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回府之后,立即亲自把棺木钉上了。

    一般棺木都是下葬日才钉的,可大家谁也没敢说什么。

    三日时间,足够传言彻底扩散开来。

    原本在场的人太多,想瞒也没法瞒。加之三日的发酵时间,满京都城的人都知道,昌王为谋权篡位勾结异族,残害皇太女,更害死了英勇守卫国家的一众将士们。

    那位惊才绝艳、享誉京都的宋侯夫人,为了给夫君报仇,毅然决然拖着昌王同归于尽。

    而那位风流公子沈望尘,实则是一位深情的可怜人。父亲遭先帝迫害惨死、母亲郁郁而终,心爱的女子又芳心另许。这般苦命之人,却依然负重奋进、为国征战,最终却落得个心爱女子亡于眼前,人也英年早逝的结局。

    太惨了。

    帝后、昌王、瑞王四人同时下葬。

    国丧之仪,满朝文武都在,送四人进入皇家园林中下葬。

    繁冗的仪式结束后,京都城满大街却更加热闹。

    百官并未归家,反而纷纷赶去了安庆侯府和尘毅侯府。

    钱浅的送葬队伍人数极多,除宋乾、江书韵、裕王、钱绵绵、陈亦庭,还有江远山、林方元,及揭露昌王罪行那日,在场的许多官员。

    徐芷兰带着一众乐坊的人跟在后面,里面还跟了许多不是乐坊之人的乐师、舞者。

    向来看不惯钱浅的□□郡主卢明薇,还有许多曾觉得钱浅配不上宋十安深情的女子,也都跟去了。

    还有无数惋惜她才华、钦佩她睿智、敬服她性子刚烈的普通百姓。

    沈望尘这个屁股还没做热的尘毅侯,跟去送葬的人数也着实不少。

    除了他的下属们,还有他曾刻意攀附结交的许多勋贵世家的友人、诸多“红颜知己”、更有心疼他一路踽踽独行不易、满腔深情一场空的男男女女。

    宁亲王原本也该葬入皇家园林的,但沈望尘遵照母亲遗愿,将她与父亲葬在了一起。

    吕佐也将沈望尘葬在他父母的树旁,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就此团聚,再不分离。

    *

    直到晌午都过了,乌泱泱的人群总算全部散去,吕佐扶钱浅下了马车。

    钱浅捧了几把土,撒在沈望尘的小树苗旁,声音轻柔:“若你还有来世,我希望你无所不有,在爱中长大,觅得良缘,长命百岁。”

    吕佐也培了几把土,钱浅注意到,曾经带在沈望尘手上的那枚戒指,如今却带在了吕佐手上。

    她突然有些恍惚。

    早上棺木钉上前,吕佐拿了件陪葬品放了进去。

    是一枚鎏金镶翠鱼形带钩。

    她几乎忘记了,那是她在北郊行宫玩游戏赢的一件战利品,随手给了沈望尘。

    当时随意的举动,她完全没有在意。吕佐却说,那是她送给公子唯一一件礼物,公子怕用坏了没敢使,就当做藏品一直精心保存着,连出征时都带在身上。

    而吕佐手上的那枚戒指,赫然便是那鱼形带钩的模样!

    钱浅抓着吕佐带着戒指的手,忽然泪如雨下。

    她哽咽着问:“他,是恨我的吧……他该恨我……”

    吕佐掏出帕子为她拭去泪水,落泪安抚她:“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美好的念想,他怎会舍得恨你?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认识你、又失去你,最后只能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你。”

    “他希望你能自由随心,安宁幸福。所以,别再说那些让我杀了你的话。你要好好活着,否则他和宋侯,都不会安心的。”

    钱浅哭道:“可是我,再也不会幸福了……”

    吕佐忍着泪,对她晃了晃手上的戒指,“会的。他要我替他守着你,护你一世周全。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君。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钱浅哭着摇头:“不会了。不止我不会幸福,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我是被诅咒的人……”

    吕佐制止道:“不要胡思乱想。”

    钱浅泪水止不住地涌,“你看到了,十晏兄长和彦茹嫂嫂死了,十安死了,沈望尘死了,夏夏死了,亦庭失去了爱人,云王失去了父亲、兄长、妹妹……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是这样的!”吕佐忍不住揽她入怀,“不是的!你根本不知道,所有靠近你的人,都很幸福。”

    钱浅身体损伤太严重,情绪一激动,气血不畅直接就晕过去了。

    吕佐红着眼睛,贴着她的发丝喃喃道:“只要你活着,我就很幸福了……”

    *

    回城的路上,吕佐遇到了云王府的马车。

    戚河停了车,云王和姚菁菁一起下了马车,二人眼睛还红着。

    王宥川道:“本王来晚了。”

    吕佐行了个礼:“今日这许多事,王爷、王妃能赶来,吕佐便十分感激了。”

    王宥川眼中又泛了水光,声音哽咽道:“本王,总要来送表兄一程。”

    姚菁菁看了眼马车,问:“车里是谁?竟要你亲自赶车?”

    吕佐神色顿时有些紧张,搪塞道:“是我家主君的一位挚友,伤心过度晕过去了。不能下来见礼,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王宥川也不在意,摆摆手问:“你日后有何打算?表兄不在了,本王该替他照拂你。”

    姚菁菁也说:“你跟在表兄身边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若无别的安排,便来云王府吧!”

    吕佐又行了个礼:“多谢王爷、王妃好意,在下心领了。我已有了安排,王爷王妃不用记挂。”

    王宥川怕他是在客气,又道:“你不用担心,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本王绝不会苛待你。”

    吕佐又道:“王爷多虑了,在下是真的有了安排。”

    姚菁菁追问:“什么安排?”

    吕佐只好说:“沙场刀箭无眼,时常命悬一线。主君早就担心会有这一天,身后事早已提前做好安排了,包括我。”

    王宥川又是一阵悲伤。

    姚菁菁拉了下他,对吕佐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了。往后若遇麻烦,记得来找我们。”

    吕佐拜别二人,牵着马车离开。

    *

    一切尘埃落定,吕佐拿出沈望尘留给钱浅的一切。

    钱浅从未想过,沈望尘居然那么有钱。

    他有牙行。所以京都城凡是宅子、铺子、庄子、良田急于脱手换钱的,他都最先知道,然后收过来先放着,再挂出高价慢慢卖。

    此外他还有粮行、酒坊,甚至还有一个铁矿、一个煤矿,连京都城著名的青楼思梦阁,都是他的产业。

    吕佐说他与云王交好,就是为了借卓家之力,拓展产业多赚钱。

    作为宁亲王之子,想在京都城有好的人缘、在军中收归民心,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便是砸钱。

    众人皆知风流公子沈望尘浪荡成性,常常一掷千金、宴请豪饮,红粉知己无数,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殊不知,这就是他想让世人看见、让皇帝看见的,他越不思进取、流连风月,越能让皇帝踏实。

    在看不见的背后,他会因为需要时常去风花之地宴请,于是买下一家青楼,将其打造成红火的思梦阁。

    他会因为想有朝一日,手握军权时不被朝廷的粮草所束,刻意结交攀附云王,慢慢涉足粮食产业。而铁矿,也是在为将来万一需要起事做筹谋。

    他武功不够好,兵法也不够懂,所以征战时总会有些冒险激进。

    但他要一边结交勋贵、一边佯装自己毫无野心,还要假意效忠昌王,同时兼顾赚钱、谋权、练武、带兵,能做到如此这般,已远非常人所能及了。

    钱浅从前总觉得沈望尘对她的喜欢,来得实在莫名其妙。

    二人相交远远算不上亲密,来往也并不密切。而沈望尘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又轻浮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他在乎她、重视她。

    沈望尘在西蜀嫉妒、发疯,她觉得他简直是精神出了问题。

    此刻方知,原来他晚上时不时翻墙来找她喝茶,那些她以为“无所事事的闲谈”,都是他百忙之中抽出的宝贵空闲时间。

    他真的太忙了,忙到没让任何人看出来,他隐忍克制的心意。

    所有资产的转让契书摆在钱浅的眼前,上面有沈望尘的亲笔签字、按的手印和盖下的私章。

    吕佐说,在出征百越前一日,就全部都写好了。

    钱浅没有签字。

    她写了封信,让裕王、钱绵绵、陈亦庭、云王、姚菁菁、徐芷兰,共同帮忙打理这些产业。除了青楼卖掉,其余产业都将每年赚得的盈余,以沈望尘的名义捐给瀚都商会和济善堂。

    她希望,能为他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痕迹。让很多年后的人,还能知道历史上有过他这样一号人,还能有人念着他的好。

    吕佐有些动容,觉得沈望尘若在天有灵,一定很高兴。

    钱浅将自己手中的资产都划分好。

    宋家给的聘礼、宋十安的产业,都还给宋公府。

    她的那份,城外的庄子、乐坊的地契全部写了转让文书,都过给绵绵。

    她还让绵绵把她们的小院送给陈亦庭。

    那是夏夏最喜欢的地方,她想把夏夏最喜欢的地方,留给夏夏最爱的人。

    当然,一切都是她提早安排的后事为由,让周通和吕佐去做的。

    周通红着眼睛问:“夫人想去哪?”

    钱浅道:“我想,先去找十安的遗体,让他入土为安。就算被狼叼走了,也该收敛好骸骨。”

    周通抹着眼泪走了。

    吕佐将裕王、钱绵绵、陈亦庭、云王、姚菁菁、徐芷兰请到一起,转交了钱浅的信。

    大家都很吃惊,沈望尘居然有这么多产业,更吃惊的是,他居然把这些全都留给了钱浅。

    钱浅的“遗愿”,众人自是没有不依的,却还是在吕佐离开后纷纷感叹。

    王宥川道:“我竟从未察觉,表兄倾心于浅浅。我以为他二人,顶多是挚友。”

    姚菁菁也说:“望尘表兄藏得太深了,他对女子总是轻佻孟浪的,对浅浅倒是鲜少过于轻浮。不曾想,他竟如此痴情。”

    只有徐芷兰垂下头,红着眼睛说:“我看出来了。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就算是偷偷瞥过去的一眼,也会带着爱意。”

    姚菁菁奇道:“那你怎么从未说过?”

    徐芷兰只是盯着手中的水杯,低声说:“浅浅与宋侯两情相悦,其他人的心意,又有何要紧……”

    *

    陈亦庭回到家里,抱着一匣子金币,坐在院中的小树下哭。

    夏锦时临去刺杀昌王前,二人在屋里缠绵,她告诉他,她在院里的树下藏了一匣子金币。

    她说若有朝一日,钱浅和绵绵想卖掉这座宅子,这些钱足够把这小院买下来。她说,就算她们姐妹二人不住在这里了,他们俩也要一直住在这儿,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夏锦时死后,陈亦庭悄悄把她葬在了他们的小院里,钱绵绵等人去郊外给夏锦时培土的那棵树,里面的棺木是空的。

    他抱着那匣子金币对着小树苗恸哭:“锦时,钱浅把这座宅子送给咱们了。她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她希望,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你说过,咱们一家人要互相照应。我没本事照顾钱浅,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绵绵,替她打理好一切。”

    “锦时,我知你性子强势,不喜我与别的女子靠近。你放心,我这一生只你一个妻。”

    “我就留在这个小院,一直陪着你。”

    *

    思梦阁本就是红火的买卖,一直都有人惦记,很容易就转了手。

    加上钱浅本身的余钱,足有两千金。

    钱浅拿出了一百金的银票,将剩余的所有银票和吕佐先前给她的身契,一齐推了过去,“你与他出生入死多年,如今大仇已报,从今往后便为自己活着吧!这些钱你拿着,就算挥霍着用,大概也是够的。我愿你日后事事顺遂,岁岁平安。”

    吕佐摇头:“女君,我答应公子替他守着你,我不会走的。”

    钱浅苦口婆心劝说:“以你的本事,想做什么都会有所成就。不要将自己的身心禁锢于此,蹉跎人生。”

    吕佐举手指了下手上的戒指,“我答应他要护你一世周全,我不能食言。”

    钱浅有些生气:“他的话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如此浪费大好光阴?!”

    吕佐坚定地说:“值得。”

    钱浅气血上涌,又咳出了一口血,摇摇欲坠直晃。

    吕佐吓坏了,赶紧扶住她坐到床上,“你别着急!有话好好说。”

    钱浅接过他递来的水漱了口,有气无力地说:“吕佐,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吕佐蹲在她身前,眼睛泛了红,“你想去寻宋侯的骸骨,与他死在一起,是么?”

    钱浅凄然一笑:“死对我来说,是件奢侈的事。”

    吕佐想到她两次死而复生,忍不住问:“为何?我亲眼见过两次了,你明明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却还是会醒过来。”

    钱浅突然被莫大的委屈淹没,泪水再度落下。

    “我不知道,可我就是死不了……”

    她撸开手腕,一条细细的疤痕,一条狰狞丑陋的疤痕,“我割过腕,没死成,却落下了血虚的毛病。我冬日投河自尽,在水里泡到天黑,还是没死成,却自此体寒。这次,还是没死成,又多了个吐血晕倒的毛病。”

    “我至亲至爱的人都死了,就我不能死……”

    “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何要这样惩罚我……”

    吕佐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言语。若非他亲眼所见,而且不止一次,他真的会觉得她是疯了,在胡言乱语。

    钱浅哭声绝望凄凉,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人想轻生,尚可能劝。

    一个人轻生多次,死志决绝,却一再死而复生,该如何劝解?

    钱浅并没哭太久便缓和下来,仿佛一切情绪在她那里都能及时被纾解开。

    她无力地靠在床头,木然地说:“不过,大概也快了。约莫就是今年了。这就是我的命,你护不住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没必要多浪费一段时间。”

    吕佐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说:“我想做的事,就是替公子完成心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钱浅的目光在他手上的戒指停了好久,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喃喃道:“你跟沈望尘,还真是一模一样,都是深情错付一场空……”

    吕佐浑身猛地一震,手都不由得紧了。

    钱浅察觉到他动作僵住了,宽慰道:“没事,爱本就无关性别,心之所往就好。他救了你的性命,你们相互扶持多年,你爱重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吕佐傻住了片刻,随即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我……”

    钱浅轻叹一声:“若你非要如此才能安心,那便如你所愿吧!”

    吕佐反驳的话都到了嘴边,闻言又咽了回去,默默认下了这件事。

    钱浅终究有些难以理解,片刻后又问:“可你这样,不会觉得委屈么?他因我而死,你该恨我才对,如今却要替他守着我。扪心自问,如此深沉的爱意,我是做不到的。”

    吕佐抿了抿唇,沉声道:“你杀了昌王,帮我报了父母之仇,是我的恩人。于情于理,我都该守着你,不会委屈。”

    “好吧!”

    钱浅无奈地说:“那往后的这段时日,便辛苦你了。劳你帮忙准备一下,明日我便想启程了,另外还有几件东西想带着,得麻烦你帮我去取一下。”

    吕佐将钱浅放躺,给她盖好被子,“放心交给我,女君睡吧!”

    *

    次日一大早,钱浅醒来,吕佐立即端来了早饭。

    二人吃完了饭,吕佐把她要的白狼毛披风拿出来,给她披上系好。

    钱浅登上马车前,奇怪地看了一眼院子:“府上的人呢?”

    吕佐道:“都遣散了。”

    钱浅没说什么,钻进马车。

    马车里垫了厚厚的垫子,铺得舒适软乎,沈望尘送她那把筝就摆在一旁。

    钱浅脱下鞋,靠到摞着的棉被上。

    吕佐等她坐好,把暖手炉放到她手里,又将姚菁菁送的那件全毛的披风盖在她身上,还往里塞了两个汤婆子,“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钱浅点点头,“嗯。”

    吕佐锁好大门,最后看了一眼尘毅侯府的牌匾,赶车离去。

    *

    出门几日,钱浅十分庆幸,幸好有吕佐跟着。

    她的精神好像在对付昌王时用尽了,赶路的这些时日一直浑浑噩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出来,只怕猴年马月才能赶到东北边关。

    吕佐却愈发忧心忡忡。

    她本就血虚未愈,再加上此次脏腑受损、小产,精力十分不济,经常毫无预兆地突然昏倒。

    这日她在客栈沐浴,一个半时辰还没动静,他实在担心闯进门去,却发现她昏睡在浴桶里。

    吕佐连忙喊来客栈的女跑堂,又请掌柜去请医士。

    两个女跑堂把钱浅擦干塞进被子里,说浑身冷得吓人,怎么也喊不醒。吕佐搓那冰凉的小手搓了许久,也不见有所缓和。

    掌柜的怕人死在客栈里,灌了好几个汤婆子给他们,又多添了个炭盆。

    医士来的时候,钱浅的体温已经恢复了不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开了两副驱寒的药。

    钱浅次日上午迷迷糊糊醒来,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睁开眼睛,才发现身上摞了好几层被子,而左手正被攥在吕佐的手里。

    察觉到她的动作,吕佐也醒来,尴尬地放开手,神色慌张地解释:“我,那个,不是……你昨天沐浴时,晕倒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是客栈的女跑堂帮你料理的……”

    钱浅并不在意:“没事。一副躯壳而已,没什么打紧的。”她艰难地支撑起身说:“我先去如厕。”

    如厕回来,吕佐见她脚步有些虚浮,摸了下她的额头,“有些发热。喝碗风寒药吧?”

    钱浅拒绝:“真的没必要受这罪了。”

    吕佐却道:“养好身子,才能早些赶到,也才好有力气去寻找。”

    钱浅只好顺从。

    喝药时,吕佐小心地开口:“咱们,要不暂时先开一间房吧?你总是突然晕倒,昨日幸好浴桶小,只是靠着浴桶边儿睡过去了,浴桶若大些,只怕是要……”

    见钱浅没回答,吕佐又赶紧补充道:“我就是怕你……”

    “好。你不觉得委屈麻烦就好。”钱浅答应了,屏着呼吸一口把药灌了下去。

    吕佐赶紧给她递上糖水,“不麻烦。”

章节目录

爱谁谁后,人人都爱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弃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弃岸并收藏爱谁谁后,人人都爱她最新章节