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衍一时语塞,道:“我还以为你多看重星若,你知道冰粼湖下的星若有多痛苦,那是一座又冷又黑的,永远没有尽头的囚牢。算我看错人了。”

    两人不欢而散,君衍一个人回到了梵音阁,他去偏殿,将已经剥好的莲子放在瓷盘中,留下一张字条,一步三叹地离开了魔界。

    羽希回来时,瞧着一片碧色的莲叶,下面盖着满满一盘子的莲子,莲子芯已经被拿掉了,不免心中更气。

    惯会哄女人的烂伎俩。

    她将纸条拿在手里,上面字迹行云流水:辞别佳人,勿念勿忘。

    后面还有一排小字,翻转过来查看:我真的是清白的。

    羽希将纸条狠狠地掷于地上,踩踏两脚,道:“谁念你。”

    她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君衍的烂桃花,一朵接一朵,永远都开不完。她本以为早已习惯,反正君衍已经不是天帝了,也懒得去理睬。

    偏偏这个混账,总是动不动就撩拨,真是恨不得将他跺了,当花肥更省心一些。

    冰粼湖边,大雪纷纷,一片白茫茫。

    洛尘一步步踏上湖面,白雪掩映下,身后留下一连串孤单的脚印。

    他眼眸中透着伤感,蹲下来,抚摸着星若被封印的冰面,感受着手掌被寒气所伤的痛苦。

    一定要救星若出来。

    星若笑起来的时候,整片天空都会变得明亮,她从碧波荡漾的沧澜海走出来,是灵力强大的龙族,决不能被一个小小的冰湖困住。

    洛尘手中亮起清光决,掌心出现了一道伤口,血不断地涌出来,浸湿了雪白的湖面。

    他在用自身的灵力尝试破除血咒之术的封印。

    试了多次后,血越流越多,湖面上的禁制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终于确定,只有拥有九婴一族的血脉可解血咒之术。

    他目光透着怨毒,如果可以,一定要亲手杀光九婴一族。

    只要能救出星若,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一道神光降下,广泽将军噔噔蹬地跑过来,差一点滑倒。

    “不好了,不好了,天帝,龙族要进攻神界。”

    洛尘转过身来,一身缟素,头发上落满雪花,两眼通红,看上去就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龙族反叛?”

    广泽将军报:“是的。是青玥二夫人,带着星冉小王子。军队已经驻扎在忘川河边了。”

    洛尘目光阴郁,道:“君衍,现在在何处?”

    广泽将军回:“二殿下已经传密信回来,说明日回神界。共同抵抗龙族大军。”

    洛尘放下衣袖,遮挡住手掌上的伤口,道:“我们走。”

    广泽将军道:“天帝要尽快回神界坐镇。”

    洛尘道:“去沧澜海。”

    广泽将军迷惑了,问:“啊?在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候,俺能问问为什么吗?”

    沧澜海的棠梨院

    冰汐一头白发,席地坐在海棠树下,她的容貌没有变化,依旧清冷柔美,眼眸却带着几分忧虑。

    她手中出现了一块红布条,提笔写下:愿吾女星若,安康顺遂,一世无忧。

    红布条小心地系在海棠树枝上,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条了。

    一阵风吹过,所有的红布条铺陈开来,如一条红色的河流般,将一位母亲对女儿的全部思念带了出去。

    一只小老虎从内室里跑出来,嘴巴里叼着一只藤球,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她的脚踝。

    冰汐接过藤球,扔出去,小老虎屁颠屁颠去捡回来。冰汐再一次接过藤球,摸了摸它的额头。

    “你啊,还是这么顽皮。”

    小老虎趁机舔舔她的手掌心。

    冰汐正打算再扔出去时,却迟迟没有动作,清隽的眉头皱在一起,实在忍受不了疼痛,压抑地发出残破的声音。

    小老虎愣了下,下一瞬间,一身红衣的北辰出现,他接住快要跌倒的冰汐。

    冰汐的一梦生死之毒发作了!

    已经过了半个月,解药却一直没有送来。

    北辰心急如焚,立刻抱着冰汐往外闯,道:“青玥在哪里?把解药拿来。”

    龙族的护卫军拦住他的去路,他们手中长剑出鞘,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威胁北辰不可踏出棠梨院一步。

    “让开。我要找二夫人拿解药。”

    北辰大声吼道,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周身气势迫人,他不肯退让半分。

    “北辰。我们知道你是开明兽。可是现在你也中了毒,真要动起手来,你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龙族护卫军统领夏阳劝道。

    “你还是好生待在棠梨院,二夫人现在人在忘川,两军对阵,你还是不要去触霉头。要不,大夫人的日子会更难过。”

    北辰瞳孔收缩,二夫人离开了沧澜海,冰汐的毒不能再耽搁下去。他转过身走进内室,将冰汐小心地放在床榻上,拿过一件披风为她盖上。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眼神在瞬间变得无比坚定,他一步步走向院门,一抬手,掌风凌厉犹如山呼海啸,将龙族将领逼退数步。

    选择只有一个,冲出去,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一定要救冰汐。

    “我今日一定要出去。你们一起上吧。”

    “上。”

    龙族护卫军将北辰包围,他们的灵力十分高强,每一次剑招压下来,霸道的剑气,在坚硬的海底留下长短不一的剑痕。

    北辰却因为中了一梦生死之毒,灵力运转受阻,只能用尽全力去抵抗,不过三五招,身上已有数道剑伤。

    他嘴角流着鲜血,眼睛已经看不分明,阳光零碎地落在年轻英气的脸庞上,白皙的皮肤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带着些梦幻般的破碎美感。

    统领夏阳道:“北辰,你陪伴大夫人千年,也算是沧澜海的人,我们不想痛下杀手。”

    他抬起手掌抹干净嘴角的血迹,视线在下一刻变得坚定锐利,掌中再次凝结出灵力,掌风中有星星点点的腥红。

    北辰身为昆仑的守护神,用肉身做祭,以血为引,不断催逼着自身灵力,就算灰飞烟灭,也要带冰汐离开这座牢笼。

    统领夏阳道:“冥顽不灵。上。”

    龙族护卫军摆出阵型,灵力在空中凝成法阵,如天罗地网般压下来,北辰的掌风袭来,如一条蛟龙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穿行,电闪雷鸣间,时隐时现,不知道下一刻,蛟龙的身影会出现在何处。

    很快风平浪静,雨过天晴。

    北辰站在阵眼中,后退一步,仰面喷出一大口血,终于支撑不住,眼睛再次模糊不清,踉跄着要摔倒。

    统领夏阳下令道:“将北辰绑了,免得再生事。”

    洛尘出手扶住了北辰,龙族护卫军看到天帝,心中不免恐慌,一个个不敢向前,愣在了原地。

    北辰转身,见到故人,也是心生疑虑,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洛尘收回手掌,道:“自然是救人。”

    统领夏阳道:“现在龙族和神族已经是敌人。你胆敢出现在此,末将也只能得罪了。”

    洛尘手中的清光决一出,周围的海水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只看到一道耀眼的灵力闪过,龙族护卫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夏阳手中的长剑也掉落在地,不敢相信问道:“怎么可能。”

    洛尘问道:“冰汐夫人在何处?”

    北辰警惕问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是不是想拿冰汐做人质。我告诉你······”

    洛尘面容清冷,道:“冰汐夫人中了毒,危在旦夕,目前只有我有办法解。你还打算继续耽误下去吗?”

    北辰半信半疑地瞧着他,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相信洛尘。

    他走进内室,将冰汐抱起来,跟在洛尘身后。

    洛尘打量着他,叮嘱道:“你身子不济,可要抱紧了。”

    北辰立刻跟踩了尾巴般,吼道:“要你管!”

    死了也要护着冰汐。

    无忧宫的寝殿中,泠夜凝望着鲛珠,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从星若被封印在湖底之后,他已经三天三夜都没有合过眼了,时不时捂住心脏,感受到心跳越来越缓慢,一想到星若的身体所承受的冰封之痛,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凝住了。

    他想要她好好地活着。

    恍惚中,雁回和星若,两个身影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雁回笑着对他说:你是魔尊,不能有任何弱点。有大哥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星若坐在他身边,笑颜盈盈,道:泠夜,我们一起留在沧澜海,好不好。

    雁回的身影破碎了,泠夜瞪大眼睛望着他,撕心裂肺地吼道:大哥。不要走。

    星若歪着头,拉住他的手,道:泠夜,你会救我出来的,对吗?湖底好冷啊,我全身都快被冻僵了。你什么时候来啊。

    泠夜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试图阻拦星若的身影离开,可是再怎么用力都是徒劳,星若还是化作万千萤火虫飞走了。

    泠夜痛苦地抱着头,双臂捂住脸庞,泪水一滴滴落下,砸在坚硬的黑砖上。

    一位魔族的斥候站在殿外,低沉地禀告道:“属下在沧澜海有新发现。”

    泠夜抬起低沉的眉眼,道:“报。”

    斥候道:“属下日夜守在沧澜海,昨日发现洛尘的踪迹,大胆推断,洛尘劫持了冰汐夫人。”

    泠夜眼眸沉郁,问道:“消息属实。”

    斥候道:“现在沧澜海的守卫不严。属下曾经夜探棠梨院,冰汐夫人确实不见了。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劫持冰汐夫人,不能让龙族大军撤退。为何要多此一举。”

    泠夜站起来,一脸怒气道:“他想用冰汐夫人威胁的人,是星若。”

    斥候道:“那也说不通。星若已经被封印在冰粼湖。”

    泠夜长袖一甩:“下去。此事不许跟任何人透露。”

    斥候道:“诺。”

    大殿外传来敲门声,泠夜抬头间,羽希已经一身白衣施施然走进寝殿中来。

    她手里端着一碗百合粥,瞧着星若曾经住过的痕迹,用手帕擦拭下了眼角的泪痕。

    “星若要是知道,魔尊如此不爱惜身体,一定会伤心的。奴家亲手熬了一碗百合粥,请魔尊尝尝。”

    羽希玉手纤纤,将百合粥送到泠夜的嘴边。

    泠夜皱眉道:“无忧宫,不是你可以进的地方。现在出去。”

    羽希委屈道:“奴家一心一意为魔尊,魔尊却如此狠心。是星若让奴家好生照顾魔尊的。”

    泠夜冷脸道:“羽希,本座告诉你,无论星若是死是活,本座都绝不会娶你。你若还想留些脸面,就不要再继续纠缠。”

    羽希泪眼迷蒙,道:“羽希只是想让魔尊宽心而已。魔尊莫要动怒,奴家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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