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又是一年凛冬。
窗边立着一女子，衣着单薄，手里还握着一个汤婆子。
门骤然被扣响，传来奴婢的声音：“大人，掌监大人求见。”
“请掌监去正厅候着，我稍后就到。”
“是。”
立着的人不急着穿衣服，反而眨了眨眼，又看看自己的手。
她已经穿过来五天了——穿到这位国师身上。
余楠有些悲催——她其实更想成为一些公主什么的，开开心心当咸鱼。而不是当这国师，天天有人来找。
巫山之顶是国师府，巫山脚下是皇城。
乔楠这五天的时间一直在国师府，从未下过山，却已经了解了大部分的事情。
乔楠披了件氅子，握着汤婆子就出了房门，顺着长廊拐到正厅。
掌监大人已经坐在里面了。
“掌监大人，不知太后近日可还好？”
乔楠坐到主位，问着那人。
掌监笑：“国师果然通灵，竟知杂家是为太后娘娘的事来。”
乔楠微微一笑：没有，她只知道太后最近生病了，顺口关心一下。
“杂家是想问问娘娘的身体何时能好？”
“陛下总为娘娘忧心，近些日子连茶水都喝不下去。看得杂家颇为心痛。”
乔楠面色如常：“掌监在位几年了？”
“顺泽三二年杂家奉命为掌监，迄今已一十三年了。”
“掌监在位许久，想必极少上过巫山拜叩国师，不知道国师府的规矩也是可以理解的。”
乔楠没说全，只冲着掌监微笑。
“国师的意思是，不给算咯？”
掌监抬眼看向乔楠，手里的茶杯骤然落地，清脆的声音传至正厅外。
正厅的门被打开。
门口立着的是些穿着黑色甲胄、手里拎着刀剑的士兵，腰间还挂了块令牌。
乔楠眯了眯眼，没看清那令牌长什么样子。
只估摸着是块铁质的，顶端有凸起的纹路。
“掌监想踏平国师府？”
乔楠手里转着汤婆子，不见一点害怕之意。
掌监的声音并不尖利，语气也更偏淡然一点。穿着一身暗紫色的衣袍，玉坠子挂在他腰间。
掌监捻了捻手指，说：“杂家并无此意。”
“杂家只是奉命提醒国师一句，巫山虽高，也得拜于皇城脚下。”
乔楠没接茬。
正厅的气氛正紧张时，皇城的丧钟声响。
众人凝神去听。
二十七声。
士兵给前来通报的侍卫让开道，乔楠见着那人进来冲她跪下。
“见过国师大人，见过掌监大人。”
“太后娘娘……薨了。”
掌监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淡笑着冲乔楠拘礼：“国师大人，请吧。”
太后薨，国师定要入宫。
搞不好……还要被皇帝骂一通。
国师嘛，不就是夜观天象算人命运的。
哪怕国师府的规矩是不算人命。
——
乔楠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才下了山，缓缓入城。
国师府的马车极其奢华，金玉篷子琉璃顶，以丝绸做窗帘，以千金绒做褥垫。顶子上还挂着不少金银饰品，垂着流苏。
因此，四匹马才可拉动这辆马车。
但国师府的马也是上好的御马，两棕两白，皮毛油亮亮的，鬃毛也顺滑无比。
乔楠摸着下巴，用了四个字形容这四匹马。
——看着就贵。
没办法，谁让先帝宠信国师府呢？
乔楠撩开帘子看向外面，掌监所乘的马车在她前面。
不过——掌监的马车也是暗紫色的。
帝王之气也被称为紫气，浓郁之时显出来的也就是暗紫色。
倘若她能上奏，非得参掌监一本——谋反之心不得不防。
乔楠随手垂下帘子，余光却瞥到一辆马车自西道而来。
顶蓬是明黄色。
乔楠又重新撩开帘子，瞅着那辆马车跟在她后面——似是也要进宫。
有婢子侍候在乔楠身侧，轻轻开口：“大人，那应是皇后娘娘的马车。”
见乔楠看她一眼，她继续解释：“娘娘两年前为太后娘娘祈福自请去了天山寺，极少回皇城，如今应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匆忙赶回来。”
“天山寺到皇城要多长时间？”
“回大人，大致是一日。”
乔楠应了一声，放下帘子。
很快到了皇宫，朱红色大门缓缓拉开，乔楠进了圈禁了无数女子的深宫。
她从马车上下来时，扭头看了眼皇后的马车——无人下来，她也便跟着掌监走了。
而皇宫内，太后坤宁宫前：
“皇上驾到！”
少年皇帝从一众妃子前路过，哪怕有妃子哭的楚楚可怜肝肠寸断，他也没看一眼。
服侍太后的女官跪在皇帝面前，低声道：“陛下节哀，太后娘娘已经驾崩了。”
皇帝没有听她的话，只带了位太医进去瞧瞧。见太医瞧过后冲他摇了摇头，他一直皱着的眉头才松下来。
有妃子偷偷抬头瞧那人，却愣了一下。
皇帝肤若凝脂，剑眉星目，俊俏的少年郎却面无表情，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在何处？”
跪在众嫔妃前头的是位穿着素净的妃子，她柔声开口：“回陛下，娘娘应仍在天山寺。而今寒冬，几日前还下过场大雪，想来太后娘娘病危的消息并未传过去。”
皇帝点头，又说：“你们回去吧，不必在此等候了。”
“且慢，淑妃暂留，朕有要事相商。”
回话的那名妃子——也就是淑妃愣了一下，低声道“是”。
待众妃子散去后，乔楠和掌监也到了建章宫。掌监瞧了眼淑妃，兀自向皇帝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乔楠则行了君子礼：“臣参见陛下，见过淑妃娘娘。”
皇帝抬了手，免了他们的礼。
掌监说：“陛下，奴婢方才进宫时瞧见了一辆马车，像是皇后娘娘的。”
“皇后回来了？”皇帝拢了下袖子，向偏殿走去。
“正是。”
“那便去看看皇后到何处了。母后生前对她疼爱有加，总要让她见见最后一面。”
掌监领命去了。
乔楠则和淑妃一起进了偏殿。
“淑妃，近日你便辅佐皇后处理后宫事务吧。这冬天冷，莫要叫大家挨着冻、受着苦了。”
“陛下宅心仁厚，臣妾定不负所托。”
等到皇帝交代完淑妃事情后，淑妃也告辞了，仅留了乔楠一人。
——
半个时辰后，乔楠也离了宫。皇帝一人站在内殿门口，听着内殿的女人哭诉。
身处内殿的是皇后。
据说她的马车里还放着好几匹布料，都是上好的千金绒，色泽和手感都是顶级的。匣子里还装了些明珠，以绸缎护着。
现如今，这些东西都在内殿。
忽的，门骤然被推开，一女官跌撞地跑出来，见着皇帝后连忙跪下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何事如此鲁莽？”
“陛下。娘娘晕过去了，奴婢想去寻太医。救救娘娘吧陛下。”
“自前几日离寺起，娘娘本就受了些凉。今日在官道上歇脚时，又听到百姓说皇城的丧钟声，娘娘便开始拭泪。回宫途中，娘娘一度哭到晕厥，方才又晕了。”
“救救娘娘吧，陛下。”
又是一年凛冬。
窗边立着一女子，衣着单薄，手里还握着一个汤婆子。
门骤然被扣响，传来奴婢的声音：“大人，掌监大人求见。”
“请掌监去正厅候着，我稍后就到。”
“是。”
立着的人不急着穿衣服，反而眨了眨眼，又看看自己的手。
她已经穿过来五天了——穿到这位国师身上。
余楠有些悲催——她其实更想成为一些公主什么的，开开心心当咸鱼。而不是当这国师，天天有人来找。
巫山之顶是国师府，巫山脚下是皇城。
乔楠这五天的时间一直在国师府，从未下过山，却已经了解了大部分的事情。
乔楠披了件氅子，握着汤婆子就出了房门，顺着长廊拐到正厅。
掌监大人已经坐在里面了。
“掌监大人，不知太后近日可还好？”
乔楠坐到主位，问着那人。
掌监笑：“国师果然通灵，竟知杂家是为太后娘娘的事来。”
乔楠微微一笑：没有，她只知道太后最近生病了，顺口关心一下。
“杂家是想问问娘娘的身体何时能好？”
“陛下总为娘娘忧心，近些日子连茶水都喝不下去。看得杂家颇为心痛。”
乔楠面色如常：“掌监在位几年了？”
“顺泽三二年杂家奉命为掌监，迄今已一十三年了。”
“掌监在位许久，想必极少上过巫山拜叩国师，不知道国师府的规矩也是可以理解的。”
乔楠没说全，只冲着掌监微笑。
“国师的意思是，不给算咯？”
掌监抬眼看向乔楠，手里的茶杯骤然落地，清脆的声音传至正厅外。
正厅的门被打开。
门口立着的是些穿着黑色甲胄、手里拎着刀剑的士兵，腰间还挂了块令牌。
乔楠眯了眯眼，没看清那令牌长什么样子。
只估摸着是块铁质的，顶端有凸起的纹路。
“掌监想踏平国师府？”
乔楠手里转着汤婆子，不见一点害怕之意。
掌监的声音并不尖利，语气也更偏淡然一点。穿着一身暗紫色的衣袍，玉坠子挂在他腰间。
掌监捻了捻手指，说：“杂家并无此意。”
“杂家只是奉命提醒国师一句，巫山虽高，也得拜于皇城脚下。”
乔楠没接茬。
正厅的气氛正紧张时，皇城的丧钟声响。
众人凝神去听。
二十七声。
士兵给前来通报的侍卫让开道，乔楠见着那人进来冲她跪下。
“见过国师大人，见过掌监大人。”
“太后娘娘……薨了。”
掌监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淡笑着冲乔楠拘礼：“国师大人，请吧。”
太后薨，国师定要入宫。
搞不好……还要被皇帝骂一通。
国师嘛，不就是夜观天象算人命运的。
哪怕国师府的规矩是不算人命。
——
乔楠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才下了山，缓缓入城。
国师府的马车极其奢华，金玉篷子琉璃顶，以丝绸做窗帘，以千金绒做褥垫。顶子上还挂着不少金银饰品，垂着流苏。
因此，四匹马才可拉动这辆马车。
但国师府的马也是上好的御马，两棕两白，皮毛油亮亮的，鬃毛也顺滑无比。
乔楠摸着下巴，用了四个字形容这四匹马。
——看着就贵。
没办法，谁让先帝宠信国师府呢？
乔楠撩开帘子看向外面，掌监所乘的马车在她前面。
不过——掌监的马车也是暗紫色的。
帝王之气也被称为紫气，浓郁之时显出来的也就是暗紫色。
倘若她能上奏，非得参掌监一本——谋反之心不得不防。
乔楠随手垂下帘子，余光却瞥到一辆马车自西道而来。
顶蓬是明黄色。
乔楠又重新撩开帘子，瞅着那辆马车跟在她后面——似是也要进宫。
有婢子侍候在乔楠身侧，轻轻开口：“大人，那应是皇后娘娘的马车。”
见乔楠看她一眼，她继续解释：“娘娘两年前为太后娘娘祈福自请去了天山寺，极少回皇城，如今应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匆忙赶回来。”
“天山寺到皇城要多长时间？”
“回大人，大致是一日。”
乔楠应了一声，放下帘子。
很快到了皇宫，朱红色大门缓缓拉开，乔楠进了圈禁了无数女子的深宫。
她从马车上下来时，扭头看了眼皇后的马车——无人下来，她也便跟着掌监走了。
而皇宫内，太后坤宁宫前：
“皇上驾到！”
少年皇帝从一众妃子前路过，哪怕有妃子哭的楚楚可怜肝肠寸断，他也没看一眼。
服侍太后的女官跪在皇帝面前，低声道：“陛下节哀，太后娘娘已经驾崩了。”
皇帝没有听她的话，只带了位太医进去瞧瞧。见太医瞧过后冲他摇了摇头，他一直皱着的眉头才松下来。
有妃子偷偷抬头瞧那人，却愣了一下。
皇帝肤若凝脂，剑眉星目，俊俏的少年郎却面无表情，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后在何处？”
跪在众嫔妃前头的是位穿着素净的妃子，她柔声开口：“回陛下，娘娘应仍在天山寺。而今寒冬，几日前还下过场大雪，想来太后娘娘病危的消息并未传过去。”
皇帝点头，又说：“你们回去吧，不必在此等候了。”
“且慢，淑妃暂留，朕有要事相商。”
回话的那名妃子——也就是淑妃愣了一下，低声道“是”。
待众妃子散去后，乔楠和掌监也到了建章宫。掌监瞧了眼淑妃，兀自向皇帝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乔楠则行了君子礼：“臣参见陛下，见过淑妃娘娘。”
皇帝抬了手，免了他们的礼。
掌监说：“陛下，奴婢方才进宫时瞧见了一辆马车，像是皇后娘娘的。”
“皇后回来了？”皇帝拢了下袖子，向偏殿走去。
“正是。”
“那便去看看皇后到何处了。母后生前对她疼爱有加，总要让她见见最后一面。”
掌监领命去了。
乔楠则和淑妃一起进了偏殿。
“淑妃，近日你便辅佐皇后处理后宫事务吧。这冬天冷，莫要叫大家挨着冻、受着苦了。”
“陛下宅心仁厚，臣妾定不负所托。”
等到皇帝交代完淑妃事情后，淑妃也告辞了，仅留了乔楠一人。
——
半个时辰后，乔楠也离了宫。皇帝一人站在内殿门口，听着内殿的女人哭诉。
身处内殿的是皇后。
据说她的马车里还放着好几匹布料，都是上好的千金绒，色泽和手感都是顶级的。匣子里还装了些明珠，以绸缎护着。
现如今，这些东西都在内殿。
忽的，门骤然被推开，一女官跌撞地跑出来，见着皇帝后连忙跪下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何事如此鲁莽？”
“陛下。娘娘晕过去了，奴婢想去寻太医。救救娘娘吧陛下。”
“自前几日离寺起，娘娘本就受了些凉。今日在官道上歇脚时，又听到百姓说皇城的丧钟声，娘娘便开始拭泪。回宫途中，娘娘一度哭到晕厥，方才又晕了。”
“救救娘娘吧，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