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家村
满江城在郦城东方，四人越往东走，战乱的表现就更加明显。
这次他们在福州郡休整。
乔楠靠在府衙的柱子上，双手抱臂，沉默地看着龙无清竹施粥。
入目皆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顾芃岑从旁边窜出来，蹲在乔楠身边，脸上还顶着三道红痕：“殿下怎么到哪都要施粥？”
乔楠脸上也有红痕，她声音很淡：“他心中有大义。瞧不见么，他至今没吃饭。”
顾芃岑点头：“如果殿下坐上那把椅子，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流民了？”
“你应该问如果先帝西去得早，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流民了。”
她伸出手，看向屋檐外的天空——要下雪了。
这场雪会很大，会死很多人。
不止福州郡，还有对他们感激涕零的郦城，龙无清竹封地内的浔阳城，以及皇城。
乔楠和顾芃岑等龙无清竹派完粥后，燕汤也牵了新的四匹马过来，他们又上了路。
廿七晚，顾芃岑和乔楠又擦掉一条红痕。
廿八，土匪倭寇横行，四人路过的鲁家村被烧杀掠夺。在不远处，滚滚黑烟冒出。
龙无清竹沉默地骑马，欲杀了这群为非作歹的倭寇。顾芃岑捏紧腰上的红绸，双目通红。燕汤的左手不自觉放在刀柄上。
“上路吧。”
乔楠打断了他们的想法。
四个人，要如何对抗几百人的土匪？他们还要去满江城，不能死在这里。
顾芃岑率先扯了下缰绳，冲着满江城的方向狂奔，红绸高高扬起。
许是这一行为激起了龙无清竹的少年血性，他也乘着风追顾芃岑而去。
燕汤则是扭过头，语气里有些冷意：“大人有办法杀了他们。”
乔楠看她一眼，燕汤继续说：“末将知道大人有神力，可百姓没有。”
乔楠低下头，言语克制而冷静：“燕副将莫要多想，诸事皆有因果，报应自会来临。”
她拽了下缰绳，抬眼看向天空——已经有云聚起来了。
燕汤知道她还有话说，便没有出声。
半晌，乔楠才慢慢开口：“世上有人可为而神不可为之事。”
“要下雪了，抓紧时间赶路吧。”
燕汤沉默地跟上她。
报应？
乔楠不觉得会有报应。
于是她回头看了眼鲁家村的位置。而那里，一群土匪正拿着金银财宝大肆挥霍。
一个小孩被凶神恶煞的男人抓住，一旁是熊熊燃烧的房屋。
男人咧开嘴哼笑一声，冲他的母亲道：“要么他进去，要么……”
说着，他另一只手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具有侵略性的目光让人想吐。
母亲流着泪，毫无办法，只能慢慢上前。
父亲被另一个人踩在脚底，脸上已经有了伤痕，但他仍然怒目圆瞪。
这似乎是既定的结局。
母亲惨遭凌辱而死，父亲奋起反抗惨死在土匪刀下，孩子被丢进烈火中化为枯尸。
就在乔楠回头看这里的那一瞬间，鲁家村的土地骤然变绿——这是地下的草疯狂生长。
它们卷在一起，形成一股长绳，将土匪一个个卷起来，再甩至地上。
他们的心脏骤然被绿草捅穿！
有更多的草包裹在燃烧的房屋上，密不透风。
火焰逐渐减小。
就是这一瞬间，乔楠的一眼改变了鲁家村百姓命定的结局。
他们活下来了，他们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在最后一个土匪咽气的那一瞬，乔楠的嘴里涌起一股腥甜。
她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果。
这是报应。
廿八晚，几人找了块地方休息，顾芃岑和乔楠脸上的红痕又被擦去一道。
廿九，他们看到了不远处高高扬起的军旗。
这座城比郦城大的多，士兵驻扎在城外。
这是满江城。
四人腰上的红绸带，以及龙无清竹的玉牌证实了他们的身份，四人这才得以入城。
统领这里的将帅名叫霍锋，但本人却像个有点黑的文弱书生。
乔楠知道霍锋此人，他是为数不多善用兵法的青年将军之一。因和皇帝有些交情，所以在皇帝即位时，他便被派来镇守满江城。
满江城南方有条河流，自山上顺流而下，途经大梁的大部分区域。倘若满江城被攻破，那么这条河流就会为蛮夷所用，帮助他们斩杀大梁。
也因此，这条河流被称为护梁河。
霍锋在这里驻扎的三年时间里，没有人能迈过他的防线，更别提攻城之举。
乔楠点点头，不禁感到欣慰。
和蛮夷狄国的战争，将会在满江城做个了断。
如果二月之前可以结束……乔楠想去柴桑城看看。
她想见识一下，一座将山野之灵奉为信仰的城，究竟是什么样的。
霍锋冲他们行礼，还腼腆地笑了下。
他膝下无儿无女，只有发妻陪在他身边，为他补衣做饭。
霍锋说：“见过殿下。”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在剩下三人身上看了看，似乎找不到什么称呼。
乔楠冲他点头：“我承接老国师衣钵，现在是新任国师。”
“啊，大人好。”
霍锋笑着说：“未曾想过大人竟这么大了，前几年见到大人，大人还是小孩，沉默寡言的。”
乔楠浅笑，微微点头。
她又没有原主的记忆，真见还是假见她怎么知道？
不过沉默寡言，似乎和她的默症对上了。
静观其变为好。
顾芃岑双手抱拳，冲霍锋鞠了一躬：“我是顾芃岑，见过霍锋将军！”
“顾芃岑？莫非是顾将军之子？”
“正是。”
“那我便听过你的名号。传闻顾将军之子四处漂泊，但不仅武艺了得，笼络人心也是把好手。”
“如今一见，顾小将军真是不负天下圣名。”
顾芃岑知道自己有名，但绝对谈不上“圣名”二字。
于是他谦虚道：“不敢不敢。”
燕汤的话就显得格外少，腰间两把大刀还闪着光。她面无表情，心里在打腹稿。
她是燕汤，是——
“这位莫不是顾将军三大副将之一的燕汤副将？”
燕汤心里的话停顿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
“早就听闻燕副将双刀耍得出神入化，如今入我满江城，想必是如虎添翼啊。”
燕汤沉默地点了下头。
在都打过招呼后，霍锋带他们进了将军府。
霍锋很贴心，他说：“今日便供四位稍作休整，明日再商量作战事宜。”
龙无清竹端着架子，点过头后率先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剩下三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也进了各自的房间。
四人房是挨在一起的。
等霍锋走路的脚步声淡了后，乔楠听见什么东西在砸自己的窗户。
她把窗户打开——左边没人。
她顿了一下，看向右边。
果不其然，龙无清竹眯着眼冲她笑，手里还抓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纸团。
他冲自己这里挥了挥手，还指了指左边的另外两个房间。
乔楠点头。
她在房里环绕一圈，也拿着些纸团如法炮制，敲响顾芃岑的窗。
顾芃岑了然后，也用纸团敲了燕汤的窗。
龙无清竹：……
虽然方法很诡异，但四人还是在龙无清竹的房间里坐了一地。
乔楠瞥见床上还有一本摊开的书，中间有几页毛边，显然是被撕掉了。
她沉默地看向和她房间里的同一个角落——那里都摆着一角书架，放着几本书。
当她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同样沉默的顾芃岑的视线。
嗯……
大家干的都一样。
三个房间，不同地方，都散落着一本被撕掉了几页的书。
到这个份上，乔楠不得不承认大家真的很有默契。
这次他们在福州郡休整。
乔楠靠在府衙的柱子上，双手抱臂，沉默地看着龙无清竹施粥。
入目皆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顾芃岑从旁边窜出来，蹲在乔楠身边，脸上还顶着三道红痕：“殿下怎么到哪都要施粥？”
乔楠脸上也有红痕，她声音很淡：“他心中有大义。瞧不见么，他至今没吃饭。”
顾芃岑点头：“如果殿下坐上那把椅子，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流民了？”
“你应该问如果先帝西去得早，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流民了。”
她伸出手，看向屋檐外的天空——要下雪了。
这场雪会很大，会死很多人。
不止福州郡，还有对他们感激涕零的郦城，龙无清竹封地内的浔阳城，以及皇城。
乔楠和顾芃岑等龙无清竹派完粥后，燕汤也牵了新的四匹马过来，他们又上了路。
廿七晚，顾芃岑和乔楠又擦掉一条红痕。
廿八，土匪倭寇横行，四人路过的鲁家村被烧杀掠夺。在不远处，滚滚黑烟冒出。
龙无清竹沉默地骑马，欲杀了这群为非作歹的倭寇。顾芃岑捏紧腰上的红绸，双目通红。燕汤的左手不自觉放在刀柄上。
“上路吧。”
乔楠打断了他们的想法。
四个人，要如何对抗几百人的土匪？他们还要去满江城，不能死在这里。
顾芃岑率先扯了下缰绳，冲着满江城的方向狂奔，红绸高高扬起。
许是这一行为激起了龙无清竹的少年血性，他也乘着风追顾芃岑而去。
燕汤则是扭过头，语气里有些冷意：“大人有办法杀了他们。”
乔楠看她一眼，燕汤继续说：“末将知道大人有神力，可百姓没有。”
乔楠低下头，言语克制而冷静：“燕副将莫要多想，诸事皆有因果，报应自会来临。”
她拽了下缰绳，抬眼看向天空——已经有云聚起来了。
燕汤知道她还有话说，便没有出声。
半晌，乔楠才慢慢开口：“世上有人可为而神不可为之事。”
“要下雪了，抓紧时间赶路吧。”
燕汤沉默地跟上她。
报应？
乔楠不觉得会有报应。
于是她回头看了眼鲁家村的位置。而那里，一群土匪正拿着金银财宝大肆挥霍。
一个小孩被凶神恶煞的男人抓住，一旁是熊熊燃烧的房屋。
男人咧开嘴哼笑一声，冲他的母亲道：“要么他进去，要么……”
说着，他另一只手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具有侵略性的目光让人想吐。
母亲流着泪，毫无办法，只能慢慢上前。
父亲被另一个人踩在脚底，脸上已经有了伤痕，但他仍然怒目圆瞪。
这似乎是既定的结局。
母亲惨遭凌辱而死，父亲奋起反抗惨死在土匪刀下，孩子被丢进烈火中化为枯尸。
就在乔楠回头看这里的那一瞬间，鲁家村的土地骤然变绿——这是地下的草疯狂生长。
它们卷在一起，形成一股长绳，将土匪一个个卷起来，再甩至地上。
他们的心脏骤然被绿草捅穿！
有更多的草包裹在燃烧的房屋上，密不透风。
火焰逐渐减小。
就是这一瞬间，乔楠的一眼改变了鲁家村百姓命定的结局。
他们活下来了，他们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在最后一个土匪咽气的那一瞬，乔楠的嘴里涌起一股腥甜。
她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果。
这是报应。
廿八晚，几人找了块地方休息，顾芃岑和乔楠脸上的红痕又被擦去一道。
廿九，他们看到了不远处高高扬起的军旗。
这座城比郦城大的多，士兵驻扎在城外。
这是满江城。
四人腰上的红绸带，以及龙无清竹的玉牌证实了他们的身份，四人这才得以入城。
统领这里的将帅名叫霍锋，但本人却像个有点黑的文弱书生。
乔楠知道霍锋此人，他是为数不多善用兵法的青年将军之一。因和皇帝有些交情，所以在皇帝即位时，他便被派来镇守满江城。
满江城南方有条河流，自山上顺流而下，途经大梁的大部分区域。倘若满江城被攻破，那么这条河流就会为蛮夷所用，帮助他们斩杀大梁。
也因此，这条河流被称为护梁河。
霍锋在这里驻扎的三年时间里，没有人能迈过他的防线，更别提攻城之举。
乔楠点点头，不禁感到欣慰。
和蛮夷狄国的战争，将会在满江城做个了断。
如果二月之前可以结束……乔楠想去柴桑城看看。
她想见识一下，一座将山野之灵奉为信仰的城，究竟是什么样的。
霍锋冲他们行礼，还腼腆地笑了下。
他膝下无儿无女，只有发妻陪在他身边，为他补衣做饭。
霍锋说：“见过殿下。”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在剩下三人身上看了看，似乎找不到什么称呼。
乔楠冲他点头：“我承接老国师衣钵，现在是新任国师。”
“啊，大人好。”
霍锋笑着说：“未曾想过大人竟这么大了，前几年见到大人，大人还是小孩，沉默寡言的。”
乔楠浅笑，微微点头。
她又没有原主的记忆，真见还是假见她怎么知道？
不过沉默寡言，似乎和她的默症对上了。
静观其变为好。
顾芃岑双手抱拳，冲霍锋鞠了一躬：“我是顾芃岑，见过霍锋将军！”
“顾芃岑？莫非是顾将军之子？”
“正是。”
“那我便听过你的名号。传闻顾将军之子四处漂泊，但不仅武艺了得，笼络人心也是把好手。”
“如今一见，顾小将军真是不负天下圣名。”
顾芃岑知道自己有名，但绝对谈不上“圣名”二字。
于是他谦虚道：“不敢不敢。”
燕汤的话就显得格外少，腰间两把大刀还闪着光。她面无表情，心里在打腹稿。
她是燕汤，是——
“这位莫不是顾将军三大副将之一的燕汤副将？”
燕汤心里的话停顿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
“早就听闻燕副将双刀耍得出神入化，如今入我满江城，想必是如虎添翼啊。”
燕汤沉默地点了下头。
在都打过招呼后，霍锋带他们进了将军府。
霍锋很贴心，他说：“今日便供四位稍作休整，明日再商量作战事宜。”
龙无清竹端着架子，点过头后率先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剩下三人一一打过招呼后，也进了各自的房间。
四人房是挨在一起的。
等霍锋走路的脚步声淡了后，乔楠听见什么东西在砸自己的窗户。
她把窗户打开——左边没人。
她顿了一下，看向右边。
果不其然，龙无清竹眯着眼冲她笑，手里还抓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纸团。
他冲自己这里挥了挥手，还指了指左边的另外两个房间。
乔楠点头。
她在房里环绕一圈，也拿着些纸团如法炮制，敲响顾芃岑的窗。
顾芃岑了然后，也用纸团敲了燕汤的窗。
龙无清竹：……
虽然方法很诡异，但四人还是在龙无清竹的房间里坐了一地。
乔楠瞥见床上还有一本摊开的书，中间有几页毛边，显然是被撕掉了。
她沉默地看向和她房间里的同一个角落——那里都摆着一角书架，放着几本书。
当她把视线收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同样沉默的顾芃岑的视线。
嗯……
大家干的都一样。
三个房间，不同地方，都散落着一本被撕掉了几页的书。
到这个份上，乔楠不得不承认大家真的很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