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的人不走,不该走的人却走了。

    陈母见事情稳妥,又怕秦瑶过来坏事,于是打算去前厅把人给撵走。

    “你们两个,这成亲前也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陈母笑道,“娘也不是那迂腐妇人,我这就走,你们两个好好说会儿话。”

    她出了门,到了前厅,没想到人已走了,顿时一阵轻快。

    陈衡也以为秦瑶还在等候,此刻只想快点把嘉禾郡主打发走。

    “公主可知,为何陛下最终选了你去和亲?”他道。

    嘉禾郡主这是第一次见陈衡愿意同她说这么多话,心情振奋,脸上的笑也柔了许多。

    “小陈大人,我也不是傻子,纵观各府,也就我家好被拿捏。”她言语中添了些委屈。

    陈衡摇了摇头:“非也,身为郡主……”

    “你也别拿那些道理来压我。”嘉禾郡主收起了笑,小意道,“身为郡主,享受了尊贵身份带来的一切好处,就该负起应有的责任,是吗?可是我朝同姓异姓王也不少,凭什么他们的女儿不去,偏要我去?这不公平!”

    室内气氛凝固。

    陈衡沉默了半晌,才道:“郡主误会了,在下想说的是,身为临安王府的郡主,这是你们欠陛下的!”

    嘉禾郡主愣了。

    “什么意思?”她皱起眉头。

    “也许临安王未曾告诉过郡主,临安王府是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来的?当然是我爹挣下的。”提到此,郡主满目骄傲,“当初我爹不费一兵一卒平定了叛乱,我朝谁人不知?”

    “不费一兵一卒?”陈衡冷笑,“临安王若真有此等本事,你也不用去和亲了。”

    这勾起了嘉禾郡主的不满和好奇。

    “那你说说。”她道。

    “郡主就不觉得奇怪吗?”他娓娓道来,“当初叛乱一起,朝中武将前仆后继,连左家这种世代将军,都战死不止一个,临安王明明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出手直接让敌军退兵,这中间究竟发生何事,他没告诉过你?”

    嘉禾郡主摇头。

    陈衡脸色一沉,道:“也是,他自然无脸提起,连同他的发妻,当今圣上的亲姊,长乐大长公主,也一同逝在了那场战事里。”

    提起昔日的大长公主,嘉禾郡主却没好脸色。

    只因她是继室所生。

    “我娘跟我说过,当初大长公主看上了我爹,硬生生拆散了他和我娘,真得亏她去了,我爹才能与我娘在一起。”对已逝的大长公主,她十分鄙夷。

    “郡主应该听一下多方之言。”陈衡不屑道,“当初明明是你爹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与你娘早定下的亲事,求娶大长公主,后为哄圣上高兴夸下海口,不料被圣上当了真,让他上了战场,他颤栗恐惧之下献出了发妻!”

    “不、不可能!”嘉禾郡主大惊失色,她绝不相信自己的爹是这样的人。

    “那叛军将领何许人也,你也听说过吧!那人曾是陛下幼时伴读,又岂会不认识大长公主?”

    “那又如何?”

    “他爱慕大长公主许久,却被数次拒绝,因爱生恨。”陈衡闭上眼睛,愤愤道,“听闻大长公主的亲夫上了战场,那人又妒又恨,当即半夜闯营抓了你爹,让他交出发妻以换自己平安!”

    “……我爹是被迫的,他被迫娶了公主,又被迫上了战场,又被那叛军胁迫才不得已为之!”嘉禾郡主拼命摇头,“若照你这么说,我爹只是为换取自己平安,那叛军又为何退兵?”

    “因为大长公主收到你父亲的求救信,亲为人质赶赴叛军军营,换了你父亲出来后,被那人玷污自尽!”陈衡叹了口气,“那叛军将领未料到公主竟会自尽,一时痛失所爱,抱着公主冰冷身体出了军营,从此再未现世,叛军树倒猢狲散,一场叛乱就此平息。”

    “你骗我!”嘉禾郡主仍不肯信,“若真是如此,这平定叛乱的功臣应是大长公主,为何我爹却被封了临安王?”

    “因为这是公主的遗愿,她早准备好了赴死,留信给了圣上,求圣上把这份荣耀赐给她的夫君!”

    嘉禾郡主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圣上失去最爱的姐姐,却不得不封拿她换了性命之人为王,郡主你说,这难道不是你临安王府欠他的?”陈衡冷冷道,“圣上恨临安王不爱大长公主,却假装爱慕求娶,娶了又如此残忍待她。你们整个临安王府都是圣上亲姊拿命换来的!也包括你这个郡主的身份!”

    你们整个临安王府都是圣上亲姊拿命换来的!

    这句话在嘉禾郡主耳边嗡嗡震响,令她久久不能回神。

    *

    不等秦瑶设宴邀请众人,宫中先来了消息。

    借着夏日快要过去,宫中最后一批荷花盛开,趁此让众位大臣及家眷结识承安君这位新贵。

    侯府怕秦瑶不知宫宴该穿什么合制式的宫服,便派人送来了一身。

    那暗红长裙上绣了禽鸟暗纹,通身气派。

    秦瑶把礼服小心挂起,不由轻轻抚摸,这布料贵重,触感柔软丝滑。

    几个丫鬟纷纷称赞。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陈家来人求见。

    众人纷纷猜测陈家来人有何目的之时,只见莹秋双手捧着一方托盘而来,托盘上被一层布盖的严严实实。

    虽说莹秋曾与大家发生了些不愉快,见到昔日姐妹,几个丫鬟还是热情迎了上去。

    “莹秋怎么来了?拿的什么东西?是公子让你送的?”

    几人七嘴八舌问着,玉蕊还忍不住掀开布看了一眼。

    “别动!”莹秋也毫不客气,冲玉蕊道,“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她来到秦瑶面前,将托盘呈上。

    “莹秋见过乡君,乡君万福。”她如今低眉顺眼,不见往日傲然。

    秦瑶再见到她,不禁感叹,陈母岂是好伺候的?

    她如今这个样子,在陈家一定受了不少气。

    “快请起吧。”秦瑶看向她手中木盘,问道,“谁派你来的?这又是什么物件?”

    莹秋起身,将托盘放在桌上,掀开那层盖布。

    一件流光溢彩的紫色宫服叠的整整齐齐,静静躺在木盘里。

    众人不禁惊呼。

    “这色彩真美!”

    “紫色本就不易染,想必这布料十分珍贵。”

    莹秋恭敬道:“回乡君,这是我家公子为乡君准备的,以备过几日宫宴上穿。”

    他又送来衣裳做什么?

    秦瑶不禁蹙眉,这衣裳怕不是送错了地方?

    “你确定这是送来我府上的?不是送去临安王府的?”她问道。

    莹秋摇了摇头:“公子特意吩咐,莹秋绝不敢送错。”

    这礼服实在精美,秦瑶忍不住抚了上去。

    只是那日陈衡明明认下了和嘉禾郡主的亲事,为何又来给自己送如此贵重的衣物?

    想到此,她虽不舍,却也推辞道:“入宫的衣物,侯府已帮我备下了,这件……就请姑娘物归原主吧!”

    没想到莹秋连手都不抬一下,道:“既已送到,恕莹秋不能拿回,公子吩咐了若乡君不要,就将它拿出去烧了!”

    “这么好的衣裳,烧了多可惜!”几个丫鬟纷纷不舍,“乡君不如先留下,若要退还,也得亲自前去感谢才是。”

    秦瑶只好点头:“那便不为难莹秋姑娘了。”

    丫鬟们欢天喜地,又拿来一副架子,把紫衣展开挂了上去。

    一时间屋内华光溢彩,这紫色裙袍的贵气竟把侯府送来的暗红礼服比了下去。

    “乡君要选哪件?”玉蕊在一旁坏笑道。

    小桃撇了撇嘴:“那当然是陈公子送来的,更趁乡君美貌!”

    几人嬉笑,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的秦瑶却皱起眉头。

    她若不想在宫宴上出尽风头,就不能选这件紫衣。

    把那些女眷比下去了不要紧,若抢了各宫娘娘甚至皇后娘娘的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沉吟片刻,还是把手放在了侯府送来的衣物上。

    “还是选这件吧。”她道。

    几人不解:“为何?”

    秦瑶看向莹秋:“莹秋姑娘,替我谢过你家主人的好意,只是这衣裳太过贵重,穿在本君身上倒是糟蹋了,姑娘还是拿回去告诉主人一声,改日我定当亲自上门赔罪。”

    莹秋福身道:“既然东西我已送到,若乡君想要退还,便亲自登门吧,莹秋这就告辞了。”

    “等等!”秦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家主人已与嘉禾郡主定下亲事,又何苦再来招惹我?”

    莹秋低头,沉默不语。

    那日她也在场,自然知道后来公子亲口拒绝了郡主。

    可她才不想将此事告知秦瑶。

    “乡君若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公子吧!”她没好气道。

    在陈母跟前尽心伺候了这么久,陈母已承诺了待公子成婚,便促成纳她为妾之事。

    哪家公子没几个妾室?

    既然公子拒了嘉禾郡主,这正室之位应还是秦瑶的,两人早晚也得是妻妾相称。

    她越沉默,这一天越晚到来。

    莹秋回了府,去向陈衡回话。

    陈衡见她手里空空,知是东西送了出去,不由内心暗喜。

    “送到了?她如何说?”他假装不经意问了一句。

    莹秋回道:“公子放心,乡君已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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