。”

    楚映月转身看着他,他心里没有底,这些天来他说了太多的告白,可是总觉得不够,要不要把心脏剥开给她看,把所有的呼吸都交给她,她不准不要,不能不要。

    每一次醒来,总担心她会离开,她总能轻易离开,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能困住她的东西。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裴温聿低声地说,声音埋进地底,这是他的乞求。

    楚映月摇头,伸出戴着戒指的左手,“这是你第859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我的回答和婚礼上一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至死亡。”

    电影的结尾,悠长的音乐奏响,清亮的女声在汽车的收音机中传出,“兰源市最近的天气比较干爽,虽然早晚温差大,但是适合外出郊游,不少情侣前往临安寺绑红绳,系福袋祈福……”

    楚映月听到温琳在最后说到:“祝您和您的爱人,永远幸福。”

    每个爱意到达的瞬间,是我守候在你身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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