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内部是可以预想到的无趣。灯光算不上多么昏暗，但绝对是苍白而刺目的，从设计出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让人感到难受。米奇·马龙警官，有着典型的美国人外貌——就是说，他有点超重，而且剩不下几根头发了。
我跟在他背后穿过一排排办公桌，在尽头的一张桌子旁边，他拉开靠近过道一侧的椅子：“在这儿坐一会，我去拿印泥来。”和体型相反，他的声音很轻。
我朝椅背躺下去。这把椅子也令人非常不适，每个螺丝都在吱吱作响。更别提环境非常吵杂，不停地有人在走动、大声讲话、甚至吼叫，鼠标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金属相互敲击发出的刺耳响声，我扭了纽脑袋，朝着人比较少的那面墙看去。显然那是等待区域，现在是周一晚上，天色还早，不是这儿最热闹的时光。一个戴着墨镜、穿着西服的瘦高个悠闲地坐在那排长椅上，他一边手虚虚握成拳头，上下挥动着手臂。花了我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练习接抛球的动作。
他一定是意识到了我在看他。瘦高个停止动作，那只没有带着手套的手摘下墨镜。那张脸一如我想象的那么帅。FBI特工诺曼·杰登看向我的方向，脸上露出疏离的笑容。我下意识地看向另一边。并不是我做贼心虚，害怕看向执法者的眼睛，相反我是个女巫，与我对视是一间非常危险的事情。
马龙警官依旧不知去向。
显然杰登特工非常内向，他这种性格让我联想起我的……寄宿中学的一个朋友，后者的名字叫西奥多·诺特。这种内向程度只有在人生中失去挚爱才会获得，西奥多没有母亲。而杰登特工没有搭档，暗示着一种可能。杰登的双手都没带戒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从不甚舒适的椅子上站起身，走向特工先生。后者的脸上有一些惊讶，不过很快任何表情都被礼节性的微笑所代替，不管这微笑下面隐藏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诺曼·杰登都没有让人理解他的意愿。
我在他身边坐下。我故意靠的非常近，这种距离只有在酒吧里才算得上是恰当的。可是杰登怎么也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说不定还有心理学的学位，他除了一开始的瑟缩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动作，可是他的瞳孔收缩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芝加哥的？”我问道，垂下头，以免让他看见我的眼睛。他的坐姿并不如外表那样文雅，他的臀部坐在长椅边缘上，而整个后背则软绵绵地向后倒去，他那只没有带手套的手放在大腿上。我注意到，即使在进行无关紧要地微小谈话时，他的手也在颤抖。如果他有八十岁，我会认为他有帕金森，但是不到三十岁，又没有在寒冷的秋天里被冻雨淋透，那就不太好解释了。
“不是太久。”他说道，语气客气而疏离，“我是昨天到的芝加哥。”
“一路从华盛顿开着车来？”
“你怎么知道？”他微微挑起一边眉毛，第一次露出真诚的惊讶表情。
“你的车。”我说道，他的那辆雪佛兰英帕拉太贵也太新了，不会是租来的。
“也没有那么远。”他温和地说道，“我以前也来过芝加哥。”
那也至少是半天的车程。即使是我们说话的这会，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在我们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就涣散开来，如果不是他心智特别不坚定，就是他的精神曾经饱受摧残。介于他是位执法者，大概率是后者。
我礼貌性的握住他的一只手，那双手意料中的冰冷僵硬。我眨了眨眼睛。
“抱歉，我刚才一定是有点走神了。”他眨了眨眼睛，然而依旧称不上有多么神采奕奕。
“肯定是太累了。”我露出理解的微笑。至少他今夜会睡得很好。
”我……”他的话没有说完，脸颊一下子变红了，“不好意思。”他向一边挪了一点儿。我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对于巫师来说这不是个好习惯，对于女巫来说更不好，不过这都比不上不幸对上我们视线的人。如果不是哈利·德累斯顿此时隔着办个大厅对着我大喊一声，事情就要变得不可收拾了。
“停止。”我们朝着另一头的接待室走去，哈利小声，但是严厉的对我说道，“你要么找个眼镜去戴上，要么趁早把你这个坏毛病改掉。”
“别搞得这么夸张。”我说道，但多少有些底气不足，“不小心看上几眼不会让他脑子开花的。”
“确实不会，但是你再这么看下去，他就要爱上你了。”哈利说。我们一起看向我之前坐着的地方，杰登已经站起身，玛菲站在她对面，不知道在讨论谢尔比的谋杀案还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儿童绑架案。我哼了一声，哈利并不是在夸奖我的魅力，这东西很有可能并不存在，而且他也没有这么好心。他讲的是我的眼睛，或者说，通过我的眼睛显露出来的魔法。
作为女巫，我多少沾上超自然生物的边。不过从来没研究过流转于我们躯体里的魔力从何而来。魔法在每个人身上的展现也略有不同，我前男友的表姐生来就可以随意变换外表和头发，而同样是巫师的许多人只有凭借复杂的魔药和魔法才能做到，而且往往还伴随有可怕的副作用。而我则对操控心灵的魔法特别擅长，虽然这听上去很糟糕，实际上也很糟糕。对智慧生物操控心灵和行为无论在那个宇宙的巫师法庭都是重罪，如果被圣白议会逮到，迎接我的大概会是终身监禁或者死刑，据我所知实际执行中往往只有后面一个选项。
我的魔眼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许是过去使用过太多夺魂术，我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时刻散发小型干扰心灵的魔力，最近变得更加厉害，简直到了瞪谁谁恍惚的程度。前两天，我不小心和一位约翰尼·马科先生的保镖对视了一眼，后者当即以为自己是美利坚总统乔治布什，把绅士约翰尼和哈利·德累斯顿都吓了一大跳，前者以为自己的左右手突然中了邪，后者则以为是我对马科下咒下错人了。
“失去对魔力的控制可不是什么好事。”哈利又一次警告我，“大多数人最后都像充气球一样把自己冲炸了。”
“说到冲炸了。”我说道，马龙警官出现在转角处，“我认识一个把自己姑妈吹成气球的……”
“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啊？”
“大概是故意不小心的。对了，那家伙和你一样，也叫哈利。”
在表格里按上十个指纹，我十个指头都变得红彤彤的。老实说，真的杀了谢尔比的手都不至于这么红。在马龙警官收起纸张的那一瞬间，我立即冲向门口厕所的方向。忙中出错，我不出意外的撞到了别人，可惜此人身高至少比我高上一个头，差点摔倒在地的人只有我。
我抬起头，托马斯·拉特没有灵魂的灰蓝色眼睛直视着我。
我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声，并不是托马斯长得难看，这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换做你，看到吸血鬼的第一反应不会比我好上多少。还好托马斯不是坏人，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他只是哈利的哥哥。
“没有别的选择，你必须搞副墨镜。”我们三个挤进一辆出租车后座里。哈利和托马斯都是身高超过六英尺的大汉，前者都快要长成浩克了，后者穿衣服的时候看着挺瘦，实则长了一身腱子肉。我被他俩挤得贴在车窗上，简直喘不过气来。
托马斯正发出有气无力的虚假呻吟，好像我无意中的一眼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似的，他完全是在假装，吸血鬼天然对魔法有着一些抗拒力，更别提吸血鬼根本就没有不灭的灵魂。对于托马斯来说，我的一眼还没有眼睛里进沙子难受。即使我使出对付杰登特工的那招，托马斯也只会眨眨眼，然后发出疯狂的大笑。
尽管除了身高之外，哈利和托马斯除了种族以外毫无相似之处：外表看上去也许都是白人，但哈利五大三粗的外表看上去像是个码头工人，而托马斯的身形高挑矫健，而且有一股电影明星般的帅气。这两人却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让人不住感叹遗传基因的不可靠。
“你难道没车？”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被巨魔弄坏了。”托马斯叹气道，“唯一那台好车被哈利开到了……哈利，车呢？”
“停车场里。”哈利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出犯罪现场的地址。
“托马斯，你来警察局干什么？”我问道。
“老鲍说你们在警察局，我就来了。”托马斯伸了个小懒腰，差点一拳头打在我脸上。
“多么感人的兄弟情啊。”我说道，我决心回去就把罪魁祸首老鲍丢进地下室马桶的抽水箱里。老鲍是个寄生虫，字面意思，他寄居在一个骷髅上，使得哈利·德累斯顿的形象更加接近于哈姆雷特，其他做出贡献的元素包括哈利同样拥有一个疯了的前女友，以及一个死了的爸爸。
托马斯的笑声很猖狂，让我忍不住给他的肋骨来了一肘子，他的笑声截然而止。我承认这其中有报复的成分。托马斯是吸血鬼，他们以原始的生命力为食，不一定要是真正的鲜红血液——白宗室的吸血鬼，据哈利说，则是以密切的灵与肉的接触为渠道吸食。托马斯无懈可击的外表和无法控制的魅力全都来自于从父亲那方继承的吸血鬼能力，他也不是自愿成为当代狄俄倪索斯的。托马斯很少谈论自己，但是据哈利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托马斯有过一个真情实感的女朋友，后者被他吸惨了，从此托马斯封心锁爱，发誓不再陷入同样的处境。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把自己饿死，让人非常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样守身如玉。我猜，虽然正餐更好，显然速食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托马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副大的夸张的墨镜戴上，遮住他非人的美貌，但是晚上戴墨镜只会让人显得更加可疑：“你们又搞了啥？”
“一场平平无奇的谋杀案而已。”我说，“就是老尼克的外援躺进了停尸房里，又要自己想办法去破案了。看不出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最近发生在芝加哥周边地区的一系列儿童绑架案，和折纸杀手的案件确实很像。一开始，大家以为只是又一起离家出走，对于八九岁的男孩来说这算不上多么惊人，为此发个安珀警报不至于有些反应过度，但是确实也不值得发动全市警察出去找。不过当他支离破碎的尸体出现在废弃码头之后，大家就没有这么想了。小男孩的父母心都碎了，他们不再相信警察，而是转头雇佣了老尼克·克里斯蒂安。
尼古拉斯·克里斯蒂安在寻找失踪儿童的事情上很有一手。他不是巫师，也不是其他的什么，但是他确实在私家侦探这行里很有造诣。不过他不介意采取一些非同寻常的手段，而且很有勇气，以上两点从他雇佣了菜鸟时期的哈利·德累斯顿就可以看出来。这次也一样，在第二个男孩失踪之后，老尼克开始怀疑这事儿和邪教份子有关，他叫来哈利，哈利叫了我。没有别的原因，哈利在芝加哥的地下世界里名声太响了，很难不在对话的开头就被人打一顿。
司机在破烂的汽车旅馆外面停下。警察还没有走光，依然能看见停车场里有几辆闪着灯的警车，全副武装的法医鉴定人员在二楼聚在一起，很像某种恐怖片的开场。好在没有警察对我们感兴趣，我们得以丝滑的来到停车场最破烂的一辆车旁边，很不辛，这就是哈利的车。
哈利的车非常破烂，这玩意能在路上跑起来简直是一项奇迹。已经看不出来它曾经是什么颜色，只是还能看出来这车曾经是一辆甲壳虫，但是破烂程度暗示它早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就淘汰掉了。无论是哪个世界，巫师都和科技处不来，精密的电子仪器在我们身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坏掉。因此，我出于非自愿的因素过着近乎于阿米什人的生活，而哈利甚至不能收发电子邮件——他只能用传真机。
我跟在他背后穿过一排排办公桌，在尽头的一张桌子旁边，他拉开靠近过道一侧的椅子：“在这儿坐一会，我去拿印泥来。”和体型相反，他的声音很轻。
我朝椅背躺下去。这把椅子也令人非常不适，每个螺丝都在吱吱作响。更别提环境非常吵杂，不停地有人在走动、大声讲话、甚至吼叫，鼠标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金属相互敲击发出的刺耳响声，我扭了纽脑袋，朝着人比较少的那面墙看去。显然那是等待区域，现在是周一晚上，天色还早，不是这儿最热闹的时光。一个戴着墨镜、穿着西服的瘦高个悠闲地坐在那排长椅上，他一边手虚虚握成拳头，上下挥动着手臂。花了我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练习接抛球的动作。
他一定是意识到了我在看他。瘦高个停止动作，那只没有带着手套的手摘下墨镜。那张脸一如我想象的那么帅。FBI特工诺曼·杰登看向我的方向，脸上露出疏离的笑容。我下意识地看向另一边。并不是我做贼心虚，害怕看向执法者的眼睛，相反我是个女巫，与我对视是一间非常危险的事情。
马龙警官依旧不知去向。
显然杰登特工非常内向，他这种性格让我联想起我的……寄宿中学的一个朋友，后者的名字叫西奥多·诺特。这种内向程度只有在人生中失去挚爱才会获得，西奥多没有母亲。而杰登特工没有搭档，暗示着一种可能。杰登的双手都没带戒指。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从不甚舒适的椅子上站起身，走向特工先生。后者的脸上有一些惊讶，不过很快任何表情都被礼节性的微笑所代替，不管这微笑下面隐藏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诺曼·杰登都没有让人理解他的意愿。
我在他身边坐下。我故意靠的非常近，这种距离只有在酒吧里才算得上是恰当的。可是杰登怎么也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说不定还有心理学的学位，他除了一开始的瑟缩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动作，可是他的瞳孔收缩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芝加哥的？”我问道，垂下头，以免让他看见我的眼睛。他的坐姿并不如外表那样文雅，他的臀部坐在长椅边缘上，而整个后背则软绵绵地向后倒去，他那只没有带手套的手放在大腿上。我注意到，即使在进行无关紧要地微小谈话时，他的手也在颤抖。如果他有八十岁，我会认为他有帕金森，但是不到三十岁，又没有在寒冷的秋天里被冻雨淋透，那就不太好解释了。
“不是太久。”他说道，语气客气而疏离，“我是昨天到的芝加哥。”
“一路从华盛顿开着车来？”
“你怎么知道？”他微微挑起一边眉毛，第一次露出真诚的惊讶表情。
“你的车。”我说道，他的那辆雪佛兰英帕拉太贵也太新了，不会是租来的。
“也没有那么远。”他温和地说道，“我以前也来过芝加哥。”
那也至少是半天的车程。即使是我们说话的这会，他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在我们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就涣散开来，如果不是他心智特别不坚定，就是他的精神曾经饱受摧残。介于他是位执法者，大概率是后者。
我礼貌性的握住他的一只手，那双手意料中的冰冷僵硬。我眨了眨眼睛。
“抱歉，我刚才一定是有点走神了。”他眨了眨眼睛，然而依旧称不上有多么神采奕奕。
“肯定是太累了。”我露出理解的微笑。至少他今夜会睡得很好。
”我……”他的话没有说完，脸颊一下子变红了，“不好意思。”他向一边挪了一点儿。我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对于巫师来说这不是个好习惯，对于女巫来说更不好，不过这都比不上不幸对上我们视线的人。如果不是哈利·德累斯顿此时隔着办个大厅对着我大喊一声，事情就要变得不可收拾了。
“停止。”我们朝着另一头的接待室走去，哈利小声，但是严厉的对我说道，“你要么找个眼镜去戴上，要么趁早把你这个坏毛病改掉。”
“别搞得这么夸张。”我说道，但多少有些底气不足，“不小心看上几眼不会让他脑子开花的。”
“确实不会，但是你再这么看下去，他就要爱上你了。”哈利说。我们一起看向我之前坐着的地方，杰登已经站起身，玛菲站在她对面，不知道在讨论谢尔比的谋杀案还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儿童绑架案。我哼了一声，哈利并不是在夸奖我的魅力，这东西很有可能并不存在，而且他也没有这么好心。他讲的是我的眼睛，或者说，通过我的眼睛显露出来的魔法。
作为女巫，我多少沾上超自然生物的边。不过从来没研究过流转于我们躯体里的魔力从何而来。魔法在每个人身上的展现也略有不同，我前男友的表姐生来就可以随意变换外表和头发，而同样是巫师的许多人只有凭借复杂的魔药和魔法才能做到，而且往往还伴随有可怕的副作用。而我则对操控心灵的魔法特别擅长，虽然这听上去很糟糕，实际上也很糟糕。对智慧生物操控心灵和行为无论在那个宇宙的巫师法庭都是重罪，如果被圣白议会逮到，迎接我的大概会是终身监禁或者死刑，据我所知实际执行中往往只有后面一个选项。
我的魔眼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许是过去使用过太多夺魂术，我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时刻散发小型干扰心灵的魔力，最近变得更加厉害，简直到了瞪谁谁恍惚的程度。前两天，我不小心和一位约翰尼·马科先生的保镖对视了一眼，后者当即以为自己是美利坚总统乔治布什，把绅士约翰尼和哈利·德累斯顿都吓了一大跳，前者以为自己的左右手突然中了邪，后者则以为是我对马科下咒下错人了。
“失去对魔力的控制可不是什么好事。”哈利又一次警告我，“大多数人最后都像充气球一样把自己冲炸了。”
“说到冲炸了。”我说道，马龙警官出现在转角处，“我认识一个把自己姑妈吹成气球的……”
“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啊？”
“大概是故意不小心的。对了，那家伙和你一样，也叫哈利。”
在表格里按上十个指纹，我十个指头都变得红彤彤的。老实说，真的杀了谢尔比的手都不至于这么红。在马龙警官收起纸张的那一瞬间，我立即冲向门口厕所的方向。忙中出错，我不出意外的撞到了别人，可惜此人身高至少比我高上一个头，差点摔倒在地的人只有我。
我抬起头，托马斯·拉特没有灵魂的灰蓝色眼睛直视着我。
我发出一声巨大的惨叫声，并不是托马斯长得难看，这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换做你，看到吸血鬼的第一反应不会比我好上多少。还好托马斯不是坏人，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他只是哈利的哥哥。
“没有别的选择，你必须搞副墨镜。”我们三个挤进一辆出租车后座里。哈利和托马斯都是身高超过六英尺的大汉，前者都快要长成浩克了，后者穿衣服的时候看着挺瘦，实则长了一身腱子肉。我被他俩挤得贴在车窗上，简直喘不过气来。
托马斯正发出有气无力的虚假呻吟，好像我无意中的一眼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似的，他完全是在假装，吸血鬼天然对魔法有着一些抗拒力，更别提吸血鬼根本就没有不灭的灵魂。对于托马斯来说，我的一眼还没有眼睛里进沙子难受。即使我使出对付杰登特工的那招，托马斯也只会眨眨眼，然后发出疯狂的大笑。
尽管除了身高之外，哈利和托马斯除了种族以外毫无相似之处：外表看上去也许都是白人，但哈利五大三粗的外表看上去像是个码头工人，而托马斯的身形高挑矫健，而且有一股电影明星般的帅气。这两人却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让人不住感叹遗传基因的不可靠。
“你难道没车？”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被巨魔弄坏了。”托马斯叹气道，“唯一那台好车被哈利开到了……哈利，车呢？”
“停车场里。”哈利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出犯罪现场的地址。
“托马斯，你来警察局干什么？”我问道。
“老鲍说你们在警察局，我就来了。”托马斯伸了个小懒腰，差点一拳头打在我脸上。
“多么感人的兄弟情啊。”我说道，我决心回去就把罪魁祸首老鲍丢进地下室马桶的抽水箱里。老鲍是个寄生虫，字面意思，他寄居在一个骷髅上，使得哈利·德累斯顿的形象更加接近于哈姆雷特，其他做出贡献的元素包括哈利同样拥有一个疯了的前女友，以及一个死了的爸爸。
托马斯的笑声很猖狂，让我忍不住给他的肋骨来了一肘子，他的笑声截然而止。我承认这其中有报复的成分。托马斯是吸血鬼，他们以原始的生命力为食，不一定要是真正的鲜红血液——白宗室的吸血鬼，据哈利说，则是以密切的灵与肉的接触为渠道吸食。托马斯无懈可击的外表和无法控制的魅力全都来自于从父亲那方继承的吸血鬼能力，他也不是自愿成为当代狄俄倪索斯的。托马斯很少谈论自己，但是据哈利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托马斯有过一个真情实感的女朋友，后者被他吸惨了，从此托马斯封心锁爱，发誓不再陷入同样的处境。但是显然他并没有把自己饿死，让人非常怀疑他到底是怎么样守身如玉。我猜，虽然正餐更好，显然速食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托马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副大的夸张的墨镜戴上，遮住他非人的美貌，但是晚上戴墨镜只会让人显得更加可疑：“你们又搞了啥？”
“一场平平无奇的谋杀案而已。”我说，“就是老尼克的外援躺进了停尸房里，又要自己想办法去破案了。看不出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最近发生在芝加哥周边地区的一系列儿童绑架案，和折纸杀手的案件确实很像。一开始，大家以为只是又一起离家出走，对于八九岁的男孩来说这算不上多么惊人，为此发个安珀警报不至于有些反应过度，但是确实也不值得发动全市警察出去找。不过当他支离破碎的尸体出现在废弃码头之后，大家就没有这么想了。小男孩的父母心都碎了，他们不再相信警察，而是转头雇佣了老尼克·克里斯蒂安。
尼古拉斯·克里斯蒂安在寻找失踪儿童的事情上很有一手。他不是巫师，也不是其他的什么，但是他确实在私家侦探这行里很有造诣。不过他不介意采取一些非同寻常的手段，而且很有勇气，以上两点从他雇佣了菜鸟时期的哈利·德累斯顿就可以看出来。这次也一样，在第二个男孩失踪之后，老尼克开始怀疑这事儿和邪教份子有关，他叫来哈利，哈利叫了我。没有别的原因，哈利在芝加哥的地下世界里名声太响了，很难不在对话的开头就被人打一顿。
司机在破烂的汽车旅馆外面停下。警察还没有走光，依然能看见停车场里有几辆闪着灯的警车，全副武装的法医鉴定人员在二楼聚在一起，很像某种恐怖片的开场。好在没有警察对我们感兴趣，我们得以丝滑的来到停车场最破烂的一辆车旁边，很不辛，这就是哈利的车。
哈利的车非常破烂，这玩意能在路上跑起来简直是一项奇迹。已经看不出来它曾经是什么颜色，只是还能看出来这车曾经是一辆甲壳虫，但是破烂程度暗示它早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就淘汰掉了。无论是哪个世界，巫师都和科技处不来，精密的电子仪器在我们身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坏掉。因此，我出于非自愿的因素过着近乎于阿米什人的生活，而哈利甚至不能收发电子邮件——他只能用传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