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牵着宋十安的手,坐在那块巨石上,斜坡下是嶙峋遍地的岩石,若摔下去,必死无疑。

    宋十安垂着头,双手紧握,睫毛不住地颤抖。

    那一刻,钱浅觉得他好像就要随风而散了。

    宋十安轻轻开口:“我是个废人了。可你不一样,你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此时,他好像又是那个和煦温暖的宋十安了。

    那熟悉的面容明明近在咫尺,钱浅却觉得好像与他相隔了万里。

    疏忽间她觉得,她似乎这辈子都没办法抓住他了。

    连月来的疲倦和辛苦,使她心中凭空升起一股子委屈和怅然,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像要把他印在脑子里,开口轻声说:“宋十安,你哄哄我吧!”

    宋十安无法直视那片柔情,嗓音凉的像寒冬腊月里的雪:“浅浅,我陪不了你了。往后的路,你得一个人走完它了。”

    钱浅眨了下眼,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停留在消瘦的下巴尖上。

    “你忘了?是你与我约定,生死与共的。”

    宋十安被她认真的神情击得溃不成军,继而化为满腔愤怒:“你非要如此吗?不论如何都不肯放过我吗?”

    钱浅笑容凄美,语气虽轻却很坚定:“宋十安,你忘了你的承诺我不怪你。但我对你承诺的,一定会做到。你不要害怕,无论上天入地,我都会与你携手并肩,永不分离。”

    宋十安的目光牢牢钉在她脸上,捏住她的手腕,手上的冰凉冻得她生疼。

    良久,他颓然放开手,好看的眸子里布满浓郁得化不开的忧伤,偏生神色又冷漠至极:“回吧!”

    周通与吕佐如获大赦,浑身紧绷的肌肉霎时间松弛下来。

    先前那一刻,他们真的以为,他俩要一起离开了。

    周通觉得钱浅真是聪慧到令人不可思议,在劝慰无效时便以命相挟,达成目的。

    吕佐却知道,钱浅没在算计。

    她的想法很单纯,既然救不了他,那么不论是生是死,都陪着他就好了。哪怕可能还会再活过来,但死亡的痛苦是真实的,还会再次经历令她恐惧的画面,她也在所不惜。

    一个明明自己也深陷泥潭之中的弱女子,却在爱人需要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用那充满力量的羸弱身躯撑起头顶的天,温暖他、托举他、引领他走出泥潭。

    幸好宋十安终究舍不得她的命,所以两人都还活着。

    *

    宋十安开始变得焦躁。

    他不再允许钱浅靠近,不吃她喂的东西,不许她触碰自己。夜里惊醒后一旦恢复清明,就会大力推开钱浅,曾经满是情意的双眸,此刻却只剩了憎恶。

    三个多月了,那位骨科圣手方医士再度被请来。

    砸开石膏、解下布条,宋十安却大发脾气不让方医士检查,斥骂着在场所有人。

    方医士不得已,只得又用了些麻沸散让他睡了过去。

    细细地摸、拉、捏、卡一番后,方医士对几人说:“骨头长得不错,但终究错位畸形过,跑跳还是会受些许影响,日后一些大动作的事尽量就别做了。”

    钱浅千恩万谢,又询问方医士:“能恢复到何种程度?会跛脚吗?”

    “好生健体、慢慢将养恢复,等腿上的筋肉有了力气,正常走路应当看不出跛脚。快跑大跳肯定会有些跛,但小跑两步问题也不大。他年纪也不小了,稳当些,正常过日子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方医士看看三人满脸欢欣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不过,最终能恢复到如何程度,还要看他自己。抻筋拉骨需要他付出许多艰辛,可他现下的精神状态实在堪忧。倘若他不肯配合,那恐怕连站起来都成问题。”

    此话对三人来讲犹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宋十安现在破罐破摔,自暴自弃,怎么可能会配合锻炼呢?

    事情果然如预料一般。

    钱浅照前世见过的辅助锻炼器械,请木匠打了好几种,可宋十安根本不配合锻炼。

    他总是十分暴躁,那些令人倾心的涵养和儒雅都丢了。

    “滚开我的眼前!”

    “把这些讨人嫌的奇怪物件都扔出去!”

    他时常满脸厌烦地用拐打翻一切东西,对钱浅嫌恶道:“成日摆出这幅苦大仇深的样子给谁看?”也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弃:“你这干瘪寡瘦的模样实在倒胃口!去给我找两个丰腴美艳的女子来!”

    在钱浅无声的抗议后,又会讥讽她:“怎么?进了口袋的聘礼,不舍得再掏出来吗?”

    钱浅默默承受着,也不许周通和吕佐为她抱不平,任由他发泄。

    与周通一遍一遍地劝说,让他尝试站起来、尝试走两步。

    宋十安有时候会试一试,但前后近半年的卧床期,他的双腿都没什么力气,被石膏箍紧的左腿更是比右腿还要细上好几圈,完全不吃力。

    疼痛、无力导致他迈出一步都很艰难,尴尬、窘迫更令他无法面对这残缺的身心。深深的自卑和无助让他越发暴躁,好像时时刻刻都会爆炸。

    钱浅有时真的很想扇他一巴掌,再狂捶他一顿,躲他这个情绪不稳的笨蛋远远的,总好过往后将仅剩的美好也消磨殆尽。

    可每当看到他那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眼神,她的心又会软得一塌糊涂。

    *

    这一年,春来得极晚,忙碌飘忽间,夏日便至。

    钱浅定定地瞧着窗外的枣树,一只斜斜的枝丫用尽全力伸向院墙外,映着远处暮色的天空,凭空生出一股子怅然来。

    去年他们还携手并肩,甜甜蜜蜜地赶车近百里给她摘槐花。

    不过一年光景,却连春日的花开花谢都没留意到。若非院中的枣树落了满地的黄色迷你小星星,她险些都要忘记,春天早就来过了。

    近来,她越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努力吃了饭、努力喝着药,却觉得身子越发无力了。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病死的,所以成日掰着手指计算着,她还能有多少日子。

    她真的很担心。

    担心她还没有将宋十安拉出泥潭,便撒手而去了。

    宋十安双手抱胸,靠在窗边假寐,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他好看的眉眼染上点点金光。他一半在阴影中,一半染着光,整个人好像撕裂一般,既像罗刹又像观音。

    每日只有他安睡的时刻,钱浅才能从他身上找出几分当初的影子。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半张侧颜的轮廓,颓废,却又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在日暮余晖下,隔空描绘着他的轮毂,想将他美好的样子深深刻进脑子里。

    也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与他相遇?

    “收起你那副鬼样子,没由来得叫人恶心!”宋十安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极尽恶意地说了一句。

    钱浅动作一滞。

    从前她一直很喜欢宋十安看她的眼神,温柔细腻,整个人带着一种专注感,似乎再也看不进别的事物。

    明明她还没变,明明她心里眼里还是只有他,可现在他对着她,只有焦躁和不耐烦。

    她垂下眼眸,不声不响走开,身影落寞寂寥。

    她很清楚,他是故意说那些刺激她的话,想消磨掉她的爱意、迫使她离开。

    可即便知道又如何?

    人心都是肉做的,再深的爱意,在如此从早到晚的攻击下,也难免会被刺痛、刺伤。

    周通与吕佐准备晚饭,钱浅趁天还未全黑下来,收拾了一下院子。

    整洁干净,会让人看着心情舒坦些。

    待晚饭准备好时,天色已彻底黑下来。

    周通准备好晚饭端给宋十安,不知道是不是劝说了什么话,屋里再次传来打砸声。

    钱浅快步过去,却在还未进门时听到宋十安讽刺意味很浓的话语。

    “她是这世上第一善人,我受了她的恩惠,还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你把她叫来!我给她下跪、给她磕头作揖好不好啊?”

    “她心怀悲悯,忍着委屈受着气对我鼎力相助,舍弃自己拯救我与深渊水火,她可太善良了!可你们有谁问过我的心意?你们倒是问问我想不想被她救啊!”

    “我厌恶她至极,却还要忍受着她的胁迫,受尽痛苦和折磨!你叫我怎能不恨!”

    一句话闭,如霜袭草木。

    钱浅只觉得神魂都在这一刻被撕碎了,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近乎摔倒。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表情逐渐僵硬,喉间瞬间有些干涩,双目沁出水花。

    “你,恨我?”

    “夫人……”

    周通有些不忍,眼见着钱浅原就苍白的脸色逐渐更加惨白,脆弱地好像下一秒就会破碎开裂。

    可宋十安死死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对!我恨你!你仗着曾经的情意裹挟我、逼迫我,将我如行尸走肉般绑在你面前!你以为你做这些我会感动吗?你少自以为是了!”

    钱浅艰难地挪动脚步到宋十安面前,努力控制情绪,小心翼翼地再次求证:“宋十安,你恨我?”

    黑暗不断吞噬掉宋十安的理智,让他愈发口不择言:“你无视我的感受,一味做你自己想做的,一厢情愿成全你自己的好名声,却还想要我感恩戴德?!你根本就是个极其自私的人!真令人作呕!”

    钱浅仿佛听见心理防线一根一根断开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不断摇头重复这句话,其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腥甜。

    是啊!

    她的爱可真自私。

    数月以来,她近乎贪婪地想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希望可以再次从他身上获取往日的温情,浑不知自己所有的亲近、爱意和鼓励,都成了一把把钝刀,将眼前之人抽筋剥骨,伤得鲜血淋漓。

    吕佐看到钱浅那双曾经充满了温情与希望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挫败和茫然,“女君,别听……”

    宋十安却再度开口:“我真后悔招惹了你!”

    他瞪着她的眼睛带着怒火,那些深深的怨怼、不安和愤怒,似乎全在此刻化为了实质,犹如刀尖般一字一句向她掷去。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从未遇见!”

    利刃袭来,将钱浅黑眸里仅剩的光悉数击碎。

    夏日微风忽然变得很烈,灌进胸腔止不住地疼。

    钱浅只觉得身体疼到麻木,一口鲜血贯穿四肢百骸,自心肺而上,从口鼻间喷溅而出,扬起一片小小的血雾。

    宋十安惊愕地睁大双眼,黝黑的瞳孔瞬间凝固,脸上的决绝都还没来得及消散完。

    钱浅站在夏日的夜里,风吹得她的身体抖得如破碎的蝴蝶。

    廊下摇晃着的灯笼骤然灭了,眼前人影憧憧,她看不清前路,如一只断翅的蝴蝶扑朔倒了下。

    *

    “夫人!”

    “女君!”

    周通与吕佐同时扑了上去。

    吕佐颤抖地将她抱在怀里,慌得语不成句:“不不不,女君,你醒醒……不要这样……钱浅!你醒醒!别这样!”

    “我去请医士!”周通泪眼涔涔,一个箭步窜出门。

    犹在状况外的宋十安无措地看着沾满点点鲜血的手掌,不断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待他回过神,吕佐已将钱浅抱到了床榻,捏着她的脉搏又去掐着她的人中,“钱浅!钱浅!你醒醒啊!”

    宋十安抓起拐杖,踉跄着来到榻前:“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这样!”

    吕佐极力遏制地哽咽在寂静的黑夜格外清晰,数月来压抑的愤怒和对钱浅的心疼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揪住宋十安的衣襟,“她怎会这样?你怎么有脸问?你终于把她逼死了!你可满意了?”

    宋十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你胡说!她的伤不是早就好了?她为何会这样!”

    吕佐看着他茫然无知的脸,突然觉得心好累。

    他推开宋十安,丝毫不管宋十安被推倒在地,自顾自坐在榻边握住钱浅的手。可那枯瘦嶙峋的手指,完全没有夏日该有的温度。

    宋十安坐在地上,颓然淌下两行清泪,“怎么会这样……”

    吕佐声音低哑,“你苦,可她,亦不曾比你好过半分。”

    “你在外征战,她在府中一刻也不得闲,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欲将昌王定罪。生怕你与宋十晏将军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你死讯传来的那一日,正是上元节当日。她痛心至极,却装作没事,撑着虚弱的身体,筹谋设计复仇。”

    “你可知,她有了身孕?吃的所有东西、喝的安胎药,全部都会吐出来,连喝口水都会吐。她却硬生生往下灌,就怕撑不到给你复仇。”

    “皇太女被废,昌王将其囚在府中。她暗中与皇太女取得联络,将一众朝臣聚集在浮生乐坊,以自己为饵诱使昌王当众承认一切罪行。她原本是想当场杀了昌王的,可惜只杀了昌王两个侍卫,将昌王逼得直接造反。”

    “我家公子在得知你的死讯后,便知晓她定会不顾一切为你复仇,于是亲率大军回京襄助。昌王却将她置于城墙之上,用她的性命胁迫我家公子……”

    “宋侯,你是受尽了屈辱和苦楚,可女君她,亦拖着昌王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同归于尽了!”

    吕佐眼泪落下来:“她脏腑碎裂,孩子也没了,呼吸、心跳都没了!我是从棺材中把她救出来的……”

    “得知你还活着时,我以为,终是上苍开眼。”

    吕佐自嘲地笑了下,却忍不住哭出来,“谁知,命运竟待她如此残忍……”

    他转过头对愣在地上、被一切讯息震得神志不清的宋十安说:“宋侯,你的痛苦她都知道,可她被命运反复折磨的痛,你却一无所知!”

    “她被关在狱中时曾说,若她侥幸未死,定会极尽所能诛杀昌王,哪怕覆灭大瀚亦在所不惜!她愿为你生、为你死,你却不愿为她活下去,还要一刀一刀剐下她的血肉、刺穿她的心!”

    “宋十安,那些事不是你的错,可也不是她的啊!你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惩罚她呢?!”

    “若我家公子还活着,知晓他拼死都想接住的心爱之人,如今却遭受到这般对待,怕是要恨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宋十安再度震惊,“沈望尘,死了?”

    吕佐泣不成声:“对!就算知晓城墙上埋伏着弓箭手!就算知道她可能会活过来!公子却不敢冒险一试,拼着性命也想去接住她!你怎能舍得如此对她?!”

    吕佐心灰意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灰暗,“是我错了。她太苦了,幸福欢愉的时刻又太少。我不该盼着她活下去。”

    “宋十安,若她醒来,再次求我杀了她。我会如她所愿。”

    “此后,再无人逼迫你,你解脱了。”

    *

    吕佐的话震耳欲聋,宋十安脑中恍若失忆。

    为何他从未关心,她早已面容枯败、不复往昔神采?

    为何他从未追问,得知他的死讯后,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明知道失去挚爱那心如死灰的感觉,他亲身经历过,却为何没有关心过她?

    她明明,是他最爱的人啊!

    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周通带着医士进门,见宋十安坐在地上,连忙将他搀起。

    医士是老相识了,看着钱浅气若游丝的模样大惊,立即为她诊脉。而后他眉头紧蹙,对几人说:“脉细而弱,瘀滞阻遏,我需要施针吊起她的气,还请几位先出去。”

    宋十安被周通扶出门,他仍未缓过神来。

    他看着院中枣树的绿叶,忽然问道:“今夕何夕了?”

    “今日,六月初四了。”周通忧心忡忡地盯着房门回复他。

    宋十安突然有些崩溃。

    今年,她刚好二十一岁!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是被自己逼死的!!!

    好一会儿,医士打开门走了出来。

    周通急急上前,“医士!我家夫人如何?”

    医士皱着询问:“怎么搞成如此模样?药没有按时服用吗?”

    周通急忙解释:“每日两副药都有按时喝,只是一直未见好转。”

    医士叹息摇头,“她原就气血亏虚,肝郁日久。如今内伤未愈,又气机郁滞,气血运行受阻不通,脉沉细无力,实乃心衰之兆。约莫,就这几日了。”

    周通呜地哭出声来。

    吕佐红着眼睛,却觉得,她解脱了也好。

    宋十安拄着拐狼狈向前,没走稳摔倒在医士面前。

    他不顾周通和医士的搀扶,抓住医士的衣角哀求:“求您救救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会再伤她了,我再也不会让她生气、再也不会让她操劳了!她一定能好起来的!医士您救救她,求您救救她!”

    医士与周通合力将他架起来,安抚道:“我虽可为其调养,但她便如那油尽灯枯的油灯一般,火苗太过微弱。即便想添灯油,也需要徐徐缓添,稍有不慎便会灭了。”

    医士转身来到屋中,“我会为她温经通络,养血益气,且看她自己能不能撑过去吧!这些日子你们千万小心,不要让她操劳、也切莫让她心绪有过大波动。她现在只余微火,禁不住一点风吹了。”

    钱浅身上插了十几二十来根银针,医士一根根拔下,她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一旁红着眼眶的宋十安,她虚弱地抬起手,想为他擦拭掉眼泪,却气力不济举不起手臂。

    宋十安抓住她的手贴到脸上,瞬间泪如泉涌,“浅浅,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钱浅动动手指,感受着他的眼泪顺着指缝滑落,炽热的眼泪好像熨烫进了她的心口,酸涩灼痛。

    “你已经很好了,是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好的地方。”

    她扯动嘴角想挤出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忽然发觉,原来离世前与刚降世时是差不多的,都是身体难以受控制。

    从前一直觉得意外死去太过残忍,都没有办法与亲近的人说说话纾解遗憾、交代一下后事。

    可这个时刻真的到来,竟发觉,也没什么好说的。

    “十安,对不起。”

    “我放过你了。”

    明明终于等到了几个月来一直苦苦寻求的解脱,宋十安却大惊失色。

    他死死抓着钱浅的手,落着眼泪急切恳求:“不,不!浅浅,不要丢下我!是我自以为是,想让你离开我,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是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不舍得放下你,你也不要放下我好不好?”

    他举起发誓的手势,“我保证!我发誓!我一定做到承诺!我会听你的话去锻炼,我会把腿养好,我会好好照顾你、好好爱你。你不要松开我的手好不好?求你,不要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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