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之灵
廿六。
待天蒙蒙亮，乔楠才从房间内出来。
等她下了楼，眼前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眼睛被一只温热的手蒙住，耳边还响起少年的声音：“大人莫动。”
乔楠闭着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顾芃岑的面庞。对方抬起另一只手在她的两颊各抹了两道子，红艳艳的。
再睁开眼，顾芃岑笑意盈盈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
这么一眼，乔楠便知道了：“顾小将军是在用郦城的风俗招待我？”
顾芃岑似乎很爱笑，还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大人果真聪明。”
“这是郦城的习俗，在离新年还剩五天之时，便往脸上画五条红道。每日子时擦除一条，至三十子时，最后一条也就被擦除了。”
“寓意着今年的坏运气被一点点抹净，下一年便是崭新的一年。”
乔楠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了些新奇之意，也没伸手擦掉。
“殿下呢？还未曾下来？”
乔楠微微笑道：“殿下近卯时就醒了，应是去找顾将军了。”
顾芃岑点点头。
乔楠问：“顾小将军如今多大了？”
“回国师，刚过十六。”
她轻笑：“顾小将军可曾去过皇城？”
顾芃岑正巧从树上掰下来一根树枝，闻言扭过头，面上有些羞红：“未曾。末将自小在郦城长大，家父年轻有为，我还未曾创下功绩回京述职，自是也没有机会一睹皇城繁华。”
乔楠了然地点头，装模作样地算了算，说：“我方才算了算，顾小将军日后会有大作为。倘若日后顾小将军立下军功回京述职，可来国师府许个愿望，保灵。”
顾芃岑笑：“末将在此谢过国师，待有朝一日，末将必拜访国师。”
“我在国师府恭候顾小将军。”
“那末将便请大人看一段剑舞，以做卦偿。”
顾芃岑笑，抬起手里的树枝，尖端软绵绵地冲着地上，而后手腕猛地用力转了个圈，长臂狠狠刺出去，再俯下身子单手撑地，后空翻离开那处后踢出扫堂腿。
身体随之转了个圈。
顾芃岑抬起眼皮，黑色的眼睛盯着前方，手中的树枝转了个方向，随着他身体的前冲横劈过去。
树枝在他手中飞舞，衣袂翩飞，长发和腰上的红绸带一起旋转，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树枝在空中声声作响，顾芃岑的眼神也愈发沉了下来。
乔楠偏了偏头，耳边又响起顾西狼昨夜说的话。
顾芃岑也要去满江城。
乔楠左看右看，最后在院子的鹅卵石小道上扣了几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随后看准机会，冲顾芃岑扔了一颗过去。
石头带着十足的力道飞向他。
顾芃岑眼神一凌，起跳转了个圈后，脚尖绷直，用脚底踢出那块石头。
石头从乔楠的眼前飞了过去，打进围墙里。
乔楠默默叹了口气——幸好她侧过身往后躲了躲。
顾芃岑这才停下来，不过一瞬就又冲着乔楠笑。
“顾小将军，莫要大意。”
乔楠手腕翻转，几块石头打在不同的地方，又带着力道反弹到顾芃岑身边。
四面八方，避无可避。
顾芃岑不见紧张，用树枝缓了就近石头的力道，再猛地踢出去和其它石头碰撞。或蹲或跳，石头一一被他踢了出去。
石头飞向四面八方。
乔楠眉心跳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块石头冲着书房的方向飞去——她手里没石头了，现抠一块也来不及。
“咚。”
顾西狼猛地打开窗，眼神一扫——站在门前整理衣袖并冲他浅笑的国师，还有拎着树枝微喘气、还低着头的臭小子。
“顾芃岑，你小子的本事真是见长！”
顾芃岑一抬头，见他爹气势汹汹，一副马上要翻窗来揍他的样子，立马跳去乔楠身边，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府外跑。
乔楠扭头的时候，视力极好的她看到了因震惊而微微张嘴的顾西狼，还有他身后皮笑肉不笑的瑞王殿下。
皮笑肉不笑的瑞王殿下缓缓眨了下眼，扯了扯嘴角。
“令郎还真是……过分活泼。”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尴尬，只有莫则左看看右看看，双眼亮晶晶的。
“殿下，你莫不是将大人当成童养媳看待了？”
龙无清竹保持着一样的表情，缓缓转身，看向莫则：“莫副将何出此言？”
莫则缩了缩脖子：“自顾小将军的手扯上大人时，殿下的脸便黑了。”
龙无清竹：……
他是皇族成员，不能计较……
“本王将小楠视为小妹，况小楠也曾叫本王兄长。如今本王的妹妹被登徒子拉了手，本王没理由笑着。”
登徒子的父亲顾西狼：……
这幅场面实在好笑，燕汤虽然面无表情，但微微垂下的眼皮也挡不住她眼里的笑意。
一晚过去，燕汤也想开了。
在何处都可上阵杀敌，去哪里都一样。
但如果路上还有这三人的玩闹，想必满江城之行必不会寂寥。
而真正的“登徒子”顾芃岑拉着乔楠跑到大道上，才猛地撒开手，面上有些慌乱。
乔楠抱臂，笑着问：“顾小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
见顾芃岑支支吾吾的，乔楠也不再逗他，说：“顾将军可曾说过，顾小将军午时要同我们一起上路。”
见顾芃岑点点头，她才继续说：“我这几日没怎么逛过郦城，不如小将军带我转转？”
说起这点，顾芃岑才撩了下头发，俨然一副皇城纨绔的样子。
“我对这郦城可颇为熟悉。”
事实证明，顾芃岑对郦城的熟悉度绝不止他嘴里说的那点。
“李婶，大人想吃烧鸡，可得给我们挑只好的。最好啊，是外酥里嫩，肥美多汁的。”说着，顾芃岑还靠近悄声道，“我知道李婶的手艺最好。这不，最先带大人来您这。”
李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王叔，快过年了您还卖糖葫芦啊？”
“哎，顾小将军啊。这不在家里没什么事干，就出来再卖卖。这是——噢，国师大人呀。哎呀，瞅着和我家妮差不多大。来大人，吃穿糖葫芦。不收钱不收钱。”
“刘姨！我知道您做的簪子最好啦。大人穿着素净，若有支簪子必能显得她如天仙一般。届时传出去，刘姨您这门槛都要被踏破啦。”
“顾小将军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刘姨现在就做。午时前肯定做好！”
转了一圈下来，顾芃岑和乔楠的手里都拿了不少东西，偏偏前者还弯着眼睛看她，一副炫耀的模样。
他说：“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有参与。城东有座小庙，是我主张修的。我爹不管我，我便四处游历，也带着士兵打仗。”
顾芃岑拎着东西，和乔楠一起往城东走。
“我救过的士兵中有柴桑城的人。”
“柴桑城？”
“嗯，那座城池不同于其它，柴桑人民信仰一位特殊的神灵——山野之灵。传闻它像鹿，两只鹿角特别大，还挂着无数叮叮当当的小铃铛。柴桑城的人的说，那是信仰它的人所祷告的愿望。”
“传闻它是马身，特别雄壮，一步便可迈出几百尺。速度极快，一息之间便能到几里之外的地方。”
乔楠偏头，看顾芃岑笑意盈盈的笑脸。对方感受到她的视线，扭过头说：“怎么了？”
“那座小庙，供奉的就是山野之灵？”
“是啊。”顾芃岑点点头，继续说，“郦城的百姓没什么信仰，而听说山野之灵可呼风唤雨，以佑大地平安，以护各方百姓。所以我就建了这样一座小庙，大概是两年前了。”
走近了，乔楠发现还有人从小庙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枚平安符。
顾芃岑也看见了，他压低声音：“神奇吧，郦城的百姓开始信山野之灵了。”
他和乔楠一起把东西放在小庙外，用一块石头遮了遮。
“有什么可神奇的，只要有愿望，信奉谁都一样。”
顾芃岑笑了笑，和她一起迈步进庙。
等看清最前面摆的那尊石像后，乔楠怔住了。
待天蒙蒙亮，乔楠才从房间内出来。
等她下了楼，眼前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眼睛被一只温热的手蒙住，耳边还响起少年的声音：“大人莫动。”
乔楠闭着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顾芃岑的面庞。对方抬起另一只手在她的两颊各抹了两道子，红艳艳的。
再睁开眼，顾芃岑笑意盈盈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
这么一眼，乔楠便知道了：“顾小将军是在用郦城的风俗招待我？”
顾芃岑似乎很爱笑，还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大人果真聪明。”
“这是郦城的习俗，在离新年还剩五天之时，便往脸上画五条红道。每日子时擦除一条，至三十子时，最后一条也就被擦除了。”
“寓意着今年的坏运气被一点点抹净，下一年便是崭新的一年。”
乔楠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了些新奇之意，也没伸手擦掉。
“殿下呢？还未曾下来？”
乔楠微微笑道：“殿下近卯时就醒了，应是去找顾将军了。”
顾芃岑点点头。
乔楠问：“顾小将军如今多大了？”
“回国师，刚过十六。”
她轻笑：“顾小将军可曾去过皇城？”
顾芃岑正巧从树上掰下来一根树枝，闻言扭过头，面上有些羞红：“未曾。末将自小在郦城长大，家父年轻有为，我还未曾创下功绩回京述职，自是也没有机会一睹皇城繁华。”
乔楠了然地点头，装模作样地算了算，说：“我方才算了算，顾小将军日后会有大作为。倘若日后顾小将军立下军功回京述职，可来国师府许个愿望，保灵。”
顾芃岑笑：“末将在此谢过国师，待有朝一日，末将必拜访国师。”
“我在国师府恭候顾小将军。”
“那末将便请大人看一段剑舞，以做卦偿。”
顾芃岑笑，抬起手里的树枝，尖端软绵绵地冲着地上，而后手腕猛地用力转了个圈，长臂狠狠刺出去，再俯下身子单手撑地，后空翻离开那处后踢出扫堂腿。
身体随之转了个圈。
顾芃岑抬起眼皮，黑色的眼睛盯着前方，手中的树枝转了个方向，随着他身体的前冲横劈过去。
树枝在他手中飞舞，衣袂翩飞，长发和腰上的红绸带一起旋转，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树枝在空中声声作响，顾芃岑的眼神也愈发沉了下来。
乔楠偏了偏头，耳边又响起顾西狼昨夜说的话。
顾芃岑也要去满江城。
乔楠左看右看，最后在院子的鹅卵石小道上扣了几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随后看准机会，冲顾芃岑扔了一颗过去。
石头带着十足的力道飞向他。
顾芃岑眼神一凌，起跳转了个圈后，脚尖绷直，用脚底踢出那块石头。
石头从乔楠的眼前飞了过去，打进围墙里。
乔楠默默叹了口气——幸好她侧过身往后躲了躲。
顾芃岑这才停下来，不过一瞬就又冲着乔楠笑。
“顾小将军，莫要大意。”
乔楠手腕翻转，几块石头打在不同的地方，又带着力道反弹到顾芃岑身边。
四面八方，避无可避。
顾芃岑不见紧张，用树枝缓了就近石头的力道，再猛地踢出去和其它石头碰撞。或蹲或跳，石头一一被他踢了出去。
石头飞向四面八方。
乔楠眉心跳了一下，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块石头冲着书房的方向飞去——她手里没石头了，现抠一块也来不及。
“咚。”
顾西狼猛地打开窗，眼神一扫——站在门前整理衣袖并冲他浅笑的国师，还有拎着树枝微喘气、还低着头的臭小子。
“顾芃岑，你小子的本事真是见长！”
顾芃岑一抬头，见他爹气势汹汹，一副马上要翻窗来揍他的样子，立马跳去乔楠身边，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府外跑。
乔楠扭头的时候，视力极好的她看到了因震惊而微微张嘴的顾西狼，还有他身后皮笑肉不笑的瑞王殿下。
皮笑肉不笑的瑞王殿下缓缓眨了下眼，扯了扯嘴角。
“令郎还真是……过分活泼。”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尴尬，只有莫则左看看右看看，双眼亮晶晶的。
“殿下，你莫不是将大人当成童养媳看待了？”
龙无清竹保持着一样的表情，缓缓转身，看向莫则：“莫副将何出此言？”
莫则缩了缩脖子：“自顾小将军的手扯上大人时，殿下的脸便黑了。”
龙无清竹：……
他是皇族成员，不能计较……
“本王将小楠视为小妹，况小楠也曾叫本王兄长。如今本王的妹妹被登徒子拉了手，本王没理由笑着。”
登徒子的父亲顾西狼：……
这幅场面实在好笑，燕汤虽然面无表情，但微微垂下的眼皮也挡不住她眼里的笑意。
一晚过去，燕汤也想开了。
在何处都可上阵杀敌，去哪里都一样。
但如果路上还有这三人的玩闹，想必满江城之行必不会寂寥。
而真正的“登徒子”顾芃岑拉着乔楠跑到大道上，才猛地撒开手，面上有些慌乱。
乔楠抱臂，笑着问：“顾小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
见顾芃岑支支吾吾的，乔楠也不再逗他，说：“顾将军可曾说过，顾小将军午时要同我们一起上路。”
见顾芃岑点点头，她才继续说：“我这几日没怎么逛过郦城，不如小将军带我转转？”
说起这点，顾芃岑才撩了下头发，俨然一副皇城纨绔的样子。
“我对这郦城可颇为熟悉。”
事实证明，顾芃岑对郦城的熟悉度绝不止他嘴里说的那点。
“李婶，大人想吃烧鸡，可得给我们挑只好的。最好啊，是外酥里嫩，肥美多汁的。”说着，顾芃岑还靠近悄声道，“我知道李婶的手艺最好。这不，最先带大人来您这。”
李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王叔，快过年了您还卖糖葫芦啊？”
“哎，顾小将军啊。这不在家里没什么事干，就出来再卖卖。这是——噢，国师大人呀。哎呀，瞅着和我家妮差不多大。来大人，吃穿糖葫芦。不收钱不收钱。”
“刘姨！我知道您做的簪子最好啦。大人穿着素净，若有支簪子必能显得她如天仙一般。届时传出去，刘姨您这门槛都要被踏破啦。”
“顾小将军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刘姨现在就做。午时前肯定做好！”
转了一圈下来，顾芃岑和乔楠的手里都拿了不少东西，偏偏前者还弯着眼睛看她，一副炫耀的模样。
他说：“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有参与。城东有座小庙，是我主张修的。我爹不管我，我便四处游历，也带着士兵打仗。”
顾芃岑拎着东西，和乔楠一起往城东走。
“我救过的士兵中有柴桑城的人。”
“柴桑城？”
“嗯，那座城池不同于其它，柴桑人民信仰一位特殊的神灵——山野之灵。传闻它像鹿，两只鹿角特别大，还挂着无数叮叮当当的小铃铛。柴桑城的人的说，那是信仰它的人所祷告的愿望。”
“传闻它是马身，特别雄壮，一步便可迈出几百尺。速度极快，一息之间便能到几里之外的地方。”
乔楠偏头，看顾芃岑笑意盈盈的笑脸。对方感受到她的视线，扭过头说：“怎么了？”
“那座小庙，供奉的就是山野之灵？”
“是啊。”顾芃岑点点头，继续说，“郦城的百姓没什么信仰，而听说山野之灵可呼风唤雨，以佑大地平安，以护各方百姓。所以我就建了这样一座小庙，大概是两年前了。”
走近了，乔楠发现还有人从小庙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枚平安符。
顾芃岑也看见了，他压低声音：“神奇吧，郦城的百姓开始信山野之灵了。”
他和乔楠一起把东西放在小庙外，用一块石头遮了遮。
“有什么可神奇的，只要有愿望，信奉谁都一样。”
顾芃岑笑了笑，和她一起迈步进庙。
等看清最前面摆的那尊石像后，乔楠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