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若拉发觉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好几条花纹老气的毛毯,身边壁炉里的火光摇摆着落在被各类瓶瓶罐罐遮挡着的窗户上。透过另一扇尚未被杂物遮掩的窗户,若拉看见几只羽毛是褐色的鸡在稻草堆里发抖。

    屋子里弥漫着煎培根和奶油浓汤的味道,家具的放置使得这件并不算大的客厅显得更加狭窄拥挤。屋角结着一张银白色的蜘蛛网,若拉敢打赌这间屋子的主人并没有和乔伊一样的对清洁的热爱,诊所的工作简直快将她变成挑剔的洁癖。

    “哦,天呐!你终于醒了。”

    若拉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在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前手里便被塞了一杯热茶。若拉抬起头,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妇人,火红的头发仿佛身后壁炉里的火焰。她和蔼地笑着,脸颊在微笑时呈现出圆滑的线条,这使她看上去柔和几分。

    “莫莉,我想你这样真是要吓坏她不是吗?你应该先自我介绍。”忽然一个和妇人一样拥有火红色头发的男人挤过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亚瑟·韦斯莱,这是我的太太莫莉·韦斯莱。如果你问道我们的身份……”

    “亚瑟,她并没有问。”莫莉摊摊手。

    “她一定会在心里问的。好的,我们刚才在说我们的身份,我很愉快地告知你,我们是巫师。”

    若拉极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自己往常有没有做过类似的梦,结果是一片空白,于是她不得不分出心神来思考男人话语的可信度。巫师?这又是什么新型恶作剧?

    或许是看出若拉眼中的迷茫,莫莉推开她的丈夫,温柔地揉了揉若拉的脑袋,“这的确有些不可置信不是吗?不过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为你演示一下……”

    她抬起手,指着水池边的收音机喊,“收音机飞来!”

    然后,这个在若拉生命力意义非凡的瞬间便按下开始按钮:那个躺在水池边的收音机自己缓缓升起,然后迅速飞到莫莉的手上。

    若拉觉得自己的下巴很快就要不属于自己了。

    “哦……真是不可思议……劳驾……我需要再次确认……你们是巫师?”

    “当然,千真万确。”韦斯莱夫妇异口同声道。

    闭了闭眼,再张开时若拉发现眼前的一切并没有随着梦醒而消散。十岁的女孩尚不具备处理这样极端情况的能力,此刻若拉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烧开的水壶,从壶口冒出无数白色的烟雾,“那这里是?”

    “这是陋居,我和莫莉的家。或许名字有些奇怪,不过这不影响什么,这里依旧很舒适不是吗?”亚瑟笑着耸耸肩。

    若拉内心有无数个问题在像烟花一样爆炸,在那一瞬间,直觉告诉她自己的家人绝对和这个所谓巫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到家人,若拉忽然有些亢奋地坐起来,身上盖的毛毯滑落了几张,“那我的姐姐呢?她现在在哪里?”

    韦斯莱夫妇互相望了一眼,缄口不言。若拉却从二人低垂的眼睛里读出伤感的情绪,她有些激动地抓住莫莉的袖口,为了保持基本的礼貌她再开口前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激进,“乔伊呢?她在这里对吧?或者还留在坎特罗斯?”

    而莫莉只是俯下身抱住若拉,她身上淡淡的木柴与奶油的味道随着她的拥抱裹住若拉,同时随其传递的还有莫莉双手的温度。

    “抱歉,若拉。”

    像是被沉重的锤击打,一切表情都消失殆尽,凝固在幽深的瞳孔。若拉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冷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滚烫的温度似乎快要将她冰冷的皮肤烧灼出痕迹。片刻后她的哭声才从冰封的嗓子里传出,悲怆、撕心裂肺。

    她很想质问眼前的韦斯莱夫妇为什么不救乔伊。他们不是巫师吗?为什么不能挥动魔杖救下姐姐?可话语就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除了哭声,她再也发不出其他任何的声音。

    莫莉轻轻拍打着若拉的后背,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等到若拉的情绪逐渐平复,莫莉才松开紧紧抱着她的手,替她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

    “可怜的孩子。”亚瑟扭过头去抹眼泪。

    那之后韦斯莱夫妇给若拉讲了很多很多有关自己家人的事。她的父母是两位杰出的巫师,很多年前为了对抗一位邪恶巫师,父亲阿尔菲·怀特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同时也为母亲、姐姐以及刚出生的若拉能成功逃脱赚取了足够的时间。那之后母亲便带着两个孩子搬去坎特罗斯。

    之后的故事就像若拉所经历的那样,母亲在她三岁时病逝,而姐姐乔伊则在昨天死在那位邪物巫师的党羽手中。若拉的眼泪一直没有停下,像春日解冻的小溪一般静静流淌。

    “抱歉,但我们觉得你需要知道这些。”莫莉再一次拥抱了她。在她的口中,母亲霍莉·怀特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用任何美丽的词语形容她都不会夸张。而在母亲生前,莫莉是她最好的朋友。

    “那天伤害你姐姐的巫师已经被我们抓住了,等我们战胜神秘人后就把他关进监狱。”亚瑟说话时表情忍不住变得有些气愤,样子活像一只张开羽毛的红腹锦鸡。

    在莫莉将第三杯热茶放到若拉手里时,陋居的门被敲响。亚瑟连忙站起身,差点被地上横亘的地毯绊倒,“一定是邓布利多,我想若拉会愿意见他的。”

    打开门时外面的雪漏了一些进来,引得莫莉皱起眉。若拉朝门外看去,灰白的风雪里走出一个有些驼背的老人。他的头发和胡须无一例外都是和蛛网一样的银白,里面大概零星系了些铃铛,走动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头上是一顶夸张的深蓝色帽子,长袍也是一样的颜色,就像一首押韵的散文诗。垂地的衣摆沾染了碎雪,让人想起仲夏夜繁星遍布的夜空。他走进陋居,先是和韦斯莱夫妇打了招呼,然后像是被冻坏的样子,询问莫莉能否给他一杯热可可。

    若拉望着老人的脸,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嘴角浅浅的微笑(通过胡须翘起的角度所判断),然后视线便凝结在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智慧的眼睛,初见时若拉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就像深山里清澈的泉眼,透亮却深不见底。

    “阿布思·邓布利多,”他很滑稽地弯弯腰,“幸会,怀特小姐。”

    若拉颔首,“幸会,尊敬的邓布利多先生。”

    茉莉端着热可可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一老一少互相行礼的诡异场面。她的眼神在二人脸上停留,有些窘迫地把热可可放在离老人最近的木桌上。

    邓布利多挥挥手,一张柔软的沙发便凭空出现在他身后,属实让若拉吃了一惊。他把自己塞进沙发里,端起热可可喝了一口。

    “邓布利多先生,”若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已经从韦斯莱夫妇口中得知眼前老者在魔法世界的地位和威信,“请问您是否能够告知我,那个被称作‘神秘人’的邪恶巫师为什么要在那么多年以后杀死我姐姐乔伊?我已经知道了有关我父母的事情,可我姐姐是不懂魔法的普通人,为什么仍旧被他盯上?即使那位邪恶巫师再心肠歹毒,可毕竟不是傻瓜,没必要花费精力去关注一个普通女孩不是吗?”

    她对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仍充满怀疑,即使是救了自己一命的韦斯莱夫妇也没能完全取得她的信任。

    老人眨了眨眼,他用手指卷起自己的胡须,“恕我直言,小姐。诚然你姐姐的死仍存在疑点,比如伏地魔为什么执着地找你们,不过一切的一切都和我们以及凤凰社其他成员没有关系——你知道凤凰社对吧?的确,伏地魔不会花费精力去寻找一个麻瓜,可如果我告诉你,乔伊并不是一个麻瓜呢?”

    若拉愣住,脑海里不自主浮现出姐姐的笑颜。原本想好质问的语言再一次化为乌有,随着窗外的风雪一起飘进冬夜。

    “或许你已经知道,巫师在十一岁生日时会收到魔法学校霍格沃茨的录取信,而乔伊在十一岁时也曾收到过这封信。”

    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发出噼啪声,像是在为老人的叙述添加标点符号。

    “不过乔伊并没有像其他所有收到信的小巫师那样在九月来到霍格沃茨,相反,她拒绝进入魔法世界。她从出生起便生活在伏地魔的阴影之下,整天东躲西藏,还因此失去了父亲。或许在乔伊心里,魔法是她一切痛苦的来源,在坎特罗斯的生活即使贫苦,可总比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担忧自己的性命要好上许多。”

    “在她拒绝之后,我曾去坎特罗斯见过她一面——那时你四岁。她告诉我,如果她选择前往霍格沃茨,就没有人来照顾你了。而伏地魔却不知道,他或许是听到了假消息,又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不过以上都不得而知。结果是他派谴食死徒前往坎特罗斯,也就有了——抱歉,昨夜的悲剧。”

    “如你所见,乔伊很爱你。”

    眼泪不知道是在老人说到哪个音节是落下的。若拉阖上眼,莫莉甚至一度以为她要休克,急忙跑过来搂住她,有些不赞同的眼神毫不避讳地落在邓布利多身上。

    半晌,若拉缓缓睁开眼,睫毛上仍沾着珍珠般的眼泪。邓布利多似乎也被她感动,低头沉思片刻。他伸手打了个响指,一束盛放的铃兰花凭空出现在若拉手边,似乎在仰着头微笑。

    “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吧,你会喜欢这个新世界的,它远比麻瓜世界要精彩许多。”老人喃喃着。

    她记不清邓布利多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雪已经停了,灿烂瑰丽的晨曦又一次倾泻而下,透过窗沿的积雪斜斜落在陋居一方。

    韦斯莱家有六个儿子,最大的和若拉同岁,叫做比尔·韦斯莱。若拉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花园里清除地精——正被一只地精咬住手指,痛到脸都快变形。他的头发和韦斯莱夫妇一样都是耀眼的红色,瘦削高挑,明明和若拉同年级,却比她高出足足一个脑袋。

    很快两人就聊到一起,比尔为了欢迎这个新朋友在一天之内带若拉玩遍了陋居附近所有能玩的,即使她总是兴致缺缺。凌晨起床到很远很远的山上爬树看日出,对着陋居阁楼的食尸鬼大喊大叫,撵院子里褐色的肥鸡等等。和韦斯莱在一起的日子若拉只觉得自己每天都晕乎乎的,温吞的小家伙并不太适应这样每天睁眼就是疯玩的生活,不过好在整个世界都是崭新的,因此对她来说仍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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