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秋,城中闷热的气息逐渐散去。

    一到太阳落山,夜晚凉风习习。

    正是夜游好时节。

    这日傍晚,乡君府门前有辆马车早早停在那儿。

    秦瑶此刻正准备出门。

    自从前几日她去找陈衡却没见到,反而把一件贵重物品送入荣府后,这几日陈家宅子大门紧闭,对她避而不见。

    偏偏又到了赴约之时。

    秦瑶看了看手里的两张请帖。

    这两张请帖皆于昨日送来,一张是陈衡相邀,一张则意料之内,是荣家二小姐的。

    荣二姑娘倒是不避讳,要请自己去看热闹。

    小桃看她盯着请帖发呆,问道:“乡君还要去吗?”

    “为何不去?”秦瑶正坐在妆奁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当然要去,这么好看的热闹,不去多可惜?”

    她将请帖放下,任由丫鬟们把自己打扮起来。

    待收拾妥当,已是月上柳梢了。

    室内烛光虽有些昏暗,却隐隐把人照得摇曳生姿。

    秦瑶一双大眼顾盼生姿,眼角往小桃处轻轻一挑,吩咐道:“还等什么?这便出发。”

    主仆两人乘着月色,来到了请帖所邀之地。

    城中这最大的酒楼,往日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今日却静悄悄,门口不见一个宾客。

    小桃忍不住嘀咕:“不是说荣二姑娘也请了人来,怎么不见一个人?”

    “自然是被赶出去了。”秦瑶猜测道,“这酒楼又不是她包下的,这回陈家要把荣家得罪大了。”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又怨不得公子。”小桃撇了撇嘴,“公子又没跟她说要请她!”

    两人说着下了马车,被门口一众小二迎了进去。

    秦瑶是第一次来这里,进去后才发现里边别有洞天。

    只见这酒楼前厅摆了柜台,对面一方地台,竟是十分狭小,放不下两张桌子,只摆了迎客松造景。

    在他人指引下,穿过这个前厅,后方才豁然开朗。

    秦瑶面前出现好几个院子。

    拱形院门上方挂着牌匾,正中间为“得令院”,其余两侧分别是“寻柳院”、“松间院”等等。

    此刻才听到其余院子有人声传来。

    掌柜站在门口笑道:“贵人请帖可否一看?”

    身后小桃递上了两份请帖。

    掌柜接过仔细看了看,皱眉道:“客人若是赴陈公子的约,应进入‘得令院’,若赴荣小姐的约,则在右边‘清泉院’。”

    原来不是没有宾客,而是这酒楼巧思,将同一天不同主家安排到了不同的院子。

    秦瑶想了想,问道:“不知陈公子是否已在里边?”

    “陈公子已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了。”掌柜心领神会,往后退一步,请秦瑶进去。

    秦瑶吩咐小桃在外等候,自己就要进去。

    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等等!”

    来人正是荣二,看起来她刚到,满头珠翠随着她步履匆匆,晃动的厉害。

    今日她也是盛装出席了。

    “掌柜的,你弄错了,她是我请来的!”她急匆匆道。

    “可这位小娘子有两张……”

    不等掌柜说完,荣二便打断道:“还等什么?有些人别想浑水摸鱼,顶了我的名头。”

    有人听到门口声响,已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是荣二姑娘来了!”众宾客兴奋。

    她们都是荣二请来的各家贵女,未经人事心存幻想,早对这一天期待已久。

    此刻更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那不是承安乡君吗?她也来了?”

    “请她来这主意还是我出的呢!外边都传陈公子曾对她有情意,这回我们且看看,陈公子到底娶谁?”

    “自然是荣家!陈公子连那么贵重的首饰都送了,还能有差?”一行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议论纷纷。

    荣二姑娘向一群人投去一个骄傲的眼神,冲秦瑶道:“承安君的位置在那边。”

    “是吗?”秦瑶笑了笑,亮出陈衡给的那张请帖,“掌柜的,不知荣小姐没有请帖,能不能进入这个院子?”

    掌柜的也不敢得罪荣家这位贵女,只得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可有陈公子的请帖?”

    荣二有些慌乱,不过她很快恢复了镇定,道:“陈公子与我荣家有婚约,就算没有请帖,我就不能进?”

    见此事僵持不下,掌柜一时为难,道:“还请允许小的进去问一问陈公子。”

    荣二虽有些没底气,可一想到陈衡送入荣府的那套首饰,不由又信心十足。

    纵使陈衡今日相邀的确是秦瑶,那又如何?

    他敢私会其他娘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免不了要改口。

    “你速速去问!”她道。

    掌柜脚底像抹了油,一溜烟窜了进去。

    荣二忍不住多瞥了几眼那张请帖,小声道:“承安君若是真为陈公子好,就把你这张请帖收起来,不要声张。”

    “为何?”秦瑶问。

    “你想让陈公子身败名裂?”她努努嘴,示意秦瑶看自己身后那一群探出院门的人头,“陈公子已送了我定情之物,全城皆知陈家和荣家要结为秦晋之好,若你此时赴他的约,岂不是让人说他摇摆不定墙头草?”

    秦瑶笑道:“荣二姑娘倒是替陈公子想的周到。”

    “听我一句劝,这京中世家大族之间,不是你这个来自乡野之人,能看得懂的。”荣二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悲悯,“我知道陈公子或许不喜欢我,可他最终还是要在你我之间,选荣家。”

    “谁说我要选荣家?”那院子尽头曲折的小路上,一抹月白身影向两人走来。

    陈衡已是微醺,走路有些许摇晃:“不知在下是哪点让荣二姑娘误会了?”

    今日他本是包下了整个酒楼,却听其他院子有客人,正想叫来掌柜兴师问罪,不料掌柜亲自请示。

    他才知道,原来今日还有荣家这位二小姐,请了宾客前来,还打着他的旗号。

    陈衡也是不明所以,跟着掌柜出来想一探究竟,没想到却听到荣二姑娘在此大放厥词。

    荣二见他出来,眼中带了惊喜,脸颊一红,低头唤了声:“陈公子。”

    陈衡微微点头,问道:“今日在下在此宴请承安君,不知荣二姑娘为何来此?”

    荣二听他如此大方承认,抬眼瞥了眼秦瑶,道:“陈公子慎言,承安君是我请来的。”

    “在下还没问,荣二姑娘为何打着在下名号,宴请你的好友?”他往那边人群看了一眼,皱眉道,“不信你问掌柜,这请帖我只发给了承安君一人,这酒楼也是我出钱包下的。”

    荣二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

    陈衡竟真的私会承安君,不顾陈府和荣府的脸面!

    她心中最初那点疑虑、害怕,渐渐如同一个黑洞般放大。

    “陈公子,你既然已决定要和我们荣府结亲,这宴席你便只能请我!不能请其他女子!”荣二把心底的恐惧甩开,坚定道,“不然你是等着全京城的人看我们荣府笑话?”

    她祖父就连陛下都要给几分薄面,更何况还是他的老师,还刚为他说了情,他怎么敢得罪荣家!

    岂料陈衡一头水雾,道:“荣二姑娘何事听说我要与荣府结亲?”

    不远处议论声渐息。

    众人瞪大了双眼,皆震惊道:陈公子竟不打算娶荣二姑娘?!

    荣二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方才害羞脸红已转为气急:“你说什么?你、你莫要胡说!你明明已答应了我祖父……”

    “姑娘可回府问问阁老,问问你幺弟,我到底答没答应。”陈衡面上一片沉静。

    荣二看着他,觉得他看上去不像说谎。

    “可你还送了我那些东西!”荣二忽然想起那套贵重首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前几日你往荣府送的那套头面,难道只是谢礼?哪有送这种东西当作谢礼的!”

    陈衡点头平静道:“姑娘料的不错,正是谢礼,学生谢阁老出手相救,送给师母以表心意。”

    荣二满脸通红,额上汗珠渗出,她不敢置信道:“陈、陈公子休要说笑,拿一副如此贵重的头面作谢礼,天下闻所未闻!”

    就连秦瑶都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人扯起谎来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她这几日还惴惴不安,想着如何补救,甚至只等陈衡一声令下,自己就要跑去荣府厚着脸皮把这套首饰要回来……

    虽说送给他师母有些牵强,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公子若不想在众人前承认是送我的,我亦能明白……若真如此,往后我便不再提了!”荣二已是乱了阵脚,想方设法为自己找回脸面。

    几个平日与她交好的姐妹,此时更忍不住从清泉院走了出来,站在她身后给她撑腰。

    “陈公子,今日你得把话说明白了。”几个姑娘愤愤不平道,“你又是送首饰,又是邀约,若不为我们荣儿,而是为了其他女子,你到底是何居心?”

    陈衡仿佛受了天大冤屈般,当场叫屈,指天发誓:“荣二姑娘真的误会了!在下的确往荣府送了套贵重礼物,只是那当真是送给在下师母的!难不成已被姑娘抢占去了?那可要快快还回去,不然在下定要亲自登门向阁老告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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