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的最后一晚,楚瑜因要当值,不在房间,秦月睡不着,便在院子中闲逛,她来这儿也不过一月多,这就要离开,还真是挺怀念。

    可能她以后再也不会同时照顾这么多病人,可能日后不会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聊天。她可能会在北祈解封之日同张惜告别,前往京城,回到那个她熟悉,却不熟悉她的地方。

    找一块安身之所,细细地探查当日的详情,运气差的话,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一点儿。

    许多人都问过她嫁人之事,她察言观色,说着不同的感受,可不论哪种都是独属于秦月的,魂迁之后的她从没想过她会有一日过那种平稳的日子。那种日子适合万事朝前看之人拥有,而她无论何时,过去的日子都占据她身体的全部,令她无力想未来。

    或许秦月的灵魂幸运的留在人世就是为了能够查明当日内情。可现在的她毫无进展,甚至被禁锢在这遥远的北祈镇,难道老天只是给她。

    如张惜所说,她手无缚鸡之力,连大门都没找到。可自小她就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因此这辈子就算卑微如草芥,也不能放弃这件事。

    这些日的人情冷暖已经让秦月明白:千人千面,许多人喜欢另一个人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有多好,而是这个人符合他们预期的模样。所以面对不同人时要用不同的样子可以避免麻烦。

    比如,面对病人,要展示专业给他们信心,面对刘云,最好不要让她觉得你比她好。面对其他人,要和蔼,友善。至于张惜嘛,好像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有原来的记忆。

    人要将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放到心底,深深藏起来,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不会议论,自己就会免受许多苦难。

    秦月看向天空,希望能赋予给她好运气,助她能查清当年原委。

    “干嘛呢,这么专注,烧香要去寺庙。对着天空许愿可不做数。”林之羽像鬼魅般突然出现在秦月身后。

    秦月连忙对上天到了歉,并告诉它,若要责罚冲撞之人,一定要看对人,不要误伤她。

    秦月转头看到面巾戴地歪歪扭扭的男子,斜着身子,一只腿弯着,一副天下我最大的气概:“林公子不好好休息,跑出来作何。”

    林之羽哼道:“就这两天走了不少人,又来了不少人,那些人穿得又脏又破,全身还有一股味,我在里面都待不住,出来透透气。”

    看来市井里原来无法被救助的穷苦之人也可进入,秦月欣慰不少,抬头瞪林之羽:“那你不早走,为何要拖到明日。”

    林之羽眨眨眼睛,有些惊慌失措,平日嘴皮子十分溜的人,如今结结巴巴道:“他们都没逼着我当日走,你是谁啊,管我?”

    对啊,她早已失去资格,秦月眼神暗淡下来。

    林之羽心中那点儿隐晦的情绪一旦被碰触,便会几倍的反弹,不惜化成狠厉的词汇,可说出后才知后悔,他痛恨自己嘴快,想抽自己,连忙解释,可又不知怎么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秦月抬眸的瞬间,呆住了。

    “怎么了,董郎中,女神医,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林之羽见秦月目光呆滞,还带着些惊恐,特别像鬼上身,就像他奶奶小时候讲的鬼故事中描绘的那样。

    “着火了!”秦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大叫。

    “什么?”林之羽转头看到不远处的房子一角已经烧起来。

    “你去叫人!”秦月告诉他后,便朝那边跑去。

    “危险啊!”林之羽满面担忧,想来想去只能返回去叫人,那个地方是存放日常所用药材的地方,偏僻人少,他得尽快将人叫来救火,这样女神医就少些危险。

    秦月跑过去后发现,火势窜地很快,空气中漂浮着燃尽的灰烟,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火,可这里面是这几日才拉过的药材,种类多量又大,若真的烧没了,这些病人日后可用什么。

    秦月见火势集中在一侧,还没窜到大门处,便一股脑地拔开腿便要直接冲进去。只是还没跑两步就被一股蛮力抓住停下,秦月转头看到一个生面孔,难道是新来的郎中,警惕问道:“你是谁?”

    男子邪笑道:“姑娘还真时刻都暗藏一股自杀的勇气!”

    秦月不明所以道:“哪里来的怪人,快放开我。”那人一点儿没有松开的样子,秦月急地跳脚,可“自杀”两字让她突然想明白什么:“张惜!”

    男子放开手:“看来也不太蠢,既然如此,为何要抢着给阎王送命。”

    秦月心急大叫:“因为这里面都是近日新送来的药材!”

    张惜观察前方火势,低声道:“你在这儿等着。”随后,便朝水缸走去。

    “你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秦月跟在他身后,忙不迭地问道。

    “这个地方是临时搭建的,防火设施都没有,所以除了一盆一盆浇水没什么好办法,只是这样的速度还没有火势借风长地快,我进去看看能不能将一些完好的药材取出。”张惜从库房里面拖出一条棉被,然后浸湿,同时一盆水将自己浇透,裹着棉被便要朝里面走。

    “你等等。”秦月突然叫住张惜,张惜转身,就看到秦月舀起一瓢水从头浇下来。

    “大冬天的你不要命了。”张惜低声怒斥。

    秦月浑身发冷,打着颤道:“里面有几十种药材,你知道先拿哪个吗,所以我也得去。”

    尽管张惜觉得能拿出来一些就不错,哪里有时间去挑选,但还是一把将她拉到被子下,躲着火势大的地方跑进去。

    两人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的火要更加猛烈,药材均堆在竹筐里,已经一大半化为灰烬,张惜明白这火是从里面开始烧的。

    秦月跑到还算完整的竹篮面前,上面分别标着防风和枇杷叶,她果断的拿起防风的篮子。张惜却托起枇杷叶的篮子:“也就七八个,别挑了,用绳子串起来都能拿出去。”

    张惜从怀中取出一细长麻绳,将几个篮子串起来,然后匀速地朝前拉,秦月撑着被子看着前面的路。

    秦月还没来得及夸奖张惜带得东西齐全,就突然看到高空有根烧断的横梁落下。

    “小心!”秦月将张惜拉到墙角处,可那些竹筐来不及躲闪,生生地被横梁砸翻,药材撒落一地。

    “不要!”秦月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能拉出去多少是多少。”张惜将幸免的一个竹筐放到旁边,然后拉下秦月在一片灰烬中捡起尚且可用的药材。

    周围满是火光,烟雾缭绕,咔嚓咔嚓的断裂声越来越多,秦月知道他们必须快点儿,否则别说药材,就连他们两个都出不去了。只是她捡药的速度慢了起来,最终停下,在一阵黑灰落下时,她突然转身翻找那个尚存的竹筐,然后一下子将它全部倒出来。

    “怎么了?”张惜见秦月停下,正要问缘由,却在转头之时怔住。一筐药中有两种不同种类的药材。

    秦月转头看向他们已经捡起的药材,甘草和玉米须占大部分,她抬眸对上张惜目光:“这里的药被换了,只有顶部能看到的是标记的药材,下面全是便宜的甘草和玉米须。”

    “快走!”张惜也不管那些药材了,观察四周情形后,快速拉起发呆的秦月披着被子一起冲出去,只是临走前,张惜还是转头抓起一把药材放入怀中。

    “董郎中!”林之羽看到两人出来,着急上下查看她是否受伤:“你还好吧,怎么不等我找人就进去了,你以为你是金身啊。”

    林之羽离开秦月后一边跑,一边大喊“着火了。”感染力之强令听到的人,不管是抱着看热闹还是帮忙的心态都过来,甚至还拿着自己的盛水容器。大家不再瘟疫的原因减少交流,增加距离,而是互相商量着怎么扑灭这场火,救助所几乎所有的水缸都搬过来,有些身体好的人已经拿着所有的水桶出去挑水。

    在一片混乱中,又显得有些秩序。

    秦月像丢魂一样,没有理会他,慢慢转身,看向在一片火光中快要烧尽的房屋,裸露的皮肤上还残留着被火烘烤后的灼热感,心中原来升起的一点儿希望被这场大火全部毁掉。她不敢想明日那些病人要吃什么。

    “咱们还要浇水吗,火势也没见减少啊?”

    “好在旁白就这么一间屋子,要是还有其他屋子在旁边就遭殃,”周围灭火的人见这座房子已经快要没,也没有连累其他房屋,便不想再费劲。

    “我来!”秦月像疯子般冲上去夺下一人手上的盆,然后盛水冲上去,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

    张惜上前一把抓住她,低声劝阻:“风已经停了,将它烧尽便灭了。”

    秦月喃喃:“我不能看它成一片废墟,若能提前将火灭,也能少些损失。”

    张惜言词急切:“你一盆一盆地要盛到何时。”

    秦月指指旁边的人,坚定道:“这么多人,虽然每人都少,只要多几次,加起来也很多。肯定能将火灭掉。”

    秦月跨过张惜,又重新开始盛水,张惜则陷入沉思。

    “公子,慢点儿,里面危险。”一道带着微颤的陌生男生引起围观人的注意。

    回头便见到一行人簇拥着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子而来,同周围人的狼狈相比,那些人如同天上而来,令人眼前一亮。他们身上锦缎翻遍北祈镇也找不出相似之物。

    张惜抬眸看向来人,心中已了然,稍稍后退到人群里,消失于大家焦点中。

    男子随从已经开始询问周围之人,领头的男子径直走向那个拼命扑火的女子。

    “姑娘,剩下之事我手下之人会处理,可否进一步说话。”方浩然对着秦月的背影道,他听到属下的报告便匆匆赶来,面巾都没戴。

    秦月的面巾已经掉落,转头看到熟悉的面孔:“是你!”

    方浩然怔愣片刻也记起对方样貌,微笑道:“姑娘,又见了!”

    张惜看到两人相熟模样,拳头抓紧,他抬头扫视四周,看到楚瑜,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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