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有些意外,有些吃惊。

    他怕自己丢下他,眼睛里写满了祈求。

    他终于有了求生的意志,她该高兴的,然而心底却涌起了浓浓的悲伤。

    可是我,撑不住了啊……

    见钱浅不说话,宋十安什么也顾不上了,擒着她的肩近乎凶狠地开口:“你说过你的承诺一定会做到!你说过不论上天入地都会与我携手并肩!我就在这儿,我就在你面前!我要你履行承诺!你不许离开我,你不许放开我的手!你听到没有!”

    钱浅眼泪从眼角滑落,虚虚地答应了一声:“好。”

    那便再试试吧!再尽力,试试……

    宋十安终于松了口气,揽过她抱住,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呜呜哭出来。

    吕佐喂钱浅喝下药后,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十安握着她骨节分明的手红着眼睛。

    他如何就忘记了,她可能没多少时间了,却还在驱赶她。

    他当初明明想着,她受过太多的苦,他想要好好跟她在一起,爱她、护她,哪怕跟老天爷搏一搏!可偏生就是因为他,害她落下一身病骨,还总瘦得厉害,最终堪堪要了她命。

    想一想,他好像没为她做过多少,可她却为自己拼尽了全力。

    他实在对不起她。

    不管还有多少日子,便好生照顾她、补偿她吧!

    往事如过眼云烟,如梦幻泡影。

    从前他不懂,她为何要将活着的意义寄托在绵绵身上。人的寿数实在短暂,哪怕用尽全力实现理想夙愿尚且不够,怎可浑浑噩噩度日浪费生命?

    他曾拥有充实鲜活的前半生,却在人生二十五年时发生转折。亲身经历那些难以想象和难以承受的事后,他终于懂了。

    那悲观丧气,分明是对既定宿命的无力抵抗;而那在乎的人,便是溺于泥沼时唯一的希望。

    他终究成为了与她一样的人。

    余生不管还有多少日子,他不再是大瀚的安庆侯,他只想做她的宋十安,做钱浅的夫君,为她而活。

    *

    钱浅先前全靠这口气撑着,突然散下来,再聚却不好聚了。

    可她终究没咽气,医士便尽全力救治着。

    她成日大半的时间都在睡着,浑身都是虚的,连吃个饭都会累得直喘,如厕便是最大限度的运动了。

    宋十安会开始喂她吃饭、喝药。

    每日两大碗药,钱浅简直觉得自己的毛孔都在散发着草药味儿了。

    医士还整日拿着成把的长针,给她和宋十安做针灸。长长的针扎下去,竟没有想象的那么疼,更多的是一种酥麻麻的、又胀、又沉的感觉,

    吕佐会抱她去院里吹风,躺在摇椅上看宋十安努力锻炼。

    夏日炎热,宋十安总是满头大汗的,钱浅时常很心疼。

    幸好她精力不济,加上盛夏阴凉处,微风吹过十分舒服,总是躺一会儿就会睡着,不会心疼太久。

    她每次睡着后,吕佐就会时不时去探一探她的鼻息。

    他总觉得,她软塌塌地躺在那,好像没有呼吸了。

    这日傍晚,天气有些变阴,钱浅仍在睡着,吕佐便将她抱回了屋里。

    出来时,宋十安大汗淋漓地坐到椅子上,正盯着他看。

    吕佐解释道:“变天了,风有些大,我怕女君吹着。”

    宋十安只是问:“你为何不走?”

    吕佐心里发慌,却强作镇定道:“我家公子遗命,奉她为女君,护她一世周全。”

    宋十安又问:“仅仅是如此?”

    吕佐又道:“还有,我父母遭昌王迫害,是女君杀了昌王,帮我报了父母之仇。她是我的恩人。”

    “吕佐,我看得出来。”宋十安神色明暗难辨。

    吕佐喉结滚动了下,紧张得手不自觉地就握紧了拳。

    良久以来,他最怕的就是宋十安会容不下他。以钱浅的性子,定是会为了更重要的人心里痛快,选择把他赶走的。

    半晌,他索性破罐破摔,沉声道:“就算你把我赶走,我也不过是转到暗处,一样会守着她的。”

    宋十安却不禁笑了下:“我没想赶你走。”

    他瞄了一眼钱浅房间的窗户,轻声说:“浅浅她,是一座孤岛,很难与人建立连接。她是宁愿去西蜀独自等死的人,却允许你靠近,你定是做了很多,才能让她信任你。”

    吕佐小心地说:“我,没做什么,只是陪着她而已。”

    宋十安认真道:“她对这方面有些迟钝。就像,她先前从未想过,沈望尘会对她有情,也完全没意识到,徐芷兰也心悦于她。”

    “徐,芷兰?”吕佐诧异地抬眼,顿时想到钱浅离开京都去西蜀前,徐芷兰喝得大醉,坦言心中另有心悦之人。原来,竟是钱浅?!

    宋十安点点头:“所以,你若不说,兴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确定要这样守着她?”

    吕佐回过神,神色郑重地说:“这世间,我唯她一个心系之人了。守她安宁幸福,即是公子的遗愿,也是我唯一想做的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无需背负,更无需回馈。”

    宋十安与他四目相对:“就这样,看着我们每日相濡以沫,听着我们互诉心意?”

    吕佐双臂交叉偏过头去,“我不看、不听就是。”

    片刻后,宋十安突然笑出来:“多谢你。”

    吕佐眉心蹙起,看他的表情有些诡异。

    宋十安道:“她从来都不想活下去,却苦于求死不能。我那日以为自己就要战死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她,担心她承受不住、难以面对。”

    他看着吕佐,诚恳地说:“多谢你,在她死而复生时陪在她身边;也多谢你,陪她找到我;还要多谢你,愿意一直守着她。”

    吕佐从鼻腔中发出小小的轻嗤声:“那我也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她活下去,否则,没人能救得了她。”

    *

    几人吃晚饭时,宋十安给吕佐夹了个馅饼。

    吕佐有些诧异,钱浅表情也怪异了一瞬,却没说什么。

    晚上,钱浅洗过脚,吕佐把洗脚水端了出去,宋十安给钱浅倒了杯水。

    二人虽睡在一个房间,却是宋十安睡床,钱浅仍睡在榻上。

    钱浅喝了两口,问:“我何时才能不扎针了?”

    宋十安拉住她的手:“是疼了吗?医士说你身子渐好,再有个三五日就不用扎了。”

    “那就好。”钱浅点点头,“呃,有个事,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了比较好。是关于吕佐的。”

    宋十安莫名慌了下,接过她喝过的水杯,佯装喝水遮挡了大半表情,“嗯,你说。”

    钱浅简单直接地说:“吕佐喜欢沈望尘。”

    “咳……咳咳咳……”

    宋十安一口水呛到气管里,俊脸瞬间咳得通红。

    钱浅赶紧拿帕子给他擦,“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十安脸上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你,咳咳……怎么会,有这种误解,咳咳咳……”

    钱浅拍着他的背:“什么误解?他亲口承认的。”

    宋十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承认了?”

    钱浅认真地点头,“嗯。你没看你晚饭时给他夹馅饼,他的表情很怪吗?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这般亲昵为好。他很专情的,又认死理,别回头让他心里不痛快。”

    “他跟你说,他喜欢男人?”宋十安表情一言难尽,心说吕佐为了留在她身边,真是豁出去了!

    钱浅眨眨眼睛,回忆道:“那倒没有。大概只喜欢沈望尘吧?沈望尘对他有救命之恩,二人又朝夕相伴多年,可以理解。毕竟感情这种事,与性别无关。”

    她说着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可惜他一腔深情,沈望尘却一无所知。他本该恨死我的,却因为我杀了昌王的恩情和沈望尘的心愿,只能跟在我身边,实在为难他了。”

    “我终究是对不住他的。所以还请你帮忙顾着点他的感受,少在他面前提起沈望尘,别让他心里难过。”

    宋十安一时不知该给予她什么反应,只能哭笑不得地答应:“好,不提。”

    *

    随着酷暑的到来,钱浅头晕乏力的毛病终于好转了。

    医士啧啧称奇,明明是将死的脉象,竟日渐好起来,精神头儿也恢复了大半。

    宋十安夜里还是会惊醒,但次数减少了许多,众人已经很知足了。

    钱浅已经能活动自如了,她许久没练舞,觉得基本功都退化了,可气力还不足,锻炼不动。

    宋十安和吕佐都不让她练,还是医士说她体寒不易出汗,活动活动出些汗对身体有好处,他们才罢休。

    那日,宋十安在院里做康复,钱浅在床榻上午睡醒来。虽醒了,却有些热懒,躺在榻上闭目养神时,突然福至心灵,想明白一些事。

    她近来下午不再睡这么久了,吕佐有些担心,又过来探她的鼻息。

    忽而,那纤长的睫毛突然动了下,旋即清冷含光的眸子打开,与他两两对视。

    吕佐呼吸都停了,猛地就想闪开。

    钱浅却抓住他那两根手指,奇道:“你怕我没气儿了?”

    “我,我……”吕佐不敢承认,含含糊糊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没事儿,我不忌讳这个。”钱浅拽了下他的手指,压低声音道:“聊聊?我刚想明白个事儿。”

    吕佐忐忑地蹲倒塌边,强颜欢笑地问:“是什么?”

    钱浅认真地说:“咱们一直都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人是有被需要的需求的,你能明白吗?不是需要什么,而是被需要。”

    见吕佐一脸懵,钱浅补充解释道:“就是我们做的许多事,实际都是在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农户种田,粮食可供人糊口;裁缝缝制衣裳,衣裳供人蔽体保暖;厨子做菜、绣娘绣花、商贾贩卖货品等等,都是有价值的。这个价值不单单指他们创造的东西值多少银钱,而是他们做的事,有人需要。那他们,就被需要。”

    “被需要,是一种很重要的心理感受。如果有一天,这世上再没有人需要你了,你会不会觉得,做什么事都没有意思,活下去也没有意义?”

    钱浅看吕佐有些愣神,问:“你,能明白么?”

    吕佐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又有了些许人气,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亮晶晶的光彩,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欢欣。

    至于她说的那种感受,他怎会不懂呢?他也会因为她生命垂危而万念俱灰,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啊!

    于是他点点头,“我明白。”

    钱浅继续小声道:“你看,我现在就很需要你,那么你这种被需要的需求就得到了满足。可十安被咱们精心的照顾,他只会觉得是他需要咱们,甚至觉得自己是负担、是拖累,觉得他没有价值、不被需要。”

    “直到我病倒,他才意识到我也需要他。人就是需要做些事来提现自己价值的,所以他想尽快康复起来,因为他想照顾我,才会变得积极起来。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句“你看,我现在就很需要你”令吕佐有些乱了心绪,没听见她后面的话。

    见吕佐没反应,好似在神游,钱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是不是没在听我说话?”

    吕佐回过神,语气慌乱不堪:“我,我,女君要我如何做,直接吩咐就是。”

    钱浅觉得他没听懂,又耐心地说:“没有吩咐。我就是说,咱们四个人以后要相互依靠,不要单方面去照顾别人。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还需要十安、需要周伯。咱们几个得互相需要,你明白吗?”

    吕佐傻愣愣地点头:“明白。”

    “明白?”钱浅十分怀疑地问:“咱们几个尤其你能干。你倒是说说看,你需要我做什么?”

    吕佐想了想,认真地说:“需要你活着。”

    钱浅没好气地弹了他额头一下:“就知道你是个木头!不懂装懂。”

    她站起身,把袖子卷到手臂上,放出豪言:“今晚我来下厨,给你们添个菜!”

    于是晚上饭桌上多了一个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的、黑黢黢的菜,钱浅尴尬地解释道:“太久没下厨了,火候掌握的不大好,将就吃。”

    宋十安淡定地吃了一口,不见丝毫违心地说:“嗯,味道还不错。”

    吕佐尝试地夹了一筷子,努力恭维道:“虽然卖相不佳,但起码咸淡适宜。”

    周通却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哈哈哈哈,这世上也有夫人您不擅长的事儿!”

    *

    北方酷热持续的时间很短,好像几场雨下来,那酷暑就被击退了。

    从前总以为夏天很长,如今许是不急不躁、岁月静好的时光显得太快,转眼便立秋了。

    宋十安已经可以不用拐杖了,那条细细的左腿,也跟右腿差不多粗了。平时走路挺正常的,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走急了就会有一点坡。

    钱浅完全不在乎,他能活着她就很开心了,如今还能站起来活动自如,她实在很满足了。

    与从前健康时相比,宋十安的话变少了,更很少主动说起什么。

    好在吕佐不再像从前一样成日板着脸,话也稍微多了些。

    钱浅病着的时候,吕佐每天把洗脸水、洗脚水调好温度端给她,直到她能自理了,却也还保持着习惯,不让她自己动手。

    随着宋十安的腿脚好起来,钱浅的洗脸水、洗脚水就由他亲自负责了。

    几人的衣服原本都是周通洗,但男女有别,钱浅的贴身衣物还是由她自己动手。宋十安好了之后,钱浅从里到外的衣物也全部由他包揽了。

    宋十安还跟周通学了做饭,可惜周通做饭也很一般,刚开始有点惨不忍睹,做几日倒也有模有样了。

    三大男人还时不时凑在一起,琢磨怎么煲药膳。

    钱浅时常觉得他们拿着一堆药材神神叨叨的模样,像是在配毒。

    宋十安仍是不愿出门见人,但吕佐说东北太冷,冬日来临后钱浅的身子会受不住,提议去找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生活。

    见钱浅很是心动的模样,宋十安果然妥协,“好。”

    钱浅十分高兴:“我早就想过,咱们一起去登屹壮山川、赏日月云霞;去漠北看无尽的草原,去吐蕃看壮丽南疆;去江南听旖旎小调;还可以去看清澈见底的海,去踩细沙轻浪!当然,还要尝遍各地的特色美食!”

    吕佐眼里有明显的错愕,看了一眼宋十安,试探道:“可你们现在的身体……”

    宋十安眼底的紧张显而易见,却像给自己鼓劲儿似的说:“我,能行。”

    钱浅立即道:“我也能行!开阔心胸的同时还能锻炼身体,对身体会更好的!”

    宋十安虽然答应了,但钱浅知晓他的心结并未打开。

    当晚,宋十安再次梦魇。

    钱浅抱着他安抚,耐心劝慰。

    她知道,宋十安自幼志向便是报效朝廷,家里对他要求极高,他对自己也甚为严苛,力求将凡事做到最优,身体力行地实现人生理想。

    时间长了,这理想终究成为了枷锁,入骨三分。故而才会在眼盲之后,觉得人生已然无望,生出轻生的念头。

    此番遭遇彻底推翻了他从小到大以来一直坚定的信念。战士们驻守边疆,为守护家国百姓浴血奋战,位居朝堂高位之人,却为一己私利大开城门,视无数将士与百姓的性命如同草芥。

    他拼死抵抗身受重伤,残留一息昏死过去,被路过的猎户女子救回家。本以为天不亡他,却不想在他提出请那女子去军中报信时,反被那女子锁进了地窖,受尽虐待与凌辱。

    他一直以来,坚定守护家国的信念,彻底崩塌。

    如今终于借假死剥离这枷锁,可人却如同削骨一般承受锥心之痛,仿佛被抽去了神魂。

    他虽已脱离了枷锁,为她努力撑着活了下来,但心底却早已畏惧了自由。

    未来模糊不清,没有方向,连活着的意义都只有一个她。

    他恐惧,也迷茫。

    钱浅不愿逼他,打算给他些接受的时间。

    晚上,宋十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难过地唤她。

    “浅浅……”

    钱浅起身坐过去,握住他的手。

    宋十安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要落泪,“我怕我做不到……我只能努力不去想,却做不到如你一般直视那些创伤,将它当做一种成长……”

    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我实在懦弱……还因那些屈辱,只顾自己心情,那般作践你……我不如你坚强,还一再伤害你……”

    钱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就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你懂兵器,该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都是肉体凡胎,就要接受自己有懦弱的一面,接受自己可以犯错,接受自己可以有不足之处。”

    “放松一些。你是可以使性子、发泄情绪的。两个人相伴一生,本就该在对方情绪失控时,努力承接住对方的情绪;在对方需要帮助时,尽力去扶持。”

    宋十安氤氲着热泪的眼睛里,满是愕然。

    他从小就被冠以严格的要求,完成到最好也只会换来父母一个点头,若没有完成好,就会在父母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

    后来,他不需要父母说教,自己便会将不足之处拼命改进,终于做到文武双全,被世人认可。

    原来,他是可以懦弱、可以犯错、可以喊累、可以发泄的。

    原来,他不必做到最好,也会有人欣赏他,喜欢他、支持他。

    钱浅认真郑重地继续说:“你无须做到事事完美,凡事努力过,无愧于心就好。”

    “所以,不论你哭还是笑,是软弱还是坚毅,在我眼里你都是最好的。余生再无倾城色,一草一木皆相思。你要记得,不论你做出什么选择、不论你变成了何种模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明明是撩人的情话,可她说得那样认真,让人心甘情愿把心交出去。

    宋十安忍不住抱住她:“我何德何能,得你为妻……”

    钱浅拍拍他的背,抚慰道:“是你一直没有放弃我,这是你应得的。”

    *

    宋十安做了两日心理准备,鼓足勇气重新回到红尘世间。

    吕佐为两个“已故之人”递上两张全新的身籍,钱浅的名字真的叫了“肖遥”,而宋十安的名字,成了“林时桉”。

    钱浅捏着两张身籍惊诧不已:“你门路够真广的啊!这都能弄来?”

    吕佐笑道:“不过是借个已死之人的身份罢了。公子教的,否则我又怎能光明正大地跟着公子,出现在昌王面前?”

    “那你原本叫什么?”钱浅十分好奇。

    吕佐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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