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很大方地给了秦月一瓶他的止血药粉,主要成分是龙骨,还有些草药粉,秦月给张惜上好药包扎后便坐在一旁。此时的病情最为反复,需要即使调整药方。秦月今夜只能在这里过。

    窗外夜色渐深,屋内静悄悄,秦月困得在桌子上东倒西歪。

    “不,不要,娘,不要走。”

    急促低沉的声音让秦月猛然醒来,她好像听见张惜的声音,马上起身上前查看。发现他依然昏迷,刚才应该听错了,秦月抬手摸摸张惜的脑袋,特别烫,果然发烧。也是,这么重的伤又怎么会这样快醒来。

    秦月起身就要重新配药,只是刚站起时手上微弱的触感让秦月低头,一根手指被拉住,秦月心中一喜,刚刚她没听错,她轻轻晃动张惜:“张惜,你感觉怎么样!”

    张惜被晃地极为不舒服,皱起眉,秦月连忙住手,她发现此时的张惜一点儿都不严肃,也不冷漠,就是个虚弱的少年。只是这样晃都没醒,看来还需要些时日。

    秦月抬手将张惜皱起的眉舒展开,如此俊朗少年,为何总是一副苦大愁深模样,就不能让自己每日都开开心心吗。

    秦月放下手时却突然被张惜有一次抓住,这次嘴中念叨:“不要走,娘不要走!”

    一声娘,尘封的记忆又再次打开,秦月又想到行刑当日,心被扎了一下,秦月轻抚那双满伤口的手,喃喃道:你也想你母亲吧,我也想。

    秦月擦擦眼角的湿意,将张惜的手放到被子里,她要去给这可怜的家伙熬药,让他快点儿好,尽管她很留恋此时温和的张惜,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安康,尽管那样的他不惹人喜欢。

    冬日的阳光软绵绵,不热烈可温暖,穿过破旧的门窗斜斜射到少年身上。

    一根短黑的手指轻轻地点着男子高翘的鼻尖,正要向上滑动时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床上的男子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狠厉地像要吃人,反手就将男子禁锢在身前,恶狠狠道:“谁派你来的。”

    小六手上提的东西散落一地,不光胳膊疼,还害怕这个人把他给杀了,这几日此人太过虚弱,都让大家忘了那是一个会舞刀弄剑之人,有着天然的危险,吓得大叫救兵:“神医姐姐,救命啊!”

    秦月早早起床去村里面自行摆的摊子上买了些日用品,还没到家门就听到小六的鬼哭狼嚎,她急忙打开门,迎面对上张惜那双快要冒出火星的眸子,小六的胳膊快被他扭成麻花,似乎下一刻就要断了,秦月急忙摆手道:“他不是坏人,是救你之人。”

    虚弱的张惜看到秦月时,眸色渐深,原来他没有被抓啊,神经猛然放松下来,只是胸口感到一阵疼痛,然后力不可支倒到床上。

    小六感觉牵制的力量消失,立马蹦开,秦月心中暗道不好:伤口又裂了。

    小六吓得躲在秦月身后:“姐姐,他不会恩将仇报吧,咱们报官吧,你会有危险的。”

    秦月轻声安慰小六:“他只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此时报官,他铁定被抓走,咱们也是包庇罪犯,会被他连累,你先回家,我尽快治好他,到时候他走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小六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那好吧,姐姐,你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及时通知我,虽然我没他武功好,但咱们人多。”

    秦月摸摸小六脑袋:“小六是个小大人了!”

    “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们当我是小孩子。”

    小六走后,秦月将地面散落的东西归置好,捡到床边时,发现不是这里的东西,秦月捡起一个结实的弹弓,这不是小六平日十分宝贝地东西吗,其他人想玩,他都不给 。

    秦月望向张惜:张惜,救你命的小孩子喜欢你,把他最喜欢的东西拿给你,可你却将他吓跑了。

    秦月上药时发现伤口果然又裂了,这样反复,他何时才能好啊,明日就是除夕,难道要昏睡到新年吗?

    快到新年,每日只有零星几个人来看诊,秦月也乐得清闲,张惜虽然没醒,但病情日渐平稳,伤口也朝着好的方向愈合。只等醒来后喝几副补血的汤药,只是自从她刚来时送过一次药材,这些日子都没有新的药材过来。

    秦月出门复诊,正好碰到三叔:“三叔,方子都快没的写了,药材何时能补充上!”

    三叔穿着厚袄,从村口那边过来,马车上只有一个小包袱,也是满脸愁容:“镇上医药局也缺药,京中的药送不过来,年初采购回来的已经用的七七八八,再采买还需要日子,只能拿回那里残存量足的草药。”

    秦月打开袋子,只是一些甘草和大黄,清凉解毒的功效,这种常见的药材确实也是量最大的,秦月怎么想都不对:“以前这里也经常缺药吗?”

    三叔开始卸车上之物:“好像每年都有这样一两次,今年因为打仗,才会这样特殊吧。其实咱们这儿已经算不错了,好歹是公家的,有些私人药铺因采不回药来,生意越来越差。”

    秦月清点药材,拿过三叔写好的单子:“全国这么多药商,居然会买不到药吗?”

    三叔笑道:“秦姑娘,商人的脑子可复杂了,跟着利益走,买不回药自然有价格的原因,而价格变得快呢,所以镇上许多商人才会搞一些商会,大家合作,人多力量大嘛!”

    秦月将单子递给三叔,对这复杂的事情深感无力,旧时在京城她接触的都是太医院和官家开的药铺,没想到这里面这么复杂。她恍然想到张惜在烤肉摊上所言,一场战争就能改变当地买卖面貌和金钱流向,里面的学问真大,她这个脑子可真转不过来。

    秦月将药材装到药柜中,正好装满,砖头看见周边空空的柜子叹息。

    “秦姑娘,我在这儿的事除了那个小孩子,还有谁知道。”

    “啊!”

    突然而起的声音让秦月惊恐大叫,转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只是那人手持剑,目光含冰,一副开战样子。

    “你.....醒了?”

    “嗯!”张惜等着答案,同时如鹰的眸子四周观察。

    秦月从惊吓中缓过神,才发现张惜已经将门和窗都关上,屋中暗了许多,她想起刚刚他所问:“没有,我和他一起将你拉回来,对了。你为何会受这样重的伤啊?”

    张惜见四周没有威胁,便将剑插入剑鞘,转身走向房间并没有理会秦月问题。

    果然病一好,就恢复这副视若无人模样,真讨厌,可她是郎中,该说的话还要说,她跟着走进去,见到他正在穿鞋,那是他原来的鞋子,秦月已经将血迹洗干净,可还没干。

    “那个鞋子还没干。”

    “无事,我之前的衣服呢?”

    “那衣服破了一个大洞,我没洗,放置在柴房。”

    “行,谢谢你救了我!”张惜从鞋子的夹层里面拿出几块碎银,扔给她。

    “这是作何!”秦月问道。

    张惜收拾好衣服,淡淡道:“这几日辛苦,我马上就会离开,这是酬劳!”

    这几块银子击中了秦月那道被迫建立不久的价值交换规律。

    秦月救死扶伤已经成为本能,并未想获得回报,只想看到病人安好,这边是最好的回报。

    长久以来她都如此认为,最近的事情让她明白这种帮助可以被他们认为等价的东西来回报。

    只是以此来论,这点儿银子可不够,秦月将手掌伸到张惜眼前,含笑道:“张公子若要回报,这点儿银子可不够。”

    张惜挑眉,有些吃惊,他记得不久前这个姑娘可对金钱没什么概念:“那姑娘觉得多少合适。”

    秦月将银子放在一旁,笑道:“公子命值多少,回报就要多少,再加上替公子在牢房中呆了几日,十分辛苦,公子看着给。”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当初天真单纯的姑娘没几日便如此世故,还多了一丝狡诈,不给一个准确金额,却让他看着给,他怀着感恩之心只能朝多给。

    张惜不是傻子,总不能被人漫天要价,就算再大的恩情也有与之相配的回报。

    “姑娘,那次被抓不也算满足姑娘的心愿吗?”

    “什么,张惜你血口喷人。”

    “秦姑娘不是想给大虎娘找药,姑娘做了一次牢,大虎娘也拿上药,难道姑娘并不真心吗?”

    “你胡说!”

    “哈哈!”

    “那也不改变替你坐牢的事实。”秦月被气得满脸通红,可也没半分松口。她不能便宜这个混蛋,一定要让他出点儿血。

    只是张惜有事在身,不愿多加纠缠,提笔便写下一个借据递给秦月“今日身上只有这么多银子,不能满足姑娘的要求,只能等姑娘闲时拿着它,到时即使姑娘要千金,张某也双手奉上。”

    一手行云流水的草书,秦月慢慢读出:“张惜欠秦月救命之恩和几日牢狱,闲时拿着它可去南城无忧道取钱。”

    秦月不解:“南城无忧道在哪?”

    张惜放下笔,拿起剑,拿起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他那身沾满血的衣服:“京城南城的一条街。”

    秦月在京城活了十多年,也没听说过这条街,他忽悠人吧。

    “张惜!”秦月叫住正要推门之人。

    “姑娘还有事要说!”张惜站住。

    “我没去过京城,不知那里在哪,所以这个条给你,我不要了,你不要再受伤了,咱们就此别过。”秦月将那个纸条塞到张惜包袱中。

    张惜开门的手一顿,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暖意,所有人都只担心他能不能完成任务,很久没人同他说不要再受伤,他手指收紧,泛出青白色骨节:“好!”

    声音轻不可闻,好似在同他说,也是在告诉身后之人。

    秦月看着他出门,走远然后消失在黑暗中,明日就是除夕,这个人注定是不能同家人在一起,她也不能。

    秦月吹灭蜡烛,便要转身回房继续看她的医书,却听到几声噼里啪啦的碰撞声,不像炮仗,倒像是金属声,比如剑声。

    秦月跑向门口,向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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