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死–人也吗?”

    极为刻意的重音几乎吸引了全班所有人的注意力,裴夜也侧目瞧去,一张眼熟却稚嫩的面容出现了。

    陈飞羽坐的位置距离裴夜一个隔道,他此时正将脚踩在前桌同学的板凳上,全然不顾鞋底的脏污。

    “陈飞羽!你给我站起来!”

    又是一道裴夜几乎要忘记的声音,他缓缓看去,果然是他读小学时的语文老师,至于对方叫什么,

    裴夜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好像姓贾,但这位贾老师古板到诡异的性格,他倒有深刻印象,

    毕竟他人生中第一次清楚的感知到羞辱的情绪以及此后漫长的针对,可都离不开贾老师的贴心关照。

    回到当下,裴夜早就没有孩提时代的痛苦,也许是他很久以前就麻木了,也许是他心性成长了,

    不管怎样,都不代表裴夜会忘掉,他仍然记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当成一场搞笑剧来观看。

    贾老师无法容忍学生上课捣乱的行为,在他的眼里不听话的学生如同在外乱搞的某些人一样。

    前者不遵班训,后者不安心思,两者的共同之处就是不守规矩,这种人都该被抓起来狠打一顿。

    可贾老师又非常在意自己为人师表的身份,最后只能强压怒火的对陈飞羽平静的说,

    “你把刚才的句子再读一遍,然后给大家解释清楚这句古文的意思。”

    此时的陈飞羽还没形成混种的性子,又或者说他在大人们眼中装的很好,听话的同时成绩不错。

    所以在站起来后,他很流畅的回答了贾老师的问题,就在贾老师要正常上课时,突然又有一人抢话,

    “陈飞羽,你刚才不该读死人的死,应该是读私下的私。”

    裴夜顺着声源望去,又是一个脸熟却想不起名字的人,不过这些对他都不重要,仅是一场梦罢了。

    他一直在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指甲撞向木桌后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裴夜静静等待着梦醒,

    “张晨宇!”

    贾老师终于忍不了暴躁的脾气,他大吼一句,快步的走到张晨宇的桌前“你们今天唱的那场戏!”

    “不想上课就滚出去!”

    眼见贾老师又要发火了,而且还是冲着自己的好兄弟,陈飞羽赶紧圆场“老师!您别说张晨宇!”

    “都是我的错,是我之前和张晨宇说过我家有个特别能忍的私生子,他今天才会说这种话的。”

    “对对!”张晨宇赶紧附和。

    “这个私生子可厉害了,陈飞羽和阿姨说了他好多次,他还是死皮赖脸的待在陈飞羽家吃白饭。”

    “特别不要脸!”

    光脑网络在小孩八岁前基本会被关闭,它们的言谈往往学的家长,贾老师当然听出这话是谁教的,

    学生的资料卡他以前也看过,班里头除了个名叫陈夜的小孩,没有谁会和陈飞羽有亲属关系,

    贾老师本就讨厌一切出轨行为,小三这东西无论是男是女都让他恶心,更别提及私生子群体了。

    所有破坏别人家庭的行为都该去死,男的五马分尸,女的浸猪笼,私生子被打了死胎就做成花肥。

    活胎就在它脸上纹“私生子”这三个大字,还要随上它的爸妈是谁,贱货一家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贾老师这般想着,看向陈夜的眼神已经全为厌恶,任何的职业都不要给它们神圣化、标签化。

    员工在承担工位前都是一个个人,贾老师虽然性格外偏激,但他却有本事通过所有的教师考核,

    他的情绪高于自己的职位,又加上得知陈飞羽妈妈任方在教育界有点名声,所以在这一节课后,

    陈夜“幸福”的校园生活开始了,风言碎语从他小学一直被带到初中,因为身份裴夜交不到朋友。

    也无法获得友善的对待,大人们对私生子这三个字避之不及,小孩们也有样学样的辱骂着陈夜。

    而待小孩们稍微长大后,直接了当的恶意进化为了别有用心的孤立,矿泉水瓶里面的碎粉笔头。

    食堂里被撞翻的汤盘,体育课上永远没人愿意和陈夜组队,裴夜记得有个体育老师曾经因为可怜他,

    给他安排了一名体育搭档,这个搭档很友好,因此陈夜开心了许久,每天都期待着体育的到来。

    后来他拿着自己捡废品攒的钱给搭档买了一支很漂亮的水笔,因为害怕别人看到故意给他拆了,

    所以陈夜把水笔藏的很隐蔽,这导致当天体育课他没有第一个冲到操场去,而是踩着上课铃到场。

    同学们已经排好了长队,陈夜从后方悄悄的走进队伍,他站在最后一个位置,满心欢喜的拿着水笔。

    “陈夜?”

    听到搭档的声音,陈夜立即抬头。

    “别说了,陈夜恶心死了。”

    搭档站在前方,稍稍侧头和她后面的男生聊天,男生应该是又问了什么,搭档的脸上露出嬉笑。

    “陈夜就一傻屌,如果不是老师安排谁愿意和他组队,而且身上还有味儿,我一靠近他就想吐。”

    “听说他在外面捡垃圾吃。”

    男生也嬉皮笑脸的接话,闻言,陈夜的搭档用手捂了下嘴巴,做出一个非常夸张的呕吐表情,

    “真恶心。”

    陈夜当天没有上体育课,打那之后他没有再上过一次体育课,好心的体育老师曾经来劝说过他,

    不过没几次就放弃了,因为年方值等高,陈夜长得也高,他没有继续捡废品,而是谎报年龄打黑工。

    老板们总是压榨他的工资,陈夜对此全盘接受,可每每政部来人检查,又立刻让陈夜卷铺盖走人,

    食不果腹的日子很久,直到陈夜在办理了未成年务工许可证后,他才堪堪实现了馒头和米汤自由。

    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历让陈夜了解许多,比如私生子就是不受待见,帝华曾对法律做过重大改革。

    因为年方值出现后人囗寿命普遍增长一百岁,所以各种社会问题也快速暴露,而生育则成为众矢之的。

    由此帝华不仅对结婚有严格的限制,要求人们优婚好婚,同时还对婚内一切不轨行为持零容忍态度,

    种种原因,种种思想的碰撞,对待家暴、出轨以及私生子的歧视仅仅只是跨星代的冰山一角,

    还有众多尖锐的立场冲突在多方的协调下平复而又兴起,但是过于宏大的东西对陈夜来说不重要,

    他只想吃饱肚子,在长久饥饿的折磨下他早已经无视了自己的感知,如果正常的思维让自己痛苦。

    那我就变得不正常吧。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也无所谓别人莫名的攻击,哪怕一切都是谣言他也毫不在乎。

    或许陈飞羽是对的,陈夜独自忍受了一切,可陈飞羽又不是对的,陈夜在苦难面前永远不会死去。

    他一直努力的活着,哪怕世界于他只有灰白色,直到盛夏之中的匆匆抬眸,陈夜看见了自己的星空。

    ——————

    裴夜依然安静的坐着,他注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心中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只不过一场梦境。

    看到痴傻的陈飞羽为得到河中央的一盒糖果就开心的跳入湍急的水流后,他甚至不禁的笑了一下。

    可当他看着陈家人的哭嚎时,裴夜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药物的作用仅仅是引起他的回忆,

    那他是不是可以?

    世人常说梦境是可以控制的,于是裴夜便尝试性的开始操控这场梦境,但这里终究不是他的梦境。

    准确来说是瘾幻制造的幻境,裴夜一睁开眼睛就意识到是药物在作祟,不过由于他的年方值很高,

    所以在短期内,冬庭所投放的药物并不能伤害他的身体,思及此处,裴夜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窗外朦朦胧胧的,时间应该还早,他必须要赶紧去工作,然后才能得到交换干净食物的货币。

    可裴夜一抬手,却猛得发现身边竟然空荡荡的,白色床单上没有余温,挂着的防毒面具也不见了。

    好在光脑还可以进行简单的操作,裴夜在自己光脑上看到了范伯劳的留言——我去工作了,你休息。

    得知范伯劳的去向后,裴夜心下放松一瞬,又很快警戒起来,他飞速脱下冬庭准备的白色大袍,

    换上自己半干的衣服,随后直奔制毒区,到地方了他却没望见范伯劳,而洪义发现裴夜来了,

    立刻把范伯劳委托给他的防毒面具交给裴夜,因为离的比较近,所以他察觉到裴夜有话要说。

    在冬庭生活多年,洪义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不等裴夜开口询问,他便贴心的解释道:

    “范姑娘被总事长叫走了。”

    听到是青竹喊走了范伯劳,裴夜稍微安下心,这个女人的来头他并不清楚,但他却格外的信任对方。

    青竹给两人一个防毒面具,还提供了不错的屋子,而且又告诉他在那里可以买到新鲜的食物,

    当然青竹的这些行为只是加深了裴夜的信任,真正让裴夜认同她的,还得是几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又是撤走守卫,又是点明出口,青竹怎么会想伤害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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